六、

杰斯顿一如既往的恶劣习惯。纠结于古怪的细枝末节，大局被他弄得一塌糊涂。

“罗宾?她是你找来的杀手?”我看向身边的杰斯顿。思来想去杰斯顿的情报来源只有她了。“看样子你的计划出了点问题。”结合之前的对话，罗宾应该刚反水不久。

“馆长，虽然我和你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你始终藏着些故事，”最先开口的是安东尼，“可我想不到你会对杜玛出手。”

“之前就觉得馆长很可疑，”卡夫卡的武器很特别，是一把大剪刀。“要是能多给点时间就好了，我有信心让他吐出来——”

“那就介绍一下吧，”杰斯顿擅自说出了我的过去，“馆长，前莱茵生命研究员。也许可以把‘前’这个字去掉了?”

“杰斯顿，无关的话有点多。”我控制住不让刀刃不自觉地割伤杜玛，“我不喜欢这个头衔。”

“额，莱茵生命?”卡夫卡抹了抹额头，“我的那位朋友也在……”

“六年过去，还能引起莱茵生命的注意，”安东尼冷笑一声，“对我真是重视啊。”

“我们换个人来介绍吧，罗宾小姐。真是令人遗憾，你似乎是失败了，”杰斯顿摇摇头，把话题转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罗宾身上，“还是说，你根本没进行刺杀?”

“我……”罗宾低沉着眼眸，不敢直视杰斯顿。

“她失败了。你的手下伤不了我。”安东尼站出来与其针锋相对。

“杰斯顿，抓紧时间。”我低声催促。事情的轻重缓急摆在明面，个人的恶趣味也要有个度。

杰斯顿抬起手制止了我的发言。继续用他的话术想要让罗宾回到这边来。

我省去那些长篇大论吧，每个人各有各的不幸。罗宾是个可怜人，她的每个选择我都会给予绝对的理解。

“五……”杰斯顿的倒计时手法给罗宾以莫大压力。

“四……”言语的枪口瞄准了安东尼。

“三——”杰斯顿弯曲计数用的手指。

“安东尼，不用管我，你不能死在这里！”是杜玛！我想不到平素寡言的她还能有这种刚烈性子！若不是我及时撤掉左手的刀刃，温热的鲜血顷刻就会喷溅至我满身。

我能做的只是凭借单纯的力量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罗……宾……不要……”

“没想到杜玛小姐比我想的还要刚烈，真是一位可敬的女士。真是可惜，事情没有如她所愿。”杰斯顿暂停计数，确认了一下杜玛的状况。话里每个字都是褒赞的词语，可结合他小人得志的作风和嘲讽的语气就完全变了味道。

“杰，斯，顿。”安东尼第一次亮出了种族标志的獠牙。

“你现在的表情真棒，安东尼先生，真棒。”

“二。”罗宾迈开了脚步，缓缓走到了安东尼身边。

“一。罗宾小姐，我理解你的挣扎，但你必须做出选择。”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不要让自己后悔，罗宾。”在抉择的关键时刻，安东尼却出奇的平静。

真的会有人做出完全不令自己后悔的选择吗？我颇为痛苦地想。

“嗯。”罗宾挥下手中的匕首。然而，匕首在半空中脱手而出。她的目标不是安东尼！“安东尼，杜玛交给我！”

“漂亮。”我左手刀刃延展成防御用的盾牌，弹开飞过来的匕首。冲这一点就值得我对罗宾报以敬意。要是展览师飞她的镰刀，划过的弧线可比这好看多了……展览师！

“欠点火候！”我右手的法杖档开本人随后的攻击。该死的这垃圾法杖怎么突然点不着火了?干发热是要烧水吗？

“殿下送你的法杖核心取于汐斯塔火山内部，历经岩浆侵蚀的岩石更具可复制性。”——凯尔希。

搞了半天还是复制啊。那这么说，我把冰块塞法杖里不就成寒冰术士了?

“理论上可行。”凯尔希言简意赅。

我真是服了我自己，打架期间还有功夫胡思乱想。“嘿，我可憋好久了！”卡夫卡这小姑娘把剪刀用的出神入化，眨眼就放到了剩下的囚犯。然后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我身上。

……在杜玛手腕上拢过一圈，一副简易没有锁的铁制手铐锻造完成。把杜玛轻推到一边，让她处于我源石技艺的范围内，“二位，和我这种技艺战斗，最好不要用铁制物品。”单手抓住卡夫卡的剪刀，像捏泥巴一样让它逐渐弯曲变形。

“是这样的吗？”卡夫卡漫不经心回了我一句，然后大剪刀发出咔地一声脆响。

她的剪刀为什么能、拆、开！我的技艺缺点之一是复制时必须拿着法杖，等于没了一只手。平时靠着原本的称心武器毫无问题，可这破棍子法杖让我怎么打！

拆分后的剪刀灵巧绕开我用于阻挡的棍子。卡夫卡留了手，接近我腹部时用了剪刀柄，避免了穿糖葫芦的悲惨结局。虽然我差点把昨天的饭吐出来。“念在你对杜玛没那么粗暴的份上。”

罗宾完美衔接，匕首敲击在法杖上带出一片火花。脱手的法杖差点砸到我的脚，轱辘轱辘滚到一边。

“咕……还没完！”在法杖坠落的一刹那我左手已重新凝成刀刃。就凭这把刀！

“可以了。各位停，停。”杰斯顿在安东尼即将扑向他时比了个手势，“这样真的好吗，罗宾小姐。你选择了一条在我看来毫无未来的道路。”

罗宾接下来的话语反而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真是令人感动的觉悟。”杰斯顿这话恰如其分，可惜之后就是他显露本性的一幕。杜玛小姐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启动。

杰斯顿悠哉悠哉走过因枷锁难以行动的罗宾和卡夫卡，拾起我掉落的法杖，“拿稳了，馆长先生。”

我接起法杖后视线自然上移，他的手变黑了。

“啧啧，多么温情脉脉的一幕。”

“而一想到这一幕能由我亲自来打碎......”

“我就感到十分开心啊，安东尼老弟！”

七、

不用杰斯顿提醒，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法杖遥遥一指，成型的铁元素完成了附着。原本的铁质化没有这么大的范围，而我的源石技艺能够紊乱被复制者的源石技艺这一点反倒起了奇效。

影响是相互的，借此机会我对铁元素有更强的亲和力——他手臂里是什么?铁里长了块骨头么？只要我愿意这些金属很快就会完全填满他的血管，撕裂他的肌肉。算了……

“稍微为你介绍一下吧，我的源石技艺能力呢，是操控铁元素，而我的身体，接受过一些小小的改造。”与安东尼缠斗的过程中杰斯顿不忘科普。

“你刚才的攻击是不是感觉打到了铁板上？那不只是我的源石技艺的能力。我的皮肤下层，有着莱茵生命科技的结晶——一些小小的金属板。好吧，我并不清楚这东西的学名是什么，总之它能够大幅减少你进攻的威力。”解释合情又合理。

“嘁，莱茵生命的人。”卡夫卡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受我技艺的影响她剪刀只剩一边了，“真难缠。”

“不，很遗憾，我不是。”杰斯顿对此事莫名上心，“说到莱茵生命，你可以问问我旁边的前科研人员。无论如何，即使被抑制器限制，依然如此善战，真是令人吃惊。看来我也得拿出一些真本事了。馆长?”

“刀么？双面开刃，注意点。”法杖一挥一抖驱使着铁元素飞快完成了塑形。塞雷娅的论文给过最优质的战斗用化合物数据，可惜是钙元素的，铁元素只能全靠监狱里的我脑测。实战下来貌似效果还不错。

“我只是想说，现在的你，看着顺眼多了。”杰斯顿双刀上的豁口转瞬修补完毕，“连牙齿都用上了么，啧啧。很遗憾，你的牙齿是撕不开我的表皮的。”

“唉，其实，安东尼老弟，你出去又能做什么呢?你救得了你的父母？挽回得了你的家族?”杰斯顿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话。

“杰斯顿！”我吼道。卡夫卡和罗宾从未放弃对我的进攻，枷锁限制住了两人的发挥让我不再狼狈，可也没好太多。屈指一弹容铁屑划开空气，待至杰斯顿处增生成了拳头大小。“有没有人说过——”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小器?”安东尼的话是在场多数人的心声。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恐怕我的器量大小与否，与你能否完成越狱无关。”杰斯顿拦住飞来的铁块朝肩膀上一抹，优良的肩甲。

“我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很舒服，甚至能够将这里改造成属于我的王国。但这又怎么样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最自由的囚犯罢了。”安东尼双臂上遒劲的肌肉青筋暴起。

“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这六年里，我无时不刻想要出去。我想要出去，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我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告诉那些让我家破人亡的人，我们还没完！！”

自由的囚犯?我抬手补上杰斯顿被击碎的装备。算是吧，不过我怎样都无所谓，我所追求的事物在那天晚上就永远改变了。

“馆长先生，收手吧……”杜玛见证了发生的一切，泪眼朦胧的想要制止争斗。

外面都是杰斯顿的人，这么久了没有一个囚犯和警卫冲进来就说明了这一点。这不是监狱内AB区的斗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实说，你这番慷慨激昂的发言让我开始有些讨厌你了，安东尼老弟。”杰斯顿脸上的肌肉抖动，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过算了，无论如何，你也出不去了。”

“即使我暂时无法打败你，我也已经拖延了足够久的时间，其他警卫应该也要解除封锁赶过来了。”

“你做得很好，你的同伴们也做得很好，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只是这片大地上就是有那么多不尽人意的事情发生。”

“很遗憾，你的越狱到此为止了。”杰斯顿夸张地摆出聆听姿态，“听，死神来了。”

“很遗憾，死神暂时不会来。”女人的声音。“不过，安东尼你的声音太大了，我在过道里都听到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死水般的糟糕心境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顽石。我情愿，不、我祈求是我……

如山岳屹立，如渊水停滞。莱茵生命实验室那不可撼动的峥嵘身姿，会永远永远地烙印在我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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