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格面具归还

（总司视角）

被某个人推着肩膀，摇晃着醒了。

“什么……”我咕哝了一句，还没睁开眼。

“果然睡着了……四点了，晓要回去了。”是阳介……听到四点，我马上睁开了眼。

阳介坐在床边，他正看着睡觉的凑，估计在想要不要一起叫醒凑。

睡多了，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知道了，这就起。”我缓了缓神，把头埋在我怀里的凑摇醒，“凑，四点了……”

“嗯？啊……”凑也睡多了，他努力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脱离我的怀抱，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他的手机，“手机呢……”凑这个手机控是好不了了。

“你手机在楼下。总司先去洗把脸吧，是要开车还是坐地铁？”

“地铁……”我坐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翘起来的头发，“我才不在情人节开车出去呢，不得堵死。”下了床。

“那你最好快点，一去一回得两个小时起步吧。晚饭我和凑就先吃了啊。”

“诶……不等总司吗？”凑也跟着坐了起来。

“要是我七点前能回来……回不来你俩就先吃，不用等我。”我向卧室外走去，“我估计够呛。”

等我下了楼，晓犹豫了一下，“阳介没和你说什么吗？”

“嗯？说什么？”我反问了一句，拿起我的马克杯，喝了两口水。没脱衣服就盖着被子睡着了，结果起床这叫一个口干舌燥啊。

“啊，没什么。”晓指了指他没摘下来的项圈，“项圈……”

晓和阳介聊了什么吗？问阳介比较合适。

我绕到他身后，解开项圈，放在他手里，“你还是放盒子里拿回去比较好……我去换个衣服，你也收拾收拾。”

这时，凑打着哈欠，跟着阳介从楼上下来了。

“我回去了，凑。”晓一边将项圈放回礼物盒，一边特地和凑打了声招呼。

“好……”凑对着晓摆了摆手，恋恋不舍的眼神。

凑居然会有这种表情啊……

情人节的东京。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沉迷于情人节的气氛，但在地铁上，还是能分辨出来哪些年轻人要去赴约。

他衣着整洁、抖擞精神，可能戴了平时不会戴的手表，因为确认时间时还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

她妆容精致、气质不凡，可能穿了平时不会穿的细高跟鞋，因为在频繁地转移重心来让受压迫的脚轮流休息。

不管怎么说，他们心里都有一个赴约的对方，都想要在今天为对方展现出最有魅力的自己。

我和晓并肩站着。

地铁里信号不太好，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就又把手机放回兜里了。所以才有闲心观察在地铁上的路人。

突然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和晓聊什么……明明是情侣。

不管说什么都好容易变成带着情色的对话啊……

“今天过得开心么？”于是我选了个不那么情色的开头。

“当然很开心了啊？和总司一起准备聚餐就是事半功倍，爽快得很。”

嗯，也不能说别的了，人这么多……除了享受聚餐，剩下的就是绝对糟糕的性爱派对了……

“……其余部分也很尽兴。”晓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你没穿校服……今天这么特殊……”

之前说过的原因，晓不想惹是生非，他不允许我在公共场合和他有诸如牵手、搂抱或者亲吻的亲密举动，所以都是用的好哥们的肢体语言，挎脖子之类的……

我拉住了他的手。

他僵了一下，但也没甩开我。

于是更进一步地，每根手指都从他的指缝中穿过，扣住了他的手。

“……在地铁上牵就牵吧……到了涩谷你要给我放手。万一撞到认识我的人，我就麻烦了。”晓小声地说，脸有点红，也回应了我的牵手。

看十指相扣时晓的清纯模样，真的无法和做爱时浪叫着渴求我的公猫联系到一起。这就是人前清纯人后淫荡？很符合他表里不一的特质。

“知道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用拇指摸着他手背上的疤。

制作潜入道具时，伤到手背了……

其实单是性取向，我没有向周围人隐瞒的意思。需要隐瞒的是，我在同时跟三位很棒的男生交往……

不管是哪一位，单独出现时都会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

只要不开口就是清爽阳光型男的阳介。虽然有时会因为迷一般的低幸运被坏事缠上。

不善言辞、忧郁气质中性美男的凑。缺点可能是个子有点矮，身体也不算好，很宅。

表面温柔谦逊内里妖艳性感的晓。偶尔会犯中二病，中二的时候不忍直视。

嗯……我的自我评价？反正我知道我这张脸很好用。帅气的脸和温和的性格，光凭这两点就足够我获取他人的信任了。

快到涩谷时，松开了晓的手。

和他一起走到位于中央大街上的某条小巷里，那条小巷的转角是只有持有钥匙的客人才能看见的天鹅绒房间入口。

房间入口还是牢门的形状，并不是我那扇有着繁复纹饰的门。站在入口旁的助手是拉雯坦，她见我和晓出现在拐角，就向晓打了招呼，“好久不见了，客人。”

晓已经告诉过我们，他用合体人格面具的方式将双子助手卡萝莉娜和芮丝汀娜合体为拉雯坦，所以我对拉雯坦的突然出现不感到意外。

伪神将拉雯坦撕裂了，并从双子的记忆里抹去了助手的职责——指引这次踏上愚者之旅的客人培养力量，换成了当大罪人更生失败时处刑大罪人。不过拉雯坦在消失前已经给晓留下了讯息，双子也在紧要关头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于是真正的助手，拉雯坦才能摆脱伪神的囚禁，为晓提供了击败亚尔达拜特的支援。

看拉雯坦对待晓的尊敬态度，这才是助手该有的样子嘛……但是，拉雯坦看起来好像也不比双子大多少，跟小学生差不多吧……

“那么，这位是姐姐的客人濑多总司……”拉雯坦将目光转向了我。

“拉雯坦小姐还记得我？”天鹅绒房间的钥匙从心海中浮现，落到我的手中。

“我保有卡萝莉娜与芮丝汀娜的全部记忆，所以我对篡夺了主人之位的伪神，仇恨是双份的。”拉雯坦微笑着，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当然……对我的客人，喜爱也是双份的。”

呃，我难得有些心虚。按理来说，助手们是完全了解客人的情况——面对司掌力量之人，我的压力还是有一些的。应该会生气的，毕竟……我夺走了晓。

晓只能在一旁无奈地笑，他夹在我和拉雯坦之间，不敢回应拉雯坦的话，“嗯……拉雯坦，我们过来是把总司的人格面具还给他的……”

“我知道，姐姐在等她的客人了。”拉雯坦让开了一步，牢房门应声而开。

“谢谢了，拉雯坦小姐。”

“公事公办罢了。”拉雯坦的金色眸子紧盯着我，“……嗯，姐姐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晓先踏入了门，我紧跟其后，拉雯坦殿后。

我打量着晓的天鹅绒房间。和他告诉过我的一样，是牢房，但比我的房间大很多。

房间中央的桌椅空着，玛格丽特站在桌椅左边。她见我们来了，向我们点了点头，“欢迎来到天鹅绒房间，这里是位于梦境与现实间、精神与物质间的狭缝之处……好久不见了，濑多总司。”

我向她低了下头，“算是失联一年了吧，玛格丽特小姐。这是来栖晓。”

“玛格丽特小姐，你好。”晓对气质成熟的女人没什么应对能力，怯怯地打了招呼。

玛格丽特笑了笑，又用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在我身边的晓——她没见过晓；而且按照助手们会将有关客人的信息保密的规矩，玛格丽特也不会从拉雯坦这里得知和晓有关的情报。

拉雯坦从我们的身后走向空着的桌椅，立定在桌椅右边。

晓的视线跟着拉雯坦的背影，发现了不对劲，“伊戈尔呢？”

“主人有其他使命，离开了天鹅绒房间。”拉雯坦回答了她的客人的问题。

但我觉得，就算是问助手们，她们也不会知道伊戈尔到底干什么去了——天鹅绒房间的事情，不用搞得那么清楚。

“所以，仅凭卡萝莉娜与芮丝汀娜的形态，就在伪神眼皮底下为两位客人做了人格面具的切割和转让？”玛格丽特再次向拉雯坦确认。

“是。”拉雯坦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豪。

玛格丽特用赞赏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拉雯坦，又看向我们，“嗯，因为力量不全的拉雯坦执行仪式好像留下了某些错误，而且这次人格面具的接收方是我的客人，由我来主持仪式。”

“嗯，拜托你了，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向前迈了几步，站在我和晓面前。微笑敛于严肃下，她身上散发出司掌力量之人应有的威压。

“那么，就保持这个距离——当然，想分开也无所谓，只要在仪式法阵的范围内就行。”玛格丽特说了句没能逗笑我们的俏皮话。见我们没人吐槽，她悻悻然地拎起了手中的人格面具全书，笔直地举到胸前，书脊朝上，“人格面具切割。”

原本盘旋着奇妙旋律的天鹅绒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解放力量的玛格丽特引起了席卷房间的狂风；等狂风变成稳定的微风后，幽蓝色的仪式法阵以玛格丽特为中心张开，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大小，图案——很眼熟，是阿尔卡纳的背面图案。

“来栖晓，从心海取出伊邪那岐·大神。”玛格丽特下了指示。

“好。”晓点了点头，摘下平光镜，看着地面。

忽然，同样是幽蓝色的，火焰从晓的脸颊燃起，迅速蔓延了上半张脸，又迅速熄灭了。火焰烧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张外白内黑的鸟型面具，而晓的眼睛泛着金色波光。

“取出来了。”晓的声线变了，低沉且磁性。

“摘面具，嗯，会有点痛。”

痛？

晓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双手抓住了面具的两端，用力地去拽粘在脸皮上的面具，“啊——”撕下面具的疼痛，痛到他皱着眉，弯下了腰。

“晓的面具……”我欲言又止。

“人格面具寄存方式不一样，所以人格面具切割，他会痛苦一点。况且，伊邪那岐·大神和他的撒旦耶尔黏连得有点紧密了。”

拉雯坦在一旁也有些担心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伊邪那岐·大神！”随着晓这声呼喊，鸟型面具被整张撕下，眼中的金色波光熄灭，恢复了原本的深灰色。晓的上半张脸，似乎是皮肤被面具带下来了，非常恐怖地向外渗着血。

“晓！”见他有点站不稳，我立刻冲过去，扶住了晓，看他痛到脖子上都是细密的汗，我有些心疼，“没事吧……你脸上全是血……”

“没事，会好的……”晓勾着嘴角，他把鸟型面具塞到我手里，“给你了。”

听到晓的话，我才发现刚刚渗出的血又被皮肤吸收了——关心则乱？看这个速度，过一会儿晓就会完全恢复。我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又看了看玛格丽特。

“人格面具转让。”

玛格丽特话音刚落，面具碎裂，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处飞落，像是木屑的碎片在飞行的过程中转化为了类似水晶的碎片。在所有碎片都变成了能折射出璀璨的光线的状态后，又像是电影倒带一般，碎片沿着原本的轨迹重新飞回我的手上，拼成了正面图案为世界的阿尔卡纳。

这张阿尔卡纳气息十分熟悉，当时我怎么将它取出，现在它又原样回来了。怀着和老朋友重逢的心情——虽然只分开了三个月，我将世界阿尔卡纳贴在胸口，将它收进了心海。

“呼——”重获力量的感受让我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幽蓝色的仪式法阵黯淡了下来，收回到玛格丽特脚下。她放下了拿着人格面具全书的右手，“转让完成。”

晓也恢复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刚刚破损的皮肤都变回了原样。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他不再需要我的支撑了。

“……原来这个仪式是这样的啊？”他说。

因为双子执行的仪式很简陋。没有仪式法阵，双子让我在晓面前捏碎了阿尔卡纳，晓的面具将所有飞散的碎片吸收了——这么想来，会出错也是正常的。

“那个时候我的力量没有恢复，也没有姐姐的指导，只能凭借本能直觉来引导客人了……”拉雯坦很自责。

“没关系，拉雯坦小姐。能帮到晓就可以了。”我宽慰了她一句。

“谢谢，拉雯坦，玛格丽特小姐。”晓向两位助手微微地鞠了一躬，两位助手也回了礼；他站直身子，又看向了在他身边的我，笑眯眯的，“也谢谢借给我力量的总司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助手们面前，我可能要上手捏他的脸蛋了，“别客气。”

“正事办完了……我下个月就要回去了，拉雯坦。”

似乎在拉雯坦的意料之内，她回给了晓一个大大的笑脸，“是，我想也差不多该到客人向未来继续迈进的日子了。”

拉雯坦是真心为晓感到高兴——晓挠了挠头发，他以为拉雯坦会失落，所以想了些安慰的说辞，结果没派上用场，“呀，也没那么着急，还有一个月呢……”

“只是暂时的离别，来栖晓。”玛格丽特本来想摸一摸拉雯坦的头，但手举在半空犹豫了一会儿，又放回了身旁，“天鹅绒房间的客人，灵魂将被永远铭刻在这座房间里，加入这首由人类灵魂谱出的诗歌。我们将会在此处再次见面……当然，你和我的客人，也会在此处见面。”

玛格丽特果然也知道了……

“尽情享受由爱情带来的滋养吧，客人。尽管你已经踏上了不会被世俗所接受的道路。”是来自玛格丽特的忠告。

“我了解。我已经有所觉悟。”

本来说起这件事还在气愤我强占了晓的拉雯坦，见我神情坚决，她的态度终于有所动摇，“那么，两位客人……祝余生顺利。”

“情人节快乐。”玛格丽特不失风度地为妹妹补上了一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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