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行

*D/s au

「跪下。」

一如既往、簡單清脆的兩個音節，貫穿耳道直射入腦袋觸動神經反射，讓他膝蓋一軟撞在氈上，震出服從的愉悅沖向四肢百骸，洗走積壓半月板之間的壓力，抽去肌理中的不協調，迫出喉頭一絲如釋重負的嘆息。

大小腿接合各指左右，中間要形成可視的三角空間；挺腰，呈上胸膛，雙手交疊在背後緊扣；額頂到腳尖，每寸肌膚僅為對方存在。他半闔上眼，垂下頭顱，放下尊嚴。

奉獻——虎杖悠仁的贈呈姿態。

「乖孩子。」

溫暖的掌心覆上頭頂，姆指在髮旋間輕輕打轉。被細緻地打磨過的讚美帶著熱力在體內迴盪，細胞在升溫，血開始咕嚕咕嚕在脈道裡沸騰。明明只有一層薄薄的人造毛皮隔開硬邦邦的地板，感覺卻似跪在綿花上——又或者是他，這個身體本來就由綿花構成，軟軟一垞任對方塑形。

「抬起頭。」

今晚第一個許可，終於落下。

窗戶和門都緊緊閉著的空間裡，靜得連呼吸都清晰可聞，任何情緒反應都逃不過對方敏銳的感官；卧室燈光調得比平日稍暗，壁燈全照落對方身上，他是惟一。他本來就是——尤其在這個四面牆兩個人的世界，他就是虎杖悠仁的主宰。

五条悟，他的支配者。

他翹著一條腿坐在銀架黑皮扶手椅上，淡黃光線為銀髮染一圈光暈，透過瀏海曬落眼簾又被長長的睫毛擋住，在高挺的顴骨前倒出錯落有致的陰影。藍色眼睛藏在其中彷彿把光都吸進去，透出幽幽的白光，從上而下探進跟前的臣服者眼底，不曾動搖分毫，專注如凝視獵物的野豹。

在卧室裡，悠仁依從主宰之人的秩序，從不穿上衣物，全掛在門側几上整整齊齊疊好。但真正赤裸的時刻，是暴露在他能穿透一切的目光下，恍如探進皮囊，連思緒和認憶都被看透。

悠仁是級別極高的臣服者，強韌的肉體和精神力注定他比脫韁野馬更難壓制，以至不得不遷就派遣的臨時支配官；直至他遇上五条，作為支配者不單位屬頂級，還是控制欲極強的嗜虐暴君。

死而復生後訂立的契約，此前不曾動搖。然而現在，窩藏在五条這所遠離東京的奢華安全屋裡，客廳電視在播放他們的照片和資料，木獨的女聲不帶高低起伏宣讀那七個字——

澀谷事件疑容者。

「集中。」

簡短的命令滲雜不滿如棉夾針，刺進皮層讓悠仁隱然一抖，腹前累積那聲讚美的餘溫也散了些許。居然在久違的嬉戲間走神，可是對支配者的侮辱。

想起五条往日如何懲罰自己，幾近無窮盡的焦躁等待、將快感化成極度疼痛的高潮控制、小死間徘徊的煉獄，惟他懷裡是天堂——悠仁心底震顫著，腦袋深處卻隱隱然有股期待綻放。

——懲罰我。我有罪。

然而，宣判沒有到來。五条挪腿踏地，淡然下達指示，雙眼未有移動分毫。

「沒有第二次。過來，取悅我。」

不敢再惹支配者——悠仁實在不確定，天性裡的服從，能否容許自己一個晚上搞砸兩次。他無法直視上主，只能再度低頭，讓掌弓觸地匍匐到他寬容地打開、容納己身的腿間。

五条的身邊總縈繞著海洋的氣息，冷冽間滲著清新，裡面是不易察覺的絲絲腥鹹，若被容許靠近，則會聞到浪潮下雅緻的麝香；而若這股氣味終於濃烈得籠罩全身，就是最好的獎賞。

悠仁握緊背後的雙手，伸出舌頭，熟練地挑起銀光閃爍的拉片，犬齒小心扣住細孔往下拉下，鐵扣打落鏈齒劃過室內一片空靈，像把腦裡緊閉的角落也鎅開，左右外翻揭露裡面細密柔軟的部分，肉皺滴落紅得發黑的腐液。

俯身吻上五条覆在內褲下的柱身，他緊閉雙目，在漆黑中用唇舌描繪五条的陽物，即使相隔已久仍能憑藉記憶一吻一吻攀上莖頭，分泌唾液濡染布料，把它浸成薄膜。熟悉的形狀、習慣的氣息、腹前傳導的溫熱，一枝一椏在這雙長腿間築成蜜巢——悠仁窩藏其中，彷彿回到只有他們兩個的地下室，一切傷害都不曾發生。

一聲悠然的嘆息傳來，修長的五指攬上臉側，由食指開始節節收攏，豐厚的掌肚上紋路磨擦著下顎邊，要把遮掩修飾的皮層融開，摸進骨肉。

指令。他的主人要更進一步。

悠仁聽話地抬腰，沿布料一點點吻向內褲邊，咬住橡筋頭把衣物扯下來。半勃的陽具一下子躍到半空，前液在燈光下折射出曖昧的微光。他自莖柱與囊袋相交的摺痕間吻上去，習慣成自然般用舌苔溫柔地按摩柱上的脈管，靈蛇蜿蜒落下一片惹人追蹤的濕稠痕跡，一寸一寸，仔細得像朝聖，像修道者保養神聖的權杖。

靈巧的舌尖逗弄過馬眼，他正要張嘴，讓主人的熱慾探入濕熱的口腔，卻是——痛。悠仁猛然一頓。

一如往昔的角度，嘴角新肉卻傳來痛楚。結痂的位置不但比以往更加敏感，一旦擴張到某個位置即傳來拉扯的撕裂感。

但這點疼痛，比起經他之手終結的無數——無數性命，算得上甚麼？不過是，銘刻在這個身體的罪疚。然而他仍要用此——用此殘破的身體，去膜拜他的主宰？卻是上主垂憐。

沐浴在五条下赦的光芒裡。

悠仁吸了口氣，盡力打開唇瓣，舌尖頂住下排牙齒，小心把脹大的龜頭收入口內，吸吮。熟悉的前精味道，熟悉的熱力和重量，不熟悉的自己不熟悉的疼痛。五条依然如初，他卻已成碎片，無論怎樣撿回來怎樣黏合，都不再是以往五条所鍾愛的模樣。

他艱難地轉動舌頭——五条的陰莖一向比常人要粗長些，本來就不容易含好——傷口再度裂開的恐佈卻不如此刻，混著五条前液與自己唾液的黏稠液滴從左邊嘴角疤前漏出，緩緩往下流。

這不一廂情願嗎。想侍奉他，但真的還能讓他像以前一樣舒服嗎？

你還是、以前的那個虎杖悠仁嗎？

不潔。不潔！

你犯下的屠戮、你在沾污他、你——

原

來

就

該

死

。

「回來！」

命令如子彈夾帶火花貫穿滿眼的黑暗。

噗通、噗通、噗通。一拍一拍略快的心跳敲打身體如鳴鐘。他感到自己落入熾熱的懷抱中，赤裸肌膚與昂貴衣物相緊貼，熱力不斷強硬地傳給這副如一頭掉進夜海已然冰冷的軀殼，要把他重新溫暖起來。腦後是他有力的手，另一隻手則環在腰間，支撐住乏力的身體。

「先生⋯⋯」

悠仁試著說話，只覺連自己的聲音都很遠很遠，像隔了重水一樣模糊。惟獨五条的聲音依然響亮清澈。

「沒事，我在。」他稍微拉開距離，吻上悠仁濕潤的眼角。我在、我在。一遍又一遍，在不斷落下的細吻之間擠出僅兩個音節卻有力的短句。

「對不起，今天、」

「環節完結了。」他放輕聲音，生怕驚鳥一樣呢喃。「悠仁做得很好、很好。」

「我、已經，不能⋯⋯」

「悠仁。看著我。」

五条堅定的手覆住一片濕濘的兩頰，把悠仁的視線固定，那雙透著光的藍眼睛緊緊鎖住空泛而暗淡的金黃色虹膜，叩進瞳仁深處。

不知道六眼能不否看到靈魂的形狀？

「悠仁不相信我？」

「當然不、」

「我是你的支配者。你不相信自己？那就是不信任我。是我有甚麼做得不夠好？」

「不是的！」

終於看到那雙眼再度閃過一線光，五条嘆了口氣，就獨是別人的事情，才能讓悠仁如此執拗。他執起垂在一側抖個不停的手，扣進五指縫間領往自己下身。那裡重量依舊，猛烈的脈動不曾平息。

「只要是悠仁呈獻給的，我都能勃起，你明白嗎？」他輕柔地說。若旁人看在眼內一定大吃一驚吧，一向不喜歡事後照顧的暴君也有這樣哄人的一天。

「你要記住，你的支配者是我。」

「這隻手、這個身體、這個腦袋，全都是我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由我支配。」

所以，交給我。

把所有的責任，交給我。

「幫我脫衣，我們去洗個澡，然後睡覺。」

「但是，先生還沒有、」

「悠仁。我不再說第二次。」

把你自己、

「交給我。」

無夢無念，無思無想。直到你能再次把自己完整地呈上。

「——是。」

————

支配者、主宰者：DOM

臣服者：sub

贈呈：present

嬉戲：play

事後照顧：afterc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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