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總是一個人。

其他人不靠近她，嘗試過主動去靠近，卻只得到一哄而散。

笑著、鬧著，一塊跑開了。

然後她又是獨自一人，誰都不在。

院長跟老師總是很忙碌，忙碌到無暇注意到這種發生在角落裡隨即被人忘記的事。

光是維持教會就已經很辛苦，曾想過去說……但是說了又能如何呢。

想要躲藏、想要讓誰來找躲藏起來的自己。

但是沒有誰在，也沒有人發現她整天下來不見蹤影，自己跟自己的躲貓貓，到了最後總是默默地回到房間角落裡的床上縮成一團入睡。

然而今晚她沒有回房躺下，而是打開了教會地下室的大門。

黑暗中，有雙非人的眼睛驟然睜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裡，閃爍著金芒。

不知多久沒有燃燒過的火把在沒有人靠近的情況下自動燃燒，剎那間照亮了地下室的深處——惡魔出現了。

長久的沉睡讓巴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展伸展身體，縮著太久的翅膀整個展開，宛若夜幕般的色澤像是會吸收光線般深沉，尾巴甩動了幾個來回就自然地垂下，頭頂的一對角向後彎曲成很美的弧度，加上那張如同藝術品般精緻的面孔，絕對是惡魔裡能排得上號的美。

伸完懶腰的巴這時終於發現封印她的這個房間門被打開了條縫，有個小小的身影探出了頭，視線就這麼對上。

一時之間沉默。

還沒弄清楚自己怎麼就被放出來的巴霎時和腦內震驚臉上淡定的健屋面面相覷。

是意外嗎？還是……

巴沒有把小小孩當作什麼威脅，還在思考的時候，小小的健屋就開口了：「你好。」

嗯？這什麼情況？「你好，人類的孩子。」巴遲疑了一下，最後基於禮貌還是回應。

「可以不要那樣叫我嗎？我叫健屋花那，可以叫我健屋。」

地下室裡封印著惡魔是真的！

曾經無聊到把教堂的壁畫和日誌全都看完的健屋花那，這時終於對自己那天方夜譚的計畫有了實感。

「是你放我出來的嗎？」

「我能和你做交易嗎？」

同一時間的問話讓兩邊的說話聲雜揉在一起，可是誰都聽懂了。

「可以。」

「是我。」

又一次同時說話。

越來越奇怪且奇妙的狀況讓巴露出微笑。

巴打了手勢要健屋先說，健屋歪了歪頭又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你很厲害嗎？真的能在交易後實現健屋的願望嗎？不會騙健屋嗎？」

連珠炮似的提問聽得巴眉頭越皺越緊，喊了幾聲停停停才止住有些過於亢奮的健屋繼續發問。

有些失笑，但並沒有感到生氣的巴招招手要健屋靠近些，健屋很乖的走到距離巴幾步的距離，抱著記載著地下室封印著惡魔的教會日誌坐下了。

巴收起翅膀，蹲下來和健屋取得一個勉強可以平視的高度。

「你要不要先說說為什麼會想要和我做交易。」巴的問題不難，卻一點也不惡魔。

健屋並不知道這一點也不惡魔，只是望著巴眨眨眼睛。

毫不畏懼的眼神啊……這孩子似乎很特別。

這麼想著的時候，巴卻聽見健屋的再一次提問：「幾百年沒人陪妳，不會寂寞嗎？」

寂、寞？寂寞？

多久沒有聽見過別人向她提起這個詞彙了。

巴露出一抹沒有多少笑意的笑，回答：「……這不關妳的事，小傢伙。妳到底要不要把靈魂賣給我？」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還是說想做交易只是說著好玩？」

健屋沒有對巴的問題做出回應，自顧自地說：「健屋幾年沒人陪就很寂寞了。」

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巴感到莫名。

「……妳不蠢的話，就直說妳要什麼。」

話一出口，巴就感覺到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眸似乎有什麼過於深切、過於懇切的事物正在不斷傾洩而出。

是什麼？

「從今以後，妳能一直陪著健屋嗎？」

幾乎可以說是驚愕的低頭，回看健屋那雙乾淨純真裡還藏著、壓抑著的眼眸。

巴沒有想過健屋除了人特別以外，連願望都如此特別。

她明白她在說什麼嗎？

陪伴？

這種肯定會被同類嘲笑一番然後佔盡便宜的願望？

但……並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成交。」

思考了不到一秒就回答的巴讓健屋瞪圓了眼，接著小小的臉龐綻放出了過去幾年以來都不曾有過的可愛笑臉。

真、真可愛。

沒注意腦袋裡冒出的想法，看著那張開心的小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健屋的頭。

嘛啊，反正最多就是再次被封印而已。

區區封印，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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