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大人！有人想要冒犯山神啊！」

螢綠的眼眸看著兩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哼都沒哼一聲。

雖然說過了自己並非神明，甚至連神聖的邊都沾不上，但這些村民依然堅持這麼叫喚自己。而所謂的山神，則是另一位「神明」，就炙玖的觀點來看，那也並非是神，相反的，那還是個魔。

只不過，那是個類似於地縛靈，只能在固定區域活動的魔。再過幾年，曝曬在烈日之下，那魔就要消失了吧……

「……所以，現在呢？你們希望我怎麼做？趕走他們？」

看著自己若不出聲，似乎就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的兩人，炙玖改變了坐姿，卻依然妖艷、媚惑。

「我、我們不願意讓他們去打擾山神，結果他們竟然、竟然開始破壞房屋了！」

「他們還說了，如果不讓人帶路，就要開始屠殺人民了！神仙大人，求您幫幫我們吧！」

相較於炙玖的冷淡，兩名男人激動的像是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扯住貓兒的領子前後搖晃似的。

然而，相信給他們膽子也沒那個勇氣這麼做。

螢綠的眼眸在聽見那些人如此蠻橫的要求時，閃過了一抹不悅與殺意。

饒是他不願與這些人往來，在被奉祀了這麼久後，炙玖也狠不下心拋棄他們。

感情就是這麼厭惡的東西……

想著，炙玖從軟塌上起身，看著窗外印入眼簾的灰煙，微微瞇起了雙眼。

「那麼，現在呢？那些人做了什麼？」

相信那聲爆炸聲也是外來者弄的，只是不知道現在外頭亂成什麼樣子了。

「要、要不是大家跑得快，只怕現在已經被倒塌的房屋壓死了。」

說著，中年男子低聲啜泣，想起那驚險的一幕都還餘悸猶存。

「他們說日落之前，如果沒有人帶路的話……」

就要開始血染大地了嗎？

能夠想像得到沒說出口的話代表了什麼，螢綠的眼眸看回還跪著的兩人。

距離日落，已經不久了。甚至可以說，只剩下不到多久的時間。

就在他們陳情的期間，外頭再次傳來了重物倒塌的聲音，以及人們的驚呼。

「大人！」

「神仙大人！」

原本……他不是這麼有感情的。但現在卻……

垂下了眼簾，炙玖優雅的走下軟塌，彷彿一點重量都沒有的踩在木板上，凝視著窗外漸漸染上橘紅的天空，修長的指頭撫摸著身上繁華而高貴的衣裳。

「將我的衣服拿來。」

他這麼開口，同時伸手解下了腰上的布條，螢綠的眼眸一凜，那是貓兒收起慵懶，開始認真的眼神，也是以往出現在眼眸中的神色。

看來……該和這裡告別了。

說完話的同時，中年男子立刻起身離開了房間。

看見那繁華的衣裳落下，露出了包裹在裡頭的纖瘦身軀，年輕的男人臉上一紅，趕緊低下頭。

「外頭想必很快就沒有屋子能讓他們破壞了。」

此時，忽然傳來的聲音讓年輕男子下意識的抬頭。

雪白的肌膚有如初冬剛落下的白雪，或許是長期沒有照射陽光，就連底下的血管都若隱若現的令人想要伸手觸摸。

「是……是的。」

拉回了自己的意識，年輕男人為自己腦中的思想感到羞恥，結巴的回答著。

也不在乎身後的人想到了什麼，炙玖伸手將頭上的髮簪抽出，放任這些年來長了的黑髮有如瀑布般落下。近乎黑色的長髮，豎立於頭頂的雙耳與那微微蜷曲的尾巴，更襯一身肌膚的雪白，也令人真正的意識到，面前這人與自己的不同。

看著炙玖「神聖」的軀體，年輕男人忽然湧現了一股想法，認為面前的少年應該要無憂無慮的奔跑在黑夜中，而不是在這裡受人供奉。

「房屋重新建起來的期間，就讓大家住在這裡吧。」

回過神，聽見的就是這麼一句話。年輕男人愣了愣，立刻想說這實在太過冒犯！然而，窗外傳來的一聲聲巨響讓到口的話無法說出。

側過臉，對方那樣的神色全都落入了螢綠的眼眸中，中年男人很快捧著一疊衣服回來了，並恭敬的跪在炙玖身旁，高舉手中的衣物。

「我該走了……奉勸你們一句。單純並非壞事，但盲目的崇拜卻是愚蠢的。」

一件件的拿起那方便行動的衣物，炙玖婉拒了年輕男人想要幫忙的舉動，逕自穿上一件件的衣物。

與那件染血的洋裝不同，這是短衣短褲的夜行裝，修長的雙腿套入長靴中，輕敲地面確定穿牢了，炙玖拿起最後一件高領長風衣，包裹住那纖瘦的身體，在兩人繼續反對自己的提議前，緩緩開口。

「我不是神明，甚至不是光明的。我只是……一隻罪孽深重的妖。」

蕭灑的一甩頭，將長髮披散在背後，瑩綠的眼眸沒有看像兩人一眼，害怕著會看見他們錯愕與厭惡的神情。

然而，人類總是令他感到訝異……

這讓貓兒，難得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不管您是什麼，在我們眼中您都是我們的神祇！只要我們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那是認真而堅信不移的眼神，也是讓貓兒在許多年後的現在所感受到的溫暖，也是讓貓兒願意替他們帶走災厄的理由。

一身的漆黑，在艷紅的夕陽下更顯得詭異，宛如死神般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走過了人們自動讓開的一條路，來到一群與民眾完全不同的人們面前。

看著那一群明顯就是四處探索、冒險的隊伍，黑色斗篷下的貓兒勾起了唇角。

「你是誰？」

帶頭的領隊，睨了眼面前的人，不削的口音讓人感到大大的不悅。

然而隱藏在斗篷下的面孔上，卻沒有任何一絲的不悅，甚至可以說是饒有興致的。

「我是來帶各位進山的人。」

要去找那所謂的「山神」，對貓兒而言一點困難也沒有。

只不過，找到了之後嘛……

笑著，貓兒並沒有將臉露出來。他不希望身旁的人們知道自已是誰，然後哭的一把淚一把鼻涕的請求自己留下。更不願意看見他們爭先恐後的代替自己，最後送走了一條命在這些人手中。

而，只顧著得到更多財寶的探索隊伍們壓根不在意帶路的人是誰，只要有人帶路就夠了。

很快的答應了貓兒的帶領，即使不願意在這小小的村莊裡多待一秒，但夜已降臨，只能選擇隔日啟程。

面對破壞，甚至差點就要屠殺了自己與親人的外來者們，村民們是不願意的。但面對外來者的武力與殘暴，他們也無可奈何，聽了貓兒離去前要他們暫居在「神聖之地」的命令，村民們抱持著感激的馬上進到了裡頭。

為了避免外來者們的敏感，貓兒並未離開，而是待在隊伍外邊靜靜的佔據一個小角落。

只是這樣的偽裝畢竟無法躲過所有人的耳目，發現有些村民想要上前，貓兒螢綠的眼眸閃過一抹銳利，警告著他們別靠近。

這樣小小的插曲並沒有引起隊伍們的注意，除了其中一名遮掩的更加嚴密的男人。

即使遮掩了臉孔與身體，那散發出來的氣息依然無法隱藏。

那是與周圍隊伍人們完全不同的肅穆氣息，也是讓貓兒不願太過靠近的主因。

不動聲色的凝視著貓兒的身影，陰影中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沒有人知道那胸膛下跳動的心臟正緊張不已。

感覺到視線的貓兒並沒有回頭，而是逕自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閉起雙眼訴說了他拒絕任何人的試探。

很快的，清晨的日光降下，比任何人都早起的貓兒伸了個懶腰，彷彿這一趟不過是去散步罷了，完全不害怕這一趟會有去無回。

纖瘦的身影讓照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更加細長，兜帽下的雙耳顫動了下，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那變化。實際上，整個隊伍的人也沒興趣仔細觀察貓兒的身體，在他們眼中，這貓不過是個帶路的倒楣鬼。

根據情報顯示，那山神所居住的「神廟」實際上完全是個封印之地。佈滿重重關卡的封印地中，有著許多供品與珍寶，而他們就是覬覦著那些珍貴的寶藏，至於哪些是封印用寶物，哪些又是供品，拿了會不會對封印造成威脅？這些全都不是他們所擔心的。

混雜在人群中，為了人贓俱獲的聖騎士完全沒想到這趟任務竟然會看見那思念已久的摯愛。然而，不管今天他用著什麼身分看見對方，都沒辦法再出現了……

想到這裡，陰影下的雙眼頓時沉了幾分，只能暗自慶幸有陰影的遮掩，不會讓太多人看見這一幕。

近在咫尺的「戀人」，只要伸手就能觸摸到對方，他卻只能壓抑心中的感情。

輕聲嘆了口氣，他只能默默的走在隊伍後方，默默的注視著前方的貓兒，並更加警戒的注意著四周。

即使已經無法再正大光明的相見，只要能默默守護就夠了。

守著微小的希望，西彥等一行人走入了村莊後方的山區。

這是一條被人們踩踏出來的山間小徑，兩旁的草叢已經高過膝蓋，隊伍自動分成了兩排，除了最前頭的貓兒獨自前進之外。

「為什麼不能走兩邊？」

對貓兒的警告不以為然，其中一名隊員以輕浮、不屑的語氣道著。

「別耍賤了！搞不好裡頭有沒收到的捕獸夾，喀嚓！一聲，你就只好自己爬回村莊啦！」

不等貓兒開口，另一名隊員笑著道，引來了其他隊員的嘻笑。

對於他們這些人的輕視，貓兒也不以為意，反正他已經盡了義務，要不要聽是他們自己的問題，貓兒並沒有死命拉住他們任何人的義務。

只是，可惜的是這些人嬉鬧歸嬉鬧，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敢走入草叢中。畢竟這裡是個遙遠偏僻的深山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若是耍賤的被蛇咬了，或碰到了什麼有毒的植物，可沒辦法馬上醫療呢。

茂密的樹葉遮蔽了陽光，如果是外人很容易就會迷失時間觀念，加上四周幾乎完全一樣的景色，不出幾步就會迷失在森林中，不是餓死就是被野獸分食，若沒有當地人帶領，相信這支隊伍也會落得相同的下場。

隨著越加深入森林，腳下的小徑也越來越細，最後完全消失，看著越來越陰暗的光線，詭異的緊張蔓延在隊伍中，不安令嬉鬧聲逐漸消失，人們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武器只求安心。

終於，在後方那明顯的路徑消失在視線裡，而面前的貓兒仍繼續向深處邁進時，其中一名隊員受不了如此不安的感受，高聲質問著貓兒是不是帶錯了路，甚至是故意將他們帶往危險地區。

「別像個小女孩一樣尖叫，山神居住的地方豈是一般居民能夠隨意進出的？現在的距離還不到全程的一半呢！」

帶著譏笑般的語氣回應，貓兒頭也不回、腳步也不停頓的繼續前進著，壓根不在意身後的人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回答而憤怒。

比起隊伍穩重的腳步，貓兒的腳步輕而無聲，彷彿穿梭在樹林間的一抹幽魂，輕鬆自若的態度讓因為不安而感到些微疲憊的眾人們無一不打起精神繼續前進。

開玩笑！那體態纖瘦的少年都走得如此輕鬆了，他們這些征服過許多艱難地區與關卡的人怎麼能示弱！？

發現身後的人們心中微小的變化，貓兒輕聲的低笑著，螢綠的眼眸很快回到路面上，或者該說前方的每一個標記物。

為了避免被誤闖，那封印之地的所在位相當的隱密而深入，一路上甚至還有刻意誤導的標記物出現。他們，早就走進了一個迷惑方向與感官的阻礙中。

不知道身後的人是不是真的一個都沒發現現況，或是發現了卻覺得不需要說出口，貓兒帶著眾人不斷的深入，從灑下樹葉細縫中的光線可以確定，這個陣法並沒有連同他們的時間一起混淆。

真是幸運啊……

這麼想著，然而上天卻像是刻意和他們做對一樣，就在貓兒這麼慶幸時，一抹巨大的黑影扭曲著從上方出現。

錯愕的綠眸看著猛然出現在眼簾中的黑影，距離過近，根本無法做出反應。

撤回前言……真是倒楣呢……

雖然想過這趟路程絕對不會像郊遊一般的祥和，西彥也沒想到危機會出現的如此快速。

為了有效的阻止入侵者，那落下的黑影毫不猶豫的攻向帶路的領頭，也就是走在最前方的貓兒！

發現黑影的瞬間，沒有人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退避。巨大的身軀帶起了塵土，耳邊傳來巨響，掃來的風壓令他們當下只能以手臂保護脆弱的眼球。

小玖！

這段時間以來的臥底讓西彥知道，不能仰賴這些人會去關心貓兒。而事實證明了他是對的，沒有人敢貿然前進，只是拔出了各自的武器護在身前，並戒備著四周，就怕突襲者會藉著塵煙衝過來。

突然，一抹細瘦的身影穿出了土塵，竄入另一邊的草叢中。若不仔細看，都會將這一抹黑影當成錯覺或被噴飛的石子碎屑，除了一直都尋找著對方身影的西彥。

無法確定貓兒的身體有沒有受傷，至少能確定那一擊並沒有完全打中貓兒，西彥鬆了一口氣後心底不住湧現一股怒火。

竟敢傷害他的貓兒！？

雖然已經不再是屬於他的貓，但不可否認的，那晚看見貓兒好好的出現在面前，西彥心中的欣喜比錯愕多上了許多。

塵煙漸漸緩下，隱約能夠看見那龐大的黑色身影，然而還不等眾人看清楚，那抹黑影卻再次竄上了樹幹，躲藏在枝葉中。若不是地面上那巨大的凹陷，看著陽光灑下細碎的光芒，只怕這一切都會被誤認成集體幻覺。

「有誰看見那是什麼？」

邊警戒著四周，幾人背對背的圍成了一圈，卻也沒忘記那東西可能從上方攻擊。

詢問得到否定，最多就是看見了有條疑似尾巴的東西在甩動。

「該死！感覺不到氣息，那東西真的還在嗎？」

若不是親眼目睹了那瞬間，巨響的尾音還在耳邊徘徊，眾人都要疑惑那是不是幻覺了。只是，仔細的看著四周與枝葉之間，都沒有看見哪怕任何一點細微的異常，就好像那巨大的突襲者根本不存在一樣。

「別鬆懈了！提起精神！有誰看見那個帶路的是死是活？」

巨大的凹陷處沒有屍首，但也不能研判是不是被突襲者叼走了，眾人都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看地面上有無血跡，只能這麼警戒著尋找突襲者的影子與貓兒的身影。

「我、我沒看見。」

「消失了？」

「怎麼可能！搞不好已經成了那東西的食物咧！」

若非熟知貓兒的程度，西彥此刻也會冒出與他們相同的想法，尤其是眼尖的看見地面上那殘留的斑斑血跡，內心的怒火拉扯著理智線，只想將那東西揪出來狠狠的宰掉！

就在眾人考慮著該不該前進，又該往哪裡前進時，樹梢之間，傳來了貓兒的聲音。

「距離下次攻擊還有三分鐘，各位還打算繼續聊天嗎？」

與眾人不同的是，貓兒與那東西有著近距離「接觸」，貓瞳比一般人類更能仔細而清楚的看見更加細微之處，多了這些優勢，讓貓兒掌握並且了解更多他們所不知道的資訊。

像是……那東西完全是個無生命體，由屍首操作加上幻覺增加外觀的可怕，手中的武器則是……

捂著手臂上的傷口，螢綠的眼眸瞇了起來，為了護住要害不被那骨爪傷到，他完全是被撞飛出來的。若那東西的體積真有如此龐大，只怕現在他就不是受輕傷這麼簡單了。

被法師的法陣束縛著，足足有一半面積都已經完全腐化的屍骸垂掛在樹間的陰影中。若說那是人類的屍骸，尾椎後方多出的蠍尾與貓爪般的雙手骨又有些怪異，只能說這是某個研究黑魔法的法師的興趣吧？

沒有興趣再看的更加仔細，炙玖簡單的包紮了手臂上的傷口，輕巧躍下樹梢，就見那些人警戒的舉起武器，直到確定面前的身影是帶路人，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你說還剩三分鐘是怎麼回事？」

危險的瞇起雙眼，看著面前陰影中的貓兒，帶領著眾人的隊伍首領並沒有放下警戒。

最糟的狀況就是，面前的貓兒根本就是將他們帶入危險之中的罪魁禍首！

並沒有打算將自己看見的、發現的說出口，自然也不會說出他看見那具屍骸上的束縛正在減退，貓兒只是抖了下雙耳，無奈的勾起一抹笑，螢綠的雙眸卻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怎麼回事……就是要走不走隨便你們。」

唇角無奈的笑容像是真的對自己被懷疑感到無奈，那雙螢綠的眼眸凝視著對方，宛如黑暗中甩著尾巴看戲的貓兒，高雅而神祕，令人捉模不定。說完話，貓兒也不管他們的答案，逕自朝著深處走去。

以這個距離來看，就算他們撲過去也確實抓不到貓兒。更重要的是，不管前進或回去，知道路的只有面前的貓兒。

剛剛利用時間，帶隊的首領已經確認過沿途留下的記號竟消失了！

根本不可能自己回去！

一聲咋舌，帶隊的領頭也只能咬牙跟上了。

「注意點，接下來恐怕不會這麼平靜了。」

說著，眾人小心翼翼的跟上貓兒的步伐。

就像領隊首領所說的一樣，從那具偽裝了外表的屍骸攻擊後，就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一樣，一路上危機重重。

透過貓兒偶爾也會中標、受傷的情況中判斷出了，貓兒並非刻意將他們帶往危險，身為首領的男人明顯鬆了一口氣。

畢竟防著身邊的人總是比防著未知敵人還要危險，更容易令人感到氣餒、失落與疲憊。所以男人打從心底的慶幸貓兒不是真的將他們往死裡帶。

相較於男人的慶幸，看見貓兒不斷的被暗算，即使因為快速的反應神經而避開了許多要害，西彥還是不住替對方緊張起來，更別說發現那名男人有意讓貓兒在前頭試陷阱時，西彥簡直快氣炸了，恨不得衝到貓兒身邊代替他的位置。

只是……無論是基於身份，還是任務，都無法允許他這麼做。因此，也只能一次次的看著貓兒陷入危機，壓抑著衝動與怒火。

小玖……

「咦？」

恍然間彷彿聽見了那熟悉的叫喚，貓兒的身形一頓，下意識的轉頭。

糟糕！

雖然下一秒就回神了，但這一秒之差便足夠面前的敵人揮出一擊！

情急之下，只能舉起雙臂擋住頭部，幾乎是同時雙臂上傳來火燒般的劇痛，同時產生的衝擊讓他向後飛了出去，直到狠狠撞上樹幹滑落地面。

「呼唔……痛！」

艱難的想起身，然而一用力雙臂傳來的椎心之痛立刻讓貓兒再次躺回了地上。

冰冷的螢綠眼眸中浮現出難耐的疼痛，看著雙臂上一片血淋淋，皮肉外翻的慘狀就連傷口都看不清楚，柳眉因此而皺了起來，仰頭看著很快被其他人引開注意的敵人，貓兒咬著唇忍著疼痛坐起身，背靠著樹幹凝視著面前的混亂，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好痛啊……

過度的疼痛讓雙臂有些麻痺，大口喘息著調整呼吸，貓兒螢綠的眼眸好整以暇的看著面前的混亂，然後就像是沒有威脅了一樣試著撕下衣襬止血，只是那雙顫抖的手指怎麼樣都無法順利的扯下布條，小小的一個動作就讓他痛的滿頭大汗。

注意到貓兒的狀況，原本在隊伍中搭配著輪流攻擊敵人的西彥立刻二話不說的拋下工作，反正他知道身邊的人很快就會彌補自己的空缺，而他現在不在乎什麼責任只想要趕到對方身邊！

黑影落到身旁，貓兒慵懶的抬眼，見對方有意幫自己包紮、止血，他也樂得給人服侍。

就在最深愛的人身旁，觸碰著對方的手，西彥不住屏息住了呼吸，此刻在心中慶幸著自己身上的斗篷遮掩了臉孔。看著那一片血肉模糊的雙手，西彥顫抖的雙手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那一擊只要貓兒再慢個半秒就會落在脖頸處，毫無疑問的將會把貓兒的脖子輾斷！

咬著唇，雖然還搞不清楚貓兒為什麼在那次斬首下還活著，但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看一次那樣的場景。

躺在血泊中的貓兒，螢綠的眼眸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滿身的鮮血卻再也看不見對方的笑容。那場景是他永遠忘不了的一幕……

思考的同時，西彥手上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頓，快速而俐落的在貓兒手臂上纏繞一圈又一圈的布條，只是手邊的藥物不足，綁上的布條很快又滲出了鮮紅的色彩。

看著這樣的狀況，西彥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一聲咋舌，背後傳來了重物倒下的聲音。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那是敵人被打倒的聲音，正想著不能再繼續待在貓兒身邊，以免起疑。

起身之時，手上卻猛然傳來一股溫熱。

雙瞳猛的一縮，西彥故作鎮定的回頭，想問對方有什麼事，然而視線一撞入那雙螢綠的眼眸時，西彥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那雙眼眸沒有任何的特殊能力，然而那冰冷的像是在檢視什麼一樣的眼神卻令西彥不住緊張起來。

難道……被發現了？

也不知道是喜是憂，西彥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是與對方凝望著。

「喂！你竟然……呃！你來替他包紮啊……」

從一旁走來，對於西彥擅自離隊感到不悅的隊員一見貓兒雙手上的布條，再想起那狠心的一擊，到口的話猛的梗住。

「呃嗯，總之下不為例！該走了。」

淡淡的帶過，那名隊員乾咳了一下，催促著。

不確定貓兒看見了什麼，或確定了什麼，西彥無法從那雙螢綠的眼眸中看見冰冷以外的情緒，只知道在那名隊員的催促後，螢綠的眼眸移開了，抓住了自己的手也放開了。

手腕上殘留的餘溫令他留戀著，貓兒起身，從身旁走過，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心口有著說不出的失落感，西彥只能看著那纖瘦的背影緩緩離去，卻什麼話都不能說出口。

隨著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這一路上也不是毫無死傷，疲憊與失去同伴的傷痛讓大家的耐性都到了極限。

「喂，你到底──」

「安靜。」

話被打斷，那人感到一陣不悅，若此刻西彥注意到對方雙眼中的憤恨，絕對會多加注意。只可惜，現在他依然留在隊伍後方。

躲藏在高處，樹幹的後方，一行人跟著貓兒的視線向下看，那是一個鳥居模樣的入口，只是泥沙與樹根等雜物幾乎將它完全遮蔽了，在洞口外則棲息著好幾隻體型龐大的野獸，看這樣的數量，要硬闖過去根本不可能。

此時，那名話語被打斷的隊員注意到了那片地面上的中央，有著一個石製的檯子，檯子的上面與四周都有著暗紅的色彩，就像是……乾涸的鮮血。

「平常不是都有人隔一段時間來供奉嗎？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看著那四周殘破的石柱與某些說不出名字的石塊，其中一人不安的詢問著。

就是他們要突破都有困難了，更別說是一般的村民。那麼，他們到底是怎麼供奉的？

想到這裡，眾人都看向了貓兒。確實，別說這裡了，光是剛剛那一段路就足夠令人匪夷所思了。一般的村民，怎麼可能通過那種路線？

「難道你……」

騙了我們？連自己的命也搭了上去，只為了將他們帶往這條死亡之路！？

話沒有說出口，但任誰都能猜到他們想說什麼。

瑩綠的眼眸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唇角的笑容只是多了份不屑。

──欺騙？笑死人了，憑什麼讓我賠上命的只為了欺騙？

「除了供品，你們知道上供的隊伍還帶了什麼嗎？」

沒有回答眾人的問題與猜疑，貓兒只是問著，冰冷的瑩綠眼眸俯視著那些野獸與殘破的鳥居入口，唇角譏笑的弧線多了份無奈與哀嘆。

「整支隊伍，非常的龐大。有數十人呢！但回來的卻只有不到五個人，你們知道為什麼？」

不等眾人思考與回答，貓兒轉過了身，看著隱約猜到了答案的眾人，那蒼白的臉色看在貓兒眼中真是無比的滑稽。

「供品……除了給予『山神』的實質供品，也就是你們想要的寶物之外，也會一同奉上『糧食』啊……」

安全通過相同的道路，唯一需要犧牲的，就是奉上活祭品！

也就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類！

「所、所以這一路上才會……都是血跡。」

深紅的土，並非因為溼氣重獲是材質不同，而是因為那些全部都是血！

想到那些村民簡直像是喪心病狂一般，不斷的奉上別人的生命與血肉，饒是他們也感到一陣反胃。

貓兒並非欺騙了他們，而是想要用行動來證明，根本不需要什麼活祭品，那些都只是無腦的守衛罷了。只要有食物與鮮血，它們就會讓人通過，就只是單純的覓食？或是大腦無法同時處理這麼多入侵者？

這些問題都已經是沒有意義的疑問，看著那一片野獸，眾人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難道他們也要奉上一個人才能平安的進入？

奇怪的是，對於這個殘忍的方法，卻沒有多少人提出異議，甚至自然而然的思考起該讓誰做活祭品！？

螢綠的眼眸注視著這一切，冰冷的視線就像是黑暗裡看著一幕幕悲劇的貓兒，沒有感情也沒有思緒，唯一相似於人的是那勾起的唇角。

忽然，螢綠的眼眸注意到了一個最後方的身影，雖然被陰影遮去了雙眼，卻依然能夠從那樣的視線中感覺到對方竟然沒有與他們相同的想法。為什麼？

還未開口，隊伍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聲音，聽著那聲音中的情緒，貓兒感到了些許的錯愕與不祥。

「只要有一個祭品就夠牠們吃了吧？」

那是一開始說話被貓兒打斷的人，也是親眼看見同伴死在面前的人，如今那雙眼睛裡都是恨惡的情緒。

「裡面……你們都沒問題？」

淡淡的嘆了口氣，隨著那人的話語，貓兒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眼神也都變了。

人類，是善變的生物。他們能夠善良如天使，也能夠殘忍如惡魔，而這前後的變化甚至不到一秒鐘。

雙手的傷口太過嚴重，鮮紅的血緩緩滲出，那腥甜的氣味讓底下的野獸開始蠢蠢欲動，不需要他們的提醒，貓兒站在危險邊緣，螢綠的眼眸凝視著有如財狼般的眾人，在他眼中這些人已經不再是需要他付出努力的東西。

但是……

視線劃過最後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身影，貓兒螢綠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柔情。

──為了你，我願意再次奉上生命……誰讓我無法狠下心呢。

自嘲的在心中冷笑，貓兒轉過了身，緩緩的解下雙手上的布條。

「看來已經不需要多說了。我來引開牠們，讓你們進去。但是……僅此而已了。怎麼到達中心，怎麼離開，怎麼面對機關，那都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

「咦？可是──」

一聽貓兒只帶單程票，回去還要自己想辦法，其中一名隊員慌張了，但看見那雙螢綠眼眸中的冰冷，他很快閉上了嘴。

很滿意對方的閉嘴，貓兒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那是宛如高傲的貓一般自信的笑容，只有最後方的西彥看出了那笑容中的釋懷，彷彿這將是最後一幕……

變成一片鮮紅的布條舉到了面前，貓兒留下最後一句話，也不給人反應的機會，一個後空翻在眾人眼前留下了優雅的弧線，接著消失在眼前。

「這東西可以讓你們的進展多一些爭取時間的機會。」

看著在眼前消失的身影，就像那時步上斷頭台的前一刻，貓兒留下的話語不是什麼感人落淚的遺言，甚至連遺言都不算，好像他本身沒有存在的價值而不需要因為離開而留下什麼一樣。

想起了，再次見到貓兒時，那股陌生感是什麼。是那雙螢綠的眼眸中彷彿失去了情感一般，與以往的隱藏不同，那是失去了光彩的眼眸，好像被摔碎的水晶再也無法回到當初的光潔亮麗一樣。

是什麼時候？是從什麼時候，那雙螢綠的眼眸中失去了光彩……

雙瞳猛的瞪大了，西彥想起了在那小小的地牢中，狼狽的貓兒失魂落魄的躺在地面上，身上的污穢說明了剛剛從身旁走過的兩個男人對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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