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码头外，静静停泊了一辆没有停靠码头的轮船，不知为何，本该巡逻的海岸警卫队在这个时刻都同时换班去了。在午夜黑暗的掩护下，有小船在轮船上交接走私货物。

“二十箱莱茵食品厂新生产的食品罐头，保质期一年。”

“比我们想象得少，你们的船看上去不太好，是出事情了吗？”

“是的，遇到了麻烦，那些从咱们皇帝那儿投诚过来的情报人员不可靠，给咱们玩两面，我们在贝雷大陆的东海岸补给，绕行守望角的时候被皇帝的海军袭击了。”轮船上打着绷带的条顿船员低沉地对他们说，“海因里希的海军里有一种我们过去从未见过，会在水下航行的战舰，在水下发射炸弹袭击了我们，我们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战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还有一船热情高涨的小伙子志愿过来支援你们武装起义，结果现在他们连天华的陆地都没见到就身葬大海，要不是当时有一位路过的天使，我们恐怕连这二十箱罐头也送不到……”

“天使？”

“嗯，一位天使，她住在好望角附近的灯塔里用法术救治附近的居民，我们遇袭的时候她还捞了许多落海的小伙子上岸，没了船，他们恐怕得在贝雷大陆呆上一段时间了。”

“还活着就好。”听条顿人之前陈述的白卫军人员神情严肃，“你刚才说，皇帝海军里有会潜在水下发射炸弹袭击船只的战舰……我想你说的一定是‘潜艇’，造船厂的工人们跟我们说红旗军向他们下达了新订单，要造一种林氏集团发明的秘密战舰，要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对付大洋国。这是极其机密的事项，我以为只有我们天华的林氏集团才有这种东西，原来你们皇帝那里也有吗？”

“如果海因里希陛下早有这种武器，咱们造船厂的工友们现在已经造出比他多十倍的潜艇了。”条顿人嗤之以鼻，冷哼一声，“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多亏了大洋国造船厂的工友们给的消息，我们知道在守望角袭击我们的潜艇是‘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一生之敌’，大洋国党首席兼大护国公高文·塞西尔阁下出于人道主义友情租借给他的，你们林有德的秘密武器在大洋国非但是早就公开的事实，他们还发明出了某种恒定可量产的水下侦查设备安装在大洋国的每一艘战舰上，林有德先生若想用这样的秘密武器取胜，恐怕是想多了。”

说道，条顿人拍拍手，朝身后高喊：“喂，南，你家到了。”

一个高瘦，阴翳，背负剑匣身披斗篷的天龙人男子从轮船下走了上来，来到船舷边缘。

这个天龙人，就像这艘船上每一个没伪装起来的条顿人一样，戴着红色的袖章。

下面的白卫军人员看清来者的面貌，惊喜道：“南方，你回来了！”

看到整整两年没见过的同伴，久别重逢，背负剑匣的男子阴翳的脸颊久违地泛起一丝微笑，颔首道：“是啊，我回来了，来看看你们把咱们社长当年的公社整成啥样了。”

说着，他摘下手臂上的红袖章，交到条顿船员的手上，从十几米高的船舷直接跳下，轻轻点在小船船艄上，点点波纹，波澜不惊。欣喜的白卫军人员与他热情地拥抱在一起，另一个白卫军向他递过一条出了雪白便别无他饰的粗糙白纱，他将白纱系在自己原来戴红袖章的位置上。

条顿船员攥着手中的红袖章，看着他身上的白巾，心头总有点不舒服，说：“南，你不把它留着作念想？”

“不必了，这样的颜色天华已经够多了，别具一格点也好。要是我还带着这个，将来指不定哪天被当成坏人一把打死呢。”男子玩笑道，“我们有着共同的事业，无论颜色如何，天涯海角皆是同胞，倘若道不同，不相为谋，还非要用一样的颜色，那也不过是令人作呕，徒增笑料耳。”

“好吧，反正你们这帮天龙人就不喜欢红色，是不。”条顿船员笑了，言语里有些惋惜落寞：“南，你这个家伙，帮了我们这么多，现在就回去了……一定得回去么，阿道夫和大家都会想念你的。”

“这两年，我在条顿过得很开心，让我看到了希望，现在到我要把在条顿看到的这份希望，带回我的家乡的时候了。”

天龙男子转过身，坐上白卫军同胞，语气逐渐冷酷，唯有决然。

“况且，我还有其他不得不回来的理由——一只耳，哼，‘老革命’，该把当年吃下去的骨头吐出来了。”

船上的白卫军同伴对他说：“先把一只耳的事情放一会儿吧，我们这里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当初咱们社长遗失的那本赤红之书有线索了，在一个叫李西兰的城里孩子手上。我们正在发动人手向工业区的群众调查，有消息马上通知你，具体情况你可以再问问一个叫塔露拉的孩子，她是那个李西兰的朋友……”

落伍过时的魔导引擎一阵嗡鸣，最简朴的小船划动船桨，一个驶离了这被源能充斥的繁华都市海岸，一个则回到了那里，随着午夜十二点钟声的敲响，这生死一夜将要过半。

……

“喂，喂？信号通畅吗？你们那边有没有声音？嗯，看起来信号很稳定。”

天华楼的顶层，林有德的办公室，林有德摆弄了一阵摄像头，整理衣襟，西装革履，油光满面，嘴角稍稍勾着，就像平时在正式场合的新闻发布会上演讲时候的样子，他器宇轩昂，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前，看着眼前投影出来的画面，面带微笑，故作腔调地说公话。

“这里是赤红女神神选大设计师、天华合众国的钦定经济部长、林氏集团的总裁兼董事长、全天华天龙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男人就是我林有德，正在他位于白鲸的总部天华楼说话。敢问问我对面的，是战无不胜、锐意进取、奇思妙想无限、伟大有魄力的暗夜女神神选、大洋国党首席兼大护国公，全大洋国人民的民意代表，高文·塞西尔先生吗？”

许久，对面没有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还正襟危坐的林有德突然捧腹大笑，癫狂地大笑，笑得眼泪都落出来了。

“你怎么……哈哈，不说话啊……哈哈，不开心啊？别这么严肃，来，嘴角咧一下，多笑笑，哈哈哈哈哈哈————算啦算啦，反正咱们两个都知道各自是什么货色，就不要一直文绉绉地说话了。”

林有德艰难地收敛笑声，坐回椅子上，嘴巴合不拢，只好不停地扶额摇头，缓解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情绪，当我刚来到这个前所未见，又似曾相识的世界时，我首先感到的是孤独，我跟我过去所熟知的一切都渐渐远离了……我在这个世界尽情地享受，游玩，就像我是戴上了一副全境VR眼镜在虚拟游戏里一样，就算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逝去，对我来说都好像只是个游戏里的NPC死掉一样无所谓。”

想起开心的事情，林有德微笑：“可是后来呢，我在这里渐渐生活了下来，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认识的朋友，有了自己的事业，甚至还有了孩子。我过去那种一切都抱着玩玩无所谓的心态渐渐就淡了，我要给我的孩子们带来一个幸福的生活，我将会融入这个世界，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居民生活下去——直到遇见了你。”

林有德伸手指向那投影在空中的黑暗身影：“咱们俩从没见过面，但我却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从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就看出来啦。种田，种田，种田，种田，还是种田，种的还是大伙儿都耳熟能详的田，田都耕烂俗了，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我们这些‘聪明的现代人’来到这样一个世界下一步会做什么，呃，对了，你穿越前是干什么的？”

对面没回答，林有德笑了。

“你不说没关系，我跟你说说我的专业，我啊，过来前是学金融的，你那些粗浅的金融手法老子当年听咱老师讲课早就听烂啦，这方面你若想要玩过我，恐怕得说声不好意思了。”

“某位伟人有句名言——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随便哪个家伙穿越后的第一件知道的事都是攀科技、攀科技、攀科技……咱们马上就要打世界大战了呀，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还没打，惨烈的第二次就要来咯，可怜，可怜。”林有德躺在椅子上不住摇头，像是在惋惜世上即将逝去的众多生灵，“你科技攀到哪儿啦？航母下了几盘饺子？事先说好咱们的坦克和装甲车都已经搞得有声有色，地面你推不动的，劝你最好在海上再多打点一下哦。”

“哦对了，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林有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从一旁的桌上捡取了一样事物，“塞西尔先生，你派到我家里想捣蛋小伙伴们啊……都已经被我解决啦！”

林有德面带微笑，拎着一颗新鲜的大洋人头颅的头发，与自己的脸紧挨着，竖起yes手势，摆出一个pose在摄像头前。

“开不开心？开不开心？你们崇拜无比，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高文先生就在面前看你诶！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怕怕，高文先生快点用你那无敌的未卜先知的神奇头脑想办法啊~我们这些又傻又愚昧又可怜的原住民根本对付不了这个大坏人哦~哈哈哈哈————高文先生怎么就没跟你们说我不过是个多活了几十年在落后的异世界自以为顺风顺水无所不能实际上不过是个傻缺混蛋啊？啊哈哈！！”

新鲜的头颅被重重摔在强化的玻璃墙上，血液飞溅，鲜红的血沾在林有德的正装领带，溅到他那狰狞无比的邪恶面目。

“你想搞老子火箭？没问题，咱俩都是一样的人，规规矩矩公平公正地来。可老子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有人伤害到我的家人！高文先生，如果你想玩，我跟你奉陪到底，原子弹在这个世界搞不搞得出来我不知道，起码我的火箭会最先飞到天上，一百个一千个卫星绕着轨道全天候把你照得裤衩都出来，一万个你看都看不到的火箭把你建立的一切都炸得稀巴烂——哦，干脆再来些有创意的吧，让一颗卫星带着一颗重棒飘到你头顶上用轨道质量加速后就像陨石一样一发打爆你的维多利亚，或者干脆搞个卫星阳光聚能光束把大洋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犁过去，那场面一定很有趣！这颗超级天基武器卫星的名字你说叫什么好呢？”

林有德询问，皱眉。

“树状图设计者？噫，不吉利。”林有德连忙摇头否决，突然眼睛一亮，哈哈一笑，向对方伸手，攥紧了拳头，“啊……干脆就叫‘高文·塞西尔’号卫星吧！以高文·塞西尔为名的超级武器毁灭了高文·塞西尔护国公的大洋国，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你就等着那天吧，这个世界迟早会在我们两个的手中化为火海，而最先搞出火箭的我，将会笑到最后，获得一切！这个世界的天空、宇宙，都只能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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