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是圣诞节？那是什么东西？”

坐在病床边的斯卡蒂梳着自己长而柔顺的秀发，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安哲拉。

对于从深海中走出的斯卡蒂来说，泰拉大陆上那些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节日实在太过陌生。虽然她有时也会应景的看看表演，吃点特色小吃，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是某个节日的一部分。

“哎呀，怎么说呢？它的起源是……算了，你就当它是一个要快乐起来的日子就好了！”

安哲拉挠了挠头，柔韧的蓝色触手在腰后转了转，显示出她内心的纠结。毕竟，想要给斯卡蒂解释清楚圣诞节的含义着实有些困难。

“快乐的节日啊。”

斯卡蒂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了，但是她看向一旁躺着的幽灵鲨，眉头微微皱起，反问到安哲拉：

“可是，要怎么才能快乐起来呢？”

安哲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病床上的幽灵鲨静静的睡着，银灰色的发丝散乱地枕在脑后，赤红的双瞳隐匿于阖起的双眼之下，长长的、弯曲的睫毛不时颤抖。她紧紧抿起的双唇增添了几分羞涩，让此刻的幽灵鲨显得平和典雅。

但安哲拉知道，看似安静沉睡的幽灵鲨或许正在睡梦中进行着激烈无声的战斗。一旦这种战斗超脱了精神的控制，幽灵鲨就会从一位宁静的少女变成一台破坏力惊人的战争机器——这一点从这间病房里的各处修补痕迹就能轻易地看出。

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幽灵鲨无疑是非常痛苦的，这也是斯卡蒂烦恼的问题所在。所以，当她问起“怎么才能高兴起来”的时候，安哲拉明白，她实际上在问的是“怎么才能让幽灵鲨高兴起来”。

安哲拉的触手摆动地更快了。想了一会，她才不确定地回答道：“我们在圣诞节，都会互相赠送礼物；当收到自己想要的礼物的时候，大家就会非常开心……”

“礼物吗？”斯卡蒂盯着幽灵鲨的侧脸，喃喃自语。

“可是她喜欢什么礼物呢？”

病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仪器运行的滴滴声和三人的呼吸声。直到探视时间截止，斯卡蒂和安哲拉离开病房时，她们也没有找到答案。

两个人低着头走到食堂。此时正是饭点，已经放弃思考的安哲拉把斯卡蒂推到座位上，让她继续发呆，自己则跑去打了两人份的饭菜。正当她拿着两只食盘往回走的时候，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呀，这不是蓝毒吗！”安哲拉坐到蓝毒身旁，大声地打着招呼，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生闷气？这块蛋糕是你做的？好香呀！”

回过神来的蓝毒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博士出差去了，我做得新蛋糕没人愿意吃呢……”

说着，蓝毒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斯卡蒂：“斯卡蒂呢？她怎么也这副样子？”

“还不是因为幽灵鲨嘛。都怪我，说什么圣诞节是快乐的节日，送礼物的节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送什么礼物能让幽灵鲨高兴起来。”

安哲拉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听到幽灵鲨的名字，蓝毒的眼神微微一闪，似乎想到什么。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蛋糕，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幽灵鲨喜欢吃什么呢？”

“啊，你的意思是……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安哲拉高兴地跳了起来，赶紧跑向斯卡蒂，告诉她这个崭新的思路。斯卡蒂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再次思考起来。

“那，她到底喜欢吃什么呢？”

安哲拉愣住了。跟过来的蓝毒不由得出声提醒：

“如果不知道幽灵鲨喜欢吃什么的话，我们可以先收集各种食物的小样，然后让她一一品尝，看看她最喜欢哪种，再在圣诞节准备好……”

“好主意！”斯卡蒂和安哲拉对视一眼，都感觉找到了方向。

于是，今晚的罗德岛上，两位阿戈尔干员频繁出入于各个食堂、料理室以及各个干员的寝室里，还引起了不少议论。

第二天中午，斯卡蒂和安哲拉把装着满满一箱子美食的餐车推入了幽灵鲨的病房。里面有槐琥做的龙门点心，古米做的罗宋汤，角峰做的奶炖肉，以及各种各具特色的小吃。当然，自然少不了蓝毒精心烹调的甜点。

斯卡蒂轻轻唤醒幽灵鲨。少女艰难地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和迷茫。不过，她立刻就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在斯卡蒂和安哲拉的忙活下，幽灵鲨的面前很快就摆出了一桌盛宴。她犹豫了一下，在本能地驱使下拿起一块松饼送入嘴中。

就这样，在斯卡蒂和安哲拉，以及门外悄悄窥探的蓝毒的注视下，幽灵鲨将所有的食物都品尝了一遍。令人失望的是，直到幽灵鲨再次睡着，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明显的喜悦，甚至连各种食物所吃的量都差不多，完全看不出喜恶。斯卡蒂和安哲拉叹了口气，把东西收拾好，离开了病房。

食物攻势宣告失败。在送别了失望的蓝毒之后，站在病房门前的两人再次陷入沉思。到底怎么才能让幽灵鲨开心起来呢？

第二天。

安哲拉从白炽的寝室离开，照例走向实验室。她在罗德岛的一大乐趣就是和那群拉特兰们一起研究各种各样的铳器。一边思索着要给自己的狙击铳做些什么改进，一边继续想着幽灵鲨的事，安哲拉毫不意外的撞到了人。

“啊……！对不起，棘刺先生。”

“没事没事，下次注意就行了。走路分神不是好习惯哦。”

棘刺显然刚刚完成“工作”。他黑色的短发显得非常杂乱，米黄色的外套上沾染了各种谜样的污渍。打过招呼的棘刺转身要走，却别安哲拉叫住了。

“嗯，可以请问一下棘刺先生，你是怎么做到天天积极乐观，充满热情的呢？”

面对安哲拉的疑问，棘刺摸了摸下巴，不确定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讲笑话？”

“讲笑话……？”

“是的。”棘刺认真地点点头，给安哲拉解释起来。

“我认为笑话可以锻炼人的思维能力，活跃他们的思想，从而使大脑分泌相对应的激素，获得满足感。这正是快乐产生的一种本质性原因。”

看着棘刺严肃的样子，安哲拉不知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于是，半小时后，病房内，幽灵鲨、斯卡蒂、安哲拉三人瞪大眼睛盯着棘刺，等着他的笑话。

“咳咳，那我就开始讲了。”

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棘刺清了清嗓子，的讲起了自己的“笑话”：

“从前,有一张蜜饼走在路上,它走呀走的，突然饿了！于是……”

“它就把自己吃了！噗嗤，哈哈哈哈——呃，怎么了，这不好笑吗？”

看着面无表情的三人，棘刺悻悻地收起了笑声，硬着头皮讲起第二个笑话，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半小时过去了，幽灵鲨不仅没有笑，反而显得更冷漠了。明明没空调开着暖风，斯卡蒂却想起了北方的寒冷海域。

笑话攻势，宣告失败。

虽然原本就知道成功率不高功，可大家还是很沮丧。到底怎么才能让幽灵鲨高兴起来呢？

后天就是圣诞节了。

“安哲拉，怎么垂头丧气的？”

一声成熟的女声把安哲拉唤醒，是梓兰。

“哇啊啊，梓兰姐——你帮帮我们吧。”

“嗯？有什么麻烦，说来听听？”

于是，安哲拉简短地把事情介绍了一遍。梓兰先是噗嗤一笑，然后沉吟片刻，拿出一本时尚杂志。

“女孩子嘛，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呢。你看，这件衣服适不适合幽灵鲨？”

安哲拉低头看去，这是一件深蓝色的礼裙，上面点缀着许多晶莹的亮片，低调而富有韵味，透露着一种含蓄的美。在脑海中幻想了下这件衣服被幽灵鲨穿在身上的样子，安哲拉用力地点了点头。

“肯定会很好看！可是，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怎么来得及准备呢？”

梓兰敲了敲额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记得，小柏喙那里好像有这件衣服的形制，也有差不多的料子，你们可以……诶慢点走，不要撞到人！”

“谢谢梓兰姐！”

安哲拉兴奋的声音传来，只留下一个背影。梓兰收起杂志，无奈地笑了笑。

于是，当柏喙走出训练室的时候，马上就被俩个阿戈尔吓了一跳。在她们的虎视眈眈之下，柏喙下意识地退到墙角，拔出自己的细剑，摆出一个作战姿势。

“你们，你们想干嘛……这里是罗德岛，你们不要乱来！”

看着瑟瑟发抖的柏喙，安哲拉和斯卡蒂对视一眼，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帮助我们！”

“嗐，原来是找我做衣服啊。”

解开了误会的三人坐到了一起。听到了斯卡蒂的请求，柏喙很是高兴。

“明天就要完成，时间有点紧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柏喙郑重地许下承诺。

圣诞节前一晚，平安夜。

繁忙的罗德岛久违地闲适下来。所有的基建部门都放了假，作战部的干员们也大多从外派地回到舰船上。船上各处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使得节日气氛更加浓厚。

当其它干员都聚集在甲板和大厅中狂欢时，斯卡蒂抱着刚刚从柏喙那里拿来的礼裙，独自走进漆黑一片的病房区。出乎她意料的，幽灵鲨的病房竟然亮着灯。

走入病房，床上是空着的。幽灵鲨披着被单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罗德岛甲板上喧嚣的人群。

听到开门声，幽灵鲨转过身来，歪了歪头。

“你怎么没有和她们一起？”

斯卡蒂松了口气，看来现在的幽灵鲨还算理智。

“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

不善言辞的斯卡蒂直愣愣地把衣服塞到幽灵鲨手里，然后退后到病床边。她甚至都没有好好地把礼裙包装起来。

好在，幽灵鲨也不在意这个。她把衣服展开，红色的眸子忽得一亮。

“很好看，我，很喜欢。”

幽灵鲨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微小的一幕并没有被斯卡蒂忽略。她长舒一口气，自己这几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你，你可以试穿一下。”

幽灵鲨点点头，把礼裙挂在一边，伸手想要脱下自己身上厚重的修女服。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幽灵鲨突然弓起身子，嘴中发出痛苦的低吼。那只按在窗台上的葱白手掌下，一道道裂隙已经在墙面上蔓延开来。

“糟了！”

斯卡蒂突然想起关于这件修女服的禁忌，快步上前，想要控制住幽灵鲨。可是为时已晚，幽灵鲨体内的力量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理智的控制。

仓促之下，毫无准备的斯卡蒂被一股怪力抛到了天花板上，重重地砸下来，将病床压断成两节。好在，这对于斯卡蒂强悍的身体素质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一片烟尘之中，斯卡蒂如猛虎一样扑出，大开大合地与幽灵鲨扭打在一起。原本整洁的病房立刻化为一片狼藉，如同是被炸弹炸过的废墟一般。

甲板上的泳池内，不少干员正穿着泳装玩水嬉戏。即使是十二月的严寒，也阻挡不了姑娘们秀出自己的傲人身材。忽然，靠着泳池边缘小憩的煌眼神一凝，大喝一声：

“快闪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巨响在甲班上空炸开。一团黑影从破开的舰桥里飞了出来，如流星一般重重地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入到泳池之中，溅起一道几人高的水柱。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抱作一团的斯卡蒂和幽灵鲨。接触到水的她们真正地印证了那个炎国词语：“如鱼得水”，力气更大三分。猛烈的打斗在宽大的泳池里激起阵阵惊涛骇浪。万幸的是，今日的罗德岛最不缺的就是精英干员们。在他们的援助下，所有人都安全地上岸了。可她们面对泳池中的两头海兽还是束手无策，想要在水中劝离两位深海猎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经过长久的搏斗后，终究是拥有理智的斯卡蒂占据了上风。当她把幽灵鲨死死地按在泳池底部，准备进一步束缚住她的时候，幽灵鲨停止了反抗。她的眼神越过斯卡蒂的脸，透过水的遮挡，呆呆地望向遥远的前方。斯卡蒂奇怪的扭了扭脖子，循着幽灵鲨的视线看去——

是星空。

无数颗或明或暗的星星散布在荒原的漆黑天穹之上，汇聚成一条银白色的梭子型的银河，从天的这一边直到那一边。它仿佛银色丝绸般的质感泛着柔顺而明亮的光，间杂着褐色的、有如花纹一样的斑点，在彰显自己宏大宁静的美丽的同时，也诉说着人的渺小。

斯卡蒂在不知不觉中放开了压着斯卡蒂的手，两人慢慢地浮到水面之上。她们静静地并排仰躺着，星河在她们的眼中闪烁。斯卡蒂终于明白了，这片星空，这个小的滑稽的水池，对幽灵鲨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远处，深海色手持画笔，将眼前的这一幕记录下来。画板上，那些吵吵嚷嚷的干员们消失不见，泳池也没有了边界，更像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海之上，两位美丽的少女头碰着头仰躺着，接受着星光的洗礼。整幅画充斥着静谧的气息，仿佛世界就于此刻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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