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 _ _，_ _？」

遠處的空氣在震動，驚起幾隻白鴿銜著欖枝震翅，鼓動了白夜隱約可見的星河。飛機雲劃破天際被剛冒出幾線晨曦燒成橙黃色，又層層翻滾成紫，最後消散在廣大的皇家藍裡。

『相信我，好嗎？』

『⋯⋯老師說不定比我還笨呢。』

日出一旦開始，黑夜就注定消散，日照覆蓋大地需時總比想像中快。當他們打破那道玻璃鏡時四周還一片幽暗，悠仁被拉住腳踏上草地那刻，無窮大地與天空相連接的地方才散射第一線陽光。太陽彷彿在追趕他們——當他們劃開長到小腿的一撮又一撮白茅草之際，日光也隨之而來，灑在綠草和白桿上像一地蔓生的金稻。直到喘息著停下之時，暗夜已染成迷幻的紫藍。

「哈、哈、」

「悠仁⋯⋯」走在前面的人回頭，溫厚的金光從髮尖開始倒了他一身蜜，甚至連那件白色短袖也掃成蛋黃色。「謝謝你。」

他朝悠仁笑著，沒有平日的遮掩，精緻的臉蛋少了種神秘，眼角彎彎的添幾分開懷和稚氣，眉頭眼角卻也沉澱著成人才有的洗練，以及珍視。

「我才要謝謝老師呢，一直牽引著我。」

悠仁抬了抬手。一直拉住、交疊的手不曾放開，十指交錯，從掌心到指縫都緊緊貼合，甚至一開始能感覺到五条有點緊張的手汗。

「不，悠仁你不懂。」五条捏了捏牽著的手，重申。

「謝謝你，相信我。」

——如果你拒絕被拯救，我就甚麼辦法都沒有了。

「你看，喜歡這裡嗎？」

「嗯！喜歡。」

深呼吸一口，是滿鼻的草香，沾著太陽的氣息，很和暖，很舒服。天已經亮成淺藍，帶著斑駁的紫，涼快的清風吹動悠仁右手不曾放開一個個彩色氣球——盛載著朋友的愛——點綴這片空色，亮眼而不見突兀。

「這裡以前沒有地喔。是悠仁鋪出荒原又種出來的草地。上面呢，一直都是銀河——你見過的，無量空處。資訊銀河，以前好長時間都不曾日出。」

目之所及，全部都是你帶來的改變。

「吶，悠仁。」

他拉住他，停定。風吹動銀色的瀏海落下陰影在臉上舞，掩不住有點緊張的神色。

「甚麼？」

「——　　　　　？」

草地嘶哩沙啦覆住了男人華麗的中音，但連帶那不可能認錯的口形卻似直接在顱內響起。悠仁瞪大了雙眼，原來的蜜棕色虹膜吸滿了日照折射出星芒。

光線的色譜在悠仁臉上流動，輕柔蓋上一層薄紗。

「嗯！」終於，愕然過後他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無垢、純粹，猶如白紗下讀出宣誓般甜蜜和真摯。他說——

「最喜歡老師了！」

然後三步拼兩步縱身一躍投入男人大張的懷抱。空氣中揮之不去的震動終於落下音階，從原來人耳聽不到的苦難曲轉入C大調，管風琴和弦響徹天邊卻驚擾不到二人，只是把悠仁手中散開的汽球送往更高的地方——它們會一直在這個世界、這片天空中，守護著相擁的兩個人。

——他們相視而笑，鼻貼著鼻近得互相吸進對方的氣息，然後又把唇與唇之間的距離消弭。

黑夜險阻重重，走過死亡蔭谷，才發現那是我們相愛的仲夏夜之夢。

而天總會全亮。

————

*雨謙太太圖的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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