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くじら島（中）

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又是在一脸笑容地抱着他的ゴン的怀里醒来的，而他也不准备挣扎了。

昨晚在看到ゴン的眼泪之后，他觉得自己除了想要守护ゴン的笑容的心情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了。

起初ゴン告诉他自己为了找他奔波了整整九个月，他对这份执著还没有什么实感。可是而今，当那孩子在睡梦中褪去表面的强颜欢笑、展露潜藏在内心深处真实而脆弱的一面时，他才意识到一直沉浸在自己自我质疑这份感情里的自己有多么荒谬可笑——明明ゴン是那样地重视自己，可是自己却因为战场上ゴン在陷入极度痛苦时的只言片语而对他产生了嫌隙，继而质疑自己、质疑ゴン，乃至最后负气离去。而他的这份自我质疑，在伤及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地伤害着ゴン。

就算是自己想要逃开，但是两人之间产生的千丝万缕的羁绊早已将他们连结在了一起。ゴン为了复仇擅自切断感情的联系、一意孤行地向着死亡奔去，他会痛。同样地，他的心生质疑和擅自负气离去，ゴン也会痛。

为什么笨拙的自己现在才意识到，他们早就已经分不开了呢。

因为刚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睡在自己身边的キルア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也被按进了对方的肩窝，ゴン感到了一丝诧异——昨天不是说好的不要一直粘在一起的吗？怎么キルア今天就变卦了？

但是，透过对方身体传来的有力心跳声很快就令他安心了下来。于是他轻轻地蹭了蹭キルア的脸，小心地嗅了嗅キルア的气息——是キルア汗液混合着自家沐浴露的香味，是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最喜欢的キルア的味道。

似乎因为是被キルア的味道包裹着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头晕晕乎乎的，精神也格外放松。过度的放松使得困意再度袭来，但是就在他准备再次眯一会的时候，声音自キルア的方向传来——

「醒了吗？ゴン。」

「嗯。」他答道，然后迟疑了一下才将徘徊在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キルア不是说以后不许一起睡了吗？怎么又……」

「ゴン。」キルア打断了他，「我昨天说的你都忘了吧。以后想要一起睡都没问题的。只是……」

他感到キルア揽住他身体的力度在加深：「以后再也不许一意孤行了。」

「什么『一意孤行 』啊？」

「那时，你知道我的受到的伤害有多大吗？」

ゴン完全懵了，他根本不知道キルア指的「一意孤行」是在说什么，也不明白「那时」指的是哪时。

「对我说『和キルア无关 』，就那样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最后自己命都不要了……！」少年的语气变得激烈了起来，「你这么任性地把我抛在一边！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

原来是那时的事情，原来キルア还在生气……等等，不对，为什么现在的キルア还记得那些？

「……キルア……你……恢复记忆了？」

他稍微推开了抱紧自己的キルア一点，好让自己有空间抬起头来。在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了银发少年那张因为怒火而扭曲的脸之后，他的身体也轻微地颤抖了起来。只是，不知这样的颤抖是因为得知キルア恢复记忆而产生的极度喜悦还是因为对于此刻キルア突如其来的怒火而产生的恐惧。

「啊，对。我恢复记忆了。与其说我恢复记忆了，不如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任何东西。」

「……哎？所、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 』。」キルア又一次打断了他，「以后不许你说那种话了，还有，不许你再随随便便地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人！必须先和我商量你的想法！」

说完，キルア停顿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他说：「现在就答应我。这样我就同意以后还陪你一起睡，而且不再生你的气、彻底原谅你。」

「那キルア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再把事情全部都藏在心里，无论是生我的气还是喜欢我的事情全都要好好地说出来！什么都不说就擅自离开真的太过分了。」

「我先提出的要求，你先答应我！」

「不要，キルア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答应キルア！」

「你！」

「我怎么啦……！」

他对着キルア鼓起了腮帮子，毫不示弱地瞪着キルア那双蓝色的眼睛，而キルア也以牙还牙地瞪了回来。只是，是他的错觉吗？明明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但是，在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キルア那双漂亮的眸子开始有了轻微的颤动，拧作一团的眉眼也渐渐散开，本该流露出的愤怒情绪似乎在悄然之间转化成了别的什么东西。而キルア的变化引得他的思考也渐渐地偏离了正轨——

为什么キルア的那双眼睛那么好看，好看到快要把他吸进去……为什么キルア的神色那么忧伤，忧伤到他忍不住想要抚平キルア眉间萦绕的心绪……为什么キルア呼吸的味道这么好闻，好闻到让他想要凑近品尝更多……为什么キルア的身体变得好热，热到好像在发烧一样……

就在他思考キルア会不会是生病了的时候，声音从门那边传了过来——

「你们两个啊，不要感情好到连吵架都抱在一起好吗。」然后是尾随而来的一句，「真是的……现在的孩子。」

然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キルア和他一起看向了卧室的门。

站在门口的ミト阿姨双手插着腰，手中的铲子上还闪着煎荷包蛋留下的油渍。

「早饭做好了哦。」

坐在早饭的餐桌旁开始往嘴里塞烤鸡腿之后，他一直都在悄悄地观察キルア。但是キルア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看他，而且还一直脸红红的。

自从在床上得知キルア恢复记忆并开始小吵小闹，キルア就变得怪怪的，就好像……词汇匮乏的他想不出形容词。但是，キルア身体发烫并且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样子却宛若一帧剪影，深深地烙在了他心里。要不是ミト阿姨要求他做个好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许大声说话，他现在立刻就想问出キル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假扮失忆？为什么突然又抱紧自己把一切澄清？为什么明明在吵架却突然变得怪怪的……想到キルア在床上的样子，他觉得キルア的样子好吸引他……简直变成了他心里的一个难解的谜。

但是，他的期待却变成了泡影。因为，趁着他们吃饭的时候收拾两人床铺的ミト阿姨在床上发现了被马克笔划开的长长的一道黑色印记。在看到ミト左手拿着马克笔，右手提着被弄脏的被单出现在两人面前之后，他还傻傻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一旁真正的始作俑者却非常「适时宜」地站了起来，一边冷静地说着「我吃饱了」，一边起身将自己的餐盘送到厨房的水池边开始冲洗。

于是，等待他的便是一顿训斥以及在自家庭院里搓洗床单的惩罚。

在烈日之下他气鼓鼓地搓着被单上怎么都洗不干净的马克笔痕，抬头擦汗的时候不经意望向房间，发现在空调房间里吹风并叼着棒棒糖的キルア捂着嘴看着自己偷笑，这才明白了整个事件的真凶究竟是谁。

——太坏了吧キルア！不仅拿失忆的事情骗了自己和大家，而且还把他在床单上干的好事嫁祸在自己头上！

一边一点一点拧干床单上的水，ゴン一边愤愤然地想：「等我忙完了一定要キルア好看！」

然而事与愿违。待他洗好床单并拧干，在一旁同样洗衣服的ミト也完成了工作。于是，本职工作的晾晒被单就变成了和ミト一起去家后面的一处小山丘上晾晒全部衣物。抱着一大筐瓢着洗衣液馨香的衣服朝后山走去的时候，他发现キルア悄悄地溜出了门，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闲暇去管キルア的事了。

接过ミト递给他的衣架之后，重复性的机械劳动开始了。数不清进行了多少次「将湿漉漉的外衣展开，在空气中将残留在衣物上的水渍完全抖掉，最后把衣架自衣服的领口插入并挂在晾衣杆上」的相同动作，洗衣篮里终于只剩下那张被他洗干净的被单了。

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ミト向他走来，扯起被单的两角，并示意他抓住被单的另外两角。在两人合作着抻开被单后，最后一点零碎水星被彻底从床单上抖搂干净。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被单另外两角的ミ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终于给他放了假。

忙完工作的他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キルア不在身边，自己也没有特别想要完成的事，他于是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走到连接山丘下坡的地方，挑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在上面坐了下来。

因为处于自家后山的高地，这里视野极其开阔。望着山下冒着袅袅炊烟的一排排小木屋，再缓缓抬起视线，将目光一路向前，直到触及大片嫩色菜田和已经与天幕一起融成背景色的藏青色森林的交界处，他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

くじら島真好啊！

山顶微凉的清风拂过，身后的衣物随风摆动，发出「唰啦唰啦」的响动。在清洗干净的布料散发着馨香飘荡过来的同时，一路蔓延向山下的绿色草坪因为山风而掀起了层层波浪。随着微风时起时伏的绿色波浪当即吸引了他的目光，而就在追随着这样的浪潮向山下扩散开来的时候，他的视线撞上了正在自山下向上走来的白色身影。

——是キルア。

银发的少年左手和右手分别拿了一个甜筒，因为害怕甜筒上的奶油掉下来的缘故，登山的速度不是很快。就在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少年高举起了手中已经开始往下滴奶油的甜筒，开始向自己打招呼。

——原来キルア并没有对自己置之不理，刚刚溜出家门是为了犒劳自己买零食去了啊！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立刻提了起来。带着欢欣鼓舞的情感站起来之后，他将全部对于キルア的火气抛诸脑后，心里只想着和キルア快快重逢。

从山顶俯冲向キルア的时候他张开了双臂，准备给キルア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在看到他快乐地从山上飞下来的样子之后，キルア却停住了脚步。

「笨蛋！不要这样啊！会很危险的！快停下！」

可惜的是，キルア的警告声传入他耳鼓时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惯性使得向山下俯冲的他完全来不及刹住车，就这样和迎面上山的キルア撞在了一起。在下意识地抱住キルア之后，两人一起向下坡的方向倒去。尽管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并不算疼，但是因为四周完全找不到任何阻挡物作为缓冲和减速的工具，巨大的惯性还是推着他们继续向山下滚去。

就这样，直到滚离了山坡，抱在一起的两位少年才彻底停了下来。

此刻，两人之间的姿势甚是尴尬。ゴン伏在キルア身上，キルア躺在ゴン的身下。而原本握在手中的两只甜筒不知何时被抛向了空中，并在天空中划出两道弧线之后，分别倒扣在了キルア的脑门和ゴン的后脑勺上。

乳白色的奶油顺着刘海和鬓角滴滴答答地流了キルア一脸，冰冰凉凉的，而且还迷住了他的双眼。甜腻的汁液粘在脸上的事实当即勾起了キルア的怒火。但是，就在少年皱起眉头准备批评对方做事不经大脑的时候，脸上突然传来了一股温热的触感。

于是，因为准备斥责对方而微微张开的双唇就这样止住了呼吸，已经递到嘴边的话音也被他重新吞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

脸颊，眉毛，额头，鼻梁，ゴン仔细地舔着粘在キルア脸上的每一处奶油，因为是キルア特意买给他的雪糕，所以才不能浪费掉。

真好吃啊，也不知是因为雪糕的味道太好了，还是因为キルア的味道太好了，舌尖被奇怪的欲望支配着，在舔完了キルア脸上的每一个角落之后他还觉得不够，于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沾有最后一点奶油的キルア的嘴唇。

舌尖触碰到キルア嘴唇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身下的人僵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拒绝他。他于是放开胆子仔仔细细地舔了一圈キルア的嘴唇，然后将舌头顺着对方微微分开的唇瓣探了进去。

キルア的口中冰冰凉凉的，因为刚刚舔过雪糕所以还勾留着甜甜的味道。为了品尝最后一点雪糕的滋味，他用舌头仔细地搜刮着キルア口中的每一寸区域，牙齿，牙床，口腔黏膜，最后是舌头……

尽管品尝完キルア口中味道之后他还觉得意犹未尽，但已经舔干净每一处奶油的他也只能选择退出。于是他放开了已经纠缠在一起好一会的キルア的舌头，将嘴唇和キルア重新分开。

「雪糕的味道真好呀，我还想……唔唔……」

话音只吐出一半，后脑勺就再次被对方按住。

然后，两个人的嘴唇重新粘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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