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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榊土】小夜嵐(中国語),1

[db:作者] 2025-07-29 22:11 5hhhhh 1250 ℃

思来想去,能合租的对象也只有土岐蓬生一个人了。

幸好夏季全国大会结束后还有周末合奏团,彼此也算没断了联系。

两人合租选择了离市中较近的地方,去神南医科大、livehouse或是东金他们爱用的会员制练习室都更方便。高三在一起待了大半个夏天,两人对彼此生活习惯也算了解(嘴上合不合反而是次要紧事了)。榊这么斟酌着便给土岐打过去电话,没料想对方答应得爽快。

虽说土岐打眼看去是和东金一样的少爷做派,但那更像是他天生质性使然。他其实却是父母都工作的普通家庭出身,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自然也会选择跟人合租。不过这都是搬到一起后才慢慢提及的事情。

开学后的生活节奏快于想象之中。两人也勉强算是旧识,在家打上照面的机会却寥寥无几:榊白天排满课、泡实验室,晚上与同学一起做题、复习;土岐除了音乐演奏科和制作科的本业外还要兼顾商科辅修(东金说什么也要拉他一起),周末有演奏会和音乐会工作。因此定好家务分工后,他们生活上事事都不在一处,搭伙吃饭甚至得等东金出言请客才拉上他俩见一次面。正经说话也仅是在课业中间活动一下嘴皮、确认彼此存活的程度。(譬如“榊君怕不是对我添置的家务手套蛮有意见?本来可用半年的量,小一个月时间里要被你丢光哩。”“不好意思,实验室里一次性手套扔习惯了,在家也是一摘下来就条件反射地扔掉了。医学生职业病,土岐你也担待一下。”“才大学一年生就说自己职业病,你也忒好意思哪。”“那我不用家务手套了行不行?都留着保护您那金贵的演奏家的手吧。”)

不过,待新生说明会、联谊、选课这波热潮过去,日程逐渐稳定下来,榊发现土岐竟然比自己不着家得多,且趋势不降反增。这与那个菩提树寮长椅上小憩、公共客厅里闲坐喝茶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榊把晚餐剩下的炒饭收进便当盒,一个人思忖着。不过再怎么说神户都是人家的老家,周末没事时走亲访友或回父母家也无甚奇怪。就算他们二人合租相安无事,自己在家也相当安静,乍搬入的出租公寓也不会比自己家更舒服。

抑或是土岐已有交往对象,便不常回来了。榊把空碗搁到水池,伸手拨开水龙头,开得太大,水花迸溅吓了他一跳。如果有交往对象为什么搬家时还会一个人呢?那就是最近才谈的?明明都说好把朋友带回来也无妨,不过土岐从不带外人回来,对这方面还是非常在意吧。(东金正经来过三次,第一次是祝贺乔迁,后来都是找土岐说事情,但榊偶尔听到他们针砭当代演奏家、讲论琴艺,总忍不住想要加入,耽误自己的事情不提,还动不动就和土岐争辩起来,东金便学乖了,不再把正事带进这间公寓。)

洗碗布唰唰刮着锅沿,刮得榊的心里也毛毛的。他脑中瞬间能炸出一万种花样的画面,从《恋恋笔记本》到《钢琴教师》应有尽有。止住了思绪。不知为什么,他不太愿意细想恋爱模式的土岐,多半因为做了室友后距离感不一样,让他不好意思拿本人的这种事情率性地开玩笑了吧。

华灯初上,土岐身着深缥色带银灰格纹的着物,里面白茶色高领针织衫恰到好处地遮住修长白皙的脖颈,浅藤瀑布般的长发以黑色绑带束起,一直垂荡到纤瘦的腰间。配套的黑色手套与皮靴每走一步都与身旁同样品貌出众的女性轻柔暧昧地相碰,发出琳琅清响。好一对月下美人……她会是谁?榊大地禁不住伸出手去,欲要拨开挡在眼前的迷雾看个仔细——

啪。习题集掉落地上。榊睁开眼,从椅子上稳住身体。房间里杳寂无声。

他缓缓抬手揉揉眼睛,捡起习题本子抖落两下,把方才不明所以的朦胧梦景也抖落不见。

云开月明。时针已至凌晨两点,再勉力学下去也无甚意义。榊站起来舒展一下胳臂,合上书谛听。旁的声音什么也没有。土岐今天也没回来。

顺手打开手机,发现一条未读短讯高挂在通知栏。

土岐:榊君睡了么?劳你开一下门。

时间是一点四十二分。

清醒过来的榊整了整额前的乱发,手指飞快按键:抱歉才看到。这就来。

小跑到玄关打开灯,匆忙中按错了开关,只打开鞋柜上方昏暗的射灯。算了。榊凑近门上猫眼,听到车子熄火、开门、落锁的声音。

他打开门把土岐让进来,对方并没有穿什么格纹的着物,仍是一如既往的衬衫、针织开衫,外面裹了浅呢大衣抵御夜晚犹存的春寒。

“多谢。今早出门得急忘拿钥匙,吵醒你对不住哪。” 榊微怔地看着土岐把琴匣和斜挎的邮差包靠在墙边,脱下短靴。

他带进来的那股空气,怎么说呢……有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疑惑为何没听到回话,土岐弯着腰稍微抬起头来,水色的眼睛瞥了榊一下。

“啊……没事。我刚才一直在做题,正打算洗漱。”这不算谎话。

“这样。”

或许是土岐抬手潦草撩到耳后的那一绺头发,或许是坠重之下大衣包裹的格外瘦削的肩膀,或许是平时精致妥帖、今晚却扣松了一格的手表表带……总之有什么惹得榊心里顶了一下,使他不太能够就这么放土岐走回客厅的对面侧他自己的房间。

“在外面等门的时候冷吧?”

“不打紧呀,只在车里待了会。”

“我记得今天在神南大有迎新演奏会来着?弄到这么晚。”

“啊。有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的客座教授来听,结束后又聊了些久。”

“嚯,挺不容易的吧。”

“还成了。她接触的好些人,千秋一早计划着要拜访的。”

大人的世界。然而光彩又回到土岐的眼睛,榊觉得自己过虑了。

“今天弄到这么晚对不住,以后保准先讲好。”

“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搬出来住不就是这一点比较方便吗?”

土岐点点头。

榊是觉得自己心应该放下了,只是洗漱完以后,躺在被窝里,一片虚静之中有一线念头仍然暝暝蒙蒙,想不明白。

今天,土岐道歉的话讲了好几次……放在往时,他一定要“榊君难不成是老妈”这样回嘴的吧。

未能想透,睡梦悄然袭来。这次,他没再梦到土岐。

【五月底 濡羽】

土岐开门进屋时,榊刚与同学F收拾完晚饭摊子,一人占据长沙发的一头捧着咖啡杯看海外电视剧。

“喔土岐,今天回来得真早。”

“晚上好。”土岐推一推绯色的镜框,目光逡巡着打量沙发上的二人。

“这是我同学F,这是我室友土岐。” 榊两边介绍道。土岐点了点头。“多指教。”

“噢噢,你以前是神南高中管弦乐部的吧?请多指教!” F热情地挥挥手,“大地,没想到你居然跟这么有名的人住一个屋檐下!之前就认识的吗?我记得你是横滨出身呀?”

“嗯。我高中姑且拉过中提琴,比赛时认识的。”

“榊君大可说出来你们是全国第一,赢过神南哦。我不介意。” 土岐一翘嘴角,榊看在眼中只觉得说不出的狡黠。

“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也给我拉一段呗?”

榊挠挠后脑勺。“厉害的不是我一个人啦。再说我准备升学以来就没怎么碰过了,琴也没带来。” 话音刚落,他便想起土岐房间里就有中提琴,好容易忍住了没去瞟他。

“哦……有点可惜啊。”

眼看空气陷入沉默,榊兜转话题。“土岐你吃饭了吗?咖啡要喝吗?”

“还没。晚上得去见大人物,这会换个衣服就要出门哩。”

“这样啊。” 沙发上的二人无言地目送土岐走到房间关上门,注意力回到电视上。屏幕中,男主角正与同事务所的女性律师调情。

“大地你会拉琴,成绩又好,长得也帅,高中肯定很受欢迎吧?” F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嘛,就那样吧。”

“你之前告诉我说没有女朋友,我挺惊讶的呢。”

榊晃晃马克杯,喝了一大口咖啡。“哪至于?”

“像你这种类型,要么在高三毕业前,要么在大学开学新生见面时,一定会收到表白的嘛!等到正式开始上课就已经是成双入对的了,那样才显得厉害不是吗。”

榊耸耸肩膀。“没有合适的人就是没有呗。”

“咱们系里也没有你感兴趣的女生?”

“还太早了吧,都不太认识呢。” 榊稍作考虑。“你有吗?”

“嗯……在意的算是有几个吧。” F灵机一动,“对了,下周末的联谊,你也一起去吧?”他掏出手机把拍下来的传单给榊看,“这个桌游吧挺有意思的,而且我一个人去联谊未免太可怜了。”

榊打量几眼。“行啊。”

不一会儿,土岐一身群青色西装配淡亚麻色衬衫走了出来,浓蓝色丝带束起头发,位置比平时稍高。他一手调整领结,一手提着外套和皮鞋。

说实话,比电视中正上演的酒会上红男绿女更引人注目。榊忽觉被嘴里的咖啡烫了一下似的。旁边的F倒抽一口气,又觉得不礼貌,赶紧以咳嗽掩饰。

“那么,两位晚安。” 等榊反应过来,土岐已经施然出了客厅。“钥匙记得拿好。” 榊出声提醒。

“嗯。” 玄关传来钥匙串的清响,大门开关。

“呼!简直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F说,“跟名流住一起也不简单吧?”

是这样吗?榊起身去厨房洗杯子,不禁自问。诚然,不论是高三与神南对决之时还是现在,土岐的演奏水准都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土岐本人虽然难以捉摸,却一直都是与榊他们类近的存在……有名不假,但对于名流公子哥这种评价,榊却无论如何无法苟同。他想到菩提树寮扫除时躲到大树后偷懒乘凉的土岐,书包里揣着金平糖的土岐,下雨天同自己争着帮小日向打伞的土岐,家庭餐馆聚餐时打电话给迷路而迟到的八木沢并指挥他围着餐馆门口团团转、让大家目睹好一出恶作剧的土岐……对榊来说,也许是同为副部长的立场,也许是天然的同类相斥,土岐与自己从来都是旗鼓相当,时而水火不容的。如果土岐当真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们岂会住到一起?转念又想起土岐最近越发匆匆的背影和神秘的行踪。难道自己一直都错了?F这个旁观者看清了他们的云泥之别吗?

“大地?”

“啊,抱歉。其实还好啦,土岐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云上之人……” 这话回答得有些局促。榊自己还能被说服吗。

……西装革履、风度翩然的土岐,自己要是多看两眼看个仔细,该有多好。

半睡半醒之间,榊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身来。最近总冒出些无着无落的想法。

啪沙。啪沙。下雨了。

榊一个激灵跳下床,套上件帽衫。前天阳台上的遮雨棚倒了,鞋子还在那里晾着呢。

客厅到阳台的玻璃门关着,土岐蓬生靠门站在阳台,淡紫色和群青色被夜色侵染,夜雨簇拥,仿佛雨落尽了,他也会一并消失。

榊敲玻璃,拉开门走出去。遮雨棚已经重新支好了。啪。啪。水滴落在上面,一声声很实在。阳台没有灯,只是客厅透出一点幽幽的光。榊看到土岐的眼神移向他。

“榊君没睡呀。”声音溶溶,比远处的街灯更黯,更柔。

“听到下雨,醒了。” 榊吸了一口湿润清爽的空气,闻到身旁传来的薄薄香味。和土岐在家中的气味不尽相同。

“紫藤结果了。”

榊顺着土岐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勉强勾画出别人家院墙下一丛又一丛的黑影,像什么动物的指爪,又像写得糟糕的草书。

“是啊。昨天走过那里,落了半身的花。被雨这么一浇,花该落尽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有这样的说法哩。”

“花不落,果就不生长。还是落了比较好,反正要再开的。”

雨淅沥了一阵子便停了。万籁俱寂,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土岐的比他稍促、稍浅。榊手心里出汗。明明是微寒。

“这样说来,榊君似乎还算是乐安天命的人哪。”

“也是也不是……对我而言自己争取过的结果才能叫命。”

“那,此刻是什么?”

猫头鹰开始低低地叫。榊的胳膊被轻轻触了一下。以为是飞虫,伸手去掸,却碰到了温暖干燥的羊毛西装袖子,和下面细细的手腕。

周围太黑了,他看不见。他感受到土岐蓬生温热纤长的手指仅隔着茧子从自己的臂上摩挲而下。

他看不见。他的另一只手摸索出去,攥住了土岐的指尖、整只手。

他看不见。但他知道土岐的手多么漂亮。

他看不见。他选择吻上去,手背、虎口、指节。舔舐着线条和形状。

土岐的另一只手缠绕上他的腰间。他的手一寸一寸攀上去,找到土岐的脸颊。向前欺身把土岐的身体按在门上,玻璃发出短促的埋怨。

吻住嘴唇的那一刻,榊大地终于看见了,看见自己的脸庞倒映在那双下一秒即被闭锁的碧蓝的湖泊。

“呲啦——”

土岐拉下榊的帽衫衣链,榊扯开土岐的蝴蝶领结。不太好解开。伸手拂开土岐荡在胸前的头发。

解开名为土岐蓬生的谜题居然是用这样的答案吗。

裤子掉在茶几边,外套和领结掉在沙发上。榊将只剩一件衬衫的土岐几乎是抱举到自己床上。

对方那素来只牵起美丽女性的白皙双手以极为温存的方式握住榊的阴茎。

“唔……” 土岐稍微挺直身子,在他两腿间跪着,坐得比榊稍高些,以吻吞取他的低吟。衬衫挂荡在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细瘦。倾斜的长发流淌到榊的大腿上,一动一动地搔着他的痒。

榊没和男人做过,只能任由土岐掌握。好容易等到土岐准备好,榊难耐地一把扯下对方的内裤,把两人握在自己宽大的、火一样热的手掌里。

“哦呀,榊君是个好心急的孩子哩。” 土岐“嗯”了一声,不知沾上什么、有些湿润的手指在榊的嘴唇上点了一点,揽住榊的脖子。榊话早都说不完全,欲要随着土岐的指尖游走,却一下子失了目标,便焦急地凑上去就着土岐带一丝微笑的嘴唇细细啃咬,打乱了土岐手底下的节奏。

“得一样一样地来呀,榊、榊君。” 榊吻得不似他平日性格那样绅士可靠,此时只想一心夺取土岐的呼吸,脸颊,皮肤,眼睑……眼镜起雾了,碍事了,榊竟然脑子乱到用牙齿去叼他眼镜架,土岐喘着热气咯咯地低笑。趁着榊分神去摘他眼镜的工夫,土岐把着榊的直硬硬的阴茎,移动腰身慢慢坐了上去。

突然紧实的温暖打乱了整个人。欲热之中榊忽然紧张起来,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这么顶了下去。他本意是想为了土岐而耐心的。双手也一下子空出来不知往哪里放,于是攀上土岐的腰,不意对方“嘶”地一声轻呼。

“抱、抱歉,疼吗——” 话音未落,突然被紧紧收缩包裹住,榊将脸埋到土岐细软的肩窝中重重喘气。

“没事哦。”

每顶得更重一点就啮咬一下脖颈的线条,用唇印将之重新刻画。一年前试穿土岐的校服衬衫时肖想过的修长的纤美的线条,衬衫料子上是柔软的馨香。那时候榊还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怀有什么样摧枯拉朽的欲念。

“咬下去可,不成……”

榊欺身上来把土岐放倒床上,以作回答。没料到对方下意识夹紧了一下臀和腿,爽得榊一阵腿软,差点直接缴械趴倒在身下白皙纤瘦的身体上。脑子空白中他扶住土岐的双膝,半是支撑,半是粗暴地将之分开,方便自己挺进到更深的甜蜜之中。土岐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榊突然愈发兴奋。他知道自己顶对了地方,正要借势剥夺土岐蓬生全部的矜持和游刃有余。单人床轻快有节奏地吱嘎响动,配合二人的动作发出协奏。

土岐身下津湿,脸上汗湿,两条腿全靠榊的双手架持着才能勉强挂在他身侧,因为有些过瘦而关节分明,显得更细长,榊因此更克制不住心中疯狂涌上的爱怜。贴紧一点,再紧一点,藤雨般长发包裹下绯红的脸容是榊大地只有此刻才有幸独享的绝色。他于是微微蜷身抚摩土岐上下弹动着淌溢前液的阴茎。

“榊君,不……” 土岐在他的搅弄间涣散地挣动着腰,却只将两人契合地更紧实。

“不要吗?不舒服吗?” 榊一个字一个字地吻在他胸和腹,使得土岐微张着嘴,呻吟和反抗都抵在喉咙。耻意让他闭上双眼,从未见过这般光景的榊看在眼里更无法自持,以几乎凶狠的势头两面冲击,直到土岐叫着来回扭乱了床单,“不行了——”

土岐身子一挺,一股热乎融化了榊的整个神智。他亲一口土岐腰侧湿黏的皮肤,向上找到他颤抖张开的双唇,全力抽顶最后两下,在最高处把他吞食殆尽。

榊把头靠在土岐的胸前,抱紧他的腰,让土岐的一只手搭在自己头肩。土岐整个人横陈在一塌糊涂的床上,没有气力也懒得动一动,任由榊把他的身子摆弄到合意的位置。

榊的手指顺着衬衫衣褶滑下土岐的脊背,像是在做骨骼研究一样认真、痴迷,引起身体小小的战栗。

手指继续划下去,到臀部暴露的肌肤,停在一个小小的玫瑰色的印记边。不知道是掐痕,还是别的什么。那不是自己弄的,榊知道。

土岐在他臂弯中半寐半醒,一动不动。性爱的潮红色褪了下去,脸色比起往常甚至更白。

“呐,土岐。”

“……怎么了。” 声音如吐息一样细微。

“土岐你,有在谈恋爱吧。”

“嗯。”

高悬在头顶的剑落了下来。然而双手间抱紧的人,体温那么真实。榊的眼前有些灰暗。疑惑兜在心头,倒不出口。

那我们这样算什么呢?也没关系吗?

向土岐追问一个定义,仿佛给雨前低飞的每只蜻蜓命名一般没有意义。

“榊君尽兴么?” 土岐突然幽幽地问。

榊的直觉是以吻作答,但是他做不到。土岐的那声“嗯”,无视两人相缠的肢体,筑起了一堵墙。

“我……” 以前从没料想过,可不知怎的,他并不惊讶。和土岐做爱令他神魂颠倒。“我猜是吧。”

土岐轻声哼笑。榊抬起头,看到土岐的眼睛像夜雾升起的海面。他伸手拨开挡在那双蓝眸周围的碎发,却依然读不出意图。

“榊君再坦率一点也没事哟。又不合计拿刚刚的事情要挟你。”

榊埋头进枕头里,脸发烫。“不懂你乱说什么。” 他嘴硬。

土岐不答,从榊的身旁离开,竭力坐起身来。“榊君这边被子薄,好冷。” 他抬起袖子捂住一声轻轻的咳嗽。榊看了看身穿的短袖睡衣,无可反驳,定定地盯着土岐捋一下头发,捡起眼镜、内裤和袜子,背向他走到房门口。

“那,晚安,榊君。”

“哦……晚安。”

土岐飘然而去,带上了门。榊倒回床上,侧躺在方才留有土岐气息的位置,捂上脸。

他恐怕自己爱上了土岐身上的香味。

【六月初 纁】

人行道窄,榊和F一前一后拖着脚步。终班电车的时间已过许久,小石子和掉落的榛子被鞋底压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在热气沸腾的桌游咖啡厅玩了一晚上,此时吹吹风倒也惬意。

离家还有些许路程,比榊想象中要远。

恰在此时,从去年夏天开始看惯的红色轿车拐到信号灯前停下。

“哦!土岐!” 榊不假思索地招手。

路上没有别的车与行人。土岐一打转向停在他们面前,降下车窗。

“晚上好。” 照旧是那安闲中透着一分揶揄的语气。

“土岐也回家吗?正好一起,顺便捎F君一程吧?”

土岐看了他二人一眼,点头开锁。榊和F先后钻进后排。

榊本想开口问土岐何事到这么晚,又觉得他若是约会去了,问出口也是尴尬,便作罢。F君道了一声“麻、麻烦啦。” 跟土岐讲话,他似乎还是紧张。

“联谊,尽兴吗?”

三人即将陷入沉默时,前排传来土岐的问话。

“还好吧。” 榊在牛仔裤上搓了搓手。

“大地一直在跟文学部的美女讲话呢。怎么样,有没有拿到联系方式?” F说。

榊不明就里,却鬼使神差看了土岐一眼。“不是有三个文学部的吗?你在说哪个?”

“哎?就是那个一直被你逗笑的啊。我看你们聊得火热呢,你最后还说什么,喜欢的话以后天天讲故事给你听。我当时就想,大地,太会讨女孩子欢心了吧!”

榊拨弄一下乱掉的刘海。“我说过这话吗?”

F不可置信。土岐目不斜视,悠悠插嘴。“榊君就是这样处处留情的饿狼哟。”

“这话不是女粉丝讲来形容你的吗?” 榊敏锐回击。

“榊君说话前还是三思的好哦?如果我们当真如你这样拙劣,粉丝俱乐部的人数也不可能以千计。”

“那我可真替这几千个眼泪空抛、被骗得团团转的女孩子感到不值啊。”

空气仿佛又回到一年前的夏天。久违了。

“蛮好试试把她们都变成榊君的粉丝?”

“我可不像你这样花言巧语,手段卑劣。”

“榊君哪张嘴说出的这话呀。”

吭哧吭哧。角落里传来咀嚼声,原来是F从纸盒里掏出一个最中,看戏似的一边吃着。榊和土岐约莫此时方回忆起他的存在,一个扭头,一个从后视镜里盯着F看。

“不是我说啊,” F瞪大眼睛,“我原来还觉得你俩都受小姑娘欢迎,一定挺有内涵,没想到……”

“没想到?”

两双帅气逼人的眼睛齐刷刷盯着F,他不堪忍受似的“噗”地哄笑破功。“算了,二位请便,请便。”

不一会,土岐在F的指路下把车停稳。榊要跟F下车拿参考书,却被土岐出言止住脚步。

“好,车费七千万日元。”

“你车都折旧了,车费还敢涨得更离谱?奸商,这样不会有生意的啊。”

“那个,土岐君你吃最中吗?” 眼见又要僵持不下,F提议道。

视线从榊身上转开片刻。“哦?黑豆馅的有没?”

“有啊。这盒只被我吃了两个,你都拿去吧。三宫那边的老店买的。”

“多谢。”

“没事,谢谢开车载我。”

片刻后,榊抱着参考书出来坐进副驾驶。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换座位。之前看不到土岐的脸,心里只觉得怪怪的。

回程寂静无声,仿佛F一走把车里的轻闲空气都抽走了。夜浓浓的。

榊在座位里伸一伸腿,不动声色地瞥向专心看路的土岐。他很久没看过他的侧脸了。霜月的影迹随窗外风景在他细致的轮廓上暗中度换。

刚才站在F家门口,F把一摞书交到榊手中,说,“我纳闷过大地为什么和土岐蓬生那样的人住一起,现在有点明白了。虽然乍看不出,你们俩其实挺合拍的呢——嘛,也都会骗人芳心就是了。”

“我们其实也只……” 我们其实也只是为了少花点钱住宽敞公寓才住一起的。榊本想这样回答。可他没说。他不愿意罔顾内心隐秘的想法而缴械投降。

两人都换好鞋子从玄关走入客厅的一刹那,榊轻轻地却执拗地拽住了土岐的衣摆。他想到土岐在流动的月光中安静而优美的侧脸。鼻间传来与一年前相差无几的夏的味道。

这天事后无比疲惫。土岐俯在他身边,两缕滑下来的发丝捋到脑后。

“放心,榊君的话我一句也不信,我的话榊君也一句都别信。” 他呢喃,随后飘出房间。

“骗人芳心。” 脑海中两边的话语交迭,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六月中 聴色】

“晚上好。一会方便吗?”

“在家,但是有报告要赶。”

“这样。”

“抱歉。”

“没事哦。”

六月中旬的夜晚。榊有九天没收到这样的短讯了。他看完土岐回复的最后一条,把手机塞回抽屉,关好又拉开,又关上。

明天要交的报告还有一千余字要写,确实没有闲暇供他挥霍。喝了一口麦茶,便继续噼啪敲打起键盘。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你情我愿的事,土岐不会介意的吧。榊转动一下肩膀,舒展一下筋骨,把有些不自在的感觉一挥而去。自己这样回复了,他还会早一点回来么?还是说就不回来了呢。这样一来,就算早回来了也是各自待在房间吧,有何区别呢。榊稍感郁闷。自己居然会因为失了他的约而落寞吗。

土岐的短讯是在十一点半。报告成稿在凌晨两点。前门那边一直静寂,一丝动静也没有。

他终究是不打算回来了吗。榊在镜前边刷牙边塌着眉眼打量自己一张困意沉沉的脸。

别再想了。明天上课前赶去图书馆打印装订报告要紧。榊轻轻拍了拍脸颊。他与土岐,不过是互相行方便,可有可无的。他喜欢与他上床,对方也不讨厌自己,仅此而已。

“不想仅此而已啊。” 虚室中,话音掷地有声,把自己吓了一跳。“呸” 地吐掉牙膏沫,却怎么也摘不掉这唐突的念头。

榊团进被窝里,有点热,改成侧身,被子半抱在怀里。前几天甚至以为被子上沾染了土岐身上的气味——现在也仿如幻觉一般了。

这家伙为什么还不回来。

两点半。泉眼中升起的小水泡一样纷乱的思绪变成了实打实的担忧。既然都出言问自己了,他准保是没有其他安排,打算回来这间公寓的吧?难道路上——

榊掏出手机。

可是,如果土岐只是改变了念头,不打算回来,自己不就是多此一举,扰人好梦了吗?

手机又落回床头柜。

早知如此,应了他多好呢……

就这样斜卧黑暗之中,胶着了不知多久,听到门锁转动,前门打开。

世界一瞬间清朗开来。

一把掀开被子,榊坐起身。手到房门把上,又迟疑了。一走出去不就贸然暴露了自己在等他的事实?明明先前推脱了他,这样做又算怎么回事?

坐回床上,但也是半分睡意也无,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很轻微,一如土岐一直以来的作风。几乎听不到什么,只有鞋子被脱下摆好,水龙头的流水声,房门打开又关闭。

他是在哪里待到这个时间又回来了呢。如果是榊熟知的普通男大学生,他能列出数种答案。头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惊觉自己对土岐实在所知甚少。

他今天也没看到出门前的土岐,不知他穿了什么,不知那个人正在以怎样的姿态,怎样地脱下衣服,怎样收拾,怎样夹起刘海来洗漱……

外面的声响越发模糊低沉,再度归于安静。

榊第一次见他是在东京的音乐厅。确切说是在走廊擦肩而过。那还是刚入部不久,星奏一众部员应邀参加过友好学校的合奏团展演后,被招待去听外国管弦乐团的演奏。他买好水,等待着律给取来票,一个高挑的紫发制服美人一晃而过,在一众衣香鬓影的成人之间攫住了榊的目光。

好漂亮。

啊,是男生制服。

心上的兴味盎然顿时掺杂了微妙的挑衅。居然有比他榊大地更抢眼的高中男生吗。

那人有如暮色中云翳间的光线般转瞬消失。榊四处张望,找寻相同的校服或者同行人,没有看见。一直到观众席上灯光降暗,《不要再做那穿花的蝴蝶》响起时,小提琴灵动的音调他听在耳中,也染上了影影绰绰的若紫色。

“如月!如月!” 高扬的声音如鸣镝一样划破散场时分喧嚷的空气。虽与他们同级,但已小有名气的神南高校管弦乐部东金千秋迎面而来。

“东金,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东京交响乐团的演出怎么可能错过?”

“嗯……” 律不可否认,推了推眼镜。“勃拉姆斯协奏曲,小提琴跟双簧管的配合确实很启发人。”

“对,还有慢板那里,引入独奏的地方——说到这个,我问你,来年的独奏全国大赛你参加么?”

“要看校内甄选的结果才知道。”

“那你最好给我通过甄选,”

“难道说神南那边已经知道结果了吗?”

“除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别的人选?” 东金眉毛一竖,嘴角却轻轻扬起。

榊正想插嘴帮律助一助威,不意先前一面之缘的那个紫头发正远远朝自己走来,一下子失去了言语。

清丽的眉目被细细的红色镜框勾掉一丝俊气,增添了难以言喻的旖旎。榊如今看清了,此人的领带与东金是同一款式,应当也是神南的学生。虽然他戴眼镜,身上也是洋式的衬衫领带,却恍如《吉原格子先图》摇曳灯影中走出的缥缈人物,令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千秋,车在外面等着哪。” 甜而醇的关西男声。榊方才醒悟他是来喊东金的。

“哦,知道了。” 东金回头应道。

紫头发拿余光一瞥自己身边的律,又看回到东金身上。真稀奇,也真叫人不爽——他是在看着东金不假,同时又似看着其他人都瞧不见的某个地方。

那人向这边摆了摆手,一头长发倏地一转便走掉了。东金对律道“你手机带了没?一会发短讯跟你说”,而后不紧不慢地追同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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