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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瑤瑟失身獲愆,1

[db:作者] 2025-07-28 11:48 5hhhhh 75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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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瑤瑟失身獲愆

詩云:

聰明男子做公卿,女子聰明不出身。

若許裙釵應科舉,女兒那見遜公卿。

這幾句詩,單嘆才女命薄。縱使是閨閣文章之伯,女流翰苑之才;吟詩與李、杜爭強,作賦與班、馬鬥勝;亦不能應科舉、求功名。豈知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爲賢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説,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無恥醜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爲愈也。

昔唐懿宗咸通年間,長安有女道士魚玄機,色旣傾國,思乃入神。喜讀書屬文,尤致意於一吟一詠。初爲左補闕李億侍寵,後愛衰下山,遂從冠帔於咸宜觀。每每怨恨之情,形於筆札。有怨李公詩曰: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自是縱懷,遂爲娼婦。其風月賞玩之佳句,往往播於士林,於是風流之士爭修飾以求狎。機淫佚無度,又因妬逞兇,笞殺侍婢綠翹。事發,逮至京兆府,府尹溫璋拷之,辭伏。乃表列上,至秋,竟綁赴東市,斬首示眾。在獄中亦有詩曰:「明月照幽隙,清風開短襟。」此其美者也。然終不免一刀之厄,救不得性命。行刑之日,萬人空巷,觀者如雲。機赤身縛背,跪在塵埃,眼中流淚,悽慘難觀。俟至午時,讀罷犯由,劊子開刀。但見:

刀過時一點清風,屍倒處滿街流血。

可見自古多才之女,偏多淫縱之風。要知讀書識字之人,淫詞豔曲、風流惑亂在所難免。惟婦人水性,一有私情,卽不顧天理王法。故眉公曰:「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無才便是德。」此語可謂至言。小子如今再說一個聰明女子,也是資性過人,讀書過目成誦,卻滅倫犯法,坐罪凌遲;騎木驢、遊四門,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可謂現報自取,雖有滿腹珠璣,何足貴乎?正是:

女子風流節義虧,文章驚世亦何如?

話説嘉靖年間,湖州府烏程縣織里鄉,有個紳衿姓秦名倬,字繩之。乃監生出身,家資巨富,做過一任仁化縣縣丞。後以年老無子,告歸林下。所生止有一女,名曰瑤瑟,生得甚是標緻,臉襯桃花,比桃花不紅不白;眉分柳葉,如柳葉猶細猶彎。真有沈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又知書識字,過目成誦,有女才子之稱。琴棋書畫,件件皆精;歌賦詩詞,般般都曉。父母因他才貌,愛如珍寶。有一篇商調《醋葫蘆》小令,說這小姐容貌:

湛秋波,兩剪明;露金蓮,三寸小。弄春風楊柳細身腰,比紅兒態度應更嬌。他生得諸般齊妙,縱司空見慣也魂消。

轉眼年已及笄,父母議親。因女兒才名遠大,不肯輕易許人,必要擇一個富貴雙全、才貌俱備的,方纔許親。不想東也不成,西也不就,遷延歲月,頓失光陰。不覺瑤瑟一十八歲了,每興鑿穴之私,常感傷春之病,自恨芳年不偶,鬱鬱不樂。一日走至庭中,望見間壁園內,紅稀綠暗,燕語鶯啼,游絲斜裊,榆莢亂墜。看了這般景色,觸目感懷。乃取薛濤箋,題一絕於上。詩曰:

綠暗紅稀起暝煙,獨將幽恨小庭前。

沈沈良夜與誰語?星隔銀河月半天。

看官聽説:你道這秦小姐如此容貌,這般伶俐,緣何豪門巨族、王孫公子、文士富商,不行求聘?原來此女雖有才情姿色,心性卻有些蹊蹺。賦性輕浮,慕繁華而厭澹泊;舉止風騷,多炫麗而乏幽貞。最喜看淫詞豔曲、風流話本,每讀到肉麻處,不免春心蕩漾。自以爲才貌無雙,少不得要幹些風流掌故。整日價描眉畫眼,傅粉施朱,梳個縱鬢頭兒,著件叩身衫子,做張做勢,喬模喬樣。或倚檻凝神,或臨街獻笑,因此閭里皆鄙之。

此女不知幾時得偶素願,心中好生不快活。因見園中百花開放,便日日到園中散心。父母愛他,也不管他。不覺春去夏來,瑤瑟因天氣炎熱,與父母說了,在園中荷池亭上,收拾一間書房,做了臥室,早晚在內焚香作詩,看書寫字,總不到裏邊去。因家中這些大丫鬟,都是粗蠢的,不要他近身,止揀一個小丫鬟春嬌,稍有姿色,在房伏侍。秦鄉紳因女兒住在園中,便分付家人小廝,不許進園。就是丫鬟僕婦,知小姐不喜他,也分付除送供給之外,不許擅入。就連鄉紳夫婦,雖愛他,曉得他好靜,也不大進去。瑤瑟在內,安閒快樂,作詩寫字之外,將些淫詞豔曲,私藏覷看。

一日,天氣甚熱,荷花開放。見荷池中一對鴛鴦戲水,看動了心,將冊《如意君傳》一看,不覺兩朶桃花上臉,滿身慾火如焚,口中枯渴難當,想青果泡湯解渴。隨將幾個錢,叫春嬌去買頂大的青果,立刻要泡湯喫。春嬌應了一聲,就開了園門出去,見沒有青果,望前直走了去。走到白龍塘橋,只見河下一隻大酒船內做戲,春嬌一看,竟看癡了。瑤瑟等了一會,不見春嬌來,便拿了豔史一冊,睡在牀上看,看一回難過一會,不覺沈沈睡去。

且说那酒船上開筵做戲的,也是本縣一位鄉宦,名喚吳忠義,兩榜出身,曾任蘇州府同知。近日告老還鄉,隨設席請相與的鄉紳。又有一子,喚做吳節孝,年方二十,容姿俊雅,骨裏風騷。時常在外三瓦兩舍,風花雪夜。淘虛了身子,還不知檢,猶自貪歡。那日見父親在酒船上做戲請人,他便帶了小廝,上岸閒走。忽來到一座花園門首,見園門半開。走入一看,遠遠望見一池荷花,便叫小廝在外等候,自家獨走進去。來到池邊,只見一座荷亭,甚是精緻;走上一看,只見左邊一間書房,圖書滿室,文琴高掛。心中一想,道:「此必主人書室,無人在內,不便入去。」又一想,道:「書室如此精緻,主人必是妙人。便進去一看何妨?卽使主人撞見,見我如此打扮,再拼得與他說明履歷,怕他還敢把我當賊麼?」定了主意,又復轉身走入,先四邊一看,果然精緻異常。見書案上幾冊豔史,想道:「主人看這樣書,必定風流之士。回頭一看,見上邊還有小小圈門兩扇,莫非主人在內?索性進去一看,遇見主人也好。」

你道此處是那裏,原來正是瑤瑟臥室。門內就是牀,小姐正睡著在牀上。園門是春嬌出去未關,小姐那裏知道?被吳公子闖進房來,也是邪緣湊合。公子不知,跨入房門,見牀上有人睡著,還道是主人,走到牀前一看,見是個絕色女子,嚇得望外便走。走到園門一想,道:「天下那有這樣絕色女子?我也算一個好色的都頭!婦女見過千千萬萬,美貌的也多,何曾見這般絕色。今日無意中撞見,莫非有緣?園內又不見有人,不可當面錯過。想女人睡的所在,料無男子入來,卽使叫喊起來,跑了出去便是。」隨走出園門,叫小廝先下船:「我還要看看荷花下來。」那小廝正想要去看戲,聽說一聲飛跑去了。

公子重入園中,把園門閂上,來到荷亭,見一路門雖多,總不通外邊的。又走到後邊一看,只有一門通著內裏,便也輕輕關上閂了。想內外閂斷,人是不能進來的了。饒他叫喊,也無人聽見,不怕他了。算計已定,一直竟入房中。正是:

白酒紅人面,美色動人心。

吳公子放心大膽,走到牀前一看,見小姐手托香腮,尚是沈沈熟睡。身上穿一領白紗衫兒,酥胸微露,下邊魚白紗裙兒,顯著紅通通紗褲兒,嬌豔非常。更有一雙尖尖小腳,大紅繡鞋,將手一跨,剛剛三寸,十分可愛。又見枕邊一冊《洞房春意》,反折繡像在外,像上全是春畫。公子一想,道:「原來在此看這樣書,定是看動了慾念,昏昏睡去,此女必是風流人物,不要怕他。」隨將雙手輕輕捧了小姐的臉,嘴對嘴一親。只見小姐在睡夢中,反把手來一抱,口中叫道:「我的親哥,愛殺我也。」開眼一看,大喫一驚!原來小姐看書,動了興。甫一睡去,便夢見一人來扯著他雲雨。公子親他嘴時,正夢中高興之時,故不覺雙手一抱,口中叫起親哥來。及至開眼一看,方知是夢。見果有一個美少年在身邊,嚇得縮手不迭,道:「你是何人?如何直闖到內房,調戲良家閨女,還不快快出去。我若叫喊起來,教你了不得。」

公子見他夢中如此光景,今又不卽叫喊,更覺膽大,便道:「小生姓吳,家父曾任蘇州府同知,現今告歸。小生相隨還鄉,偶而閒步到此,忽見小姐尊容,不是嫦娥再世,定然仙子下凡。若竟棄之而去,天下那有這般不情的蠢物。」小姐道:「你旣是個世家公子,也該稍知禮法,如今叫人拿住,不怕不當賊論。」公子道:「小生得近小姐尊軀,卽使立刻置之死地,亦所甘心。況以賊論何妨,也不過是一個偷花賊罷了。」一面說,一面又要來抱小姐。小姐道:「天下那有這樣歹人,青天白日,闖入內房行姦,應得何罪!春嬌快來!」公子道:「不瞞小姐說,尊婢並未在此。內外園門,俱被我閂上了。這園中止有小生與小姐兩個。倘蒙小姐憐念,得賜片刻之歡,小生決不有負。若一心推阻,小生出去,少不得相思病,也要害死。不如死在小姐眼前,陰司去也好與你做對死夫妻哩!」

小姐道:「厭物,說得這般容易!奴家千金之軀,豈肯失身於你,教我將來如何爲人?」公子道:「小生尚未有妻,倘蒙不棄,我卽刻便與家父說知,遣媒說合,嫁了小生何如?」小姐道:「旣如此,你快去遣媒來說,奴家原未受聘,定然成就。那時明婚正娶,豈不兩全!」公子道:「小生滿身慾火如焚,豈能等得婚娶。望小姐可憐,稍效魚水之歡,以救目前之急,斷不敢有負。」小姐道:「這個斷斷使不得,今日草草苟合,必然難免白頭之嘆。」公子連忙跪下,道:「老天在上,我吳節孝今蒙小姐先賜成婚,若不娶爲妻室,死於刀刃之下。」小姐道:「快些起來,成甚模樣。」公子道:「小生跪了下去扒不起,望小姐扶一扶。」小姐道:「我不會扶。」公子道:「我也不會起來。」小姐笑一笑,只得將纖纖玉手來扶他,道:「厭物,還不起來,快快出去。」公子趁勢一把抱住,道:「小姐叫我出去,我如今倒要進去哩。」就將小姐抱到牀上,解衣扯褲。

小姐看書已動春心,睡去又做春夢,正當慾火難禁之候,況兼公子少年美貌,極意溫存,親嘴摟抱,解裙扯褲,已先弄得遍體酥麻,神魂飄蕩。口中雖則推托,心上早已允從。故趁他來扯,假意手脫,被他脫得精赤條條,緊緊摟抱,任情取樂。一個是貪花浪子,最會調情。一個是風流閨女,初得甜頭。一個說前生有分,今朝喜遇嬌娘。一個道異日休忘,莫作負心男子。說盡了山盟海誓,道多少浪語淫聲。但見:

一個仰觀天,一個俯地察;一個輕騫玉腿,一個款摟柳腰;一個笑孜孜,猛然獨進,恰似玉筍穿泥。一個戰抖抖,高舉雙鴛,好似金蓮泛水;一個堅剛意氣,意待要直搗長驅。一個曠蕩情懷,那怕你翻江攪海。正是:

戰酣紅日隨戈轉,興盡輕雲帶雨來。

兩人你貪我愛,恣意取樂了一會。只見鮫帕上猩紅點點,酥胸前香汗淋淋。雲雨已罷,各自穿衣,恩恩愛愛,依依不捨。小姐道:「奴家千金之軀,一旦失之君家,奴之身卽君之身矣。可卽央媒說合要緊。」公子道:「這個自然。但不知尊翁是何名號?」小姐道:「家父姓秦,諱倬,奴家小字喚做瑤瑟。」公子道:「這也奇。原來卻是阿舅。小生一向隨父親在蘇州任上,舅舅在仁化縣任縣丞,並不曾拜會他來。若論起來,我便是小姐姑表兄弟,可謂親上加親哩!」

小姐道:「恐丫鬟們來,快出去罷。」公子道:「後會有期,還求妹妹再賜一樂。」小姐道:「你急急央媒說合,後會不遠,何云無期?」公子道:「急急說合,也要十日半月耽擱,教我如何撇得下。」小姐道;「你晚間可能出來麼?」公子道:「我另是一船,只要小廝們睡熟,便好出來,不知妹妹可有良法,再賜一會否?」小姐道:「奴家獨住在此房中,止一小丫鬟,睡著人事不知的。在外還有兩個大丫鬟來相伴我,他卻住在那邊房。只要等他來睡了,我便開你進來,五更出去。人不知,鬼不覺,可不好麼!只是說親要緊,我身已被你點汚,再不嫁別人的了。」公子道:「這個何消囑付。」

兩人隨各整衣巾,攜手送至園門,相別而去。是夜小姐打發丫鬟們睡熟,獨自一個到園門守候。公子到船,也急急喫了夜飯,直等船上人都睡靜,方輕輕開出。幸有月色,不數步來到園門。見門閉著,又不好敲,只得輕輕咳嗽一聲。小姐早已聽見,知是情郎來了,便開門接入,仍復閂好。公子就將小姐摟摟抱抱,同到房中。小姐已點起兩枝紅燭,如同白日,急急解帶寬衣,先在旁邊涼牀上,做了個「掀翻細柳營」。公子先坐下去,令小姐跨坐腰間,以牝吞了那陽物,覺妙快無比。

小姐十分得趣,身兒竄上頓下,竟不嬌啼。津津水兒流出花房,呼呼氣微從口喘。柳腰輕蕩,鳳眼含斜,須臾繾綣情濃,溶溶欲滴,恍若夢寐。公子將小姐纖腰捧定,極力幫襯。只覺那身兒滑如羊脂,潤若膩玉。又摸兩乳頭,更緊小有趣。又將手兒摸到下面,覺那陽物出入得緊。小腹光滑如綿,生得十分飽滿。

少頃,瑤瑟已禁不住力氣漸弱,口中哼哼叫起歡來。公子遂放出本領,盡力抽聳,弄得下面喞喞有聲。小姐嬌聲屢喚,其畏縮處閃閃縮縮;其貪戀處迎湊不迭。公子知其得趣,深深抽提。研研擦擦,弄得瑤瑟酥癢異常,淫波滋溢,汩汩其來。頻把玉股下壓,迎湊陽物,又口吐丁香,度於公子口中吮咂。

公子見小姐風情脫麗,十分高興,一口氣七八百抽,瑤瑟氣喘吁吁道:「妹妹已頭目森然,親親何必大動?」公子道:「我愛死妹妹了,怎不效力一回!」於是輕輕款款,兩意綢繆,其樂無極。

俄爾,公子忽的不動,將瑤瑟玉股攀定,令陽物緊抵花心。小姐大叫一聲「癢殺」!蘇蘇而倒。原來他那花心生得淺淺,這一頂,畢竟當不得。公子見瑤瑟已是香汗淋淋,遂使些輕緩手段,慢慢抽提。公子道:「哥哥這話兒,你可受用否?」瑤瑟道:「哥,你有這樣又長、又大、又硬的本錢,又有這等長久氣力,十分的受用。妹妹先時怎知男子話兒那般粗大,倘遇見那嬌小的,豈不肏死了麼?」

公子見他淫騷太甚,暗想:「可笑女子白日文文靜靜,可一到了牀上,卻不管甚禮數不禮數,婦節不婦節,只要快活,便恁般的放蕩,只管暢意一回!」當下覆身上去,反將小姐壓在身下,捻陽物刺入,突的一頂,盡根沒腦,亂頂亂聳。二人相樓相抱得緊,粘合一處,弄得涼牀紇支支的響。公子一陣猛幹,惹得小姐淫水湍流,亦高叫迭迭,身兒震動,玉腿四下彈蹬。那肉物在陰中拱拱鑽鑽,往來衝突,一連又有二千餘抽。瑤瑟不能支,叫聲:「親哥哥,妹妹禁不住了!」身兒一陣亂抖,陰精迸出。又是公子三五抽,只覺陰精滾燙異常,將龜將軍煎熬,亦把持不住,龜頭一抖,狂泄而出。有首詞名曰《南鄉子》,單道他兩個雲雨之事:

情興兩和諧,摟定香肩臉貼腮。手捻著香酥奶,綿軟實奇哉。褪了褲兒脫繡鞋。

玉體靠郎懷,舌送丁香口便開。倒鳳顛鸞雲雨罷,囑多才,明夕千萬早些來。

二人整整頑勾兩個時辰,方纔雲收雨散。同上牙牀共枕而眠,相抱而睡。至五更,再整鴛鴦,重翻紅浪,直至天色微明方去。至晚又來,如此早去晚來,不覺已經十日。

那十夜之中,千般做弄,萬種恩情,只不見媒人來說,瑤瑟忽起疑心。那夜公子進來,摟摟抱抱看著瑤瑟,卻是怏怏不樂,眼中淚下。公子大驚道:「我與你如此歡娛,每常見你十分欣喜,今日爲何忽然不快,請道其故。」瑤瑟道:「奴家一時錯了主意,隨順了你。如今身已被汚,悔之無及,想來惟有一死。」公子一發大驚,道:「妹妹,何出此言,哥哥與你正要做長久夫妻,何忽發此不利之語。」小姐道:「你不要再騙死了人,誰來信你?若果真心,今已十餘日,還不見媒人來說。分明一時局騙,起身後便把奴撇在腦後了,還說甚長久夫妻。我仔細思忖,只怕連表兄都是假的,不知那裏來一個遊方光棍,冒稱公子,將奴好騙上手。只圖眼下歡娛,那管他人死活。」

公子道:「妹妹多疑了。不是我不央媒來說,只因這幾日父親有事,所以還未道及。」小姐道:「足見你的真心了。婚姻也是大事,怎麼有事未曾道及?等你家事完,可不要起身去了。」公子道:「妹妹說得不差。我一心對著妹妹,竟忽略忘懷了。待家事料理停當,必與父親講明此事,包管有人來說,斷要娶了回去。」小姐道:「這便纔是。只怕還是鬼話。」公子道:「哥哥若有半句虛言,欺了妹妹,天誅地滅。」小姐道:「若果如此便罷。不然,我死也決不與你干休的。」公子道:「妹妹放心,哥哥若要負心,決不肯立此惡誓的。今已夜深,請睡罷。」小姐那時也歡喜了,兩人摟抱上牀,你替我解衣,我替你脫褲,情意更濃,不可言述。有詩爲證:

錦抹牢拴故帶郎,燈前羞自脫明擋。

香消金鴨難成寐,寸斷蘇州刺史腸。

看官,你道因何久不遣媒來說?原來公子一會瑤瑟之後,回去就在父母面前,再三說過。怎奈他父親吳忠義,爲人最是勢利,專喜趨炎附勢,結交官宦。意欲於官宦人家,選一賢淑端莊、才貌雙全的千金做媳婦。秦家雖有家資,不過是個監生,止做過一任縣丞。女兒雖有才名,德性又不好,甚不中其意,因此不央人去說。

時光迅速,倏爾又是一個月來。一日瑤瑟晨起梳妝,秦鄉紳偶然視聽,見女兒顏色精神,語言恍惚。尋思女兒年已長成,理應婚配。然膝下止有此女,不捨得嫁他出去,便欲在親戚之中,擇一個有才學的秀士,招做女婿。殊不知其女春色飄零,蝶粉蜂黃都退了;韶華狼籍,花心柳眼已開殘。私底下行過夫妻大禮好些時了。也是合當有事,恰好瑤瑟有個娘舅表弟,名喚梅幸,乃梅貢生之子,今年新進了學。聞得姑丈還鄉,特地前來探望。秦鄉紳心内喜歡,留在家中住著,便起了擇婿之意。這梅秀才忠厚老成,鄉紳把他越看越愛,便不容商量,竟將女兒許與他了。也不容他回去,卽便書信與梅貢生夫婦,下財納禮,擇日成親。偏逢吳公子家事完了,念著瑤瑟小姐,也將些禮物,專來拜訪阿舅。秦鄉紳便叫他也住下,喫杯喜酒。吳公子聽得小姐已然訂盟,不日便要完姻,不由大驚,叫苦不迭。正是:

雲雨巫山欣有路,風波平地詫無端。

卻説瑤瑟小姐,忽聽得父親作主,將自身許配梅表弟,招贅之期又速,不知是甚意思,一時手足無措。這梅秀才他自幼識得,若論品貌、才情,吳公子那一件不勝過他?就是家計上頭,他父親不過是個貢生,家中甚窮。兒子就中了學,年紀尚小,知道大來如何?倘若沒有出息,豈不誤了女兒終身?孰料父親自由自主,竟招這般土偶似的女婿來,可不苦楚。正哀嘆命薄,恰好吳公子掩入房來。含著一眶淚兒,巍巍浪聲道:「妹妹,大喜了。那似哥哥好比陌上人一般哩。」

瑤瑟聽說,不禁一陣酸楚,忍不住兩淚雙流,顫聲道:「親哥哥,你休這般說!奴家絕非這等無情薄義之人。只不能把心嘔出來,與你瞧哩。」吳公子道:「這樣空心湯團,須教人喫不得。然妹妹旣已失身於我,到新婚之時,須遮飾不得。梅家也是讀書之人,豈肯善罷干休?若是聲張起來,你卻如何爲人?」小姐羞憤道:「你這孽障,活活坑殺我也!如今索性死了,倒也乾净。親郎,奴家以死相報,終不負你。」公子道:「妹妹枉稱才女,些須小事,便要死要活哩。」瑤瑟道:「哥哥,你叫我怎的處?你若有法兒時,快快教我罷。」

吳公子道:「妹妹旣動了一個死字的念頭,此事便不難了當。自古道:『拚死無大難。』倘便死於是,可不合算麽?萬一僥倖成功,天賜你我一段良緣,做了地久天長的夫婦,可不是因禍得福,遇難成祥麽?」瑤瑟聽了,忙道:「你且説來,到底如何出豁?」吳公子頓一頓,道:「說不得,說不得。你決不肯依的。我說也是徒然,左右不在這一時三刻,且待你心意決了再說罷。」道罷,一溜煙走去了。

這時節那瑤瑟小姐,竟彷彿癡了一般也似。思來想去,惟有一死,乃算無上上策。至於才女的舉動,到了臨死之際,終須有幾首絕命詩,且將往日所作文、詞、詩、曲,檢點一番。這小姐也少不得張致一會。等到更深人靜之際,提起筆來,滴了幾點眼淚在硯臺上,磨成了墨,醮飽筆墨在花筆上,揮就一首絕命詩。其詩云:

昨宵幾陣落花風,吹入巫山一夢中。

雲雨交情難盡說,多情無限醒時空。

方纔寫罷,忽聽得房門上輕彈幾下,明知是吳公子來了,便放了筆,輕輕的把門開了,默默無言。吳公子也是默然。拿起那首絕命詩,咿唔了一回,道:「妹妹,爾心哥已曉得。然你縱使死了,死得沒些名目,非但不合算,且受天下人恥笑,徒留話柄。」瑤瑟道:「奴家一人獨死,果然不合算,莫如你我二人同死!正是:『拚命鴛鴦甘爲情死』,如此倒不算遺臭萬年,卻是風流韻事,竟可以流芳百世。」公子聽說,楞了一回,道:「妹妹錯會了,哥哥並非此意。」小姐搶住道:「且住!我今日纔認得你了,原來狠心如此。俗語云:『癡心女子負心漢』,果然不錯。罷!罷!如今懊悔也遲了。」

吳公子連忙分解道:「妹妹屈殺我哩。非是哥哥愛生惜死,然此事易如翻掌,何苦一味尋死。依我之計,只消把那梅幸治死,豈不萬事都消麽?」小姐愕然道:「好端端的人,如何便將他治死?」公子道:「這有何難!那梅幸是個忠厚無用的,我們有心害他,他並無防備,只消略施小計,必然手到拿來。」瑤瑟道:「這是嚇殺人的事,教奴如何下手?」吳公子道:「不打緊,哥哥自有道理。」說到此處,天色已明,瑤瑟忙催吳公子出去,莫使人瞧見。如今更不比從前了。吳公子道:「好歹總在這二三日內,必要使個計策出來便是。」於是悄悄走回前邊書房睡了。

明日,吳公子與梅秀才在書房坐地閒談。吳公子忽的嘆道:「兄弟,你有福了。聽聞瑤瑟妹妹善做裹馅肉餃兒,其實好味。餡兒又斬得細,鹵汁兒又濃釅,水又透鮮。兄弟回來做了親,成日家裏有得喫哩。可憐我做哥哥的,這般美味,只怕一世也無福到口。兄弟何不將幾個私房出來,交到廚下,教弟婦親自動手,做幾盤好餃兒來,也請兄弟略嘗滋味!」

梅秀才原是忠厚不過的人,聽了大笑道:「饞兒可憐,饞兒可憐。莫急,待我拿幾個錢來,想個法兒,請你喫一回罷。」於是約定明日梅秀才做東道,請喫裹馅肉餃兒。吳公子便捉個空兒,一溜煙走到瑤瑟房裏,悄聲說道:「哥哥適纔思得一計,包妹妹不必擔驚受怕,順順溜溜,把那眼中釘、蜂上刺,拔得乾淨。」小姐忙道:「只消不在我手裏,由他自死,我終做得出。你快些說罷。」

吳公子道:「這計策好得緊哩。他頂愛喫的是裹馅肉餃兒,適纔教我胡扯一回,說得他情願將錢出來,交與廚下,做這餃兒,做個東道。左右做到這餃兒,少不得要妹妹親自下廚。」道罷,懷裏摸出一個包兒來,說道:「此卽鶴頂血,止用一粒研末,下在餡內,怕他喫了不死!妹妹只消記明,止將三五個餃兒,裏面暗下一些便是。」瑤瑟沈吟一回,道:「不妥,不妥,倒不如下在湯裏罷,倘下在餡內,一時間纏錯了,豈不大誤。又不好將這三五個下鶴頂血在内的,另做一鍋。萬一纏到他人肚裏,已是了不得。倘或你喫了,豈不萬事都休。」吳公子撫掌道:「妙呵,妙呵!好妹妹果然有心計,做得穩當。好歹由你一個兒安排罷了。」正是:

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卻説那梅秀才,次日果將一兩銀子,交與廚下,說明原由。僕婦拿這一兩銀子,到小姐房裏,笑道:「梅相公請吳公子喫一回裹馅肉餃兒,央小姐親自下厨哩。」先將牛肉、麥粉等物,整頓完備。瑤瑟見了,不禁一陣心酸,想道:「這個干係非同兒戲,萬一弄得不好,敗露出來,我賠償一條性命,倒也理所當然,毫不希罕。只是秦氏門風從此敗壞,又將爹爹體面,剝削絕盡。」想到此處,好不難過,幾乎落下淚來。連忙忍住了,但說:「曉得了,停會我下廚便是。」僕婦只道小姐因爲梅相公差使,有些怕羞,故爾這般張致。退出來,自言自語道:「真實笑殺,姑娘家面皮到底薄嫩。這會子不過沒有成對兒,替姑爺當這個差使,竟做盡這許多喬張致。待成了對兒,又是面皮老得要不得。這真真笑殺人哩。」

閒話休題。且說瑤瑟親自下廚,不一刻將餃兒做成,著僕婦把盤盛了,送到外邊。梅、吳二人喫過餃兒,吳公子故意讚道:「好鮮味!好鮮美味!」道猶未了,忽的雙眉緊皺,只喊肚痛。早驚動秦鄉紳,聽得外邊喧嚷,急走出來。只見梅幸痛得滾在地上,吳公子卻手捧了肚皮彎做一團。梅幸面皮紫黑,吳公子依然唇紅齒白。秦鄉紳瞧這光景,連忙道:「你等幹甚事來?」僕婦回道:「今日梅相公做東道,請吳公子喫裹馅肉餃兒。恰纔喫罷,先是吳公子肚痛得要不得,正在亂時,梅相公又成這般模樣。」秦鄉紳道:「誰做的餃兒?」僕婦道:「小姐做的。」鄉紳便也不問了。瞧見女婿躺在地上,卻不滾動了,只是眼裏、鼻裏都滾出黑血來。忙呼叱一眾男婦傭僕、家人小廝,救了半日。梅秀才竟嗚呼哀哉,伏惟尚饗了。正是:

金風吹樹蟬先覺,斷送無常死不知。

秦鄉紳無計可施,連忙遣人報與梅家。梅幸之父名品,是個老貢生。爲人心機狡猾,萬筆精通,專替人家包打官司,乃是個刁健訟棍。當日接到這樣凶信,嚇得半死。驚道:「兒子好端端的,怎的會死?」急忙打點行李,趕奔秦家。他家與秦莊相去止九十里,不消半日工夫,便到了。

秦鄉紳得知梅貢生到了,連忙走到大廳上,同他相見了。梅貢生氣喘喘的,也不説話。急急揭開白紙,將兒子屍身一看,怪叫道:「這血跡那裏來的?」他做慣訟棍的,《大明律》、《洗冤錄》等書,肚裏看得滾熟,料定兒子食毒而死。不由分說,一把扯住秦鄉紳道:「你直恁的毒害!假意招我兒爲婿,實是要壞他性命。你我無讎無怨,如何下這等毒手!」鄉紳忙分辯道:「休要屈了好人,令郎卽我女婿,豈有丈人謀害女婿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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