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理／專屬偶像

當初在校友會酒局，從嘲諷地笑著的前同學手上接過那張卡片那時候，獨步以為自己會很生氣，回家悶的那種。但到他坐在終電上與醉酒漢和睡得朦朧的人一起搖擺之時，把玩著那張異色的紙卡，他卻勾起了一種——反正我就是這麼爛、反正我就是獨身、沒女人會有興趣、一輩子都要當右手好朋友——的覺悟。其實，也真的甚麼都沒所謂了。

最後，他洗完澡坐在床沿，燈都關了，又打開照明，在LINE好友鍵入了卡片上的ID。

-晚上好。

他忐忑不安往空空如也的視窗送出。幾秒之後，對話框馬上傳來訊息。

-晚上好[Doppo]。初次見面，小官的名字是理鶯。

回覆置換上自己的LINE名字。果然是系統訊息吧？但面對著無機質的電子運算，獨步忽然又覺得鬆了一口氣。

-已經很晚了，雖然不知道為何Doppo尚未休息，小官建議你可以喝杯熱奶，關上手機屏幕，聽著野營火的聲音，興許很快就可以入睡。

對方又傳來一個音檔，獨步也不疑有他地按下——果然是柴火燃燒的錄音。

-祝你好夢。

自此之後，獨步開始愈來愈常跟這個bot說話。這類型的付費bot服務並不算甚麼新鮮事，高級的色情聊天頻道標榜更加自然的人類語言邏輯AI，可以圓滑應對如真實的人。當初開低級玩笑把卡片交給獨步的那個前同學，大概也沒有想過獨步真的會光顧這個「色情偶像理鶯」吧。但他就是加了，而且在一個月後，就把會員等級提升到據說偶爾會有真人混在的高級服務。

對方甚麼時候是自動回覆，甚麼時候由真人作答，其實獨步分不出來。但他很喜歡這個bot，喜歡它無論怎樣獨步怎樣抱怨，他都會至少給一兩個音節回應；喜歡它會稱讚自己通勤、覺得努力工作很偉大、不會看不起社畜、而且還充滿了關心、對生活作息的勸告。獨步甚至因為聽了它的進言，而第一次主動到公園短跑。

當然，它也會稍微盡一盡色情bot的使命——給他傳色色的圖片。不愧是元軍人來當男偶像的設定，它傳過來的圖全都是健美的胸肌、腹肌，深刻的鎖骨——沒有性器（最多有乳頭，但那個乳是真的、真的好看，不單豐厚得中間見縫，乳暈還又大又粉，未硬起來的乳頭軟綿綿地塌在上面，等待著哪個人把它們戳醒）。

不知道為何男人看上去不缺鍛鍊、設定又喜歡野營、運動，卻還是白得要命，而且照片看一去還不像是那種柔弱的白，而是像——像白狼的皮毛、梗犬的流利、是潛伏著野性和力量、看得到筋脈卻依然優雅的白。

卡片上的指示說，頻道的服務對像不限男女。有這樣的身體，他一定很受女性歡迎吧。明知道他是商品、人造的、人為的，獨步仍是產生「專屬」的錯覺——他甚至不敢跟同居人一二三說起這件事，怕他用自己人脈網絡去查、或者想方法讓自己戒斷——跟他說話，被他全肯定地誇讚，真的很上癮。更別說那好看的肉體——

一個一二三又要上班的晚上，獨步打開理鶯的對話框，發現一則置訂通知高掛其上——「恭喜你獲得免費升級機會，歡迎按下通話鍵——做你想做的 任何事。」右上角的三橫旁邊，一個平時沒有的電話符號橫空出現。

明知這種AI、機械、色情服務——不該按的，要是詐騙釣魚怎怎麼辦？但獨步就是無法對理鶯起任何警戒心，他代入感已經太重，雖然明白，心底裡很清楚、理智的一角一直有聲音罵自己，獨步還是控制不住指頭按了下去，塞好了耳筒。

『晚上好，Doppo。』

第一個字從機械的小孔震出來蕩入耳窩，獨步已覺得一陣酥麻感傳到鼠蹊——AI有可能合成出這種超級自然的低音砲嗎？能嗎？還是說他真這麼好運砸中了真人服務？

『小官很高興……閣下主動打通了這則電話。有點擔心呢。Doppo今天也是加班回來嗎？很累了吧？』

獨步無法回答。直接用言語、聲音溝通，與平日對答的文字大相逕庭。所有要花心神猜度的語氣、情緒、關懷，現在在字節間毫無保留地滲出來，滲進獨步的皮膚、流入血管，形成一片溫暖的海潮，獨步在其中舒適地浮沉。

『我……』

他為自己想回覆的、以及應該回覆的躊躇著，任何 想做的事，一是嗎？但那樣很變態吧？會不會被錄音勒索敲詐？想做的事，任何。對方一直耐心地等他答，即使自己呼吸愈來愈粗重、異質，他還是等著——那個會讚他的、會說他厲害、偉大的理鶯。任何事。

『我想做。』他顫聲說。『那個、那個，擼管……』

心虛使他的音量最終小得幾乎聽不見。而理鶯只是『嗯？』一聲，一如既往令獨步驚訝——

『Doppo多久沒自慰了？』他問。語氣裡沒有丁點不適、討厭的徵兆，依然鬆容自在，充滿關切。

『三、三個星期……吧。』

『這可不行、成年男性來說這樣不健康。』那把充滿磁力的聲音一片認真，就是久歷職場虛偽的獨步也聽不出一絲造作。『Doppo，今天小官來讓閣下好好射一次。』

獨步吞了吞口水——難掩期待。

————

特意關上的燈讓獨步被黑暗包圍、習慣的床鋪、熟悉的氣味，像回歸母胎又或者蠶蛹一樣，把他裹在安全網中。

只要閉上雙眼、把惟一的電話屏幕光源切斷，聽覺慢慢變得敏銳，讓左右聲源在腦內結合，那就像——就像理鶯本人就在這個空間、就在他身側甚至是直接往他顱內說話一樣，連理鶯呼吸的空氣聲，都足以震顫神經。

『小官沒猜錯的話，Doppo已經興奮起來了？那很正常——Doppo自慰的時隔太長了，一定很難受吧？先把褲子拉下來，好嗎？』

——就想像是，小官的手。

『一點、一點，拉下來。把手心覆上去……合著小官的呼吸，右至左，右至左，順時針打圈……』

哈、呼……

緊鎖的室內，逐漸填塞了獨步愈發急速的呼息。

很可笑吧？明明理鶯長甚麼樣子都不知道。但他藏在黑暗之中伸出雙手，把自己的家居彈力褲頭拉下，按上布料下自己早已半勃的陰莖。

大概為了營造效果？理鶯似乎把收音器放得很近，呼吸時噴出的氣息灑落麥克風，就像通過電波噴進獨步耳窩——自己這個耳機明明已經是沒有特別重低音的普通三角，居然也有這種震蘯的效果……如果、如果真的跟理鶯面對面，一粒接一粒淋浴在這種低磁字音之中，連毛孔都不放過——單是想像，已令獨步欲罷不能。

『吶，Doppo，睜開眼睛，看看對話框……』

氣氛剛到好處時，理鶯突然請求道。他眨了眨眼讓瞳孔適應強光、對焦——

『理、理鶯桑！這……』

對方傳來一張照片。至今從來只拍脖子以下的理鶯，第一次拍下了自己半張臉——正對著鏡頭，高得像外國人的鼻樑下，是比普通男性要來得小巧的嘴巴，掛在白晳、尖挺的下巴上。

水潤的嫩粉色薄唇，此刻盡可能張到最大——艷紅的舌頭帶著潮意探出、壓下，讓獨步能清楚看到深邃的穴道，吊鐘後彷彿是可以一口把陽物吸進去吞到底的深淵。單單是看著照片，想像把自己的陰莖塞進去，會填到幾深，會不會撞到喉嚨，獨步就覺得下體更加腫痛。

『理鶯桑！哈、嗯……太狡猾了，怎麼突然、』

『這就狡猾了？小官還有很多可以讓Doppo繳械的方法呢……把內褲也拉下吧。褲頭提高一點別勒到了——做得很好，然後……』

對方想要和你視像通話。接受或拒絕。

——說得他好像會拒絕似的。

色字頭上一把刀，情慾薰心的男人最大無畏。明知風險如山高，獨步還是按下了確認。

理鶯果然還是那個令人安心的理鶯，他封鎖了獨步一端的視像功能，讓他在只傳語音的情況下對話。但其實甚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依然定鏡只拍得半邊臉的理鶯，以及他手上那枝——駝紅帶幾分綠的，塑膠仿真陽具。

『Doppo。』

像慢鏡——舌尖滑過上顎往下彈，然後上下唇抿成一圈，啵一聲，兩個噴氣字音直往耳膜彈，彈得獨步全身神經都在震、在和應，酥麻感瞬速流遍全身——血氣全往下身衝。

理鶯嘴裡那條蛇先在陽具猙獰的龜頭處繞圈，一圈一圈讓塑膠覆上一層淡淡的水光，持續分泌著有點黏黏的唾液往一直下流，又沾濕了理鶯的手指。

讀懂了暗示，獨步也跟上理鶯的節奏，讓手指在自己怒張的陰莖頭畫圈——想像中的溫熱、耳裡聽著理鶯鼻頭的輕哼、隱約的水聲，他甚至放棄了去拿床頭櫃裡那個不記得有沒有清理的名牌飛機杯——

『唔、嗯……小官這就、讓你、再進來一點……』

他努力張嘴，把假陰莖含進去。獨步聽到自己漏出一聲奇怪拔高的呻吟。

『理鶯桑……』

輕喚再沒有得到回應，換來的是屏幕中被一點點扯出，又再深入的假陽具、連嘴角皮膚都被撐薄的濕潤唇瓣、偶爾看到肉厚的舌頭撫過人造脈絡，墊在牙齒和肉柱間進進出出。

『唔、嗯……唔、』

隨著活塞運動加快，退出一點又被送得更深的巨大陽具幾乎已被呑到底——他以為理鶯這麼小的嘴巴做不到，但那喉管收放自如得出人意料——他甚至能看到粗大的龜頭闖進理鶯脖子、在染上紅粉的白肌上打落凸起的陰影。

『呼、哈、嗯……啊、理、理鶯桑……嗯！』

他聽到自己和合理鶯節奏的呻吟，五指捲曲圈住自己漲痛的陰莖上上落落不斷加速、溢出的前液成為加速的潤滑劑，讓下陰濕得一塌糊塗。眼睛因為屏幕強光和周圍黑暗的對比而澀痛，但獨步無法移開線視甚至無法眨眼，他沒法忍受錯過對戶任何一個細小的動作和表情——即使看不到眼睛。

他偶爾會想像那臉孔那對眼，但現在獨步早失去餘裕——

『理、理鶯桑、哈啊、嗯！理鶯桑、好棒、好舒服……理鶯、理鶯、』

『嗯……唔、』

被塞滿的嘴巴只能發出嗯嗯唔唔的低喘。理鶯讓陽具稍為後退，隨即叩入今晚最深之處——理鶯仰頭，好讓手耭可以清楚拍到假陰莖如何闖進喉嚨最深處停下，讓緊窒的咽喉按壓巨物——鬆弛、再吞咽——！

『嗯！啊啊理鶯桑——！』

世界先是一片空白，白繼而溶化成一片黑暗，像深海，浸潤全身——積壓在體內無處可逃的甚麼、連同連日加班開會的壓力和焦慮全部洩出——

『做得很好，Doppo。』那把被磨得沙啞、變得有點似煙腔的聲音說。『射得很不錯的樣子……很棒呢，Doppo。』

也不知是不是這麼一洩，疲累感湧浪一樣壓來，把獨步的意識往海床直撞——

『唔……起來再清理，也沒關係的吧？』

獨步只來得及聽到這句，便陷入比任何時候都要沉的睡眠之中，讓公司和世間所有煩囂，全部靜音。

這時，獨步還未知道色情偶像理鶯的一眾訂戶中，只有自己一個的視窗追加了通話服務。直到他有天收到賬單，底下帶著一串看起來像經緯的手寫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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