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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带瓦里克去医生那(下),2

[db:作者] 2025-07-27 11:50 5hhhhh 7230 ℃

他用柳叶刀试探地触碰肉块,但正如先前一样,肉膜同化成与柳叶刀同样的银色,在触碰到瞬间攀附上刀刃,刀与机械臂便在一股拉力下穿入浆液。阿尔伯特一皱眉,及时将手臂扯了回来,刀刃,以及机械臂表面的几块白漆却已经成了蠕动的肉片——与其说肉块在排斥,不如说它在尝试将接触到的任何物体都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等试管内的固体全部消失,原本松垮的肉缎突然开始挛缩,向中央束紧。瓦里克的外貌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成型。血液、脏器、骨骼、肌肉依顺序接连出现,最后是雪白的龙鳞,伴随着最外周的肉缎逐渐融化,成为半透的胶质披挂在结实的龙躯上,被引力扯断,尔后陨落到地上,在瓦里克的脚边化作一滩水,流进实验舱的排水系统。

“他像个新生儿一样,不,比新生儿更加鲜活——饱满的肌肉架起他壮硕的身躯,细腻的鳞甲泛着玉润的光泽,暖柔的鼻息,通透而湿润的双眼,四处挂落的晶莹令他看起来像从睡莲里醒来一般……在我观测完他的涅槃后,几乎从未被生命触动的我,仿佛得到滋润一般,对‘生’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憧憬。这是前所未有的,好似我拖着这副行尸走肉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见证这一过程。”

瓦里克扯下脸上的最后一把胶质,随后抬起头,睁开眼。阿尔伯特看着那双青金色的瞳眸出了神,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屏幕,也在同时,他仿佛出现了自己正和这个生命体面对面的错觉,他仿佛能够呼吸,能够奔跑,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到瓦里克温暖的肉体。

“何等美丽……”

但这一切在瓦里克的眼中重现光泽后被画上休止符。

阿尔伯特突然变得极其愤怒,丑陋的褶皱瞬间侵袭了他的脸,年轻的面貌霎时间苍老无比。他感到双眼被亵渎,一个劲用手腕揉眼,如同程序员在死线前看到琳琅满目的bug般悲愤,疯狂地用头敲砸屏幕,直到额头中央破开一个血洞,深陷的玻璃渣被从中涌出的鲜血冲刷而出,随后用充血的双眼狠狠蛰着瓦里克,歇斯里底地对面前的白龙怒吼。

瓦里克下意识退了半步,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他感到无辜,但又立刻归于平静,随之是汹涌的厌恶侵占了他的脑髓——毕竟,自从他死后,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也会遭受最残酷的虐待。

“什么都没做,真的么?”

“不完全是,但我做的都是理所应当。”

他往屏幕上的疯子啐了口唾沫,随后仰头看向刺眼的无影灯——他就这么盯着,即使他的眼睛如同被点燃一般干涩、疼痛,他也只是微微眯起双眼,让聊胜于无的泪水滋润他的眼周,继续让灯光灼烧他的视野。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甚至可以说,被打磨得十分懦弱——反思、忍耐力、判断力、决断力、适应力,对死亡的无畏,以及控制应激的能力,他甚至曾经为这些讨教过哲学家们,那样高傲的他。然而现在,就在这无影灯下,他理不出一丝一毫的思绪——他的眼球沿着眼眶转动一圈,原先他可以在这一圈内思考许多事,但现在只觉得大脑一片浑浊,留下的唯有在沙哑的嘶吼中沉淀的破碎的光景,一种异样感如同慢性毒素一般侵蚀他的理性,同时保持他对疼痛过分的敏感,对性欲亦然。

“好吧,开始吧。”

他听到这句话,方才的挣扎像归于平静的湖面般被抚平,他感知到一瞬间的释然,却又立刻对这种释然感到反胃——这绝不是他该有的。

阿尔伯特抓住瓦里克的四肢,抓住他的上下颚,将他的嘴掰开,随后用两指擒住咬合,抓起他绵软的、肥厚的舌苔。“咯……喀啊,”瓦里克发出痛苦地低吟,嘴唇和牙龈被蛮力抠挖得火辣辣地疼,唾液从口腔深处反射性地流溢出来,渗出牙缝和嘴角,黏滑的液体绕着机械臂蜿蜒而下,另一部分挂到他的胸口,逐滴滴到地上。阿尔伯特仰起他的头,在嘴里固了一个铁环,将龙舌从铁环中央牵出来,压住舌根露出肉红的咽喉,透明的津液随重力涌入会厌,白龙忍不住呛咳起来,引发肉壁一阵急促的挛缩。

阿尔伯特在白龙的周围围上一圈等高的隔离壁,随后取出一根塑料管,插进他的喉咙。“呕……呜呜呜!”过强的恶心感让白龙用力挣扎,但他的四肢被冰冷的机械臂牢牢固定在原地,双眼只能痛苦地凝视头顶惨白的无影灯,一边反射性地流泪,一边忍受塑料管送进气管的填塞感。

塑料管完全插入支气管后,阿尔伯特打开链接管道的水阀,澄黄的液体突然沿着透明的管道,冒着滚滚气泡涌进瓦里克的肺脏。咽口的灼烧感骤然加剧,随之而来的是胸口急促紧压的闷痛——瓦里克的瞳孔骤然放大,心跳急速上升,关节在扭动中不断发出吱吱嘎嘎的促响,紧绷的肌肉勒出青紫色的浮筋,顺延肌腱抽搐。“呜!咕呜呜!”用于固定口腔的铁环在白龙的挣扎下被逐渐挤压、变形,破裂的口腔向外渗血,阿尔伯特便往他的手臂上注射了低剂量的河豚毒素。

瓦里克的抽搐在几秒后停滞,而后转换成不受控制的微颤。他逐渐失去手脚的知觉,但意识仍然十分清醒——肺脏的肿痛非但没有使他的大脑因缺氧而瘫痪,反而使他的意识因为窒息感更加清醒。肺部在同时被浆液充满,外展的胸廓使白龙的胸肌显得更加挺拔,几乎要撑破一般。鲜甜的龙乳在一阵阵颤抖中不断向外泗流,喷在正前方的隔离壁上滑进他的脚底。

就在瓦里克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正逐渐衰弱时,阿尔伯特给他注射了一剂解毒剂,他的胸口再次暖热起来,不知怎得,他忽然为这片刻的心跳声暗自庆幸。但阿尔伯特只是冷冷地补上一句,玩笑似地一脚踹翻瓦里克转瞬即逝的心安:“前几年刚研制出来的解药,你不用感谢我,因为解药只意味着用药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罢了。”

浆液仍然源源不断地向瓦里克的体内输送,过量的刺激性液体逆流而上,涌出瓦里克的喉口发出接连不断的“咕噜噜”,随后在食管的挤压下,一线涌入他的胃肠。瓦里克被冷汗浸透的胸腹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冰凉的液体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拔凉的腹腔引得瓦里克一阵寒颤。

一泻而下的液体滚入肠道,横冲直撞好一阵后,再从瓦里克的肛门漏出,澄黄的液体稀里哗啦地洗刷着白龙体内的浊物,不受控制地流满他的股间和尾根。瓦里克从面前的屏幕看见自己“失禁”的模样,像个无助的残疾人在原地排泄,羞耻又绝望地深吸气,从喉口爆发出断续的悲吼。而被撑得满满当当的肠道又不断挤压着肉壁另一侧的前列腺和膀胱,勃起的龙屌搏跳着向外喷出浑浊的白精,然后是腥臊的尿,再是更大量的龙精。“咕……呜!呜嗯!咕哇啊啊啊啊!”腥臭的浊物一汩汩交替随着痛苦的低吼,用力喷在隔离壁上,融入肛门排出的温热的液体,漫过他的脚踝逐渐上涨。

但他依旧能够呼吸。

他看着刺鼻的液体漫过打战的膝盖、射着空炮的肉枪、胸口、颈部,最后漫过他的头顶,甚至当他在这股液体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到不妥。

他仿佛能在这液体中生存,唯独他意识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即使机械臂松开了对他的束缚,他仍旧无法活动。周遭的液体像是胶膜紧紧吸附在他的皮表,然后化作千万斤重的铅块嵌进他的毛孔,使他动弹不得。

但他仍旧清醒着,听着愈加紊乱的心跳,转动眼珠,仍旧清醒着。

阿尔伯特泡了一杯咖啡,坐在一把老旧的沙发上,侧方有一只老式的胶片机,滚动着转盘往虎鲸背后的白墙播放黑白的无声纪录片。他放下咖啡,伸手转了两圈胶片机的把手,墙面上便释出早期科学家制造断层切片的影像,用高速铁绳一层层片下尸体,如同打字机一般的操作,只是少了按键,多了些擦拭,但仍弄得实验室血肉模糊。阿尔伯特回头看了眼,又转回来,眯起眼抿一口咖啡,停下胶片机,向瓦里克解释道:“给你灌注的是能够溶解氧气的固化液,用于制作活体标本、断层切片,可以维持人的意识,还能避免血肉飞溅,曾经一度用作死刑犯的极刑,去年刚废除的。但是,当然啦,像我这种人肯定知道怎么调配,不如说本身就是我出于无聊参与发明的,”他站起身,把咖啡杯放进洗手池,优雅地拎起白大褂的衣领,稍加整理,随后将双手背到身后去,“你不用担心自己的污浊会玷污标本,这种固化液的密度极大,我会确保你所有的……呃,排泄物都被冲刷出去,最后只留下纯净的、饱满的身躯,为伟大的科学做贡献。”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步,”阿尔伯特在瓦里克背后的隔离墙开了孔,往内送入两根粗长的针管,切开龙尾,暴露出青紫色的尾静脉,选择一段结扎,切开静脉,将两头分别接入两根针管,随后以同等速度,一边向静脉中灌注紫红色的固化液,一边从静脉中汲取原本的龙血。“这也是为了维持你的细胞活性,即使你的血液停滞也能给你的大脑供氧,并且因为加了血红素在流入你的肺脏后会因充满血液变红,再因为氧气置换,失氧变暗,用以维持你的血管色泽,很先进的技术吧?”阿尔伯特瞥了眼瓦里克愈加鲜红的睚眦与竭力扭动的身躯,不经意地上扬起嘴角,重新冲泡了一杯咖啡,隔着屏幕坐进沙发,恣意地切换镜头,对焦在白龙抽颤的眼睑上。

当血液置换率显示100%时,阿尔伯特停下了机器,摇着手中的瓷杯,静待片刻。他非常享受这段时光——他将自己的椅子拉近瓦里克,把耳穴贴到屏幕上,闭上眼,他仍然能够听到白龙胸口强有力的搏动,他能幻想那颗强韧的赤红色尤物,从心尖收缩,短暂的波长拢过心室,将血液一汩汩泵出心脏。

想到很快白龙就会从一副完整的躯壳变成数十张薄片,阿尔伯特侧过头,忽然有些不忍。他托着头,烦躁地把圆珠笔的按钮按在握把上,发出一长串喀塔的细琐声。过了几分钟,他停下了圆珠笔,站起身,仍旧把双手背到身后去,仔细端倪着面前浑身绷紧的白龙。他与那双青金色的眸子平视,进出白龙口吻的固化液已经停止流动,白鳞紧紧黏附在他的肉躯,勒出肌肉交界的轮廓。他的呼吸已然终止,血管也不再收缩,心跳也随之逐渐衰弱。但是瓦里克的眼中还有神,火焰一般的高光在他的瞳孔内灼烧,淌于眼角的鲜血始终没有滑落他的眼睑。

阿尔伯特用激光切下第一层五毫米的薄片,从瓦里克的脚底取出来。

意外的,瓦里克没有咆哮,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咆哮的权力,但随之换来的是整栋固体的震颤。断层没有血液渗出,但断口处的肌肉仍在竭尽余力挤压彼此,条状的平滑肌做着最后徒劳的蠕动。就在阿尔伯特的机械臂上,暖热的细胞逐渐失活,进而冰冷。他捧着这片薄片放进显微镜下,变形的痛觉神经像葫芦藓一样簇拥在皮下,有几处细胞甚至断送在了分裂的瞬间。

阿尔伯特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会心一笑,神清气爽地把半透的切片高举向无影灯,仔细端倪了好几分钟后,用激光切下第二片。

让我们切换视角。

他已经在恐惧和愤怒中挣扎得十分疲惫,窒息、胸闷,以及不亚于癌症痛的、各个脏器的绞痛。固化液像藤蔓一般附着在他的体表,绕了好几层,再把布满尖刺的根系扎进他的肌肉——他无法挣扎,彻骨的疼痛和瘙痒扭打着挤进他的神经,鼓涌,一路挤压摩擦臃肿结块的内脏,传进他的颅内。实际上当固化完成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已经失神了,只是固化液将那团火焰凝结在了他的眼中。模糊的澄黄色的背景在他的视网膜上成像,他的意识被隔断在视网膜的背后,只要他想,他连这个背景都可以无视。这是他唯一自由的时刻,他的意识在白幕中央游走、周转,在固封的极限中靠着最后一丝自由苟延残喘,感受着不同程度、不同模样的疼痛,一汩汩泵进他的意识,具象化成针,或刀子,或冰,或肿瘤,或火焰,或千斤锤……同时或者逐次地,像被踹翻的乐高积木桶——

砸在他身上。

一阵强烈的灼烧痛突然划破其余的所有痛苦,强行将他的肌肉打直、扭曲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制作成一片片薄片。他已经过了绝望的阶段了,读着秒,他开始计算每一次疼痛的间隔,起初像站在火盆上,然后是针堆,最后是冰面。余痛的长波一阵阵席卷着他在清醒和恍惚中挣扎的意识,最终像一条细长的寄生虫钻进他的脑干,伴随着各处肌肉的绷紧,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种痛苦中擀成平面。

他还能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在节节降低,唯独没有血液喷涌的感觉,他开始怀念温热的液体肆意乱流的触感。这本可以成为他最后的不屈,而不是如今这种干燥的疼痛,只能眼睁睁等着自己的体温流失,成为一具干尸。

激光砍完他的最后一节大腿,停了下来,方形的切片被机械臂挂在他的面前,其中圆形的组织,以及大大小小的洞眼让他感到反胃。几秒后,激光开始由平切改为纵切,瓦里克猛地意识到什么,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突然从梆硬的肉棒里传上来。白龙瞬间被碾在电流的酥麻和伤口的滚烫之间,肉棒再次被刺激得坚挺,即使在固化的状态下,海绵体仍旧拼命挛缩,挤压尿道里残余的未完全凝固的胶质。

他已经疼得麻木,用残存的意识挖掘同步加剧的快感,看着饱满的肉片被逐次挂到面前,同时开始失去嗅觉与味觉。眼前的固化物越来越少,视野也随之清晰,而就在他的视野变得格外清晰的下一秒,激光斩断了他的虹膜,灼烧感一道道捋过他的心胸,他的视野瞬间成了一片空白,紧接着便堕入无尽的黑暗,连同情绪也缓慢地流失。又过几秒,他的耳边也彻底消音,只剩尖锐的耳鸣充斥他的大脑,但也没有坚持多久,激光便彻底剥离了他的意识。

他解脱了,至少暂时地。

阿尔伯特将新鲜的切片陈列在实验舱里,细致地刷上一层层甲醛,随后打开摄像机,对着实验舱中央悬浮的颗粒开始录像。这是他第二次记录这种场景,唯独不同的是,塑胶中的断层切片并没有因为从中渗出的分子结构而缺失,那些细小的肉色颗粒克隆着彼此,如同泡沫般悬浮到空中,互相碰撞、连结、汇聚,随后再次形成一匹肉缎。然而狭小的实验舱内并无法同时容纳两副龙躯,因此那些肉缎飘浮片刻后,向舱门——也即阿尔伯特的脑勺——飞去。阿尔伯特一皱眉,立刻将切片系数沉进舱底的空室,肉缎才停滞下来,同先前一样,在原地包裹出一个人形木乃伊……

肉缎逐渐束紧的时候,他开始往舱内注水。他的视线在瓦里克无神的双眸上逗留了一会儿后,数着数,赶在白龙恢复意识前,转身消失在半透明的屏幕中。连着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除却瓦里克头顶的一轮莹绿的无影灯以外的、实验室中的一切光亮。

于此,偌大而漆黑的实验室只剩下中央的泡在水中的白龙,静得只有水声。

一种彻骨的寒冷砸醒了瓦里克的意识,他的心跳先于他的大脑极速加快,甚至在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前,他的大脑已经释放出恐慌的信息。逃跑或者战斗在脑仁内短暂地争夺掌控权后,在瓦里克低头看到没到脖颈的水的瞬间达成一致——它们慌乱地指挥瓦里克不顾一切地捶打面前的舱门,捶打不成换肘击,再由肘击换成冲撞。多次尝试无果后,走投无路的白龙后退几步,猛地一头往舱门撞去,但随着一声闷响,除却落入水中的两根白角与扬起的血雾,牢固的舱门仍旧完整地泛着青绿的冷光。

冰冷的清水令瓦里克不停打战,心跳却越来越快,他无助地大喘气,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任何工具。他将视线转移到舱柱上的机械臂,但由不得他仔细思考,水位已即将淹没他的鼻尖。“咳咳!不行,这样会死……!”他呛了口水,爬到舱柱上,半展双翅在水中扑腾,朝清冷的无影灯高举鼻尖,同时试着抠挖钉死在舱柱上的机械臂。“呜!”脱力的双手突然从舱柱上脱落,指端的龙爪亦随之断裂,一线刺痛让瓦里克紧咬一记牙根——而就在双爪脱落的同时,水位彻底盖过他的鼻尖。白龙只仓促地深吸一口气,便沉进满舱清水。

“咕……咕噜噜……”沉重的心音从瓦里克膨胀的鼓膜深处传出,倒灌入鼻腔的水滑过他的舌根,呛入气管,咽口一阵火辣辣的疼让他忍不住喷出一串气泡——他立刻捂住嘴。数着心跳平静片刻后。他忽然想起舱底的排水口,于是强忍着被水侵入眼眶的疼痛,睁开眼,鼓足腮帮,一纵身朝水底游去。他把手指塞进缝隙,双腿蹬壁,然而即便他挖到红肿的双手开始渗血,紧皱的额前青筋暴起,舱底的铁板仍然纹丝不动——他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鼓膜内的心跳逐渐衰弱,他的四肢开始僵硬,身体将仅存的弥足珍惜的氧气选择性地导向大脑。

他松开了发紫的手,举到面前,斑驳的伤痕下是被水泡得褶皱的皮肤,冰冷,并逐渐开始失温,深层的神经爬满密密麻麻的电流。但他的肉棒却不听使唤地冲出生殖腔,随着胸口加剧的闷痛,膨胀、发热,腥臊的液体不断流出马眼,融进水里,喷张的血管贪婪地夺取大脑中所剩无几的氧气。

“噗……噗噜噜……”瓦里克绷紧的腮帮泄出几个气泡,他立刻掐住自己的喉咙,停止空气的继续上涌,但同时也换来大脑的快速缺氧。他感到昏沉,视野变得恍惚,肿胀的眼底漂起鲜血,红雾蔓延在头顶的无影灯前,身体也随之不受控制地抽搐。大小的肌肉群互相牵拉,在瓦里克肿胀的皮下抽着长筋,他的脖颈不停向右偏转,像个癫痫病人一样高频挛缩着疲惫的肌肉群。绞痛瞬间从抽筋的肌腱深处席卷而来,他的脸色也逐渐苍白,愈来愈多的气泡涌出他的嘴。而龙屌也同时吐出澄黄的尿,随着翻涌的水流上升,浓烈的尿骚涌进瓦里克的鼻腔,滑进肥腻的舌根,咸涩让瓦里克反胃,牵扯得消化道也搅起一阵剧烈地痉挛。

又过了一两分钟,他的腮帮已经撑到极限,尔后一声孱弱的叹息,一连串气泡上升到无影灯后,瓦里克的胸口最后一次内收,大量的水随即倒灌入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胸腔立刻像气球一样膨大,积水的肺脏如同装满砾石般刺痛着周围的器官,拖着他的身体愈加下沉,而他的四肢已经完全丧失知觉,双臂自然打开,僵直的身体借浮力倾斜着立在水中。他的心跳则在此时迅速加快,紊乱、微弱的心音在他绵薄的意识里徘徊,他的视野逐渐蒙起一层白雾。几秒后,全身上下唯一还在运动的,只有胯间涨得通紫的龙根,挺立在生殖缝上搏跳。

“救……救命……救……咕唔!”

鼓膜内的最后一声心音消失,他绝望地用余力踢踹舱门,但是没有应答。

“虎鲸!虎……呼呜呜!”

他放弃思考,天真地试图向阿尔伯特低头,但是应答的只有死寂。

“放过我,求你……放过……咕——”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白龙两眼一翻,双手倏然垂落,抽搐的肌肉群挣扎两下后,也跟着没了动静。随之数股浊白冲出铁直的肉棒,乍然有力,却也没游几厘米,便如同烟云似地散在水中,须臾仅存几缕幽丝,飘飘然浮过瓦里克紫红色的脸,随着他鼻腔里旋出的两点气泡滚上舱顶去了。

冷月般的烟青透过浑浊的水,倾泻在瓦里克打旋上升的遗体,黯然无色的龙鳞被漂得冰清玉洁,糅杂成绸缎的体液沉浮在他浮肿的身周,粼粼的水波怜惜地抚扫他死灰的面容,以及他枯竭的、犹如劣等青金石的眼珠。他像是浮萍下积压的废搪瓷,成为了凄神寒骨的实验室中的一头东施。

“十五分钟,正好。”阿尔伯特停下秒表,重现于荧幕上,“下一步怎么做呢?把你粉碎成肉末装在不同的罐子里?还是瓦解免疫系统制造肿瘤素体?海拉细胞我这里有的是啊……哦哦我想到了!让你感染不同的病毒进化出抗体吧,全世界的人们都会为你的伟大而歌颂你,就算你变得不成样子,也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划时代的成就而甘之如饴吧?呵呵,太棒了,那就从环孢素裸龙开始吧,还是说MPTP致帕金森?严谨——呼,对,严谨,我不能在伟大的实验中灌注情绪,嗯,好,那么就开始吧。”虎鲸奸佞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过身看向已然没气了的白龙,其嘴中的最后一口血污在浑浊的液体中缓缓上升、扩散。阿尔伯特突然一沉眉,取一根针从瓦里克的第一颈椎穿出喉口,拔出来,在水中洗尽针上附着的黏液后,扒开死尸的嘴,再用银针钉穿他的舌与下颚,拿尾鳍打起节拍扬眉吐气道:“行了,呼,这个人设也玩腻了,下一个应该是……”

此时,实验舱外的门突然开启,从黑暗中欠身步入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拿着什么,驻足于门口。屏幕内的虎鲸顿觉不妙,即刻亮灯,却只听沉重的“彭”声,天花板的亮光还没来得及闪烁,便在一簇短促的电光火石中炸得粉碎,苟延残喘的余光划过房间的一隅,包括门口的轮寂,以及他手里的HCAR步枪。阿尔伯特方欲出声,只见暗影中飘过两条猩红的瞳光,随即两枚子弹击中实验舱角落的备用电池。子弹落地前,又另起一阵火光击碎了一旁的电线,虎鲸还没来得及咒骂,便随刺啦的电磁声骤然弥散在浓烈的硝烟味中。

轮寂咽了一口蛇信,驻足远望片刻十米外逐渐暗下的实验舱,随后将右眼重新对上瞄准镜,两枪击毁舱门栓,僵硬的白龙便连同浑水一同喷涌出舱,身上尚插着数十把链接舱内的器械,滑躺于碎裂的弧形舱门上。带着血腥味的浑水淌到轮寂的鞋边,电器发出最后几声哀鸣后,房间内便只余下水滴的嘀嗒。他没有擅自靠近,而是系数打断连接于白龙的钢管,而后蹲下,食指时刻扣紧扳机,如同猎人等待猎物从树后现身。

良久,瓦里克吐出嘴里的针,扶着脑袋爬起身。可还没等他撑稳,手掌下的玻璃轰然碎裂,那白龙便重重砸在地板上的碎玻璃上。“嘶……”瓦里克倒吸一口凉气,拍拍身上的残渣,扶膝站起。而就在他站起的瞬间,正前方突然窜起火光,未等他反应,只听腹底两声震得耳鸣的爆炸,便觉两膝以下骤然蒸发,身体随之向下一沉,膝盖的断口重重砸在身下竖起的碎玻璃上。“喀啊啊啊啊啊啊!!!”那白龙立即抱头嘶吼,从下升起熟悉的血腥味侵入他的鼻腔,整个下身如火中烧,大把的冷汗从全身各处淌下。在疼痛的驱使下他弓起背,摸黑从地上的冷水中找到一个诡异的柱状物。瓦里克颤着手摸着那尚留有余温的肉柱,从粗糙的断口一路向下摸去,指尖每移一寸,他的呼吸便一层比一层加重,当摸到脚踝时,那白龙扭曲着脸再次哀嚎起来,悲愤地向四周不见边际的黑暗咆哮道:“谁?!滚出来!”

突然一连串踏水声迎向瓦里克,他的身边闪过一个影子,可余光还未跟上,地上的另一条腿便已消失。紧接着从身后响起两声枪响,两粒子弹落地时,白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臂在眼前落下,噗通倒在地面的水泊中。他那被炸碎的小腿正压在手臂上,一堆模糊的红白相间的肉块让那白龙在剧痛之外,更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向前耸起肩,抽搐着腹部干呕不已。“从哪里来的……攻击!”含着满口血腥的白龙带着粗重的呼吸朝身后看去,就在他扭过腰的同时,又一声枪响同时炸开了他的两片翅膀,还未等瓦里克回过头捕捉枪声的来源,他的身侧突然亮起一连串延绵不绝的火光,无情的弹雨瞬间将那白龙从地面扫射到墙上,甚至未来得及咽气,便已被炸成了一团焦糊的肉泥。

白狐卸下弹匣,从兜里掏出另一盒填上火药,咽下嘴里的龙肉,顺便叼起一根水果味的棒棒糖,将枪托夹进肩,重新瞄准正徐徐蠕动重组的肉块。

“你!”重生完毕的瓦里克刚要爬起,又一阵劈里啪啦的电光火石扑向那崭新的身躯,从一堵枪拖扫到另一堵,震耳欲聋的火力倾轧中混杂愈来愈弱的惨叫,硝烟中焦糊的肉末飞溅进水噼啪作响,墙面在零星的火光中被弹坑和血肉糊出一个偌大的“死”字,而地板则漆上一层又一层猩红。

转眼间轮寂嘴里的糖耗尽,他向旁吐出纸棍,换上另一根糖,重新填弹、上膛,静候下一次的复活……

轮寂的呼吸和神色都平静得诡谲。当第十盒弹药泻尽后,他摸了摸空得彻底的口袋,将枪弃置一旁,拔出腰侧的匕首,一个箭步跨到瓦里克的身边。他从血泊中握住断角,拎起奄奄一息的龙头,将匕首插入他的眼睛,一转,连着视神经一起剜出眼眶,随后摔砸在地上,握住刀柄向下猛捅,从颅顶刺穿下颚,紧接着举起插着头的刀,转手向墙上一砸,龙头便被劈成两半,乳黄的脑浆和鲜血混成斑驳的胶状沿刀刃啪嗒、啪嗒坠落。

轮寂一挥匕首,撤干刃口的血污,后退两步等着地上彼此分不清属于哪一部分的肉块长出新的肉体。他侧耳倾听地面的蠕动,等新的身体刚组装完成,抬起两条蛇尾拽下他的双翼,随后一脚踹翻白龙,将其沾满血污的腰腹在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紧接着利落地将四肢关节插进地面,跨坐在瓦里克的腿根,在白龙哭吼前割断他的气管,竖起匕首,一刀、一刀狠狠贯穿发颤的肉躯。

他恐怕在白龙身上刻字会消失殆尽,便每杀瓦里克一回,往他的龙角上划下一刀。直到法兰克气喘吁吁地打着手电开启实验室的门时,瓦里克的两根龙角上已足足有了八个“正”字。

“够了!轮寂,够了!”

白狐听到黑狼叫停,手中的匕首突然脱开掌心,向下扎在白龙的胸脯上。轮寂一泄力,如同脱线的傀儡般后坐在血泊中,被刀柄摩擦出血的肉掌左右微颤着耷拉在他的体侧。他缓缓将颓靡的视线移到法兰克的身上,耸了耸肩,左侧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向上抽搐。气氛凝固片刻后,他说道:“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么不堪的场面,你应该晚点来的。”

“回来吧,轮寂,回这边来。”

白狐抖抖耳尖,瞥了眼地上的白龙,随后拔起匕首,在濒死的喘息中离开瓦里克四分五裂的身躯,裹着浑身湿漉漉的血污搭上法兰克的手,向前跌一个踉跄,扑进他整洁的怀里。“我只是……想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他的低语中挟着一抹呜咽,“我知道你下不去手,那就让我来做这些肮脏的事。我不能、我做不到,他差点强暴了你,我咽不下那口气……!”

“但是已经足够了,”法兰克平静地安抚轮寂抖瑟的脊背,用余光扫向一旁低头不语的轮契,“足够了……”轮契听到这句,双耳向后脑折去,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他愤懑地喷出一股热气,径直跨向还没完全缓过神的瓦里克,一把握起那龙的脖颈,两指掐进血管,转手一扭,清脆的“喀嚓”后,白龙的头应声被折到背后,刚恢复的片刻生机再次随摔落于血泊的双臂归于寂静。

罗旭向前跨上一步,拍拍法兰克的肩:“给你添麻烦了,你还想怎么处置他?趁现在一并办了吧。”“你可怜他了?”法兰克瞥了眼罗旭背在身后的黑火,随后望向不远处被一次次拗断脖子的白龙,渐出了神,低头浅笑,耸耸肩,“收起来吧,即使他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你也还是下不了手的。况且我相信轮契会处理得更好,何必为难自己呢,对吧?”他这么说着,拾起地上的枪背上肩,随后抱起轮寂,对房间里的剩下两人说道:“出去喝杯茶吧,这边乱糟糟的,一会儿得好好收拾一下。”

……

下山的路上,罗旭搭上始终沉默的轮契的肩:“好了,别那么自责,瓦里克才调教了多久,来日方长呢。”“自责?不,我恐怕哥你误会了,”轮契却笑着回过头,“我只是觉得有趣极了,不用我以前一贯的把戏的话,要使一个人死心塌地地服从竟会变得这么不简单,这可太有意思了。而要说唯一的不满,大概是……本来还想在法兰克家蹭个晚饭的,这下全泡汤了。”他嘟囔着,突然感到手心涌过一息脉搏,便再次拗断白龙的脖颈,继续拖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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