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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3

[db:作者] 2025-08-02 22:39 5hhhhh 4980 ℃

「我很高興你問了,yoi。」

他不明白為何左手仍鎖著鐐銬。

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勢。

對了,刺青。

識別記號。

他們威脅要給他不一樣的標記,比奴隸更低階,人人皆可欺之辱之的殘次品。

烙印在最顯眼的位置,比他的名諱更使人感到唾棄厭惡。

他在地上爬行。

指尖刮出遭血塊阻塞的尖叫聲。

石板在軀體觸碰下漸漸熱去。

好比接觸在他身上的兩種鐵器。

冰冷的束縛。

帶來極端痛楚的炙熱。

金髮男子把他壓在牆上,西裝外套早就不知被扔哪去了,被脫到只剩左手還掛著襯衫,溫熱濕滑的舌頭在後頸遊走,他將他完全壟罩,身高差使得少年感受不到男子以外的世界,他不想讓自己顯得過分脆弱,可惜顫抖的呻吟出賣了急速膨脹的渴望,男人的手彷彿一團火球,燒完咽喉後在地心引力的帶動下往下走,皮帶解開的動靜在這晦澀莫名的音階中曖昧過了頭,黑髮少年試圖用手軸頂開男子限於他的桎梏,不堅定的力道卻將他出賣,耳後傳來一聲輕笑,顯於外在的火焰在虛假的對峙中一一被覆蓋,侵蝕,同化,內部則在焚燒,焚燒,將熱度融成蒸煮的沸水,少年的軀體便是那盛載狂熱喧囂的容器。

黏膩在背後繞行,金髮與黑絲交纏,他遲鈍的察覺男子正依言在他背後畫出承諾中的圖像,歸屬於誰的符號,殘存最微小的抗拒在意識到刻痕者的當下便消弭無蹤,認份的降低身姿,讓出大片揮灑的餘裕……

「操他媽的,找到他們了,那兩個狗娘養的王八蛋,D3長廊這邊,放武士銅像的這頭──────!!」

他一直忘了問Marco認為他該背負的刺青是何種樣式。

誰叫偽裝被人發現後,兩人──或者說Marco──才放棄玩樂想法,果斷帶著Ace認真逃跑。

待他們甩開追兵成功回到安全屋,抹去臉上汗水與汙漬嚷著要洗澡的Ace衝進浴室後,再想查看後背被畫成何種鬼樣子,本就不是拿來上色作畫的口紅也已經融化的差不多了。

筆畫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顏料黏在肌膚上,冷水一淋便退的差不多了。

他不敢有所期待。

他想問Marco是不是也想給他一模一樣的刺青。

就像他胸前的驕傲一樣。

就像Ace是Marco認可的,值得被守護的東西一樣。

「真稀奇,那小子今天倒是挺安靜的。」

「啊?」

槍管在同伴疑惑的眼神中朝特定方向一甩,倉庫前,海軍基地最出名的刺頭難得衣著整齊,雙手背在身後,安分地站崗,語氣半是厭惡,半是打趣,男子嘲諷道「一百貝里,我打賭他站不過半個班次,那火爆脾氣,鬧起來誰都敢咬。」

「哈哈哈多里卡,給錢吧白痴,那是他今天第二個班次。」

「真的,庫瓦兩小時前才來問過同樣的話,這真的是波特卡斯今天第二個班次,他清晨的時候排過首輪的。」

「兩個班都沒惹事,你他媽說笑,上個月隔壁的倒楣鬼才差點被他砸掉兩顆門牙,是鞭炮轉性還是卡普中將來了?」

「你們去看看他手上是不是掛著海樓石手銬。」

「沒,庫瓦去看過了,他可是壓了五百貝里,蠢貨。」

「嘖,別管那小雜種,我要撤班閃人了啊,你們愛陪他吹風就去。」

彷彿世間一切雜音都與他無關,直到找碴的海軍們離去前,Ace的視線雷打不動固定在相同定點,腰桿挺直滿臉嚴肅一如最正直強悍的海軍樣板。

海軍帽穩穩壓住鳥巢般微捲的黑髮,一枚體型只有手指指節大的米你傳聲蟲黏在少年的右耳後。

視線死角處,Marco「掛」在距離他頭上二十米的橫樑上,悠哉悠哉翻著手上的書,聲音無比清晰地透過貼在右耳後的耳機傳進Ace腦裡:「……所謂『磁差』是指一,磁北與羅經北之差,二,磁北與真北之差,三,真北與羅經北之差還是四,以上皆錯?」

少年目不斜視,雙手背在身後,帶著磁石尾戒的左手輕輕往牆壁敲了兩聲,接著張開手掌。

一顆造型奇特的巧克力精準落到手中,趁著四下無人,Ace連忙將巧克力塞到口中咀嚼。

「下一題,磁羅經的『自差』又是指,一,磁北與羅經北之差,二,磁北與真北之差,三,真北與羅經北之差,四,以上皆錯?」

少年猶豫了幾秒,往後敲了三聲,接著期待的張開手掌,但這次沒有巧克力了,黏在左耳後面只有指甲大小的昆蟲放出輕微的電流,刺的Ace差點忍不住抬頭往上瞪,Marco慵懶的嗓音還在繼續:「錯,正確答案是磁北與羅經北之差,真北與羅經北之差叫羅經差,你弄混了,yoi。」

接著他獲得介於嗆到與抱怨之間奇特的咽嗚聲。

「別抱怨,想當個獨立的海……不管你要當海什麼都好,基礎航海常識都不知道,你難道想隨便砍一排樹造木筏還是跳進木桶把自己關起來就出海嗎?別傻了小子,早點學會早點解脫,yoi。」

Ace 用力跺了一下腳跟,假意伸懶腰,實則偷偷豎起中指。

「既然答對有獎勵,答錯自然有懲罰,不想被電就想清楚再回答。」

刻意的乾咳自底下傳來,Marco眼皮抬都沒抬,翻頁後繼續,「對對對,我是嚴格的虐待狂,下一題,海圖圖例之『可涸岩』其意義為……」

想放聲大笑,笑得渾身抽蓄,笑的即使差點被口水嗆死也無所謂,Ace也真這麼做了。

不死鳥不安的降低飛行高度,Ace輕輕地用頭撞了他一下。

Marco總是怕他哪天就把自己給搞丟了,於是在海軍的例行教育,Garp的突襲式抽查與Marco三不五時的高壓惡補下,Ace成長的速度遠比他初入海軍基地時,桀傲不遜的樣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從前的他對於家長們嚴厲的看管向來不屑一顧,後來他深刻的體悟到這種認知何其混帳。

他們不能逼迫Ace長成他們預設好的模樣,讓所有人都省心,但他們可以強迫Ace盡可能學習獨自生存下去的必要基石,Marco在等待,Garp也同樣在等,等Ace開竅的那一天到來。

很幸福嗎?是的。

幸運他不必等到死亡的瞬間才讀懂他們無條件餽贈的禮物。

他需要活下去。

拇指與食指夾住鼻樑,Marco深深嘆氣,無奈的詢問,「滿分一到十,告訴我你有多堅持,yoi。」

「滿分一到十,我想知道你有多反對。」

「十,不,十五好了?」

「十五──我不敢相信!Marco你居然還敢自稱海賊!說好的無懼邪惡不懼強權熱愛冒險勇於犯難的精神呢!」

「我希望你能理解,死得其所與死的愚蠢之間有著無法踰越的橫溝,相較之下魚人島就是個和藹可親的淺灘──」

「Marco。」

「嗯?」

「吃。」

對於Ace夾到眼前幾乎要直接塞進他嘴裡散發迷幻香氣的不知名獸肉,Marco選擇張嘴吞下。

他咬了一下,兩下,三下。

他嚥了下去。

Ace 板著臉,單手插腰,「滿分一到十,如何?」

「八。」

不是代表「吃不死人」的五分,也不是「還有進步空間」的七分,距離「驚為天人的滿意」存在兩分的距離,Ace夾起一塊肉品嘗,熟度到位,香氣到位,口感到位,叼著叉子,他困惑的問道:「八?只有八分?剩下兩分是什麼?」

「賣相不佳。」Marco事實求是的回答。

望著深紫及翠綠層層相疊形成的年輪狀油花,活像使用詭異化學劑料搭配油汙醃漬,無法反駁的Ace聳聳肩:「老實承認好吃不就行了,哼,頑固的臭老頭。」

從Ace嘴裡拔出叉子,拾起牛排刀認份將獸肉切成合理大小,Marco內心小小讚嘆了會兒由Ace負責的整桌晚餐,「到沒想過你真的會做菜,yoi。」

「哼哼,這就是你的不對了Marco,當大哥的總要照顧好弟弟。」Ace挺起胸膛無比自豪,回想起從前在深山野嶺中,Luffy連迷幻菇都想烤來吃的瘋狂途徑,有自我毀滅傾向是一回事,死於食物中毒? Makino 會傷心的。

「不過你好像忘了什麼」

「啊?」

「前菜,主菜,配菜,」叉子依序敲過桌上的空餐盤,Marco放下叉子,眼神閃爍恰到好處的無辜「甜點?」

「哪來的甜點,剛剛是誰連吃都不敢吃啊。」Ace嫌棄疊起桌上空盤,Marco忍不住大笑:「逗你玩的,反正也吃不死我,怎麼可能會不吃呢。」

「你有本事下次帶著海樓石我就相信你,大騙子。」

「別這樣,」雙手包住Ace的手,他語氣真誠,姿態殷勤,眼神懇切,唯有眼角消不去的戲謔令Ace看的就有氣,「你都還沒打贏過我,『邪惡的大海賊』死於腸胃中毒難道你甘願?」

Ace 象徵性甩動手臂掙扎,嘗試無果後挑釁的假笑,「Marco,有沒有人說過你哄人的能力跟海軍一樣爛。」

「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當作恭維或侮辱。」見金髮男人完全沒放手打算,作為正義的小海軍,他決定主動出擊。

「嘛,沒甜點只好用這個代替了。」語畢,火焰瘋狂暴漲,急速將兩人給吞噬,他在Marco詫異的眼神中墊起腳尖,扯著對方同樣飄藍的髮尾,霸道親了上去。

柔軟的雙唇相貼,剎那間的僵硬的身體不是厭惡,而是克制,肆意滋長的情緒在蔓延,Ace不知道他贈予的微小火花,究竟能將Marco燒成何種張狂的姿態,他的手搭在少年腰上,但也僅此於此了。

收斂盤據不去的負面思想,腦海中興致勃勃的計畫下次的晚餐,年長男子故作輕鬆地問「這算某種邀請嗎?」,隨即獲得Ace抬腿踹他腹部作為回報,「想得美勒臭大叔。」

「這麼說太傷大叔的心了,不過嘛……」他貼在Ace的耳殼呼氣,「我給滿分。」

他鬆開手,退開一小步,靠在餐桌邊摀著嘴, 看著Ace臉上的溫度從37.4度一路飆到自爆邊緣,成功燒了穿在身上的圍裙,幾乎快克制不住爆笑的慾望。

「儘管燒,我新買了很多件,yoi。」他說,甚至好心的提醒:「下回你該試試紫色的,你知道,就是上面印滿鳳梨圖案的那件。」

重來一次。

他不是寫在海軍名冊上的一串編號,不是遭人鎖在腳底褻玩的消耗品。

他是個失約的壞孩子,把可憐的Marco扔在遙遠的小島上看了好多天孤單的日出。

也許Marco有空的話,他們該把從前走過的地方再走一次,這一次由他來當嚮導,Marco只需要放鬆緊繃的神經好好享受。

如果Marco不要這種補償,他可以想點其他的。

只要能讓身下的男人與幻獸止住悲傷,平息憤怒。

Ace很願意陪他到世界的角落去。

對於通緝單上揚名萬里的大海賊闖進海軍基地就像進自家廚房一樣簡單這個事實,Ace很努力想保有危機感,拿起他所剩不多的職業操守,嚴肅看待,真的,但他懷疑有多少海軍能在看到Marco無聲無息滿臉得意笑容甚至天真到有點可愛連衣服都沒換就這麼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保有提筆紀錄情報分析訊息反饋提筆總結盡速提交上層────

的能力與閒情逸致。

一個基層海軍管什麼海軍基地安全須知規範啊?他有足夠的勇氣承認自己連好好遵守不違規不鬧事都很挑戰。

於是危機感通常都會在三秒鐘內消失,轉化成其他更實際的問題。

「雖然我是說可以的話幫我帶點點心,但我能期待今天有肉嗎?」他滿心期待盯著Marco的腳。

Marco 嘴角抽蓄,緊抓籃子把手的鳥爪不起眼的動搖,他試圖提點穿在「制服」底下營造出恆於兩人之間最迫切險峻的偽命題,不應被列為申論模式亦或有其餘選擇,最單純明確的二元論:「你應該按下警報,在被我殺死之前想辦法把我捉起來,或者想辦法找人把我捉起來,yoi。」即便命題本身與他的行為正存在著無可否認的荒謬悖論。

「我應該按下警報,在你殺死我之前想辦法把你捉起來,或者想辦法找人把你捉起來,」悖論本身興致勃勃坐在地上模仿Marco的聲音,「──yoi。」不忘追求完美,Ace臉上笑容直白到近乎無恥的程度。

幼崽都會毫無戒心的親近供給食物且照顧自己的長者,Marco在經過無數慘痛教訓後終於理解白鬍子的用心良苦,既然錯失叫停兩人之間關係進展的最佳時機(他拒絕承認自己壓根就沒有存在動手的閒情逸致),說後悔都是最輕描淡寫的侮辱了。

但這不妨礙Marco存著「長輩」的心思教育小鬼,「有時候我懷疑你是個海軍。」他說,頂著某人高昂熱情的目光將野餐墊鋪於身下,接著展開置於中央的特大號便當盒。

早就被四溢的香氣饞出口水,Ace耐心也到頭了,「而你是個海賊,一個大膽到半夜闖進海軍基地替海軍送消夜的海賊──Marco!我餓了我們真的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嗎?」

幾個月前也許他會回答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海軍,別指望我每次都能送東西給你吃,但人情就是人情,讓出位置的Marco默默掏出菸盒,任勞任怨坐在少年身邊,放出霸氣,擔任起守衛的任務,聽著Ace歡樂的慶祝聲,他想了又想,第兩百次放棄提醒Ace,能包容他們畸形關係的,是萬籟俱寂的純黑,除了相互茁壯的兩把火焰外什麼都沒有。

也許Ace不像他想像的那般不成熟,也許他早已察覺。

千絲萬縷,唯有菸草能聊表他的無奈,Marco泡在尼古丁,海風與少年羅織而成的氣味中嘆息。

「你的教育從各方面來說都需要加強,yoi。」

他轉了個身,小心翼翼把左手抱在懷中,不讓海樓石影響到Marco。

腳倒是舒舒服服蹭著柔軟的羽毛。

耳鳴太過腦人,於是他將耳朵緊緊壓在幻獸身上。

Marco的火焰不是破壞的火焰。

Marco的火焰是修補的火焰。

再生炎不會傷害任何人,Ace從未親口說出來,但他猜想Marco是了解他的。

缺乏價值的他太過殘破,沒有東西能夠修復本身就屬異端的東西。

他不在猜測Marco是否心甘情願地給予。

他只知道,他想要愛人。

就這一次,無論何種形式,他想要他也愛他。

「估計就是遇到你弟弟那時候吧,」Marco從Ace腰下搶過兩個柔軟的抱枕,明明不怕冷卻跟著黑髮少年縮進柔軟的毛毯中,緊接著的還有溫熱的酒香,Ace腳纏上Marco的,臉枕在手臂間,年長男子啜了口酒,像是陷入遙遠的回憶裡:「他消失了好一陣子,起初我們都不知道為何紅髮那小子會突然離開根基都還沒站穩的新世界,大老遠跑到東海去,一走就是數把個月,就為了他這麼一跑,Haruta差點嗑死在電話蟲上,以為東海出了什麼大事他卻連半點風聲都沒聽見,結果資料翻出來,通緝令盡是些連零頭都看不上眼的無名小角色,你要說景點嘛,東海是有間海上餐廳的菜色很不錯,如果不是主廚脾氣太硬Thatch還想搶人家的員工,但紅髮不像是為了吃頓飯便勞師動眾的人,Benn會第一個出來滅了他們的船長,yoi。」

遙想起曾燒過全船好一陣子的各路離奇風聲,Marco不禁輕笑,「雖然更出格的事情他都幹過,但鬧到手都沒了……」

紅髮怕是沒料想過吧,一隻手究竟能換來多少唏噓,驚愕,不屑,失望與憤怒。

冷風自門縫間灌入,幼時養成的習慣使得Ace下意識往男子身上靠,在狹小的空間內交換體溫,他咬著下唇猶豫許久,終究抵不過長年來的疑問。

「他後悔嗎?」他問。

倒映燭火的眼神異常平靜,似遺世隔絕的死海,起伏都是隨興可控無傷大雅的水花,真正危險的暗流都被完美地掩蓋住,Marco全神貫注盯著他,等待Ace尚未說出口的後半段話。

Ace 嚥了口口水,組裝漂浮在腦海中破碎的字詞,即便他認為Marco是理解他的,靜默的目的在於讓Ace親自道出內心的恐懼,他向來如此,「聽說他曾經也是大劍豪之一,但他的左手……Luffy……你覺得,不,你看到Shanks的時候,他後悔嗎?他會後悔嗎?你認為他想後悔嗎?」

三個問題,三種執著,三個盤據在Ace心底躁動不安的陰霾,他渴望答案,卻也害怕答案。

生命的價值可否被衡量,來者眼中看到的風景是何種色澤,世界權貴醜惡極致展現的國土邊緣,一個遭到放逐的鄉下小鎮裡遇到的莽撞小鬼,說實話,特殊性不比其餘倖存者高,Shanks圖什麼?他是覬覦姓氏底下代表的歷史痕跡,亦或在幼童的身上窺見誰的影子,執著是盤據在信仰上的荊棘,在所有條件都湊齊的當下,驅使他義無反顧跳進洶湧的海潮間,捨棄半輩子的性命,Ace沒有理由相信Luffy告訴他的,多單純的理由,Shanks把他當朋友──一個連海賊船都拒絕讓他上的海賊團船長。

接觸到的恨一旦超出人一生能負荷的極限,超載的都算是層層加疊的業障,Garp不曾成功指引他,若在尚未構築出常態定義下的社交概念時,便知道「Ace」的存在是集體亟欲排除的災厄,他該如何自處。

崩解的價值觀需要更強盛的東西來支撐,少年在暴力環伺的狀態下選擇用暴力還以顏色,投身破壞,讓內心的混亂不堪折射在外在環境裡,到哪都是條栓不住的瘋狗,直到Garp在他身上披上制式的外殼。

他學會偽裝,學會躲藏,學會孤獨,學會與謊言為伍,學會真切唾棄他那遭人剝奪生命的直系血親。

就是學不會接受他人付出的好。

Ace 不能理解,也接受不了。

Marco 放下酒杯,手指捲著少年的頭髮,「你想的太複雜了,Ace。」

這可能是兩人相遇以來,Ace聽過Marco所展現出最溫和的聲音,不似安撫,也非放低姿態的說服,「海賊是種很任性的生物,相較之下你簡直單純的跟銅鍋一樣又臭又硬,越單純的生物越忠於慾望本身,你也可以理解成第六感的指引,不刻意去賦予自由定義,我們就是自由本身。」

「換句話說,Shanks並沒有選擇犧牲一隻手去救你弟弟,選擇表示他權衡過利益得失,認為一隻手是可付出去的籌碼,去換取等值甚至更昂貴的『東西』,不過照你說的情況,這種假設並不成立。」

「他是想救你弟弟才會跟著跳下海的,紅髮是個重承諾的人,朋友,家人,夥伴,我們選擇珍惜的對象,既然要付出,就要全力以赴。」

既是拿命相博,中間便不存在值不值得的問題。

把什麼人放在心上,就是一輩子的事。

「你問我三個問題,他後悔嗎?他會後悔嗎?他想後悔嗎?我可以回答你,」拇指擦著Ace的眉骨,小心翼翼的調整,直到視線交錯。

「他不後悔,我也是。」

CH.5-C

手背大力擦過沾滿灰塵及血汙的精緻臉頰,Izou扯開髮簪,隨意梳理幾下後將散落微捲的黑絲攏在手中,捲繞數圈後重新盤成較為簡單俐落的髮型,木屐踩出規律的回聲,本不起眼的震動與遠方傳來的爆炸產生強烈共鳴,在半密閉的空間內形成刺耳的尖銳噪音,碎石自天花板上綿延不絕的撒落,吸進肺裡的氧氣或多或少沾黏上汙穢的粉塵,止不住喉嚨產生的癢意,煩躁乾咳幾聲後,Izou決定回頭就要把整身衣服給扔了,如果可以,他想把自己扔進大澡堂中泡個三天三夜用浴球反覆刷洗身體直到他確保所有的髒污都已被除去,整個空間帶來強烈反胃的不潔感不僅僅是沾黏在器物表面上的污漬能夠概而述之,更深沉的因素歸咎於停駐在時間軸上未曾發覺也無能為力阻止惡行的憤怒所導致的精神層面上的厭惡。

傷害太深了,各種方面來說都是。

若非長年擔任隊長訓練出的反射動作,Izou很難在紛雜的思緒中強迫自己收斂不必要的情緒,專心在眼前的任務上。

拒絕將目光留給身後肆意燃燒的蔚藍色冰冷再生炎,Izou在聽完搜查回來的船員彙報後,小心翼翼捧起話筒龜裂的電話蟲,後者在接收同類傳來的電波後,盡忠職守的傳達來者橫眉怒目且粗曠的表情。

「你最好有好消息給我,Fossa,照他們炸彈設置的方式與倒塌的程度來看,第一波毀的都不是主要承重牆或梁柱,八成是給自己人撤退時間,但接下可來就不好說了。」

「哈哈哈哈,老子可沒興趣做肉泥,Marco那小子的婚禮都還沒參加到呢,鬼才想用海軍的破爛建築當棺材!」

Izou輕哼。

「別緊張,Marco的判斷是對的,還留下來的人質都被找到啦,正在分批帶出去,核對過名單,有幾個在我們闖進來之前就被帶走了,我讓Namur跟Vista他們留意,照老爹的做法,我看他們就算真的好運到能逃出媞媞希彌亞,外海也有同盟會把人給攔下。」

「我可沒擔心那個,重要的是Marco要的東西。」Izou忽略背後傳來的金屬摩擦聲,以及幾乎要將他背部燒出兩個大洞的炙熱視線,「請告訴我你至少有找到樣品或沒被燒光的文件?」

「這個嘛……不能說完全,但我肯定船醫們一定用的上。」

Fossa個性不是會把話說滿的人,既然他說用的上,情況就不會到最壞的地步,「既然這樣,我們也要清場了,再待下去正常人也要瘋。」Izou才想舒緩一下憋在胸前的那口氣,Fossa突然帶著奇異的輕快語調問,「呦,Izou,Jozu說他們在後面攔截到一艘船,你猜上面載了什麼?」

腦中閃過幾種可能:「莫非是遲來的聖誕禮物?」

「比那更好,緞帶綁好等著大夥拆呢!」

十六隊隊長置於腰間的手倏地握緊,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弧度,「享受的時候別忘了我啊,請轉告我們親愛的正義代表海軍大人,我個人很願意請他喝個下午茶,與他分享他精彩的經商理念,美好的時光最好能延續到晚上,甚至消夜,我們總得讓客人盡興,這才符合白鬍子海賊團的待客之道。」

那廂Fossa還沒來的及回話,Izou突然感到背脊發冷,他反射性衝向離他最近的兩名船員,奮力將兩人撲到地上,半秒不到,爆炸帶起的強烈氣流刮著碎石自背後強襲而上,連帶原本結構毀損的建築物震落更多石塊,地板也有部分塌陷下去,虧得兩名同伴反手抱住Izou才沒讓充當人肉盾牌的十六隊隊長被風吹跑,斷裂的髮簪只剩一半還卡在頭髮上,努力維持平衡的Izou揉著眼睛從地上爬起,卻沒想到眼前的風景會讓他錯愕在原地。

陰冷的實驗室吹入一股清爽宜人的微風,將滯留在空氣中的粉塵吹散開來,晨曦帶著難以描述的壯闊將大片鬱鬱蒼蒼的百年樹林染上橘紫堆疊而成的紅,而在整個景色的中央,一只由夥然凝聚而起的巨大鳥身,張開寬厚雄壯的羽翼,急速朝天空直竄而去,遙遠的視線盡頭,海平線隱約可見。

卡在牆角的電話蟲瑟瑟發抖縮在殼內,嘴巴仍盡忠職守的大聲嚷嚷,Izou目瞪口呆拉起同樣不知所措的同伴,顧不得滿臉狼狽,散著一頭亂髮撿起電話蟲。

「────媽的!!!Izou?Marco?沒事的話就出個聲────……」Fossa語氣十分焦急,顯然也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嚇到,正瘋狂的喊著些什麼,耳鳴讓長髮男子的左邊耳朵暫時失去聽力,他沒理會同伴的叫喊,呆呆地說了句:「我要殺了他。」

「……啊???」Fossa很困惑,Fossa需要解答,對於Izou的莫名其妙的爆發。

總算回過神,Izou不可思議的瞪著不死鳥離開的方向,環顧四週後氣的跺腳,木屐硬生生在地上踩出一圈凹陷:「我說,我要殺了他!那隻大笨鳥!!混蛋不死鳥Marco!!!」

Fossa遲疑的把話筒拿到眼前,掏掏耳朵,然後又問了一次:「那混小子終於把自己炸了好跟基地同歸於盡?不至於吧,Ace不是找到了嗎?」

憤恨將斷掉的髮簪從頭上解下來,顧不得臉上早就花到無法見人的妝容,對自己的外表及整潔一向要求的Izou幾乎想不起來上次把自己搞到活像從泥坑裡爬出來是什麼時候,他深吸一口氣,冷冷的回答:「他跑了。」Izou說,不帶感情的,「我們認真負責,固執難搞,盡忠職守,力求COD是過勞死的一隊隊長不死鳥Marco帶著人跑了。」

短暫的沉默後,電話蟲盡責的模仿Fossa歇斯底里的大笑聲,他笑得太過分了以至於一度嗆到,Izou冷漠的看著電話蟲邊笑邊咳嗽,發誓事成之後如果不把Marco活扒下一層皮,那他十六隊隊長的尊嚴也就到今天了。

揉著疼痛的太陽穴,Izou煩躁的交代:「總之Marco剛剛才離開,估計他也知道Jozu會把人帶上船,我先通知老爹他們,等等會有一隻憤怒鳥飛過去,希望那隻蠢鳥的腦子裡還記得船規是什麼,要真腦衝起來我可不負責收拾善後,帶上傢伙,咱們回Moby Dick上會合。」

他抬手對同伴打了個手勢,看著逐漸升起了旭日,悠悠嘆氣。

「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X x x x X

溝通是門技術活,Haruta與Thatch在聽完Izou簡短的說明後,決定將「Marco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回他的寶貝男友卻發現他的珍寶(「噁──天啊光聽描述都不想接近愛情鳥散發的甜膩泡泡!你們誰對幻獸種有研究的?快點查看文獻看看Marco的羽毛會不會變成戀愛酸爽的粉紅色!」Thatch表情浮誇的發出疑問)身負重傷命懸一線,全靠著再生炎支撐(「你知道他們怎麼對待俘虜的」Izou提醒到,「約略比那更嚴重一些。」),且因為疑似被人下藥而陷入滔天的狂怒之中,不僅拋棄Izou(「那個王八蛋尾巴甩一甩就跑了!跑了!他以為他現在能去哪裡度蜜月?!」)與他親愛的夥伴在要塞內吸灰塵,現在還帶著人趕回Moby Dick號上想趕在其他人動手前親自報仇」翻譯成比較可以被接受的理由報告給白鬍子聽。

接到消息的情報部連同Haruta一致決定要把這偉大神聖的任務交給Thatch,反正他一向很擅長這種事。

「翻譯個屁!」四隊隊長華麗的翻了個白眼,「老爹都快樂死了,哪還有心情管其他的廢話,就是昨天晚上被我們煮來吃的巨型隱目鰻都能看出來老爹有多好奇Marco窩藏一年多的小寶貝長啥樣,不就報仇嗎?老爹根本酒都準備好要在甲板上看戲啦!」

「關於放生Izou?」Haruta挑眉,「這算不算在戰場上拋棄家人?雖然我們都知道Izou無所謂。」即便信任Marco的為人,作為隊長明顯失職的行為,他們依舊有義務要對船員做說明,老爹也必須要對此做出反應,完善的體制才能確保海賊團的穩定性,就算只是走個過場也一樣。

顯然早就想好理由的四隊隊長聳聳肩:「該做的他們也都做了,剩下清場而已,Izou能處理好,況且……」Thatch搭著Haruta的肩膀假笑,「你也聽到Izou的說詞,對吧。」

身材矮小的劍士善解人意的點點頭:「關於在找到目標少年後決定讓Marco全權負責維持少年生命穩定性確保老爹不會再一次錯過認識新義子的機會?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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