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27

　　昏暗的房間裡，二王子在燈火的陪伴下書寫政策備案。レオナ雖然天資聰穎，但幫忙治理國家並不容易，所以他選擇先升上四年級。然而生於第二順位的他註定只是二王子，ラギー也無法改變出身於貧民窟的事實。若是レオナ下定決心和他走完二十歲之後的日子，必定會引來各方的斥責和質疑，為此他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第一，讓貧民窟的生活環境獲得改善；第二，給ラギー表現的機會。為了未來的日子，選擇放棄在研習時與對方長時間相處的機會。

　　對於時常研究西洋棋的的レオナ而言，分析局勢和擬定策略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然而要說服貴族們和大臣將資金用來整治貧民窟才是大問題。

　　自開學日ラギー傳來訊息已經過了兩個月，即使目前有一些政策已經開始推動，距離完全實施仍需要時間。

　　レオナ打了個哈欠，拿起手機。

　　他習慣在身心俱疲的時候點開ラギー的帳號，從照片、文字和標籤中拼湊情人的生活點滴。在這樣短暫悠閒的時刻，他甚至不介意ファレナ就這麼走進他辦公的書房，反正他總是那一句——

　　「這麼晚了還不睡？」

　　看吧。

　　「啊啊，稍微看一下那傢伙過得怎麼樣。」レオナ翻著ラギー上傳在SNS上的照片，發現今天又是幫モストロ・ラウンジ宣傳的貼文，日常生活依舊完全沒有更新。

　　「那麼ラギーくん怎麼樣了？」

　　「還活著。」

　　レオナ癱在椅子上，雖然很多時候想叫ラギー撥電話過來一解相思，但忙完的時候總是對方早已熟睡的時間，他估摸著那隻鬣狗和自己一樣，選擇在忙碌之餘撥空惦念，如此一來，便不會有太多時間去計算兩人分開的時日。

　　「這算是回答嗎？」ファレナ的眼睛轉了一圈，有點猶豫地開口道：「話說我一直很在意……那個花圈……」

　　「那傢伙做的，一個五十マドル，怎麼？你想要嗎？」

　　「也不是，就是很少看你這麼寶貝花花草草。」

　　「囉嗦死了，這些你都拿走。」レオナ把桌上擬好的紙本交給ファレナ，說：「我想在一年內盡力做好這件事，做多少是多少。」

　　「這我也明白。」

　　「明天我已經有對策說服其他人。」

　　ファレナ抱著那疊快要散落的文件，說：「我從來都不擔心你的機智，而且之前你也為了這件事提早回來幫忙，只是……」

　　「すぅ……すぅ……」

　　為了打發走這個總是想說道理的傢伙，レオナ刻意發出了微微的鼾聲。他蹙眉閉眼，這件事的資金來源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說，只要找出令人詬病的地方，就算是老傢伙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グルル……」

　　在王兄走遠之後，レオナ從喉嚨發出了低吼。如果這時候可以吃到ラギー做的宵夜，或許就不會這麼乾涸。

　　「喂。」

　　聽見叫喚的召使從一旁匆忙跑來，問道：「レオナ様，請問有什麼吩咐？」

　　「去弄宵夜。」

　　「是，一樣什麼都可以嗎？」

　　「吵死了，ラギー那傢伙問一次就知道消停，你們跟了幾年還要這樣確認？」レオナ煩躁地重新打開手機，說：「有什麼就拿什麼來。」

　　「是、是……非常抱歉。」

　　門被關上的瞬間，レオナ動了動耳朵，他翻了翻ラギー之前傳來的訊息，只有一個人待在靜謐的房間裡，他才能反覆咀嚼這些滿是關心的字句，僅僅是幾句簡單的日常問候，卻比那些寫滿華麗詞藻的邀請函還來的真摯。

　　レオナさん。

　　看著第一行字，他便覺得ラギー就在身邊呼喚自己，隨後脫口而出的就會是「請你快點睡覺了」諸如此類的話。

　　然而熟知內容的レオナ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接下來ラギー是這麼寫的，他寫道：「今天我好好地讓那些新生知道我的厲害啦！レオナさん真是的，如果坦率一點就好了，不過甜甜圈超——級好吃，謝謝レオナさん，シシシッ！對了，才第一天晚上不要忙太晚了，不過我相信那些事對レオナさん來說也沒有什麼困難的吧？因為我的王是一個聰明伶俐的王。嗯……大概是這樣，我一個人在學校也完全沒問題，加油啦！」

　　「哼。」

　　一字不漏地默念完所有內容，レオナ十分難得地在SNS上發了一篇貼文，他照了張房內的照片，打上「餓。#宵夜#肉#肉#肉」，原本只是賭一把ラギー還沒睡，沒想到竟然真的釣到這條大魚。

　　「レオナさーん。」

　　對方並沒有直接打電話過來，而是傳了訊息給他。

　　「沒有在忙。」

　　「要吃蔬菜才可以。」

　　「嘁，知道。」

　　「可是你沒有打那個tag。」

　　「比起這種小事，既然這時間還在關注我的動態，你不該打一通電話嗎？」

　　「剛剛洗好澡準備要睡了啊，レオナさん就這麼想聽我的聲音嗎？」

　　レオナ已讀了這條訊息，按捺不住思念地撥了這通電話。

　　「呀，レオナさん晚安。」

　　「喂，不準睡。」

　　「欸——但是我睏了，而且還要上課，レオナさん明天不也還要忙嗎？」

　　レオナ甩了甩尾巴，經過訊號轉換的聲音聽起來比真實的還要低許多，若不是現在兩人相處異地，他肯定會抱著ラギー直接睡覺。

　　「每天都很忙。」

　　「所以晚安啦！」

　　「喂，ラギー。」レオナ不耐煩地用手指敲了敲手機殼，說：「現在還不是最忙的時候。」

　　「嗯……可別太想我。」ラギー笑了出來，說「當初不是レオナさん這樣說的嗎？結果怎麼反而變成レオナさん在撒嬌？」

　　「嘁，哪裡好笑了？」

　　「レオナさん有想努力的事情，這樣不是很好嗎？之後我們又能見面了，雖然很寂寞……說起來假期需要我去王宮找レオナさん嗎？」

　　「你這時候來也不能幹嘛，去ジャック那裡看極光不是挺好嗎？」

　　「レオナさん真是大忙人啊。」

　　「啊啊，所以給你旅遊費，今年都別回來了。」

　　「唔……好吧！シシシッ！我會多拍一點照片。」

　　「只拍風景的話就不用傳給我了。」

　　「知道啦——那……晚安レオナさん，宵夜差不多要來了吧？」

　　「嗯，晚安了ラギー。」

　　像是計算好一般，掛斷電話的剎那，召使端著托盤將溫熱的宵夜擺在レオナ面前。他伸出舌頭稍微嚐了嚐味道，蹙眉道：「還是那傢伙做的宵夜好吃。」

　　▶▶▶

　　「我們不能花費這麼多錢去整治貧民窟啊レオナ様，您不能因為小時候常常去那裡就對那裡有所執著。」一位大臣激動地說。

　　「啊？誰跟你說是那個原因？」レオナ說：「貧民窟的傢伙們大多數都不會魔法，卻個個都刻苦耐勞，如果替他們改善生活，他們會更樂意到城中盡一份力。」

　　「但今年還有別國的賓客要來，而且固定的祭典也必須舉辦，省不了錢啊。」

　　「奇怪的是你們吧？我們不是カリム那傢伙，王宮的錢並不是深不見底，所以錢才消失得蹊蹺。」レオナ扔出一疊厚重的資料，說道：「撇開不談國家間交流的固定開銷，剩下的錢除了做一些城內建設的改善、王宮內部的整修以及人民的基本補助，就是拿去做一些毫無意義的活動，還有一些進了你們的口袋，難道不是嗎？」

　　「カ、カリム？」

　　「重要嗎？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那人安靜了片刻，緊張地說：「レオナ様，我們絕對沒有做這些事。」

　　「沒有？那就先取消今年那個什麼二王子的生日煙火。」

　　「レオナ！」ファレナ打斷他，說：「這並非毫無意義！」

　　「那對現在的我來說毫無意義。」

　　對方壓低了音量，說：「但你們也一起看過煙火不是嗎？」

　　「是，所以該有的回憶有了，現在停止才是最正確的。」

　　「唔……」

　　說服了ファレナ，レオナ繼續說：「下個月鄰國的王子要迎娶一位貴族的女兒，你們不就是為了阿諛奉承所以拿了不少錢給他們嗎？如果這場婚宴的排場夠盛大，你們就能從中得到好處。甚至有些人還利用這些公款聘請會魔法的傢伙，私下授課，為你們的子女買通去ナイトレイブンカレッジ的管道！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光是貴族去年宴客的花費就足以再蓋半棟王宮，你們拿走的錢可以讓一個普通家庭吃上一個月的雜糧。平民們辛勞地工作，你們卻肆無忌憚地浪費、從中污錢，自去年起這件事情越來越嚴重，是因為我開始插手國事，所以你們在給我添麻煩嗎？」

　　眼看罪證確鑿，大臣們也只能乖乖地承認，道：「這……不是的……雖然拿錢的事情我們無話可說……但將資金花費在貧民窟上，無論是誰都無法接受，多年來也未曾將那裡作為發展的重要區域，為什麼現在卻……」

　　「夕燒草原就這麼大，照顧好每一個子民不是王族的責任嗎？城內的人現在都能活著過好每一天，還有餘力邀請他人作客，讓貧民窟的人『活下去』又怎麼了？你們究竟握著這些錢要做什麼？」

　　大臣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レオナ自知揪住這些人的把柄便是贏了這場杖，他站起身，說：「你們拿走錢的事情陛下自有處置，貧民窟的整治計畫我也已經交予他。現在的我輔佐他治理這個國家，但我也曾經有過成為王的理想，又何嘗不知道懲處和獎勵必須共存？你們根本不必拿錢賄賂貴族，倘若王族交代的任務做得好，自然會有相應的報酬，是吧？陛下。」

　　「這是當然。」ファレナ說：「我不會殺了你們，只是至今為止拿走的錢都會從接下來的報酬扣，這就是你們的懲罰。」

　　「是。」

　　「都回去吧，貧民窟的事情就這麼訂了。」

　　「是……」

　　待清空了現場，ファレナ才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肩膀，說：「今天的辯論太精彩了，レオナ，我以為你一定會說要殺了他們，害我捏了一把冷汗。」

　　「哼，殺了他們有什麼好玩的？」レオナ將手靠在身邊的矮桌，撐著下巴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說：「放了這些人，他們不只會感謝你的恩澤，還會心生畏懼，留下這個污點不是更好控制嗎？將來如果他們有任何反抗，只要抓著這點讓他們服從就好了。」

　　「不得不說你真的是治國之才。」

　　「所以兄長既然知道這些貪污腐敗的事，為什麼還不阻止？」

　　「你的證據不都是請貧民窟的小鬣狗們去打聽的嗎？我怎麼可能會想到要請他們幫忙？當初我和你大嫂要查的時候也無從下手，面對那些大臣們已經動過手腳的數字我們完全沒有頭緒。倒是你，也沒有經過自己的手來查不是嗎？」

　　這時，レオナ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哼了聲，說：「我可是大忙人，哪有時間查這些，只不過阻擋了我想做的事情才調查而已。這些小孩子每個都很靈活，又懂得生存之道，他們明白什麼時候屏住呼吸，什麼時候可以挺身而出，ラギー那傢伙教得很好，否則我們也沒有機會趕在他們竄改之前得到真正的數字。」

　　「我是在稱讚你，怎麼又提到ラギーくん了？」

　　「是你給我機會表揚那傢伙的吧。」

　　「不過既然這件事敲定了，我們全家一起出去走走怎麼樣？」

　　「隨便吧，叫那小鬼別纏著我。」レオナ說著，悠哉地搖著尾巴出去了。

　　▶▶▶

　　「おじたん！星星好漂亮！」

　　「啊啊。」

　　這麼回答的レオナ眼睛是緊閉的，坐在岩石上的チェカ跳了下來，蹲在他旁邊，疑惑地問：「おじたん沒有在看天空，怎麼知道漂不漂亮？」

　　「吵死了，說了你也不懂，看你的星星。」

　　レオナ無視了身邊的嘈雜，現在這個時刻，他想到的是和ラギー看過的所有夜空，無論是貧民窟並肩仰望的那一次，或是和年幼的他躺在床上那一次，或是佈滿煙火的那一次，亦或是送星活動的流星雨，有哪一次是不美麗的？

　　他悄悄地張開了刻著疤痕的左眼，決定用手機紀錄下這滿天星斗。

　　SNS上，レオナ最新的貼文寫著——

　　「星空。#夕燒草原#ラギ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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