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地离开了。香穗子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加地没有说错，他是真的有反应。加地能发现，志水那么敏锐的人，肯定早就发现了——所以才躲着他。香穗子的脑中又出现了“恶心”这个刺人的句子。

是不是就这样接受加地比较好——加地凑近的时候，香穗子也有脸红心跳的感觉。他一点也不讨厌加地，就算是想象和加地接吻，想象两个人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他也没有一点讨厌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他又走到二年级的教室前。这个时间，2A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大胆地走过去，隔着玻璃看那个空座位——他知道志水的座位在哪，他一直看一直看舍不得离开。

“日野学长……请问，那个，你，是不是……要找志水君……？”

他吓了一跳，像被发现了藏在枕头下的脏裤衩一般回头，冬海站在那里。他舒了一口气。

“志水君……刚才……还在的……刚才，嗯，上楼去了……所以……”

“好的，我知道了。我也没什么急事。谢谢你，冬海小姐。”

香穗子露出笑容。眼前的少女个子小小的，也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他不由得想摸一摸她的头，想到自己的男生身份还是算了。冬海那么胆小，万一吓到她就不好了——他这样想着，打算告辞离开，但冬海红着脸再次开口：

“日野学长……请问……”

“嗯？什么事？”

“没，没事，没什么事……我、我、我先走了……”

冬海捂着脸跑走了，这样看来，倒像被他欺负了一样。香穗子不觉苦笑，转身也打算离开，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对象。

志水站在那儿，背着大提琴，外表看不出脚伤，但他知道那种程度的伤好得没有这么快。他有心想去看志水的腿，脑内又出现了“恶心”这句话。他收回视线，挠着头有些尴尬地笑了。

“好久不见……啊哈哈……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嗯。”

果然很冷淡。香穗子的心里又疼起来。他要是直接答应加地的表白，就不用经受这个了。他退到一旁给志水让路，志水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果然他的脚还是不好。虽然明知道会更让人讨厌，香穗子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等一下……让我看看……”

香穗子在志水面前跪下来，卷起他的裤腿。志水一动不动，低头看着，面无表情。香穗子心里疼得不行，眼泪都要下来了，只能努力不去看他的脸，把注意力都放在伤处上。那里还肿着，而且触目惊心的一大片淤青——他那么白，那淤青尤其明显，就像在白雪上泼上了紫黑色染料一样。他用指尖触摸着，心想要是能把这个伤转移到自己身上该多好，他又不用背那么重的琴，又不用坐那么久的电车上下学——就算是被志水讨厌了，香穗子也希望能承受他的痛楚，至少为他分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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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我的脚，好看吗？”

过于平静，过于冷淡，甚至有些像嘲讽。香穗子赶紧把他的裤腿放下来，退到更远处。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没事了，那，我走了……”

香穗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走得太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少年缓缓地蹲下，手指触摸着地面，小心地擦掉香穗子不慎落下的一滴泪，将润湿的指尖放入自己口中。

“日野学长……日野学长……”

少年喃喃地叨念着那个名字，把舔干净的手指按在自己左胸上。

“我也……”

香穗子无知无觉，他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教室，趴在座位上，把脸埋在双臂中间。他很快就要离开星奏了，到时候志水就会来这间教室，不知道会坐哪个座位——他个子那么小，一定会坐在靠前的位置吧。他想象着和志水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样子，反正志水是优等生，就算上课睡觉也不会被老师骂吧……他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他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那个两人彼此相爱、她可以随随便便找他撒娇的世界。他不想做什么男生了。

“日野学长……日野学长在耶！”

“可是好像睡着了……怎么办？小夏要等着吗？”

“我想等……可是好害羞啊，要是学长跟我说话了我会晕过去的……呜呜……”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的小夏这么可爱……要不悄悄地放在旁边好了，学长醒来就会看到的。”

“嗯……就这样吧……谢谢你们，小七、小雪～”

门口传来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话声。是完全没听过的声音，大概是一年级的学妹。香穗子满脸眼泪，让学妹们看到肯定是不合适的，也会破坏她们心目中那位学长的形象，所以他决定装睡。等了一会，他听到女孩子们轻手轻脚靠近的声音。经过长期的训练，他的耳朵异常灵敏，连她们呼吸和轻笑的声音也能听见——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土浦爽朗的声音：

“日野！日野在吗——”

“哇，是土浦学长——快跑——”

女孩子们四散奔逃。香穗子直起身，不引人注意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故意打了个哈欠。土浦望着女孩子们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我有那么吓人吗——”

香穗子笑起来。

“没有没有，学妹们是来送点心的～被土浦撞见了……来，要不要尝尝？”

“……我还是免了。都没有人给我送，真是的……话说日野你睡了多久，流了一桌子口水，真恶心～”

“啊哈哈哈……一不小心就……我这就擦干净！”

香穗子一面干笑，一面用手帕擦拭桌面。等到擦干净了，又去厕所洗了手帕回来继续擦，擦了两遍才把手帕洗干净晾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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