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神威！你不要闹脾气！”日乃香狠狠地拎着她的领子，对着她大吼大叫。自她有记忆以来，这是第一次，她看着日乃香红通通的眼睛，无奈地笑了。

“日乃香姐姐，我没有闹脾气。你要往西去警戒无限溪谷的敌人，那我就前往南边的须佐能乎长城守着就好，现在出云公国和炎之部落都还没有被敌人侵略，我这个选择比姐姐你安全得多。而且我这样做，还有可能和炎之部落相互援助……我比姐姐的处境，要安全得多。”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去了！我……我可以骑着天马往返两处巡视的！你还有如月和神流，千万不要凭着一时冲动做事啊！我……我已经失去了弟弟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这个妹妹第二次……”日乃香捏着她的肩膀，神威只好拍着日乃香那双青筋都凸起来的手，示意她放松一些。

“我的实力也很强的，可是白夜三神器之一的夜刀神认定的主人呢，相信我吧！而且除了我，也没有人更适合去了，拓海不在了，樱又远嫁到了炎之部落，姐姐你要去无限溪谷，龙马哥哥不能离开白鹭城，现在能去坐镇的王族，只剩下我了。”

日乃香哑然，其实她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妹妹涉险，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哥哥龙马，看见龙马朝她摇了摇头，心下一沉，没有再劝阻她。

“神威，日乃香，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妹妹，作为王族，我们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不会阻拦你们选择的道路，但是作为哥哥，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以保全自己为重，对方是能够控制亡者的龙，如果觉得无法战斗，就绝对不要勉强自己，以免死后沦为对方的傀儡。记住了吗？”

“是！”

她和日乃香异口同声地应下。

走出议事厅，她看着日乃香的背影，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心慌，于是一把拉住了日乃香的手，惹得日乃香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她。

“怎么了？”

“……没事。”神威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拉了拉日乃香因为长期练武而有些粗糙张茧的手指，“我就是想起来了，日乃香姐姐说过，成为天马武士是为了把我从暗夜抢回来，对吧。”

“啊……”日乃香的脸微微地泛红，“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是啊……十多年了，可是我总觉得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我啊，一直都觉得日乃香姐姐好帅呢。”

日乃香脸上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苦笑道：“哈哈……还是说我没有女人味吧。”

神威摇摇头。

“不是的。一想到姐姐你会在我危险的时候骑上天马，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赶来帮助我，我就觉得很安心。”

“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日乃香笑着揉了揉神威的头。

“日乃香姐姐对我和白夜来说都是重要的依靠，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家人也好，如果一旦察觉到危险，就驾着天马暂时躲避吧。我们都不能失去你。”

“哈哈，别说丧气话了，”夕阳下，日乃香火红的短发比平时看起来更加耀眼，她就站在神威面前，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看起来完全无愧白夜军中战女神之名，“我不会输的，就像你说的，我还有要守护的东西呢。”

……

已经是深夜了，但神威半夜醒来后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翻身从床上起来，打开一个小抽屉，把里面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张信纸拿了出来，信是新的，是她接到丈夫战死这个噩耗的第二天收到的，信纸也并不旧，但是明显是因为被反复翻看过，折痕上磨损的痕迹非常明显。

信纸上前半部分是没有写完的家书，笔迹工工整整，横平竖直，看得出写字人不仅功底扎实，而且做事也十分认真，前半部分的内容很是琐碎，像是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缩减在小小的一封信中与她分享，明明是很普通也很常见的景象，却因为含着写信人对未来的期盼而变得温情脉脉。但再多内容也不过半页纸，后面半页纸潦草地写着他们在村落中遇到的敌人的特征，比起胧和日向的口述简单了许多，想必是拓海担心胧和日向不能回到白夜而做出的双保险。神威把信折了折，也一并放进了行李中。

她忽然地想到了拓海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拓海因为失眠跑去射箭。现在她也理解了那种不安了，她穿好衣服，拿上练习的弓箭，走到了院子里。

有多久没有尝试着使用弓箭了呢，她微张开双脚站稳，引开弓弦，将手臂持平，稳稳地将箭射了出去。

然而并没有命中靶心，她的箭偏离了那个红心，射在了外面一点的位置。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她再次摆好姿势，又是一箭，但这次也没有射中。

“箭这种东西，不是怎样射才会命中，而是你姿势对了，它自然而然就会命中。”记忆里少年还带着稚气的脸严肃地板着，手用力地拍着她的肩膀，“你太紧绷了！姿势不对，放松！”

“是！”说着放松，她却下意识地变得更紧张，惹得拓海越发不快，眉头都皱得像是在打架。

“说着要了解我，你这紧张得，倒像是我要吃了你。”他走到她旁边，顺手拿起一副备用弓箭，“看好了，像你那样紧绷着身体只不过是在摆花架子罢了，弓术，可不是那种东西。”

他流畅地张弓引弦，一松手，离弦的箭就直奔靶心而去。

夜凉如水，神威张弓引弦，照着记忆里的姿势去做，却一直和靶子上的红心差了一线。

“拓海……果然很厉害呢。”

她笑着叹气，发出和十几年前一样的感慨。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光破晓，她才起身。

如月和神流的卧室里，两个孩子睡得正香，神威看着桌上的风神弓，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将系在腰间的夜刀神解了下来，放在了风神弓旁边。

她默默地看着两个孩子的睡颜，越是看着越是不舍，心里虽然知道必须尽快动身，却总想着再留一会儿。

如月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一点就通，拓海还曾经嫉妒过这个天才一样的儿子；而神流则是他们这一代最年幼的孩子，给人的印象更多的是贪玩。两个孩子都十分懂事，尤其是失去了父亲以后，他们就像是忽然长大了一样，学习和锻炼都比以前要更加努力。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陪着他们，看着他们成长啊。

“神威大人。”凉风在门口轻声提醒她，“该走了。”

神威在两个孩子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当她带着凉风赶到汇合地点的时候，乔克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那里了，与她同行的还有日向和胧。

“你们……也要跟我一起去？”

“保护白夜王国以及神威大人是拓海大人的心愿。”胧解释道，“我们已经安顿好了家人，请您允许我们同行。”

神威看着眼前两人坚定的目光，只好妥协地笑了。

“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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