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3.

　　「曆。」

　　「曆⋯⋯曆？」

　　「啊？」曆回過神來，看著藍加湊近。

　　藍加從他那次大發脾氣以後，似乎就很怕他悶著不講話，到忍過了頭才直接爆發。不擅表達的藍加自那之後就特別在意他的反應，大概是怕放著自己想東想西，最後會一頭鑽進牛角尖裡，再現一次欠缺溝通的不良結果。喜屋武曆突然明白了大家所說的「慢慢來」是什麼意思，他的脾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藍加的不安感也不可能說抹去就消失得像不存在過。

　　「曆。」馳河藍加又重複一次。

　　少年的日文並不熟練，雖然已經是日常生活非常夠用的程度，不過藍加知道自己每到需要溝通的時候就拙口笨舌，即使用英文都找不到適合的詞句了，遑論是更不熟悉的日語。很多時候，當馳河藍加找不到話到舌尖該用的語詞時，在曆的面前就會用對方的名字代替。

　　曆。曆。曆。

　　你怎麼了？你還好嗎？你在想什麼？

　　──曆。

　　曆。

　　「曆？」

　　喜屋武曆看著那張湊到面前的臉龐。馳河藍加有一張標緻的混血臉孔，高中同學替他取了個少女漫畫一樣的稱號──雪的王子。剛開始他只覺得藍加有點遲鈍，但現在雪的王子眨著一雙碧藍色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像他畫的雪怪⋯⋯的幼化版。「啊，怎麼了？」

　　換藍加看著曆發愣。

　　曆洗完澡後沒有把前髮箍起來，而是將髮帶跟換下來的衣服一起丟在帶來的背包上，隨意地扔在房間一角。火紅色的短髮軟蓬蓬地散在枕頭上，曆直直地看著他等他說出後續，又好像不需要他多做解釋──喜屋武曆察覺了他一時的不安，自動自發地抱了上來。

　　只穿著下著、裸袒上半身的少年戀人相擁入懷。

　　／／／

　　青春年少對慾望的探索總是乾柴烈火，但平素多將精力投注在滑板上的兩人反而對性愛這件事並沒有強烈的需求。或許比起知道做愛的方式，更吸引他們的是彼此的體溫近在咫尺的肌膚相親──喜屋武曆曾對馳河藍加有著反之亦然的患得患失，所幸這已經在日常的陪伴裡緩慢消弭。他們終究有各自需要解決、突破、成長的人生課題，然而這不妨礙兩人互相攙扶著前行，他們在幾次吵架和冷戰過後，清楚地明白他們不會是彼此的浮木，卻一定願意在對方跌倒的時候停下來拉人一把，就像每一次從滑板上摔落的時候。

　　曆安撫地輕輕拍了拍藍加的後背。溫熱的手掌貼在吹了冷氣而變得沁涼的背上，沒過幾秒就在觸碰之下溫熱起來，少年透過手心下的鼓動聽見了戀人及友伴的心跳，兩人在肌膚相貼時用擁抱收下彼此的喟嘆，像一起長大的幼獸抵在彼此的懷裡、放鬆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然後互相順毛。

　　藍加抱著曆的腰吐出一口長氣，將自己埋在曆的肩窩。兩雙各有瘀青和擦傷的腿肌肉勻稱，在互相勾纏的時刻中，自然而不經意地避開了彼此從滑板上摔下來的傷口。

　　擁抱片刻，藍加翻身而起，欺在曆的身上。兩個少年眼神交會、心意相通，曆自然地將手攀上藍加的肩頭，主動縮減親吻的距離。

　　馳河藍加垂下眼簾，在這個碰到曆柔軟脣瓣的時刻，他突然想起櫻在那個只有三人商談的夜晚和他說過：如果不確定怎麼做，就從親吻開始，時機真的到了就會水到渠成地繼續下去。若沒有做到最後也是理所當然的，兩個年輕人並不需要有負擔，寫步驟給他們看只是為了讓他們能做到最基本的安全性生活罷了──「你們兩個小屁孩，做什麼都不用太循規蹈矩，注意安全自由摸索成長就可以了，可別奢望愛能一蹴而幾，沒有這種好事情。」

　　親吻維持了綿長的時間，他們不急於交換彼此的唾液，僅是脣碰著脣、耳鬢廝磨，曆仰躺著任由藍加把重量壓在自己身上，服貼地擁抱，在不需交談的情潮湧動間消磨白日的時光。

　　「──唔。」喜屋武曆在一次深吻過後喘了口氣，抵著藍加的肩頭平復呼吸，問道：「藍加⋯⋯你是變壯了嗎？」

　　「好像比之前重了一兩公斤，」馳河藍加以雙手將自己從曆的身上撐起來，他確實在開始玩滑板之後吃得比較多，這陣子又在母親的建議下調整了飲食內容，以免攝取的營養跟不上運動代謝掉的水分，於是很快地結實了起來。「⋯⋯抱歉，太重了嗎？」

　　曆聞言不禁按著藍加的肩膀仔細端詳。幾乎每天都和藍加在一起，他早已習慣了不知不覺中的改變，直到難得又把時間花在「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才猛然驚覺對方似乎哪裡不一樣了。

　　「嗯⋯⋯不會。」曆看了許久，沉默片刻，才往藍加的胸口抓了一下，「我就是想像了一下藍加你以後會不會變成你爸爸照片上的樣子⋯⋯」

　　藍髮少年一時語塞：「⋯⋯應該不會吧，親戚都說我比較像媽媽。」

　　曆沉浸在藍加變得像他父親的想像中，忍不住笑了起來：「藍加⋯⋯大鬍子──雪怪噗哧！」

　　藍加無奈地看著曆自顧自笑起來，只能讓曆先笑夠本再說。對於想像這件事情，藍加實在沒有什麼立場去制止曆，畢竟當他看到沖繩名產──紅色的、笑口大開的琉球獅子──時，也會忍不住想到曆而買回來。

　　曆笑著笑著，摩挲了一下藍加沒有半點鬍渣的下顎，上面有幾道還沒痊癒的結痂，邊緣泛紅，都是練花式技巧一不小心用臉著地的結果。他們身上充滿了這些東西，既不是勳章，也不是里程碑，只是一道道在彼此見證之下破碎、然後慢慢痊癒的傷痕。少年笑得眼眶泛淚，又抬首吻了上去，從藍加的下顎吻至脣畔，再相視著脣齒相交、充滿默契地斂下眼簾。

　　沒有任何信號，但他們就是知道今日便是水到渠成的那一天。貼合的身軀昭示著雙方的身體變化，藍加從曆身上坐起來，性器繃在內褲底下宣告著他們的狀態一觸即發。曆漲紅了臉看著藍加脫掉他們倆的底褲，在裸裎相對的視線交會中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

　　他主動撈起被推到一旁的潤滑液，放到藍加手裡，故作灑脫地翻了個身，非常鴕鳥心態地把臉埋在藍加的枕頭裡，緊張的聲音悶悶地傳出：「那就、就交給你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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