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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所謂磐石,和構成之物 Ch5 (4),1

[db:作者] 2025-07-23 20:24 5hhhhh 7900 ℃

不管是人類還是無機物,只要被放置在透明的硬箱裡,看起來都會倍增莊嚴。

在建設過地下結構的羅德島本艦內,沒有航行造成的輕微震動,工程部裡存放的備用和維修器材自然也全安穩地收納在特定的支架上。包含拉特蘭的特製銃,弩箭和各有繁簡的法術儀器,在那之中,火焰噴射器橫躺在玻璃棺中的樣貌,正適合與儀仗一詞相稱。

鐵門滑開,工房長「鐵鎚」的目光掃視著焦味瀰漫的空間。男人的本名當然不是物品,這是作為他鍛造師職位的畢業禮物,由已經去世的老師傅送給他的稱號,而他對此頗為滿意。

不久前,得到了同個部門的豐蹄工匠允許,薩卡茲女孩和代班的阿納提女性,似乎將男人的生活環境當作了大範圍武器的訓練場。儘管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但看著烈焰出現在爐灶以外的地方,就像是早餐食用的烤餅唱起了家鄉的伊比利亞民謠一樣詭異。

每次走進這裡,鐵鎚的腦海裡就會浮現不同的念頭。這次,充斥於腦內的話語告訴他:不要把生活當作挑戰,因為挑戰是生活的一部分。對於男人來說,挑戰和生命的長度是一致的。

聽聞需要監督他人的操作後,鐵鎚就來到了這裡。嚴格來說,這間工房已經不算是他的了。豐蹄女人火神接管了即將退役的他的工房,也準備將這裡重整,並讓渡給取得證照的新進工匠。當鐵鎚來到工房裡時,他已經聽到兩個物種的交談聲了。

實際上不同種族的個體會有特定的聲道規格,也能夠當作判別出身的另一類標準。看樣子話多的那一位是阿納提,而粗魯地叫著「我自己來啊」的女孩,則是……

則是什麼?他記得火神提到薩卡茲,但是這副聲音給他的感覺,卻彷彿生肉和紙頁混著焦炭攪拌,難以辨認身份。

從玄關進入房內,再推開耐熱的隔板,映入目光的便是數張貼著牆壁的長桌,還有中央的大鍛造台。

「你忘記把門牌換成『使用中』了,梅爾小姐。」男人舉帽致意。

那頂平頂帽和偌大的斑皺頭皮相比,是有些突兀了。他不擔心面前的女性會捅出什麼簍子,梅爾在機械領域的專精,早就讓工程部的工匠們印象深刻。

「咿呀?!鐵鎚大哥,你站在那裡多久了?」女性蓄在雙頰的瀏海隨著驚愕的轉身,猛地擺盪著。

女孩的表情儼然,面對一米九左右的高大男性,薩卡茲女孩遮掩起自己心底的窒息感,轉而投以莫名的歉意。

「沒幾分鐘。」

「因為火神小姐不在,所以勞煩你作為工房的管理員過來監督……」

「形式主義罷了,這可是無薪的加班呀,先說,我不打算做火神委託以外的事情。」男人的語氣滿是無奈,「但是到頭來,每個月都要搞這麼幾次的。有問題再喊我,你們先自己忙吧。」

「……喔。謝、謝了。」梅爾還沒開口,伊芙利特卻搶先回應道。

「加油啊,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吧?別傷到人,好好發揮。」

滿不在乎的聲音,讓伊芙利特想起法術課程裡的魯珀──紅的小臉。她記得最初搭話的幾次裡,紅和一些看不慣自己的人,總會表露出一種「你是個控制不好自己的傢伙」的嫌惡感,但那些眼光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伊芙利特不知道這是源於他們和自己的熟悉,或者是羅德島會讓自己敏感的內心逐漸麻痺,因此忽視了貶低。

「會啦,你好好看著就行了。」逞強地敷衍一句,伊芙利特看著男人倚牆而立,又催促梅爾繼續解釋下去。

態度糟糕,但是對責任的理解不錯。鐵鎚抓著臉上的疤,想著這女孩的品性雖然難改,倒也不是件必須矯正的壞事,他走到房間左側的茶几旁,從小冰箱裡翻找起咖啡杯。

「然後,採納了醫療組那邊的建議,我把輸油管的內皮換成新造的附膜了,可以增加源石技藝的傳導性。至於油瓶組的燃料,因為是以市售的低汙染溶劑調配的,射擊和瞄準都不會讓法術過載。當然,也沒辦法像出廠設計的那樣掃射。」

比起赫默三人,還要早些來到羅德島的女性,前任萊茵生命研究員梅爾把玩著胸板寬的圓罐,自信地拍著束起燃料槽的鐵環說道。

她似乎認識女孩的監護人們,甚至對她們的過往有著不同視角的理解。同時,她也沉醉於工作室的研究,還有工業產品的發展,因此對親手整備的武器有著超常的熱愛。無論對方是誰,她總能找出一套迎合聽眾視角的敘述來解釋手中的寶貝。

也因為這樣,她似乎沒對身旁的伊芙利特有太多心理上的疙瘩。端詳著那張不做妝容,一頭麻色短髮的年輕女性,與並列的薩卡茲女孩,鐵鎚一面望向後者手中的那根長管。

高出力的火焰發射器本來是做為廣域的殺傷性武器用的,其施展暴力的關鍵──以聚合物與金屬製成的噴槍,現在以排毒過後的簡約版本,被女孩似懂非懂地做著校準。

裝備上二連裝燃料槽和空壓裝置,讓人難以想像女孩背起這些過後,是否能如往常那樣靈活。看著不透光的瓶罐邊,那幾乎全滿的燃料儀表板,再加上熟稔這類裝置的整備師和使用者,鐵鎚不得不思考這份武器若是照著出廠設計投入戰場,會對戰局帶來多少的轉變。

現在是下午兩點過後。距離正式的入職測試,還有半小時以上的餘韻。

作為思考的結果,在結束不算漫長的自我對話過後,伊芙利特決定與甫經歸隊的煌擔任入職者的考官。為了準備相應的器具,她必須找到自己以前使用過的火焰噴射器。那挺武器是萊茵生命過去為她準備的,可說量身打造的法杖,羅德島估計不會輕易丟棄吧。

「既然這樣,能放這種東西的地方也沒幾個,我陪你去找吧。」這麼說著,菲林女人自傲地設想了幾個可能地點,和女孩一起出發了。

將自己的打算告訴煌過後,她又在工程部路上遇到梅爾。伊芙利特設法請這名專精工業的研究員聯絡了值班的工房人員,才問到武器的下落。

實際上她不確定自己的火焰噴射器究竟被赫默收在什麼地方,也不認為將擔任考官的事情告訴赫默以後,她會允許自己就這麼參加測試。儘管是猜測,但伊芙利特卻隱約覺得事情有商量的空間。

拉了拉被體表源石勾住的肩帶,伊芙利特笨拙地掩飾湧上心頭的焦躁感。

「我說啊,這樣不會再讓人生病了吧?」她對核心的問題起了個頭,開口問道。

「唔……照理來說,法術會使用的源石大多是經過純化的無毒燃料才對。如果你不喜歡用含源石的彈藥,也可以用集束射擊的重火力模式呀。」

「彈藥是單純的火焰,你用技藝集中起來之後,開火的威力不會比加源石的差多少啦。不過,既然對面是主任,這挺噴槍估計……哎呀,」梅爾乾笑著,「說不定用槍托揮著打人,造成的傷害都比射擊來得大呀。」

「呃……?塞、塞雷婭這麼厲害的嗎……」

望著平行於手臂的槍管一端,被自信滿滿的手握緊的板機,伊芙利特感覺心情越來越按捺不住,退卻的慾望也跟著強烈起來。

她還在研究所的時候,也試用過幾次火焰噴射器。雖然源石汙染和燃燒的焦屍已經從腦海裡被遺忘,那種複雜的味道依然纏繞著她的鼻腔。

即使梅爾做出保證──她似乎比起伊芙利特,還要認識,且認同塞雷婭做為防衛科主任的實力。但要對著久別的親人扣下板機,就算不去計較後果,對女孩來說,這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克服的心理障礙。

一旁的梅爾不動聲色地放下燃料槽。繞過後頸,她的手悄悄地伸向女孩的臉頰。

「唔喔」地彈起身,伊芙利特警戒著向後退去。

「啊啊……我不能摸嗎?明明連外面的那頭大貓都可以抱你了。」

「因為我、我們還不熟啊。」

「等一下下,那阿煌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她自己力氣太大,我擋不了,不算。」

「什──」

梅爾哭喪著臉,「嗚啊啊啊姐姐我好歹是看你長大的」之類的呢喃,從那張保養有方的成年臉孔中流洩而出。

不久,當她看著默默嚥下口水的伊芙利特時,那種想緩和氣氛而做出的情緒波動就停止了。從吸鼻子的聲音裡回神。拍了拍異常寡言的女孩肩膀,整理好語氣的梅爾帶著苦笑說道:「不過,別想得太嚴重啦。我不只是理論上叫你放鬆,要是作戰裡顧慮太多東西,只會達到反效果喔。」

「我能明白你不想讓主任也生病的想法。但是,就連在實驗的最後,塞雷婭她都沒有因此得到任何初步的礦石病,何況是在準備萬全的前提下呢。再說,等到煌姐跟她纏鬥起來以後,你估計連扣板機的機會都沒有。」

講完以後,梅爾看她依然板著臉,自己也消沉了下來。會幫助伊芙利特,以及順水推舟地告訴她一些道裡,都是為了讓她能夠擺脫自己壓抑的感情,徹底大鬧一場。這點並不是加害,當然也與惡意沾不上邊。即使世界上真有純粹的善意,梅爾大概也不全然是為了讓伊芙利特變好吧。

既然待在研究所的苦難日子已經過去,看著獲得幸福契機的女孩徒然失落,這對因年齡而萌生母愛的梅爾──難以置信地,她確實步入了這個精神狀態……但是,自己所做的這些,真的能用如此有序的邏輯來解釋嗎?梅爾心想。

「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麼地步啦。」敷衍了一句,伊芙利特煩躁地撫著噴射器槍身的分割線。隱隱地散發法術的熱能,她能感受到槍身後方的管線,如同血管般流淌著自己的源石技藝。

「還有啊,梅爾。」她捲著自己的瀏海,「我覺得好奇怪啊。」

「一般的火用這把槍射出去,威力竟然不比礦石燃燒的火差多少。」

「因為研發最終的目標是軍用市場嘛,顧慮到非感染者的使用,射擊性能當然偏重於化學燃料的火焰了。可是,哎呀。」

梅爾吐了吐舌,「所長沒能活到產品水漲船高的時候,也是活該啦。」

「……明明當作普通的武器也沒問題,為什麼那傢伙還想著讓大家生病啊?」

「因為出發點不一樣呀。車渠那個瘋子,從一開始就想把事情鬧大,最好讓社會跟政府都知道源石的恐怖跟可能性。畢竟萊茵生命是這方面的專家,想要拓展潛在市場的慾望是很危險的喔。」

「所以,他根本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吧?」伊芙利特咬著下唇。「用那種石頭當作引子,沒被燒死的傢伙都會很痛的。」

「這就是大人的惡意,不是嗎?」梅爾眨眨眼,「但是惡意跟善良的本質,或者說骨架是一樣的。

脫去那些不好的要素,剩下來的裝備不也能被改良,然後用更好的方式展現出來嗎?」

「……就像現在?」

「就像現在。」梅爾點頭。在一瞬間,伊芙利特覺得這名女性的身材忽然變得高大。儘管她與自己的個頭其實一樣,結束發育的骨架和薩卡茲青少年的體格相比,肩寬甚至還窄了一些。

「不過,武器最終是要仰賴使用者。把一整年的憂鬱都集中在一天裡思考的你,不可能真的做出什麼讓人後悔的事情啦。」

隔著半個肩寬的回答,讓伊芙利特從梅爾的眼裡得出「再想下去也沒有用」的結論。如果手中的噴槍不是從絕對的惡意裡誕生,那麼自己就必須展現足夠的善意嗎?可是武器就是武器,不論目標,總是要傷人的,哪有什麼善意能發掘啊。

咀嚼著難以理解的話語,伊芙利特走向位於左手邊的隔壁桌。一股腦裝上備用的低汙染彈匣,她將梅爾身前的那管燃料槽與桌上的兩管連接。聽見電容器和槽體啟動的提示音,扛起兩罐槽狀物的黑色圓管兩端亮起綠燈。

她望向洗著杯子的鐵鎚。感受到莫名的視線,回過頭看的男人得到了一個疑問。

伊芙利特搖晃著手邊的武器,暗示著自己的請求。男人點頭答應。

先是艱困,半晌才恢復穩健的雙足挪動著,她走向房間後方的防護牆。她記得牆邊的儀表板如何操作,於是打開了護牆,後方的小型靶場從馬達運轉的牆壁之間浮現,並在視線裡拓展。

並不只是武裝自己,而是以最充裕的狀態,將兩年來的精進展現給他人──伊芙利特知道這麼想很蠢。

但若想擺脫多慮帶來的手軟,她只能這麼給自己設定目標才行。讓雙肩背上有些重量的燃料箱體,重心則偏向後腰和臀部。伊芙利特確認著逐漸膨大的「身體」,法術就是她的血液,透過傳導性極佳的管線和源石適性旺盛的燃料,知覺往返於無機和有機的軀幹之間。

忽然之間,她的眼前閃現了赫默的面容,剛想舉起的槍管便停在膝前。

曾經貼滿槍身的黑色封條已經撕毀,工程部的成員們在調整燃料之餘清洗過它。基於這點,沒有任何東西能表露赫默抗拒她戰鬥。如果實戰測試的當下,赫默因為特殊的理由而觀看著自己參與其中,在那之後又要以什麼心態去面對她?

不管和賽雷婭的關係如何,成為考官的行為都是對赫默的違抗,不是嗎?像這樣無能地自問著,抵在板機上的食指也跟著脫力。

火苗的爆裂聲有著撲簌,不算厭惡的幻覺在耳際進出,代替了本該出聲的那頭野獸表態。這告訴伊芙利特,她確實為此感到雀躍。同時,與賽雷婭見面的時間正在接近──

要在戰場上解決的事情,留到上場再說吧。

她沒再想下去。扣下板機試射,火花從射擊台邊陲噴發出喧囂的磷火。

同日,烏達卡爾平原中部,雷姆必拓標準時間下午兩點。

受季風過境的影響,要比融雪還令人發膩的溼氣,正不間斷地漫步於停機坪裡外的一切物體表面。背對著羅德島旗艦龐然的渾黑巨影,極境將目光投注在不遠處的船艇。一邊看著維修人員在「囚徒號」接地的艙門與草原之間往返,他抬頭感受濕氣撫過鼻頭的冰涼。

經過耐熱處理的兩艘懸浮艇放下支架。突兀的外觀結合了機能,比起科技結晶一詞,似乎更像由陸海空的交通工具再三繁衍的不倫產物。

懸浮艇停靠在旗艦一樓的小停機坪,平台四周的深黃色指示燈不間斷的亮著,彷彿迎接他們歸來。

在若有似無的陽光照射之下,接受了日光而熠熠生輝的畸零鐵塊上頭,因為異國的對空彈幕而斑駁的刮痕,看起來有些哀戚。

「煌和臨光小姐他們真快啊。」自顧自說著,他抬起手指。極境試圖用前哨演習課裡教導的目視方法,在沒有儀器輔助的情況下算出囚徒號與旗艦的相對距離。

沒過多久,身後爆出的喊聲讓他不得不回神,邁步前去。叫喚著男人代號的女聲,嘉維爾醒目的墨綠色及肩長髮幾乎被手中的巨大箱體埋沒。

當博士等人回到羅德島旗艦時,這座陸上航母的裡外都瀰漫著一股慣例的和平感。這艘船當然不算最大的航母,至少和國家體系下的正規軍戰艦相比,是屬於驅逐艦以上,巡洋艦未滿的搭載規格。

極境在後座已空的情況下,選擇替吃力呻吟的特米米分擔重量,一把將半透明的聚合物方箱抱起,往博士指引的方向走去。

在離開的半天內,羅德島內似乎有更多的員工準備藉機返鄉,至少在下一期的任務熱潮來臨之前,盡可能運用剩下的休假。

目前,除了包含極境的幾個常備小隊外,旗艦和巡弋於上空的巨物──那籠罩著巨影的航空載具之中,其實沒剩下多少人了。儘管如此,會在作戰時飛過頭頂的航空器,其寧靜的巡航系統卻一如既往地安定,給人一種虛幻的實感。

對於這樣混淆日常與激鬥的存在,極境卻給它取了個「板擦」的稱號。

搖曳於半空的黑鐵之軀,與旗艦是子母船的關係。若不是下周有前往國境南部的中規模任務,子船也不會以這般醒目的方式存在於平原的上空。

整體來看,會出現在報章雜誌的感染者營救行動相片中的,大多是暱稱為板擦的這艘佯攻型飛行載具。與囚徒號定位類似,但是板擦的搭載人數卻遠勝前者。

子船的重量接近百噸。旗艦雖然有凌駕這個數字的物理質量,但對於目睹板擦飛行的平民來說,光是要想像一個一千座冰箱重的物體從頭頂掠過,造成的恐懼就已經容不得比較了。

以補給為由,這座馳騁於天空的鋼鐵巨獸依然浮游著。可怕的是,工程部的從上到下似乎都不擔心它會就這麼掉下來,把象徵組織的旗艦和員工砸成肉泥。

惦記著休假中的同事,被稱為棘刺的阿戈爾人是不是又趁機闖進宿舍,對自己的房間亂動手腳,極境用剩下一半的視野尋找通道門。

深藍色的半圓形通道是羅德島的制式設計。簡約而俐落的開關機制,也常讓第一次登艦的年輕男女們感到新鮮,而忽略了被夾住衣襬的風險。

看著青年有驚無險地消失在門後,停留於船邊的博士也著手於搬運,替入職者減少往返旗艦裡外的次數。

裝有大量文件和研究用品的箱子,還有登記為武器的幾項異物,構成了塞雷婭帶在身上的八成行李。無論是在市區裝載,還是現在的卸下,都不需要全體乘坐人員付出體力。撇開入職者經由過剩的體力,搬抬而去的厚重資源之外,沒能一次搬完的東西並不多。

後座的檔板向後退去,如同陸行的小客車那般展露出空間。博士看著空無一人的停機坪,默默地吐著舌頭,伸手去抱起最後的兩箱物品。一卡褐色的皮箱,還有高如阿米婭的扁平物體,分別被男人握持於雙手。

十公斤左右的物體與其說箱子,或許更像是弦樂器的護套。那副物品隔著網狀的防水包裝,時不時因為搖晃而發出碰撞聲,一時間讓人懷疑內容物的種類多寡。金屬和聚合物的彼此刮擦,產生奇妙的悶聲。

撇開傳出聲響的套墊下方,物品的形狀其實是塊巨大的盾狀物,有著些許彈性的某種物體撐起了它的型態,構成約一米五高的偏弧狀方片。套墊上貼著它的正式名稱,「CR_OIQ-2」,一個不明所以的代號。不願意屈於片面的端詳,伸手搗鼓出的聲響,和迎面走來的瓦伊凡女性所說出的話語交疊了。

在博士回話之前,他摸索著護套,認出了骨架般的不明鍊狀物,還有法術儀器特有的彈性質感。女人走到他的身旁,耐心地接過博士手中的包裝物。

那大概就是登記的裝備了吧。

因應轉為濕冷的平原氣候,瓦伊凡女性在那件毛衣的外頭加上卡其色的長擺外套,讓結實的身形看起來更加修長。儘管地板濕滑,實心鞋跟的短靴卻沒有因此卻步。她端正姿勢,從氤氳不止的戶外走進旗艦的廊道中。

在停機坪與二樓辦公室之間數度往返的她,顯然一派輕鬆。而後,發出近似於感嘆的思緒從男人口中吐出。視線從冷色調的環境進入同樣冷色的空間,那股不自在的濕冷也逐漸退去。

如今,留艦的人員數量維持在六十名左右,這個數字也驗證了延展的通道,之所以人聲唏噓的理由。事實上,連接停機坪的區域是以人煙較少的整備部門,以及訓練場和日用品倉庫構成的。要在羅德島的管理範圍內申請動態課程,包含法術演習和防身術訓練時需要的場所,多半也離不開這裡。

踩著有些不穩的步伐,博士走向旗艦內被稱作B側的活動空間。一邊解釋著拼命記起的樓層關係,他藉機向瓦伊凡女人挽回印象。

儘管如此,男人的奮力卻迎來未曾設想的款待。

輕輕地哀嚎著,男人已然受限的視野這下被完全剝奪。穿著短袍的女性,早一步進入船內的白面鴞拿著毛巾,伸手蓋在滿身水霧的博士臉上。

瓦伊凡女人的雙目掃視著空曠的廊道,隨後發覺博士的視線所向,瞇起了眼。

像是在腦門貼上黃便條紙的菲林獸親一般。端立不動,嚥下唾沫的博士步伐就這麼僵在門邊。

「呃,拜託先不要,白面鴞。」在自顧不暇的貨物重量之下,被剝奪視線的男人哀怨道。

被如此點名的黎博利女性覺得自己有義務,於是開口辯解道。

「建議:基於所在地之季節特性,穿著未做防潮塗層的內襯,博士應及時擦乾並防止風寒。」即便被病症影響語言,白面鴞傳來的堅持卻十分溫暖。

她的手上還有一條毛巾。不顧頭頂還沾著濕氣的光澤,她先是遞給塞雷婭,又被對方一把攔住。惦記著瓦伊凡雙目傳達的話語,白面鴞默默將毛巾抱在胸前。

說著「對此,我在整備室找到了備用的毛巾。使用後,簡單清潔就可以歸還了。」,她別開視線。

思緒和理解的害臊在腦內炸開。

想著那並非不逢時的玩笑,而是真誠而罕見的關懷,男人的心底閃過一陣悸動。唸著「你、你啊……!」,面罩之下隱約傳出抽氣的聲音。

意料之外的,這名戰術指揮官的心靈其實有些纖細。

至於通過打聽而得知,組織內大多數員工平時只在乎男人是否偷懶一事,則是在數天以後了。

垂下雙肩,博士的心中豁然而感動不已。似乎是鮮少受到這樣的關心,一旁的塞雷婭甚至感覺到男人就要放下貨物,伸手去擁抱開口的對方。

雖然不清楚前同事的感情脈絡,但眼見不遠處的走廊出現人影,瓦伊凡女人還是為了轉移話題,開口勸阻道:「感謝你幫忙搬運,但還是先到此為止吧。你手上的法術儀器零件可以放在地上,我搬完這趟再過來就好。」

「好、好吧。我不敢再推辭下去了。」男人整理好情緒,坦然答道。「那就麻煩你──嗨,這不是雷蛇嗎?」

「啊,是博士呀。午安。」

一名尾巴細瘦的灰髮女性從右側的走廊轉角探頭。披著深藍色的防風外套,灰黑的機能衣勾勒出均勻的精實線條。沒有戴著常見的那條圍脖,青年還洋溢著久違的清閒感。

嗅到若隱若現的悠哉氛圍,博士招手請她過來。「芙蘭卡沒跟你在一起嗎?」

「唔,沒有。」頭頂挺立的雙角隨著頸部而傾斜,那四肢勻稱的青年思索著抱胸。「她說還要教香草對衝撞防護的課,所以……啊。」話音未落,被稱為雷蛇的瓦伊凡青年視線一轉,落在了博士旁邊的塞雷婭身上。

同樣的,那與博士同高的女人正望著自己。靠著不到半秒的視線交流,她們確認了彼此的身分。即使塞雷婭並沒有對她多說什麼,對於同為瓦伊凡的雷蛇來說,她卻覺得自己的眼神肯定有所退縮了。

「博士,這位就是今天的入職者嗎?」盯著與一米五六的自己略顯遙遠的幾隻犄角,她垂下目光。

聯想到自己不可抗的矮小體格,接在提問之後的聲音逐漸減弱。「意外的……很挺拔啊。唔,應該有助於我們對外的門面吧。」

「你又來了。我不是說過,不要把以前的批評記在心裡嗎?想想看,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就代表沒什麼攔得住你。」聽見了微不足道的自貶,博士望著她,又向一旁的女性介紹。

輕輕地發出疑惑之聲,雷蛇一瞬間湧上的酸澀感消散了。

「雷蛇是黑鋼國際安全顧問公司的雇員。」他騰出食指對著她,「還有,雷蛇。我還有事情要協調。這位是塞雷婭,跟你一樣是瓦伊凡沒錯。她需要先去二樓的B201安置私人物品,而這裡──」

趁著青年恍神,男人將夾在腋下的箱子交給她。雷蛇沒多說什麼,點著頭的她明顯不在狀態。

「麻煩將這個皮箱也帶過去,可以的話,能順便替我介紹一下組織的內規。求求你了,我會向人事部申請這段時間的工作時數的,幫我照應一下。」

「哎……不,博士,你先等一下──」

男人拉著白面鴞,很快的跑步離開。雷蛇當然追得上他,但氣氛卻告訴她這不可行。她看著塞雷婭,臉上露出尷尬的無助表情。不久,較高的瓦伊凡清了清嗓。

「我猜,你應該有比搬運貨物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塞雷婭揣測說。打量著雷蛇的前後,相對俐落的衣著和態度,確實將黑鋼雇員應具備的資質表現了出來。就如同這間公司在維安領域博得的風評,篩選旗下人員的考核也是出了名的嚴厲。雷蛇能夠靠著後天的勤奮補足體格的缺失,多少證明了她在某種意識形態上的積極和抱負。

「不,沒關係的。」摸了摸下巴,青年諒解地笑著,「你是從哥倫比亞過來的,對吧?和我一樣以重裝幹員的單位加入……」

雷蛇看著她。調整好視焦的青年,終於意識到談話對象的年齡差距,一時間將同輩的態度吞回肚裡。

「雖然以我自己的直覺來看,您一定能適應這裡的。不好意思,剛才在你們面前沒有管理好自己的儀態。把心底話講出來了。」

和醫療部門的空調相比,略顯溫暖的走廊蒸乾了衣物上的水氣。走在引路的雷蛇一旁,塞雷婭一邊記著路過的各個處室。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壓抑。是因為不能把年長者當作平輩來聊天嗎?我不介意的。」

在經過一次的轉角停下,接著向右而去。雷蛇至此,不置可否地辯解道。

「不,我想不是的……!應該說,您並沒有那種隔閡──」

「看來除了入職測試,我還有人際關係需要努力呢。」她明白自己必須壓過這個話題,否則青年會陷入無關的困擾裡。

塞雷婭看著吊在雷蛇胸前的身分證,識趣地眨了眨眼。「說到這裡,現在似乎是貴社的員工假期啊。作為雇員在這裡進駐的你們,沒有趁機去散心的想法嗎?」

「因、因為羅德島的步調不是很擁擠,所以在任務淡季的時候,我其實沒什麼工作中的壓迫感。」她說,「除了日常的訓練之外,離艦許可只要提出,管理員通常都會認可的。」

這樣啊。那就是對員工採取放任態度了?或者,主管人事的部員們,只會針對員工的值班內容做出監督,而允許非工作期間的高度自由。默默思索著,塞雷婭轉而詢問起關於雷蛇對感染者的想法。

「如果有不方便說的理由,你不需要勉強回答我。」她補充道。

「因為有同公司的雇員也是感染者,我其實沒有太害怕接觸源石。」雷蛇回答,「雖然對方是中度患者,但這不會造成我對她改觀就是──不過,看著對方偶爾會因為併發症而不舒服,我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

她們走過一扇儲藏室的門。走廊上依舊冷清。塞雷婭環顧了一下四周,原本排列於左側壁面的強化玻璃已經消失了。寫著2區標示的通道看起來,與先前經過的並無不同。

「不好意思,說了夾帶主觀情緒的話。」

「這沒什麼不好。所以,你為了確保舊識的安全,跟著她一起過來……」

話語無禮地停在一半,塞雷婭的步伐也跟著停下了。或許是因為類似環境而導致的幻視,她似乎看見了不遠處的走廊一角,有個橘褐色的人影躲在廊上的置物櫃後。

如同孩童一般,影子從轉瞬即逝的位置偷看著塞雷婭。讓人懷念的瞳色幾乎要喚起聲帶的震動,然而,就在她將某人的名字脫口而出之際,嘻笑著的影子又消失了。只看見四腳櫃上的相框經過門房的燈號,逆著橘紅色的光投影於地。

塞雷婭沒有忘記研究所裡的一切。無論是曾經的成就或者敗筆,現在都像是鬼魅般纏繞著她不放。心底呢喃著「再等等吧,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她向廊道投以安撫的笑容。

沉澱似地呼出氣息,塞雷婭跟上回頭查看的雷蛇。顯露出擔憂的目光,同樣駐足的雷蛇疑惑地開口:「請問,剛才是看見什麼人了嗎?可能是因為射擊訓練的關係,我的聽力有些回復不過來,沒有發現……」

「只是鬼魂而已。」她自嘲著,但是雷蛇顯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咳、『只是』鬼魂?!」雷蛇嚥著口水,小聲說道:

「羅德島應該不是太過陰暗的地方,怎麼會──還是,您在等一下的試前體檢向人員反映一下吧。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如果要找學過除靈的幹員,還是心理醫生,這裡都有。」

「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我個人來看,這大概是因為逃避而產生的錯覺吧。一下子就過去了,以前也發生過的。」

「逃避是指……塞雷婭小姐,認識這裡的誰嗎?」

也不知道雷蛇是透過什麼聯想到的,她只是換成了傾聽者的角色,試探性問道。對此,塞雷婭只是低聲回答道:「是。」

「我記得黑鋼是從哥倫比亞坐大的保安公司吧。這麼一想,我或許以前和你的同事見過面。」

「是本部方面的委託嗎……我心裡有底,但請您直說吧。」

「萊茵生命的生物研究所剛起步時,我們有與黑鋼的防化小組簽過短期的合約。不過,那時你大概還沒就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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