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好，請問怎樣才能cut有線合約？

整件事應該由虎杖有天在路邊拾到一頭蝙蝠說起。

要說他是「蝙蝠」又好像有點不對。雖然整體只有掌心大、還有兩隻小蝠翼在身後拍啊拍，但確實有著三頭身人形玩偶般的身體，套在一身娃娃服般的西裝裡，頸末處還仔細繫好黑色煲呔，但是又圓又胖的臉上橫箍著一條黑色的小帶子，把臉上半部遮住。

看到他躺在巷邊一角有點糟糕的樣子而拾了回去，也不知道可以餵他甚麼的悠仁腦裡突然浮現了某些俗套吸血鬼電影的橋段，乾脆就伸出指頭試一試，沒想到小蝙蝠還真的咬了下去，小口小口吸吮起來。

最教悠仁震驚的是，似乎捱過了難關，小東西開口說了人話。

會說人話啊啊啊！

他說他叫五条，來自一個遙遠的魔法鄉，來東京是為了找到可以拯救世界的人。

他說，別看我這個身軀小，真身可是很帥的喔、萬人迷級別；又用那隻不及悠仁姆指長的小手直指向他氣勢磅礴地說，你啊你就是那個被選中的魔法少年！

悠仁一下子被小東西的氣場震懾到，也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是仙台民只是因為要陪網友去小高田的握手會才來到東京的。

♦

後來還是有好好解釋過啦，但小東西吃過他隨手做的布丁之後就頼著不走了，還藏在背包裡跟著回到仙台。

其實小蝙蝠也不是不好養，偶爾才需要喝點血，一般給他做些甜點塞幾顆糖就好。爺爺住院之後，家裡總是特別安靜，有這麼一把聲音在悠仁前悠仁後的使喚其實也不錯。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剛升讀高中的悠仁開始了新的校園生活，白天聽講下課去看爺爺，日子可謂充實。也不知道當初小東西要拯救的世界是甚麼。

直到那天。

他加入的不思議研習社——一個可以讓他當提早回家的社團——前輩們不知從哪個舊市集搞到了一個看上去陳舊生鏽的尖嘴壺，蓋邊還貼著看上去一碰就會散的褪色紙封條。學姐大手一揮，好！今晚我們就擇個好時辰來打開裡面看看！

結果好時辰是深夜。

這到底是甚麼恐怖電影一樣的公式展開啊，難道白日冒險有這麼難嗎？心底是這樣吐嘈的，但想到前輩們以前勇闖後山墳結果嚇得一左一右抱住他雙臂死不放手的事跡，悠仁也沒有甚麼異議順著學姐的意思去了。這是他樹立的一枝旗。

探完爺爺之後回家，他順道告訴窩在家裡好吃懶做的小蝙蝠自己今天晚歸，在小蝙蝠吵著「甚麼悠仁你說你要夜歸難道是外遇嗎」時把喊著「等等你會需要我！」的他塞進了櫃桶。這是悠仁樹立的第二枝旗。

進了不思議研習社強搶回來的活動室，他總覺得壺身在燭光下折射的倒映有點怪，那是他樹立的最後一枝旗。

做人真的不應該立那麼多旗啊啊啊！

他在一團奇怪的白色東西突然穿牆出現往水壺撲去那刻，大腦一個反射下意識撈過東西拔腿就跑，那時學姐聲嘶力竭的「奔跑吧虎杖」最後那個RI音還未落地。

白色發出奇怪卡殼齒輪聲音的甚麼鬼東西立馬追上，似乎對它而言除了壺就沒有別的存在——太好了，至少前輩們安全——憑著西中之虎三秒五十米的速度，倒真的是連鬼都追不上。

但是鬼不只有一隻。而是肉眼可視的、從四面八方湧來，甚至連操場地底都冒出一頭——他不禁想起那個埋屍體的傳說、喂喂不是吧。

往後早沒有退路，硬著頭皮往前衝也不是，他足下頓住，下壓蓄力的小腿不知該向哪個方位蹬。

「這位先生，你好像需要幫忙？」

突然，熟悉的男聲和著拍翼在頭頂響起。西裝骨骨的蝙蝠俯視他，小小的嘴角笑意倜儻。

「五条老師！」悠仁趕緊以他最喜歡的稱謂喊著。「五条老師請問你能幫幫忙嗎！」

「當然能。」聽到悠仁的敬稱似乎很滿意，小東西語氣得意洋洋的。「只要悠仁能跟我定下契約，這點東西算甚麼、彈個指就不見了。」

「契、契約？」

「對。不是早說你就是那個可以拯救世界的天選之人嗎？這下時機來囉！只要跟我締結契約，合約期99年，保你一生大概平安，財政無憂，還可以天天看帥臉，是不是很划得來？」

在他五十個字琅琅上口的期間，那些飄浮而虛幻卻離奇帶著壓迫感的白色身影愈迫愈近，以悠仁為中心圍成了一圈，他根本沒有多少思考的餘地。

「簽、簽啦！快把這些趕走、求你了老師！」

「老公。」

「啥？」悠仁覺得一時接不上話題。

「乖，跟著說。」

「甚、甚麼？不是簽約？」

「這個就是訂契儀式啊、悠仁不想被吃掉吧？快叫快叫。」

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一隻白手即將夠到自己上臂，悠仁嚇得抱緊懷裡的壺閉上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聲——

「——老公！」

「沒問題！」

話音剛落，熱力撲面而來，壓迫感隨之退開。

悠仁緩緩睜開雙眼。

本來已迫至幾步之遙的白色身影全都退到幾米外，卡齒輪的聲音咔噠咔噠如雨聲混成白噪音，空氣中依然盪著刺人的寒氣，但他卻莫名覺得，安全——

極為高挑的男子佇立跟前數步，像錨一樣定住了局勢。銀色的髮絲折射出柔和白光，剪裁得宜的黑色西裝貼服地包裹修長四肢，特別是腰下彷佛有米五長的腿，輕鬆自如地站著，像從某家高級餐廳走出來而不是在一間鄉下高中的操場上被一堆莫名其妙的超自然生物包圍。

但或許，男人才是當中最超自然的存在。即使對一切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悠仁，也可以感受得到男人所散發著的氣場——滿盈的力量在他身側流竄，霹靂啪啦閃出電光。

從格開始，等級根本不一樣。

「悠仁，看著我。」

他回頭說，骨節分明的食指拉開眼罩的邊緣往下拉。

悠仁屏住了氣。

一雙悠仁從來沒見過的藍色眼睛，隨著眼罩被拉下曝露在月色之中，下一秒，龐大得似能遮天的黑翼在男人背上舒展開來，兩邊翼骨對稱的弧於身後合成一個圓，黝黑的翼膜在細骨間如瀑下瀉。

他抬手，彈指。清脆一聲噠貫穿濃罩的白噪音。

當真，如他所言，全部消失了。剎那間，所有白色的身影像要被扭乾的毛巾一樣捲纏、變形，然後自我擠壓，在愈來愈快愈來愈吵的聲音中，化成一縷縷白煙。

「五条老師⋯⋯」

「不行喔，悠仁。才剛剛訂立契約就不斷打破契約呢？叫老公。」

「這個、你老是認真的嗎？」

「契約都簽了哪能不真，你都把我真身喚出來了，看喔，仔細看，滿意不滿意？」他像炫耀自己身材骨架有多好看似地轉了轉身，在悠仁還來不及說甚麼時執起了他一隻手下壓上西裝胸前。「來捏捏，超結實。」

「⋯⋯不是呢我說、」

「啊、如果是那個的話，那裡也超——有份量。跟身高成正比，保你下半身平安幸福。要摸摸看？」

「不、不必了謝謝。」悠仁覺得有點暈，一個念頭落到嘴邊了。「我怎麼覺得，其實五条老師不需要訂契約也能自由現真身啊？」

「這倒是真的。」

「⋯⋯等等所以到底為甚麼要我訂那甚麼契約說甚麼魔法少年？」

「因為你可愛啊。」

在嘴巴被對方覆上之前，他只聽到他呢喃一樣的低語。

「沒有悠仁提供動力，我就不想去工作救世界了。所以說，再叫錯就不止收這種罰息了喔。」

♦

おまけ

他看著飯桌上那個被他順手帶回來的東西，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那個、這東西，該怎麼辦啊。」

「故意略過名詞不叫沒有用的——今天看著你累了的份上放過你，明天給我好好叫。」攤坐在沙發上的五条瞄了那個壺一眼。「嘛，這東西不是水壺，是油燈。阿拉丁神燈看過沒有？你試試擦壺邊。」

「真假啊？」悠仁一臉狐疑。「真擦了，沒問題嗎？」

「沒問題啦、萬事有我在嘛。」

悠仁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指腹才沾到封住蓋邊的紙，封口馬上就散成了塵，頂蓋也隨之被推落，撞上桌面。

「你好燈神——」五条聲音懶懶的卻遮不住笑意。「燈神、我們可以許幾多個願啊？」

「如果願望是殺了你的話，許幾多個都可以。」

一把極沉的聲音彷彿從地獄深淵傳出，明明連一絲煙都沒有，只是像傳聲筒一樣在壺內響起，卻已讓悠仁起了渾身疙瘩。

「敢把我封在這種二手店垃圾裡，等我湊完整靈魂你就死定了、五条悟。」

「嗚、兩面宿儺親自威脅，我好怕喔——啊不對，現在是燈神了。叫甚麼來著？精靈？快向精靈許願啊悠仁。」

「⋯⋯可不可以不要扯上我？沒看到我正想原地消失嗎五条老師？」

「說了要叫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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