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盯着冰冷的水流缓缓顺着自己两手流过，将洗洁精泡泡也一并带走。积了好几天的脏碗碟已经全洗干净了，厨房重新变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亲手将一切恢复到他所熟悉的秩序，还有冰凉的自来水，都让他比刚才镇定了不少，即便这只不过是整理一下凌乱的厨房而已。

伊琪可已经睡着了。布莱恩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说服横冲直撞的情绪和思虑暂时稳住，重新给它们套好缰绳，才好在安抚女儿的时候，不让自己内心的纷乱再度挣脱控制。布莱恩一边轻轻对女儿念出书中的字句，一边竭尽全力让自己沉浸在童话故事梦幻般的假象中，同时也在拼命说服自己，只要他的意志和决心足够坚定，只要他的力量足够强大，即便他只是一介凡人，也可以创造出奇迹——更何况，光明的魔法也是存在的，不是吗？他怀中这个纯真可爱的女孩，还有她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神圣力量，便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就算伊琪可并非人类，她的存在反而维持着布莱恩日渐淡薄的人性——正如同——

布莱恩手上已经没有泡沫了，可他还是把手放在水流下冲刷，专注感受冰水流过双手的触感，将意念集中在两手之上，让自己同冰水合二为一，心绪再度变得冷静，审慎，刚柔并济，才能进入状态，继续同这次的劲敌迂回斡旋，给自己留出随机应变的余地。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考虑多余的事情，才能不去细想自己的决定和举措有何深层含义，才能在不放弃人性的同时，还能不被它左右，否则他就会分心，就会动摇……为了保护——不，为了能够赢下这个回合，他必须抛开一切杂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得胜利。

布莱恩拧紧龙头，甩甩两手，又用毛巾将手擦干净。他呷了一口桌上泡好的咖啡，不错，现在的温度正合适。他啜饮了几口，让没有加牛奶和砂糖的清咖啡带着炙烤气息的苦味充满整个口腔，接着便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布莱恩眼前猛然涌上一片血红。他的鲜血翻滚沸腾，变成过热的蒸汽，冲击着他的大脑，轻易击溃了他苦心维持的镇定。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了，监控中不堪入目的画面贴在他紧闭的眼帘内侧挥之不去，凄惨的尖叫和哭喊在他脑海中回响不绝。

“你们竟敢……我，我饶不了你们……”布莱恩嗓音嘶哑，拳头紧攥，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强迫自己坐定，不要立刻起身去往十楼，他绝不能打无准备之战，要是他贸然行动，就是正中了那两人的下怀，他们一定是想激得布莱恩冲动行事，才会那么猖狂，故意在布莱恩的地盘明目张胆地撒野，让他看到他们实施在多西身上的种种兽行。可是不行……不是这样的，不可以……

布莱恩关掉了监控的扬声器，缓缓深呼吸，把精神集中在六楼机械的白噪音和电器元件的气息上，让过热的头脑冷却下来。他必须要赢，他只能赢，没有可以选择的退路，也没有折中的余地。这一次，他会采取一切措施，绝不会容忍斯派德和雅痞鸠占鹊巢的行径，绝不会向他们两个屈服——一旦他屈从了他们的淫威，哪怕只有一次，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一点点将布莱恩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珍视之物侵吞殆尽。

布莱恩将视线从监视器屏幕上移开，不去看十楼仍在上演的罪恶。他揉着太阳穴，现在他开始头疼了。没有时间了，他必须采取措施，但他所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布莱恩的敌人连“人”都算不上，尽管他已经与他们打了近十年的交道，可布莱恩对他们的了解仍然不够深入。其实，他倒是有个方法，能让他永远摆脱掉雅痞，至少可以让他和恶魔之间的契约废除。可是那意味着要彻底放弃现在他所掌握的一切，更不用说，就算他能想到办法，让雅痞中计，可契约解除之后，他又该怎么脱身？现在他的计划还是不够成熟，远远不够成熟……即便他想破釜沉舟，和雅痞斗个鱼死网破，他又怎能保证斯派德会按他的预想行事？如果斯派德没让布莱恩抓到疏漏，他的计划甚至无从开始。不，现在还不是用那招的时候，他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更重要的是，他连摆脱雅痞后，到底该何去何从都没有考虑好——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事上，眼下只要把这一仗打赢就可以了——

布莱恩闭上眼睛，轻轻揉搓紧锁的眉头。只能这样了。既然他们想让他过去，那他就过去。他必须先探探虚实，判断实际局势，才能明确到底该如何行动。而且……

他恼怒地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把仍然顽固地残留在视野中的景象驱散，又苦口婆心劝说了自己好一阵，面部肌肉和神经才放松下来，牙齿也不再格格作响，神色终于恢复如常，情绪和思虑的缰绳重新牢牢握在了意志的手中。

不管看到什么，一定要保持冷静，控制好局面，他再度告诫自己。

然后，辛特拉集团总裁布莱恩·帕斯特纳克离开了六层研发部，进入电梯，按下了十层行政办公室的按钮。

“你们在做什么？”布莱恩在离办公桌几米开外处停住脚步，死死抓住即将失控的狂怒，不让它挣脱桎梏，让愤慨按照提前计算好的分量，丝毫不差地从周身释放出来，可是占据了他总裁宝座的那两人却连头都没抬，仍然自顾自地亵玩着跪在桌面上那人原本只应容他布莱恩独享的肉体。桌上的人一丝不挂，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腿被迫分开，脚踝被拷在一根铁管上。他还在微弱地挣扎，可他前后同时受到这两个不速之客钳制，全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原本他还在不住呜咽，然而一发觉布莱恩现身此处，他反倒没了动静，甚至停止了挣扎。他眼神躲闪，拼命想扭过头去，脖子上的肌腱都在颤抖，但斯派德看似温柔的触碰却好像有常人无法匹敌的力度，他和那无形的力量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又痛苦地闭上眼睛。

布莱恩假装没看见多西眼里流下的泪水，坚决不去理会任何让他动摇的因素。他把视线焦点集中在总裁办公桌后的雅痞恶魔身上，排除杂念，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这家伙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站在那里具体在做些什么。布莱恩把自己的目光锻成一柄利剑，插入恶魔的眉心，但这完全没给恶魔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这样一来，恶魔先生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不得不理会布莱恩了，于是，他便以一种洋洋自得，目空一切的傲慢态度俯瞰着眼前的一切，还有前来与他对质的布莱恩本人。

“怎么，九楼不够好玩吗？非得到我这一层来？这里是本人办公的场所，就算你们是我的客人，这里也容不得你们做这种荒唐事。如二位所见，这里什么也没有，若想饮酒作乐，还是斯派德先生的场地更合适吧？也请你们不要再骚扰我的下属了，就算他是辛特拉集团的员工，让他牵扯进咱们三人的秘密中来，也并非明智之举。更不用说这很没礼貌——”

恶魔先生咧开了嘴，轻轻笑了几声。他好像真的觉得布莱恩的话很有意思。

“布莱恩……我想我们之间有太多严重的误会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聊一聊如何？”斯派德仍然神色温柔，怀抱着多西，波澜不惊的蓝眼睛注视着怀里不住颤抖流泪的男人。接着，他竟然露出了微笑，在多西汗湿的黑发上留下两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随后转过头，面对着布莱恩，似乎是想看看他对此有何反应。不过，看来恶魔先生对此不怎么高兴，冲斯派德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而布莱恩警觉地绷着身子，不给他们两个任何可乘之机。

可布莱恩还没来得及张嘴，恶魔先生就直接开口了。

“是吗？你说得对，布莱恩，我明白了。确实，这样不太合适。那等咱们商量完之后，就直接解决掉这个倒霉蛋吧……要不现在解决也行？你怎么样了，斯派德？玩够了没？”

“等等！”布莱恩没来得及多想便脱口而出，“你要杀了他吗？”他立刻自知失言，赶快找补道：“他……是集团研发工作的总负责人。辛特拉没有这个人不行——”

“那好办，”恶魔先生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多西圆润饱满的屁股，把手伸到眼前，端详着自己精心修剪过的锋利指甲，慢条斯理道，“都可以另行安排。我会再帮你组建一支团队，保证比这个家伙单枪匹马做得更好。反正，一切都是可以代替的，对不对？辛特拉怎么可能没了哪个人就不行？当然，除了你以外。相信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辛特拉集团会再创巅峰——”

“你——你不懂，”布莱恩极力搜肠刮肚，想找出个合理的说辞暂时搪塞过去作为缓冲，“他……他负责的工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别的，比如——”

“那看来我对你的教导还不够到位啊，布莱恩，”恶魔先生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把所有的鸡蛋全都放在同一只篮子里吗？你是没听进去吗？你的灵魂为我所有了这么久，怎么到现在还不改这种低级错误……或者说，”他的眼睛凶狠地眯了起来，眼里的岩浆沸腾得更加炙热，“你不想让我杀他，还有别的原因？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不是——”布莱恩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不敢看恶魔先生，不敢看斯派德，更不敢看仍然腹背受敌，被迫受辱的多西。他肯定又害怕又迷惑吧，斯派德竟会与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恶魔勾结起来，在布莱恩……在辛特拉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恣意妄为，谈起取他性命，就像说要更换机器零件一样，而布莱恩这个总裁本人竟会对此束手无策，好像有把柄捏在这两个无耻之徒手里似的——不，不对——现在不应该——

恶魔先生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狞笑。布莱恩的心一沉。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了，绝对不行——

“他真的那么无可替代吗，布莱恩？”斯派德沉思了片刻，抬起头，对布莱恩眨眨眼，显然把他慌乱的样子全都看在了眼里，然后转向雅痞，“看来你说得对。虽然我倒是无所谓啦——”

恶魔先生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当然无所谓，他的灵魂又不是你的东西——哦不过我忘了，你靠吸血活着……灵魂这东西对你毫无用处对吧？”恶魔先生又转向布莱恩，“你让我很失望，孩子。狂妄又自大，愚蠢而不自知，还以为你那点不值一提的小聪明能赢得过我。不过没关系，”恶魔先生轻轻拍了拍多西的屁股，“既然你不想和我们玩，那我们就暂时代为保管一下你的赌注，顺便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才入得了总裁大人的法眼，能让你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这么放不下……别担心，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顶多就是玩玩他而已，你要是赢了，我们自会把你的宝贝还给你，放心好了。”

“我要是不愿意赌呢？”布莱恩咬牙切齿道。他不再强行压抑怒火，放任灼热的烈焰从两眼喷射出来，但这肯定奈何不了雅痞半分。可他怎么能甘心让雅痞和斯派德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那就只有先由我们保管他了，”斯派德公事公办地振振有词道，“你肯定也明白的吧？不管玩什么游戏，都要遵守规则。这就是跟我们玩的规则。”

“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要跟你们玩——”

“当年你可是跟我签了契约的，布莱恩。你自以为能耍些小花招，跟我玩文字游戏，说什么‘契约只说我得给你灵魂，可没说你可以碰我的肉体’之类的话……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都是自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愚弄得了我们。那好，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玩得开心吗，布莱恩？玩够了吧？现在，轮到我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随便违背主人的意志，而无需付出代价吧？嗯？”

布莱恩变了脸色，眉宇间阴云密布。看来，有些事情是在所难免了。虽然恶魔和斯派德多半只是假装为争夺他的肉体和鲜血大打出手，布莱恩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毕竟不管他赌哪一方赢，恶魔和斯派德都不可能吃亏，而布莱恩必定会损失惨重。既然他无论如何都要应战，不如趁此机会，探探敌情，放手一搏，也许，还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那好吧，”布莱恩推了推眼镜，抬起头，“那我就赌雅痞赢好了。我除了相信我的主人以外，还有什么选择呢？”他露出无奈的微笑，摊开双手。

恶魔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斯派德仍在饶有兴味地抚摸着怀里多西的肉体，脸上的微笑令人捉摸不透。布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但他必须尽自己所能，做好身心两方面的准备。

“既然布莱恩把宝押在我身上，那就由你来制定规则吧，斯派德，”恶魔先生潇洒大度地一挥手，“要不然对你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斯派德轻轻笑出了声。

“咱们两个之间就没必要这样客套了。在我们的世界里还讲公平这一套，实在没什么必要，这个道理连布莱恩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斯派德笑眯眯地转向布莱恩，但布莱恩只是冷着脸，不理会他，不过斯派德似乎并不在意，又面向恶魔先生，“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决定一下如何判断输赢吧，毕竟，‘谁先得到他’这个说法太笼统了。不如这样：谁第一个吻到布莱恩的嘴唇，谁就赢，怎么样？”

恶魔先生沉吟了片刻，“可以，”他点了点头。

布莱恩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斯派德已经规定了判定标准，而雅痞并未对此表示异议。这是唯一的规则，这意味着布莱恩其实也有主动权，他可以——

恶魔先生和斯派德突然凭空消失了。

布莱恩微微吃了一惊。他不知道雅痞和斯派德到底在搞些什么鬼，但他能大概猜测出来。虽然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但是不管他们在做什么，这都是他的机会。

布莱恩环顾四周。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微妙地涌动，里面似乎有某种东西达到了饱和。他的心跳随着其中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剧烈搏动，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但他还是向着已经决定好的目标，艰难地跨出一步，又一步。

他隐约看到雅痞和斯派德的身形在眼前闪现，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看来他是指望不上能以肉眼凡躯抓到雅痞的纰漏了；但在彻底认输之前，他至少可以做一次最后的反抗。

布莱恩终于走到了办公桌前，只不过才几米的路程，对他来说却出奇地漫长而艰难。他扶起桌上被紧缚的多西，他惊恐地瞪大了泪眼，但布莱恩并未犹豫，径直俯身吻上了那双颤抖的唇——

“我赢了！”那人轻易挣脱了束缚，从桌面上翻身下来，“真是多谢了，布莱恩，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好了好了，”恢复原形的恶魔先生轻轻拍了拍布莱恩的肩膀，“放心吧。咱们已经赢了。不用担心你的宝贝了，你已经把他赢回去了。”

布莱恩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连斯派德从他后面悄然接近，他都没意识到。

“好吧，果然还是你更胜一筹，恶魔先生，我认输，”但斯派德的语气毫无遗憾之意，反而笑呵呵的，“布莱恩，也祝贺你了。不如我们就来庆祝一下吧？你作为今天的赢家，可要好好尽到地主之谊啊。”

布莱恩只感到全身发冷。他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还有什么是这两个人做不到的？他其实一无所有，连他的灵魂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却以为自己能掌控局势；但他的本质普通又平庸，只是一介凡人而已，和恶魔做了灵魂的交易，才得以坐拥如今的一切，他本人其实什么也做不到。他明明只要安分守己，做恶魔先生在人间的代理人就好，为什么还要幻想自己能够设法摆脱契约的束缚，获得自由呢？他明明只需要服从就可以了，不用再多想别的……只要他不去多想，他关心的人就不会受伤，因为只要他不去多想，他就不会真正关心任何人……

“多西在哪里，”布莱恩嘶哑的喉咙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在这，”恶魔先生一挥手，办公桌前的椅子猛地弹开来，多西应声栽倒在地，仍然被束缚着，维持着两腿分开跪地的姿态。他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雅痞，我可以尝尝吗？反正胜负已分，我就尝一小口，没问题吧？”还没等布莱恩有什么反应，斯派德就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亲昵地用鼻子蹭着他的后脖颈，深深地吸气，布莱恩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发起抖来。恶魔先生见状，轻蔑地哼了一声。

“行吧，请便，”恶魔先生冷冰冰地说，“只是别给他弄死了。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斯派德的笑声让布莱恩头皮一阵发麻。

瘫倒在地的多西轻轻蠕动起来。他似乎要醒过来了。恶魔先生也注意到了。

“正好，他要醒了，”恶魔先生向多西的方向努努嘴，“要是他还是睡着，那就太无聊了。你悠着点，斯派德，要是让他死掉或者晕过去，你下回就没乐子可找了。布莱恩，你也不必那么看着我。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这个道理你也该明白了吧？其实我随时可以取他的灵魂，或者把他卖给斯派德，都没必要告诉你——你应当知道感恩，就庆幸你有个这么通情达理的主人吧。”

“他不是我的东西，”布莱恩咬牙切齿道，“他只是我的雇员而已。”

“那我拿他怎么样，就跟你布莱恩·帕斯特纳克更没有什么关系了吧？你看，你也知道雇佣关系跟恶魔契约没法相提并论。就算他跟我签了契约，对你又没什么坏处。他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这样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你，布莱恩，只有你……”雅痞恶魔的语气柔和下来，轻轻抚摸布莱恩的面颊。布莱恩并没有躲闪，反而对雅痞怒目而视。

恶魔轻轻地笑了。

“好孩子，”他说，拍拍布莱恩的面颊，“让我们开始庆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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