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意我今天說的話嗎？」宿儺不客氣地拉開被子，示意蜷在裡頭的少年睡過去一點。

「正常人都會在意吧。」尚未入眠的伏黑總覺得額角快要爆出青筋，他坐起身瞪向打擾自己休息的男人，「還有你一定要來跟我擠一張床嗎？」

「別計較那麼多。」宿儺大喇喇地躺在少年身側，「昨晚不也是這樣嗎？」

「蛤？」

「在我咬了你之後，你睡得可香了。」宿儺眼裡帶著嘲弄般的笑意。「好了，快點休息才能提供健康的鮮血。」

「……」伏黑惠抽回棉被，決定背過身去不再注視那對紅眼。他忍不住嘟囔了句：「吸血鬼也需要睡眠嗎？」

「一般來說不需要，不過偶爾這樣也挺有意思。」男人瞄了一眼露在被子外頭的幾縷黑色髮絲。

伏黑沒有回應。直到現在他才有了兩人正在「同居」的實感，儘管這個詞浮出心頭時他感到嗤之以鼻。他將這個吸血鬼圈養在這個牢籠裡，並以自己的血液餵食——陳述這個狀態的句子本身沒什麼問題，一旦將角色帶入後就有些怪異，對兩面宿儺來說，他根本沒必要陪他建立這如同兒戲的關係。但事實是宿儺留在了這棟建築裡，是他甘願留下來的。

或許被圈養的其實是自己，宿儺只是心血來潮把他當儲備糧食。伏黑忍不住這麼想。又或許他正在準備實行某種計畫，而自己的行徑如同包庇一隻兇猛的野獸。實在是想不明白……伏黑的眼皮越發沉重，在這種性命隨時可能受到威脅的情境下他應該要感到戰戰兢兢，尤其是身旁男人的吐息近在咫尺時，然而此刻他心中的感受卻踏實得令人擔憂。

一夜無夢。

❖

清晨時的伏黑是被胸口處傳來的壓迫感弄醒的。他睜開雙眼，只見自己被一隻手腕處有兩圈紋路、強健有力臂膀圈在懷裡。

……這是把他當抱枕嗎？少年努力地將那隻手臂挪開並坐起身。正當他移動自己的雙腳時，他的腿間傳來些許異樣感。

低頭一看，薄薄的棉質布料在褲襠處有一座不太明顯的隆起。

麻煩死了，偏偏是這種時候。伏黑在心中抱怨著，第一次如此怨恨這個正常的生理現象。

打從少年清醒前，男人就睜開眼睛了，然而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對方看。

回頭一望的伏黑也發現宿儺早已醒來，不、應該說是根本沒睡。少年只表示了句「我要去廁所」便準備下床。

就在此時，一道強大的拉力讓伏黑不得不後仰，一陣天旋地轉過後，他發覺自己又躺回床鋪上，眼前阻擋光線的陰影逐漸放大。

「喂、你要幹嘛？」視野裡男人的面容變得模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些危險。

宿儺的眼底閃著紅光，尚未等對方反應過來，他便露出獠牙張口往脆弱的頸子咬下。

「啊啊——」伏黑沒料到會在這時遭到宿儺偷襲，他弓起腰、下巴微微上仰，卻只是讓脖子暴露的弱點更加明顯。他的喉間迸出幾聲輕吟，自口中流洩而出，「不、不要……」

不知過了多久，宿儺才抬起頭來，端詳少年冒著薄汗的臉龐。他的眼神仍有些迷茫，雙手被人按在頭頂上方，輕輕喘著氣。

「好了。」有些低啞的嗓音說道。聽聞男人的聲音，伏黑的視野漸漸聚焦。

「你真的是……」埋怨的語句嘎然而止，原因無他，某種由胯間傳來、似乎頂著什麼硬物的感覺實在過於清晰，打斷了他的思考。

宿儺同樣發現了這個事實，他訕笑著，十分惡劣地挺胯在少年那處磨蹭了兩下。溫熱的觸感隔著布料傳來，還能感受到來自彼此的器官、富有活力的跳動。

「嗯……」過於突然的刺激讓伏黑忍不住發出甜膩的鼻音，聲音不大，但聽在兩人耳中十分明顯。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伏黑瞬間漲紅了臉。

「不錯，身體功能還挺正常的，小處男。」宿儺又笑著補了一槍。

「走開！」他忍無可忍地推開壓在自己上頭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入浴室，並重重地關上門板，將宿儺的竊笑及目光擋在門外。

他們兩個……現在到底算什麼關係？伏黑再一次感到頭痛無比。

好在他出去之後，宿儺沒有再挖苦他，照舊替他準備了一頓早餐，叮囑他回家的路上除了買櫻桃還要多買些食材後便目送他出門。

……為什麼反而是自己像個跑腿小弟？伏黑是黑著臉踏出家門的。

直到他奔波完回到家，和昨天一樣，伏黑看見了安份待在房子裡的宿儺。今天也依舊和平。

宿儺真的有可能乖乖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做嗎？感到慶幸的同時，他卻又擔心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

晚飯也是宿儺下廚，讓少年吃飽過後再餵他吃櫻桃。只不過這時的伏黑從幾十幾分鐘前便明顯心不在焉，遞完一顆後發呆了好一陣子，被等到不耐煩的宿儺多次出聲提醒。那副模樣明顯就是在思考著什麼。

「想問什麼就快點講。」宿儺說道。

「我……」伏黑欲言又止，又怕拖太久會更加惹怒對方。

宿儺卻在此時勾起戲謔的微笑。他當然知道伏黑惠因為什麼而感到困擾，不外乎就是那些無聊的疑惑和臆測，但他就是遲遲不主動為他解答，他想知道這個多慮的小傢伙可以將問題埋藏在心裡到什麼地步。

伏黑嘆了口氣，終究是開口了。他直勾勾地望向對方：「你為什麼會留在這裡？」

「這不是你要求的嗎？」宿儺似乎老早就想到他會這麼問一般，笑得像聽到了什麼笑話。「記不記得你當初怎麼說？」

聞言，伏黑努力地回想前天晚上。當宿儺表明吸血鬼的身份後，他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不讓這個危險的傢伙禍害世人。

——「你吸我的血就算了，不准你離開這棟房子禍害別人。」

那只不過是一句因衝動而生的話語，此刻回憶起來就如同伏黑主動要求宿儺留在自己身邊一般。意識到此的他忽然感到有些尷尬。

「那……你又為何要答應？」

「因為你很有趣。」

「蛤？」

沒錯，一開始只是單純覺得有趣。他記得很清楚，在當晚清冷月光照耀下，少年的眼神中除了恐懼又參雜了一絲平靜。於是宿儺了解到這個小鬼畏懼的並不是死亡，進而感受到伏黑身上那份寧願自己死也想要詛咒對方、將宿儺一同拖入地獄的決心。

——原來在那個時候，宿儺就因伏黑惠燃燒生命的模樣而著迷了。

想要更了解這個人類、想要知道他為什麼要堅持無謂的理念、想看他更多反應、想知道他還可以如何吸引自己。

真要說起來，宿儺答應這個契約也沒什麼特別理由，要不要讓其他人死他都無所謂，但此刻的他只想好好探究眼前唯一能帶給他樂趣的傢伙。

只不過對伏黑來說，這樣講大概等於沒有解釋。理由也太奇怪了……總而言之，只要讓宿儺對他失去好奇心就不會纏著他了吧？對伏黑來說是好事，但對其他人類來說就是壞事了。

不合時宜地，伏黑想起虎杖之前所說的、那個「吸血鬼喜歡處男血」的傳聞。要是他現在擺脫了「男孩」的身份，宿儺會不會因此對他的血失去食慾？

不對，想也知道這是個荒謬的假設。而且要是宿儺對他失去興趣了，那他也會因此而困擾。受害的只有他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再牽扯其他……

一絲異樣的違和感浮上他心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從這個念頭裡讀出幾分「佔有慾」的意味來——想到這裡少年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真是太扯了，他怎麼可能對那傢伙產生那種情感……他只顧著思考，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盯著對方出神好一陣子了。回過神來，伏黑發現宿儺的臉龐在咫尺之隔。

這距離就像電視劇裡適合接吻的情境，雖然伏黑對那些作品沒有興趣，但也曾聽班上同學討論過。他眨了眨眼，愣愣地退開幾分。

「順帶告訴你，你可以把我們之間的協議當作一種『束縛』——也就是不能打破的契約，這樣講比較好理解吧？」宿儺對此不以為意，表情反而十分愉悅。他順手抽走了伏黑手中盛裝櫻桃的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只要你持續供應血液給我，這個契約就依然成立。」

「但要是……」伏黑努力地消化對方言語中的情報，「哪天你覺得膩了想反悔怎麼辦？」

宿儺先是愣了一瞬，才被少年的回應逗笑。明明他都表示了不會違背束縛……這如同害怕自己失寵的表現是怎麼回事？

但他也不介意再欺負他一陣子。他伸出手摟上伏黑惠的腰，將他又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那你就努力帶給我樂趣吧。」

「……好吧。」伏黑非但沒有掙扎，相反地，他順著力道推到對方，並挪了挪姿勢讓自己整個人跨坐在宿儺身上。少年朝眼前的男人露出笑容，「那我就做給你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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