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笼罩了整个世界，大地在远处的海岸线处消失。在更远更远的地方，沉默的海洋清楚地分割着天空，仿佛是在凝视天空的同时积蓄着某种伟大的力量，在这样的对峙中，时而有海风呜呜地吹奏着古老的号角，让整个天地间的气氛显得寂静而肃杀。

此时罗德岛号正停泊在拉特兰南部进行补给，与伊比利亚仅有数十公里的距离。自从干员斯卡蒂未经许可便擅自行动前往盐风城，罗德岛号便开足马力，去到伊比利亚对斯卡蒂的行动予以接应，一路上绕过莱塔尼亚，横穿叙拉古，最终在伊比利亚停了下来。若不是伊比利亚实行严厉的封锁政策，罗德岛号恐怕会直接开到伊比利亚东部和阿戈尔海的交界处以求更迅速地对斯卡蒂予以必要的支援。不过好在这次凯尔希亲自出马到伊比利亚荒废的边境城市群寻找斯卡蒂的踪迹并进行支援，以带着mon3tr凯尔希的能力，这必然是万无一失的一次行动。

夜晚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挡住了月亮和星空，但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云层很低，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你同意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同意呢？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危险吗？！”

低声的咆哮打破了舰内的宁静。

一向脾气好的博士这次却少见地低声吼着，他的怒火仿佛变得有型缠绕在他的周围，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那么博士为什么会如此怒火中烧呢，事情要从三个小时之前说起。

当三名深海猎人从盐风城回到罗德岛的时候，博士亲自去迎接她们的凯旋。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斯卡蒂走的时候还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赏金猎人的服饰，回来的时候却换了一身耀眼的红裙，这种艳丽到甚至有点风尘味道的服装一旦穿在了斯卡蒂的身上，那破坏力仿佛在钓鱼的时候钓到了变身后的富营养的收割者，直接把博士的理智一下子全都烧光。

但是博士毕竟是博士，总是彬彬有礼且波澜不惊，所以即使面对斯卡蒂的美色，博士也依然采取了最不失礼的应对方式。

那就是——盯着看。

一旁和博士一起迎接她们回来的人事部的干员梓兰用手肘碰了碰博士，示意他已经把斯卡蒂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博士这才猛然醒悟。

然后他晃了晃脑袋，调整了一下角度——继续盯着看。

对于任何一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性而言，别过去目光才是最大的失礼。

因此，博士还被精神恢复正常了的幽灵鲨大大方方地嘲笑了一番——虽然他还不太习惯幽灵鲨恢复正常之后那火辣辣的性格，但还是为她取回理智感到高兴。而一旁的二队长歌蕾蒂娅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幽灵鲨和博士的互动，即使是在之前精神异常时幽灵鲨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和博士之间的信赖也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中，看她和博士的交流完全没有丝毫障碍的样子让歌蕾蒂娅仿佛看到了曾经深海猎人二队队员们互相调笑的场景。

古旧的时光如褪色照片般纷纷被命运扯碎丢进大海，但好在幽灵鲨的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伙伴，罗德岛的这些家伙如同曾经在一条海沟里奋战的姐妹们，也是可以互相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存在。

而罗德岛的这位战地指挥官则更有意思。这一路上斯卡蒂和幽灵鲨对自己说了不少关于罗德岛指挥官的事，自己已经了解到他在战场指挥，团结下属等方面有着诸多才能，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无论是在斯卡蒂的讲述中还是在幽灵鲨破碎的记忆里，似乎整个罗德岛的领导部门只有博士一个人——在谈论博士的时候，她们二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而说起其他人却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也只有斯卡蒂偶尔会说些自己的好朋友格拉尼和风笛的事，但这个时候幽灵鲨总是插不上话，所以话题很快又会回到博士的身上。

直到见面，歌蕾蒂娅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博士这个家伙会在这两名猎人的心中地位如此重要——不知道他是本就如此还是有意为之，作为领导者，他的平易近人，他的真性情，会让人感觉他是如此地亲切可爱，这些都毫无疑问是他的加分项；再加上用人得当指挥有方，有能力没架子，这样的领导不招人喜欢才奇怪呢。

博士和猎人们简单交流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说道斯卡蒂在盐风城遭遇伊比利亚的一大一小审判官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会，仿佛是在思索审判官出现在此地的意义，之后便要求斯卡蒂继续说下去。

“那位大审判官，最后居然要把盐风城整个炸了？”博士听到最后发出了惊讶的感叹。

“那个艾丽妮是这么说的，当然也不排除说谎的可能。”斯卡蒂说道。

在斯卡蒂讲述完整个行动的过程后，像这样的问答又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博士问了很多这次行动当中的细节，以此来判断整个地区的局势和政治势力的态度。然而，这位平易近人的领导者，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说要去盐风城接猎人们回来的凯尔希不见了。

最初他也没有特别紧张这件事，凯尔希公务繁忙，一回头就扎进医疗部的工作当中也不奇怪，所以他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凯尔希呢，她去哪了。

还没等歌蕾蒂娅开口阻拦，幽灵鲨就把真相和盘托出：

“她去伊比利亚蹲监狱去了。”

此言一出，眼前的博士仿佛加上了危机合约词条的萨卡兹积怨者被轻轻碰了一下，当场就炸了锅。

“你说什么？！”

博士的音量一下子提升了三倍，当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吓了猎人们一个激灵。

只见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又狠狠地隔着兜帽挠了挠头，便撂下一句“你们办完手续就先好好休息，庆功宴暂时推迟”的话就匆匆走去了阿米娅的办公室。刚开始他还能沉得住气小步慢行，两三秒钟之后就开始加快脚步，最后甚至以几乎可以平地起飞的速度在通向阿米娅办公室的走廊里行进着。

于是在阿米娅的办公室里，就出现了最初的那一幕，博士应该是失忆后第一次吼了她。

眼前的博士双手插兜，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试图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而对面的阿米娅则是站在那里，局促不安地摩挲着双腿，面对博士的怒火，小兔子战战兢兢的，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博士又何尝不知道，阿米娅是名义上的罗德岛领袖，但一旦凯尔希决定要去做的事，岂能是阿米娅能拦得住的。所以自己在这里责备阿米娅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迁怒……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罗德岛的政治、外交等事务可以交由阿米娅和凯尔希负责，自己只负责团结干员和日常作战；他愿意信任她们，即便有时她们处理得也并不十分到位；有时博士虽然能看到更好的选择，但他也会选择信任她们，让她们指引罗德岛未来前进的方向。在博士的心中，这算是某种宠溺，某种迁就。

可是无论如何，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凯尔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都是博士所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态。他清楚得很，凯尔希这个家伙，表面上聪明盖世精于计算，其实内心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总是想要“牺牲自己，拯救大家”的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当然，因为她活得足够久，获得的情报足够多，所以最多只是出让自身的部分利益在各大势力之间斡旋，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或势力。但这次不同，她居然亲自深入到伊比利亚内部，那地方当下正值两派宗教势力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像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火药桶，周围围着一圈手持火把虎视眈眈的利益集团，随时可能点燃炸药爆发大规模流血内战。不仅如此，衰落的伊比利亚如今结构松散，还有很多外部势力在其内部试图利用国内的矛盾收割利益，瓜分伊比利亚本土人民和阿戈尔移民所带来的财富。可以说当下这个国家利益结构错综复杂，每一秒钟局势都在紧张的变化之中，所以在这种时候投身到这样一个国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即使凯尔希有Mon3tr的保护也是一样，她很有可能不经意间就挡了某个集团的路，然后被该集团的战争机器无情地撵成粉末。

等等，斯卡蒂刚刚似乎说过，当她刚刚遇到来自伊比利亚的审判官艾丽妮时，对方直接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就因为她是阿戈尔人。

如果不是斯卡蒂身手了得，说不定会被逮捕或当场杀掉。

伊比利亚对阿戈尔人的排斥一直存在，居住在伊比利亚周围却无法进入其中的阿戈尔人对这一点十分清楚。但是即便如此，这种排斥已经到了在伊比利亚周围已经被国家所废弃的“死城”里逮捕和杀戮阿戈尔人的地步了吗？

而且，在斯卡蒂和她的旅途的最后，她提到了艾丽妮曾说大审判官下了把盐风城整个炸掉的判决，不妨假设大审判官真的做出了这种判决，那么这种一言不合就把城市炸了的行为是什么行为？

是屠杀。

确切地说，是种族屠杀。

也许是对尚未出现端倪的第二次大静谧的畏惧，伊比利亚终于要开始动手了，这些曾经为这个国度带来辉煌的第二人种，第二宗教的阿戈尔人们，如今被伊比利亚统统赶出了国境，但即使如此，这个国家依然不满足，它还要赶尽杀绝。

在伊比利亚内部隐姓埋名生活着的阿戈尔人，在伊比利亚周遭苟活着的阿戈尔人，如今身后已是悬崖，他们退无可退，只有反抗。面对死亡，他们只能团结起来，形成一把锋利的尖刀。最后究竟是阿戈尔逼迫伊比利亚让步从而争取到活下去的权利还是他们的反抗最终只能成为历史当中的一抹尘埃我们尚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是，血腥的大幕已经徐徐拉开，伊比利亚的矛盾即将迎来一次集体爆发。

凯尔希。这个家伙。说不定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去伊比利亚平衡局势的吧。

她难不成还以为现在是刀兵相接的冷兵器时代吗，那个她的Mon3tr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仅靠一人就可以扭转战争的局势的时代？

现在，一发令人猝不及防的源石子弹就可以要了她的老命，一个人深入到那种矛盾集中的地方，期待着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啊？就那么想拯救别人吗？当英雄真的那么好玩吗？

博士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她。但是博士知道，凯尔希如果真的听到他这一顿痛骂，一定会先把自己在舰桥上吊上几个小时，再给自己一个用膝盖都能想得到的，她会给出的答案。

——“是的。”

毕竟这个女人已经拯救了人类好几次。

博士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凯尔希靠在她的办公桌前顾影自怜的单薄身影，她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被她抱紧自己的动作挤压出了许多褶皱——只见她左手抓着右臂，微微弓着背，整个人缩成一团，却只有肩头的源石结晶闪闪发亮……

……脑子里浮现出的这个场景反而让博士更加生气了。

不怕死也要有个限度啊，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女人。

不可以。这样下去不可以。凯尔希的这趟旅程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充斥着危险的味道。

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

“阿米娅，我必须离开几天。”

“去伊比利亚？”

“去伊比利亚。”

“凯尔希医生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了我们再行动，就来不及了。”博士斩钉截铁地说道，“莫斯提马还躺在病床上，如果我上次没有提前行动，她可能都没有机会躺在那里了……所以，我现在就要出发。”

TBC 作者：高中物理_倭瓜老师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1336806 出处：bilibili

小说相关章节：明日方舟战争年代故事集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