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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43—495)】同归于尽呗,37

[db:作者] 2025-07-26 12:46 5hhhhh 5380 ℃

  一人一兔,一追一逃,不知跑出多远,忽然一晃神,那只兔子又不见了踪影。

  「奇怪,哪里去了?」海兰举目四顾,一脸迷茫。

  「好可爱的小兔子,你从哪里来啊?」

  蓦然听到一旁树后有人轻声细语,海兰立时闪身冲了过去。

  树后立着一个淡粉衣裙的女子,一张鹅蛋脸,清丽秀雅,容色极美,那只将海兰姑娘累得险些成狗的倒霉兔子,正乖乖地伏在她的怀中。

  「那兔子是我的,还我!」眼见追了一路的猎物落到了别人手中,小海兰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啊呦,着实对不住,只道这小东西是无主的,没想是姑娘所养。」女子俏脸微晕,将怀中白兔递与海兰。

  「说无主也算不错,只不过是我先看见的,追了它一路到这。」人家姑娘客气归还,海兰反觉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辛苦些也是值得。」女子笑吟吟看着兔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值得,我好久没吃上一餐肉了。」海兰拎着兔子耳朵,瞪着它那一双通红眼珠,恶狠狠道:「待会便将你扒皮抽筋,吃得骨头都不剩。」

  女子正恋栈不舍地盯着兔子猛瞧,闻听之后一脸不可思议,「你……你要吃了它?!」

  「是啊,不然我追它恁远作甚。」海兰理所当然言道。

  「你……你怎……怎能下得去口?」女子脸色发白,眼珠儿在眶中打转,彷似要哭出来。

  海兰疑惑地将手中兔子高高拎起,仔细端详了一番,奇道:「看着不像是老病的,如何下不去口?不过没关系,纵是肉老难嚼,扒皮后收拾干净些,多烤一烤也便好了,实在不成也可以炖汤……」

  「休要再说。」女子捂着双耳,已不忍再听。

  这女人真怪,我怎么炮制兔子碍她何事?海兰正自腹诽,猛想起抓兔子人家也是出了力的,自己独吞似乎有些不妥,赧然道:「这样好了,这畜生两条前腿便给你作为答谢。」

  海兰想做就做,见粉衣女子腰下悬着一口宝剑,便伸手道:「借剑一用。」

  「不要!」女子断然摇头。

  海兰秀眉轻颦,噘着小嘴嘟囔道:「前腿肉是少些,可我那里毕竟好多人等……罢了,就给你两条后腿好了。」

  「不能吃它!」女子急得跺脚。

  「为何不能?」海兰忽闪着一双大眼问道。

  「你看这兔子毛茸茸的,乖巧可爱,杀之何忍!」女子忽地摸索周身上下,取出几块碎银和两吊铜钱,一股脑捧与海兰,「姑娘,权当是我买下这只白兔,你看如何?」

  海兰拧眉看着女子手中之物,不敢兴趣道:「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我要它们何用!」

  「我这里还有些干粮,一样可以充饥的。」粉裙女子急匆匆将肩上行囊解开,摊在海兰面前。

  海兰看着那几张又干又硬的大饼和几块熏菜,蛾眉紧锁,小脑袋瓜更是摇晃个不停。

  「这些东西我这几日已然吃得尽够,你若不愿分食这小畜生,那便算了。」这女子古怪得很,海兰不想多打交道,扭头便走。

  「姑娘留步。」一见海兰要走,粉裙女子急切间腰身一拧,抢在身前,纤纤玉手直向她拎着兔子的手腕抓去。

  「你这人好不讲理!」分你不要,还动手硬抢,简直不可理喻,海兰也是生了愠怒,玉掌一圈,呼地拍出。

  掌未及身,女子便觉有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微「咦」一声,错步避让,同时两掌翻转,竖切海兰双肩,逼她收掌撤势。

  女子掌法飘逸,海兰只觉两畔生风,近身不得,只得娇躯滴溜连旋,瞬间飘开数尺。

  「岂有此理!」海兰被人一个照面逼退,好胜之心立起,眨眼间猱身再上。

  粉裙女子衣衫飘动,身姿轻盈如飞鸿踏雪,灵动至极,缠斗之中不时柔声劝道:「姑娘,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求你放过那只可怜小兔……」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海兰也打出了真怒,娇叱声中,夹着丝丝冰凉寒意的掌风,笼罩粉衣女子周身。

  这段时日海兰得罗梦鸿指点的真气运行法门之助,内力进境甚速,甫一交手,寒冰真气便连绵不绝,咄咄逼人。

  寒气侵体,粉衣女子不觉打了个冷颤,招式运行渐滞,惊讶之余暗道不妙,只凭空手恐绝难救回白兔,娇躯凌空翻转之际,道了声:「姑娘,小心。」

  「铮——」的一声,寒光乍现,粉衣女子持剑在手,霎时间林内剑光大盛,海兰周身都在剑光笼罩之下。

  海兰见对方剑风凌厉,匆忙缩身疾退,怎料那女子剑一出手,便一剑紧过一剑,迅捷异常,剑光之中更隐隐有风雷之声,声势煞为惊人。

  海兰一手拎着白兔,单凭只手难以招架应对,唯有一退再退,忽然脚步一停,背后已被一棵大树阻住,后无去路,剑光又迫至眼前,此时唯有弃了兔子,拼尽全力方能一搏。

  正当小姑娘打算心有不甘地弃兔自保,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呼喝,「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南苑之侧械斗!还不住手!」

  漫天剑光顿敛,粉衣女子收剑伫立,秋水横波,向声音来处瞧去。

  呼啦啦十余名大汉从林中跃出,一名挺拔身影越众而出,冷然道:「京畿重地,白刃械斗,尔等眼中还有王法么!」

  「丁寿!!」小海兰一步三蹦,欢呼雀跃地奔到了来人面前。

  「大胆蛮女,竟敢直呼大人名讳……」钱宁正自慷慨激昂维护上司体面,却忽被一巴掌推到了旁边。

  「海兰姑娘,你怎来了?」认出人来,丁寿同样笑容可掬,又惊又喜。

  「来寻你啊!」海兰眉心一蹙,嘟着樱唇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到京城吃许多好吃的,怎的忘记了?」

  「如何敢忘,日思夜盼就等你前来呢。」丁寿上下打量着小丫头,嘿,两年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可人了。

  「那就好,为了寻你,我一路上可没少吃苦,定要多吃你几顿来做补偿。」海兰双眼笑成两弯新月。

  「没问题,尽管放开肚子就是。」丁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忽又疑道:「你怎与人交上手了?」

  树林已离南苑不远,丁寿等人路过此地,正是听得林中风雷之声大作,才循声而来。

  「还不是这女人蛮不讲理,非要抢我手中这只猎物。」小海兰下巴一甩,向粉衣女子处示意。

  「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从你嘴里夺食……」丁寿乜眼过去,神色不善,待看清与海兰争斗是一名秀丽绝俗的年轻女子时,他瞬间又变了脸色。

  「咳咳,敢问姑娘芳名,仙乡何处,可近前一叙?」

  粉衣女子自见到一众锦衣卫后,便一脸紧张提防,此时听了丁寿问话,非但畏葸不前,又紧着向后退了一步。

  「我家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如实……」钱宁扯着嗓子喊道。

  「多嘴。」丁寿喝退钱宁,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莫要害怕,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可坦言相告。」

  「无……无事,只是……那白兔……好生无辜,莫……莫要吃它。」粉衣女子粉腮低垂,支支吾吾道。

  好好一个美人,可惜是个结巴,丁寿搔搔鼻子,转脸看看海兰和她手中那只兔子,满脸堆笑道:「我说海兰姑娘,兔兔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呢?」

  对丁寿的怪言怪语,海兰嗤之以鼻,「我这次又未利用什么猎物良善之心引诱捕杀,是一路千辛万苦抓到的,为何又吃不得啦?」

  我又不是王廷相那书呆子,如果当面不是美女,你把这林子里的兔子吃光了我都懒得管,心中吐槽,丁寿涎着脸笑道:「非是吃不得,只是权当给我一个薄面,饶了这条兔命。」

  「呶,给你。」海兰犹豫一番,终于将兔子递与丁寿,还不忘强调一句,「

  我这可是冲你的面子,不是怕了她!「

  「那是自然,丁某感激不尽。」丁寿接过兔子上前几步,尽力使自己表现得谦和有礼,对那粉衣女子笑道:「姑娘,敬请笑纳。」

  女子一脸戒备地盯着丁寿,又垂眸看看那只片刻间倒了几手的可怜兔子,踟蹰再三,还是伸出皓白如玉的纤纤素手,飞快接过,随即便退了两步,敛衽施了一礼。

  二爷长得有这么吓人么,对方的态度让丁寿心中很是失落,不经意摸着自己脸颊胡乱琢磨。

  「海兰姑娘,你怎样啦?」佟棠如没头苍蝇般从林子里撞了出来,冷不丁见到一大群人,登时唬了一跳。

  「你是哪个?」叫得恁地熟稔,丁寿不由蹙眉问道。

  几乎同时,另一边有一妙龄女子穿林而出,「妙玄师姐,适才可是你在练剑……」

  「妙善姑娘?」

  「丁大哥!」

           ************

  「哈哈哈,不想丁某今日连逢故人,真是无巧不成书。」返京路上,丁寿逸兴横飞,一次撞上仨漂亮姑娘,他哪还有心思去慰藉什么公主殿下。

  「妙玄师姐素来心善,弱禽幼兽都不忍伤害,如有得罪贵友处,还望丁大哥多担待。」不想还未进京,便遇上了丁大哥,忆起二人携手贼窟的旧事,窦妙善心头甜蜜,俏脸晕红。

  丁寿回头望去,只见那位妙玄姑娘孤零零坠在队伍后面,正低头浅笑逗弄着怀中白兔,再无方才不安局促。

  「令师姐似乎不喜与人相处?」丁寿听妙玄与窦妙善二人答话,语音婉转流畅,不像口吃之人,看来只是性格内向所致。

  窦妙善莞尔道:「她只是不善与男人相处。」

  「哦?」丁寿愕然。

  「妙玄师姐自幼在静安师伯身边长大,性子柔弱良善,往来又都是派中姐妹,少于外间男子接触,所以较为害羞拘谨,加之……」窦妙善欲言又止。

  「加之什么?」丁寿好奇问道。

  窦妙善踌躇半天,看看左右,才道:「这是派中隐事,不当为外人道……」

  「那便不消说了,我只不过随口一问,妹子不必为难。」丁寿故作失望道。

  「小妹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请大哥代为隐匿。」窦妙善恐丁寿会错了意,急声解释。

  「那是自然,毕竟是贵派秘辛,你大哥我还能效那长舌愚妇不成。」丁寿笑道。

  「丁大哥净会说笑。」窦妙善抿唇嫣然,回首见师姐离得尚远,周边又无人在侧,轻声道:「大哥可晓得昔年大师姐与南宫公子之事?」

  「可是无忧公子逃婚之事?」丁二爷对这类江湖八卦甚是关注。

  窦妙善愤愤道:「哼,他一人逃就逃了,连整个南宫世家也不见踪影,可怜妙真师姐自谓得配良人,却遭始乱终弃,落得郁郁寡欢,从此诵经礼佛,终身不嫁。妙玄师姐从小与妙真师姐相依为伴,大师姐的凄惨遭遇,自也看在眼中……

                 「

  「是以妙玄姑娘才对男子疑惧有加?」这算创伤后应激障碍么,丁寿寻思。

  「也不全是,」窦妙善神情愈发纠结为难,「妙真师姐温婉和善,便是心中万般凄苦,也不会与外人道,妙玄师姐对男子的提防心理,多是因为妙迦师姐…

  …「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冒出个师姐来,丁寿瞬间头大。

  「二师姐性情最像静安师伯,又与妙真师姐感情最笃,目睹大师姐遭人逃婚,对男子看法难免偏激了些,妙玄师姐自来与二位师姐相依相伴,是以对男子…

  …「妙善摇头苦笑,」戒心重了些。「

  丁寿再度回身望去,妙玄正抱着那只小兔子在俏脸上轻轻厮磨,玉颊融融,天真烂漫,诶,可怜的一只小白兔,涉世未深,就被峨眉派的老姑婆们给教坏了,上手难度有些大啊。

  「丁大哥,你总盯着妙玄师姐瞧什么?」窦妙善黛眉轻敛,语气稍有不悦。

  「啊?」丁寿回过神来,随口扯道:「无事,只是有些奇怪,久闻峨眉山乃普贤菩萨道场,峨眉派众当持菩萨戒,怎地妙玄姑娘还是俗家装扮?」

  「有何奇怪的,大哥不知峨眉还是道家第七洞天呢,」窦妙善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笑着解释道:「峨眉祖师本就是佛道双修,先以道家长生之术续命,又以佛家参禅之心养性,如此性命双修,才得弘扬光大峨眉道统,是以历代弟子并不强求落发剃度,莫说妙玄师姐,便是几位师门长辈,亦都是全发修行呢。」

  「有意思。」丁寿搓搓手掌,颇有一窥峨眉派中三静七妙全貌的心思。

  佟琅骑在由锦衣卫从看守南苑的海户中借来的马匹上,左思右想,心中惴惴难安,催马赶上前面喜笑颜开的海兰,小声道:「海兰姑娘,你要寻的朋友便是丁大人?」

  「哎呦,什么大人小人的,他就叫丁寿。」海兰正折了根柳条当马鞭,玩耍得不亦乐乎。

  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万岁爷驾前红得发紫的人物,佟琅可不敢直呼其名,试探着问道:「姑娘与丁大人很熟?」

  「佟大叔,都说了他不叫大人……」海兰虽然不满佟琅忽视自己的纠正言辞,还是将自己与丁寿相识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初次相见是在长白山,当时我没穿衣服,他离着老远就大叫一声……」

  「啊?!」佟琅长大了嘴巴。

  「不是怎么叫的,我便责怪他多事,就这么认识了,然后我先是和他一同去温泉洗了个澡……」

  「哦!」佟琅眼睛有些发直。

  「后来又带他去了我家喝水,他便说请我到京城他家里来做客,我这不就来了么,多亏了你佟大叔,不然我不认识路,还不知要走多久呢!」

  「不……不……不客气。」佟琅张开的嘴巴就没合上,舌头有些打结。

  佟大叔今日好怪,海兰莫名其妙,看着前面聊得热火朝天的丁寿二人,小姑娘顿觉受了冷落,嚷道:「丁寿,我饿了!」

  「且忍忍,都看见城墙了。」丁寿回头笑道。

  「那你可要多让我吃几样好吃的。」娇笑声中,海兰催马赶上前去。

  佟琅是真琢磨不透这二位的关系了,只是庆幸路上没将这丫头得罪狠了,不然……嘿嘿,一回头,见侄子佟棠仍眼巴巴瞅着人家姑娘背影,他心中恼火,抬手便在他头上敲了一巴掌。

  「傻小子别看了,你没戏啦。」

  佟棠缩缩脖子,垂头不语,神情甚是失落,佟琅看着不忍,暗道此番回家该催着大哥给这侄子安排一门婚事了,猛然间他心中一动,又省起一事,蓦身看去,只见罗梦鸿捧着渔鼓坠在队伍后面,坐在马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心头不由又纠结起来。

  前方路上忽然烟尘四起,京城方向又有几骑疾驰而来。

  丁寿将手搭在眉间张望,只见马上骑士个个腰杆笔直,显是身手矫健,其中还有有几匹空马,也不知作何算计,猛地一个秀丽女郎从一众骑士中脱颖而出,身姿曼妙,出尘若仙。

  「薇儿?」

  女郎见了丁寿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丁大哥!你怎的与师姐她们在一起啦?」

           ************

  「原来是这般凑巧,早听大哥说过与妙善师姐有场子渊源,不想在郊野树林中也能偶遇,亏我一迎了师父,便急着带马赶来,却是多此一举了。」听丁寿说明原委,顾采薇笑靥如花,望着丁寿的双眸中满是星星,「小妹谢过丁大哥啦。

                 「

  丁寿暗道果然,道旁相遇的那名玄衣老尼便该是峨眉三静中的静安师太了,久闻这老尼姑性如烈火,嫉恶如仇,难怪恁重杀气,幸好适才未曾动手开罪她,不然此时与顾采薇还不好相见了。

  「采薇哪里话来,能为峨眉众女侠略尽绵薄,大哥我幸何如之,薇儿若是有暇,改日与大哥好好做上一顿熟饭,便尽都够了。」正经不过三秒,丁二还是口花花地来了一句。

  顾采薇自然晓得这厮所谓「做饭」是何指,顿时双颊晕红,含羞垂首,低啐道:「大哥尽是胡吣。」

  这般眉来眼去地打情骂俏,窦妙善便是不解其话中深意,也看出二人关系匪浅,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

  「顾师妹,既然你已接得妙玄师姐,我便先行返家了,还要烦你向师伯通禀一声。」

  「窦师姐,为了家父大寿,累师父与你们千里奔波,小妹感激不尽,且到我家中盘桓几日,容小妹略尽地主之谊。」听得窦妙善要走,顾采薇立时温言挽留。

  「师妹忘了,我也是京师人士,何用你费心招待,再则此次借着顾老伯父寿辰之便,随静安师伯同路返乡,该我承你的情才是,离家多年,归心似箭,就不再叨扰了。」

  窦妙善婉言谢绝,又转对丁寿道:「多谢大人沿路慷慨护送,如今京城在望,脚力便还与大人了。」

  嗯?丁寿纳闷窦妙善何以忽然见外起来,「一匹坐骑妹子何必客气,反正路途不远,便由我送你还家就是。」

  「不敢劳烦。」窦妙善美目闪动,在丁寿与顾采薇身上转了一圈,「不打扰二位叙旧,妙善告辞。」

  言罢窦妙善与妙玄招呼了一声,翻身下马,施展身形向京城方向疾行而去。

  顾采薇对窦妙善忽然告辞大惑不解,柔声道:「妙善师姐往日并非如此,想是归乡心切,大哥你莫要见怪。」

  我是不怪,只是后续事处置起来八成有些麻烦,丁寿觉得自己本就缺觉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

           ************

  贡院,受卷所。

  杨慎进来时,堂上已然点了蜡烛,几名受卷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按会试规矩,举人纳卷未了,他们几个都不得歇息,这几人等于单为了杨慎延宕到此时。

  杨慎自然一脸愧色,向其中一人呈上试卷,另有一人冷着脸道:「身为士子,难道不知《科举成式》,为何纳卷如此迟缓?」

  「学生誊卷迟了,累得诸位久等,实是抱愧。」杨慎低眉道。

  「一句抱愧便罢了,也不知你家师长是如何教的你,所谓养男不教父……」那名受卷官还要再数落杨慎捎带着他全家几句,出出久候的怨气,却被同伴暗中搡了搡,并将杨慎试卷的卷首信息指与他看。

  待看清杨慎三代名字后,那名受卷官立时住了嘴巴,干咳一声道:「罢了,谅你也非有意如此,此后两场比试,定要加倍留心才是。」

  「谢过大人。」杨慎长揖告退。

  那名拿着试卷的受卷官狐疑道:「听闻这杨用修少有才名啊,怎地不但纳卷迟了,字迹还如此潦草,也不知这文作得如何?」

  「行啦,文章如何也轮不到你我评论,赶快登记文簿,关发弥封所吧,我等也能早些歇息。」另一名受卷官不耐烦催促道。

  另二人也不再多话,将所受试卷置立文簿,并在簿上附名,作为入试人员数目凭勘,随即将杨慎试卷转送弥封所。

  弥封所内,弥封官将每张试卷卷首登记的考生个人及其三代信息俱都密封,用印关防,设置文簿,编排字号,受一卷便弥封一卷,不得一人私阅,不得一刻延缓。

  弥封后的试卷再送交誊录所,为防止考官通过笔迹或试卷暗记辨认考生从中作弊,所有用墨笔书写的试卷还要由誊录官督领数百生员,再用红笔将墨卷誊录为朱卷,誊录过程中要求誊录生员用心逐字对写,如有差讹、失落字样,潦草不真等情况,生员发充吏役,该管官员送官拿问。

  誊写后的朱卷与考生原来的墨卷再一同转送对读所,由对读官督导诸生对誊录的朱卷和墨卷进行校读比对,每份试卷皆由一人对朱卷,一人对墨卷,一字一句用心对读,确定朱卷书写字句与墨卷完全相同后,并于卷后附名某人对读无差,但有发现誊录差讹、失落字样,潦草不真等情况而对读不出者,同是生员发充吏役,该管官员送官拿问。

  对读官对读完毕后,墨卷交收掌试卷官收掌,朱卷交内院各房同考官评阅,因是按经分房阅卷,同考官又称为房考官,一旦自己房中选出的举子登第,考生称其为「房师」,彼此便有了师生之谊,成为其日后宦海中的一大人脉助力,因此同考官们阅卷时殚精竭虑,更是不遗余力地向主考推荐自己选出的试卷,当然最终决定权尚在主考手中,他们既能从各房黜落试卷中拣拔人才,也能淘汰掉一部分同考官所推荐的试卷,总之在考生窝在号房内等待第二场开考的日子里,一众考官们尚有大把的事情要去做。

           ************

  贡院中不分昼夜,丁府内通宵达旦。

  丁寿摆下夜宴,款待辽东来人一行,海兰面前摆着一盆海参杂烩,左手抓着一只水晶肘子,右手一个滚热的蹄子,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慕容白躲在廊下看得直皱眉,悄声对身旁美莲道:「这便是来寻太师叔的小蛮婆?太师叔眼瞎了会看上她!」

  「不过是知会姑娘们一声,奴婢哪晓得老爷的心思。」美莲随口支应着。

  长今忽地嘻嘻笑道:「咱厨下还有吃的么?」

  「酱鸡腊肉,糟鸭烧鹅的倒是不缺,足够应付了。」倩娘看着堂屋里面摇头惊叹,「那么小的个子,胃口恁大,怕是壮汉也比她不过。」

  「给我也来只鸭子,我都看饿了。」长今吞了口口水。

  酒席宴上,佟琅小心拘谨,佟棠闷闷不乐,其余人等更是不敢随意放肆,反倒是海兰小丫头吃得最为畅快。

  「佟先生……」丁寿举杯。

  「不敢,大人直呼小人佟琅便是。」佟琅匆忙起身。

  「坐下,坐下,这一路上海兰姑娘蒙你照顾,丁某承你这份人情,但不知在京城之中可有容某报答效劳之处?」

  「为大人效力,是佟家分内之事,怎敢妄言报答,大人言重。」佟琅急忙表明心迹。

  别啊,二爷可不喜欢欠人情,丁寿目光一转,瞅瞅闷头喝酒的佟棠,灵光一闪,笑道:「佟家世代簪缨,为辽东大族,不知佟公子骑射功夫如何?」

  看了侄儿一眼,佟琅自得道:「非是敝人自夸,我这侄儿虽说三考无缘,但承袭祖风,弓马娴熟,兵书策略也多有涉猎,大人若是不信,可考校一二。」

  丁寿颔首,「也好,改日有暇,便请佟公子到神机营转转,若果有长材,今科武举会试,丁某便保荐公子在驾前献艺。」

  佟琅目瞪口呆,「大人之言当真?!」

  「怎么,丁某便这么像轻诺寡信之人?」丁寿哂笑问道。

  「不敢。」佟琅仓皇起立,拱手作礼,新颁《武举条格》之事他已有耳闻,可见朝廷已有意侧重武事,便是比照往年,得中武进士也要升官晋级,何况此番还有望在御前演武,棠儿若是能简在帝心……大哥还不得乐开了花啊。

  佟琅心潮澎湃,歪头见侄子还傻不愣登低头灌酒,急怒之下,直接冲他后脑勺便是一巴掌,「你个馕糠的夯货,还不快谢过丁大人!」

  「罢了,饮酒。」丁寿摆摆手,顺水推舟,既能替海兰还个人情,还能接好一家辽东将门,他何乐不为呀。

  佟琅满饮杯中酒,也下定了决心,凑前低声道:「大人可否借步说话。」

  丁寿奇怪佟琅何以突然如此神神秘秘,还是起身,带他进了堂后偏厅。

  「什么事,说吧。」

  佟琅看看左右,凑上前小心翼翼道:「关于同行一人的身份……」

  「那姓罗的老头是白莲教的?」丁寿悚然惊道。

  「道情词中实在是像,可他本人矢口否认,且对白莲教徒多有鄙薄之词,小人实在吃不准,唯有请大人定夺。」若有可能,佟琅实在不想把自家的救命恩人给卖了,可眼瞅着侄儿前程要绑在丁寿身上,若是那老儿真是白莲逆贼,在丁府暗中谋划什么奸谋,最后牵扯出来,他佟家满门可经不起锦衣帅的雷霆之怒,只好出此下策,至于查验身份,顺藤摸瓜,那是锦衣卫的本行,不劳他操心了。

  丁寿面色凝重,他与白莲教打了几次交道,彼此梁子是结下了,若是府里进来一个白莲教的探子图谋报复,鼓捣些什么幺蛾子,那可真是后院起火,悔之晚矣。

  偏偏那老头还是海兰小丫头带来的,不好当面硬着上手段,丁寿揉揉眉心,吩咐佟琅:「你先回席上,盯着那老家伙,待散席后我自有安排。」

  佟琅应声退下。

  如今看来,只有等宴席之后给这老东西安排个偏远院落,布置人手慢慢炮制,若真的弄错了人,再设法赔情吧,丁二爷对白莲教的态度是有杀错,没放过。

  「大人,大人……」

  还没等丁寿安排布置,佟琅慌张张又跑了进来。

  「什么事?」丁寿有些着恼,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真不见外怎么着。

  「罗恩公……不见了……」

           ************

  丁寿立在花厅,面沉似水。

  堂下杜星野等人垂手而立。

  「你们谁也未曾看见?」丁寿森然道。

  「府中内外上下都搜过了,没见到人,各处埋伏的暗桩也都没看到有人进出。」杜星野垂头丧气,前番小郡主朱秀蒨搞得那一出已让他颜面扫地,痛定思痛,他在府内加派人手,还添了十几处暗哨,这回倒好,一个大活人眼睁睁看着走进府来,愣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废物!」丁寿骂了一声,拂袖直奔前厅。

  「哎,你们怎么好端端都走了,快过来陪我接着吃啊。」海兰这顿晚饭还没结束,见丁寿复返紧着招呼。

  丁寿好不容易挤出几分笑来,「海兰姑娘,可知那位罗老先生去了何处?」

  海兰抻脖咽下一个山药肉圆子,拍着酥胸道:「你问罗爷爷?他走了。」

  「何时走的?」丁寿皱眉。

  「就在佟大叔和你下桌以后,他说你家太……哦,富贵堂皇,他待不惯,怕旁人看了他那模样也不自在,就先行一步了,让我告诉你一声,你也一直没回来,就没机会与你说。」说这一段话的工夫,海兰又往嘴里扔了两只菱角,三块鸭胗,四条鲟丝,一点没耽误。

  丁寿笑容愈发不自然,「你便未留他一留?」

  「留了啊,可罗爷爷说……」海兰丢嘴里一颗衣梅,嘟囔道:「他要借机去看一个什么老朋友,还教你不要找他,找也找不到。」

  「呵呵,罗老先生倒是自信得很,」丁寿冷笑几声,又凝眸胡吃海塞不停的海兰,笑吟吟道:「海兰姑娘,你对这位罗先生了解多少?可听他说起过京中有什么朋友?」

  「没听说过,」海兰摇头,眨眨眼睛思索道:「罗爷爷嘛,他小曲唱得好听,人也和善得很,哦,还有,他武功很高!」

  丁寿「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笑道:「有多高?」

  「你看。」海兰从桌上拎起一壶酒来,将酒水缓缓倾泻到沾满油腻的柔滑手掌中,只见她掌心的晶莹酒水在肉眼可察下迅速凝结出丝丝薄冰。

  「师父说我还要练个一两年才能达到凝水成冰的境界,可按罗爷爷教的运气法门,我才用了不到一个月诶……」眼瞅着自己修为大长,小海兰欢欣鼓舞。

  丁寿脸上笑容渐渐凝住了……

           ************

  邵琪跪伏在地,案几上摆放的三足兽首香炉内正腾起袅袅轻烟,烟雾缭绕中,浅黄帷幕后隐藏的人影愈发模糊不清。

  「这么快便回来了?」

  「他没有去。」邵琪未敢抬头。

  「嗯?他起疑心了?」

  「该是没有,中间出了些变故……」邵琪将傍晚途中所遇之事讲述了一遍。

  「呵呵呵,这小子还真是个风流种子,桃花不断呢,你猜的那事,咱家如今可信了七八分啦。」

  「可惜还没有实据?」

  「不着急,慢慢去寻,咱家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公公……」邵琪欲言又止。

  「说。」

  「这类事欲寻证据实在难上加难,还不如直接透些风声出去,外间人就是捕风捉影,也能教他如坐针毡,不得消停。」

  「邵琪,你手里藏了什么?」

  邵琪一惊,立时摊开两掌,「公公明鉴,什么也没有。」

  「你如今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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