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告诉你一些事。之前，更早之前，我说过好几次，让他对喜欢的女人主动点。当然，我指的女人是冬海小姐，我以为他心里喜欢冬海小姐，只是害羞或拙于表达。每次我说的时候，志水都比平时更沉默，或者完全不接话题。现在我明白了，他不接话，甚至表现出明显的厌烦，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我不知道，还劝他主动，该说什么好呢，我这个人……”

“这件事，志水君多少提了一点。他说月森君是个好人，他也觉得对不起你。之所以瞒着你，是不想破坏我们的感情。他说他想让我幸福，就算我喜欢的人不是他也……”

“可是香穗子也喜欢他，你昨天晚上对我说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你听说他要结婚那么大反应，按志水的性子知道这些就不会再忍耐了……你坐下吧，坐下说……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那么爱我的香穗子为什么会跑过去，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坐下说，告诉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月森走过来拉住香穗子的手，她下意识想躲开，看他一脸落寞又没有恶意就默许了。月森把椅子让给香穗子，示意她坐下，然后搬了墙角的小凳坐到茶几对面——他们距离很远，这样她不用担心他会突然袭击。他坐过的椅子还很温暖，她低下头去。

“……我遇到志水君以后，他说有事要问我，然后拉我去咖啡店……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说了以后，他又让我看着他的眼睛再说一次，看着他我实在说不出口……然后他问我，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没有承认，但是他看出来了……抱歉，我瞒不住……”

月森摇摇头。

“在那之前他应该已经发现了。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志水来了以后，香穗子的样子就很怪，坐立不安的。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他比我敏锐得多。他那是去找你确认的。然后他说了什么？”

“然后，志水君对我告白了。他说他从一开始就喜欢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他还是单身，没有和其他人交往。我说已经太迟了，他问月森君有没有向我求婚，我想不想和你结婚。他说如果我想和你结婚，让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来，我说了他就放弃。我明明知道只要我那么说了他就会放手，可是，可是我没办法，看着他我就没办法……然后，他就向我求婚了。”

“志水直接求婚了？”

“是的。我没有答应他……我说我已经是……月森君的女人了，还有小笙那边也……可是他说没关系，他什么都知道，什么代价都愿意支付，他只求我到他身边去……我听他这么说，我也……”

“所以，香穗子就答应了……？”

“不，我没有答应。他说要带我去买戒指，他正式向我求婚……我也没有答应。”

“那后来怎么……”

“后来，他说要带我去看他住的地方。我想，如果，如果那里有他和……小笙，那个，在一起的……亲密的痕迹，我就能对他死心了……所以，我去了。”

月森又摇了摇头。

“如果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去。香穗子太天真了，你就没想过去一个单身男人家里，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吗？他对你提出来，应该就是想要……我都能猜到他的心思。如果真是你之前说的那样，他一定是已经想要你想要得不行了……”

她点了点头。

“志水君也这么说，说我没有警戒心。可是或许是潜意识里我觉得，就算是被志水君抱了也没关系。我知道了他也喜欢我，甚至到了想要和我结婚、想要马上去买戒指求婚的程度，我再怎么拒绝，心里也还是很高兴的。所以我才说……”

月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他该有多高兴啊……这么简单的邀请，就让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一直求而不得的女人，心甘情愿跳进了陷阱……接下来呢，你说吧，我听着。”

“他的房间里很乱，到处都是书和纸，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没有女人，他一个人住在那里。我很糟糕，故意说了刺激他的话，问他怎么不让小笙去帮忙，然后他就……”

“你还刺激他……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香穗子也太没有防备心了……接下来你告诉我一个大概，我不需要知道细节。”

“也没有什么，就是……那样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肯定不能再回到月森君身边了。”

“你说志水没有强迫你，那么是谁主动？”

她把视线转向一边。

“……月森君刚说了你不问细节。”

“好吧……我不该好奇那种事……所以你就答应他了吗？”

她摇摇头。

“你不想说，还是……没有？”

“没有。我说了不需要志水君对我负责任，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香穗子你是不是傻——好吧，好吧，你倒是真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你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回来，我也不知道……然后呢，他不同意？”

她点头。

“志水君还是说要和我在一起。不过他说，如果我想回月森君身边，也可以……他说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或者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他。可是我不会那样做。”

“所以香穗子该不会想说，结果是你对他负责任了？”

“……你别再问了。”

“回答问题。”

香穗子咬着下嘴唇，月森抱着胳膊看着她。这是拷问——她不说，他就不走。她全身颤抖两眼含泪，他也不为所动。最终她开了口。

“……我没有那个资格。”

月森挑了挑眉。

“为什么？”

“志水君说他对我负责……我没同意，我说我自己解决，志水君一直追问我打算怎么解决，我告诉他我会吃药，当时他反应很大……他说吃药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药，他说他马上和我结婚，两边见家长什么的……他认真的，我不能再隐瞒……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处女，如果再不能生育，他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我哪有资格去幻想什么……就像月森君说的那样，只是逢场作戏还好，真的谈婚论嫁，谁会要我这样的女人……而且虽然我的身体很可能不能生孩子了，但如果万一……万一我没吃药怀孕了，然后要么去堕胎，要么生下父亲不明的孩子，事情会变得更尴尬更棘手不是吗？他说他不在意，我不能生孩子也没关系，怀孕生下孩子也没关系，无论怎么样他都接受……但是志水君他那个样子……我第一次看到他激动成那个样子……就在说这个的时候月森君打电话过来，他就跟你说了。你满意了？”

月森走到她面前，香穗子盯着他，绷紧了神经——如果他做什么的话她就跑出去或者大叫，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香穗子……你说你不能生孩子了……是真的吗……”

她笑了。

“我不知道，有这个可能。长期不节制地吃紧急避孕药，就会有不孕的可能。怎么了，月森君很介意？”

介意的话就放过我——她打算这么说，没想到他跪在她面前，伏在她的膝盖上，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香穗子……对不起……对不起……”

她笑着摇摇头。

“不是月森君的错。我对志水君也是这么说的，不是月森君的错，是我自己。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离开月森君，所以没权利要求你怎样。我说了我不会添麻烦，这样大家都很方便。月森君之前担心我，说如果我被抛弃了怎么办，其实我已经想开了。如果志水君不要我也是很正常的事，就算被他骗了也好，现在我很幸福很开心就行了。”

“不……我是……其实我……我不知道……香穗子……香穗子……”

她把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我真的爱过月森君，但是已经结束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志水君那么生气，我突然就觉得委屈。之前没有那种感觉，大概是有人心疼我了，就娇气了，觉得委屈了。今天我们去和小笙见面的时候菜美也在，也把这件事和她们说了。其实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需要感到愧疚，也不用可怜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可是不说出来的话，就解释不清楚很多事情，而且我也不想让你们把志水君当成是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感受的坏人……小笙也说了，我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放过志水君……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才好，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我只是开始觉得，志水君知道这些以后还想和我在一起，我就和他在一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样也不错……”

月森抬起头来，香穗子从桌上拿了张纸巾，温柔地给他擦眼泪。

“你们……一起去见了冬海小姐……？还有天羽小姐也在……？这到底……”

“志水君说，已婚男人不能和其他女人单独见面，所以告诉小笙以后不要再找他了。小笙不愿意放弃，叫他出来见面，我和他一起去的。他说我想去就一起去，我看着他处理这件事会更安心一点。小笙那边，让菜美陪着，正好就一起见了。菜美貌似能理解我们，小笙那边……姑且算是告知了吧。她哭得很厉害，处在我的立场上也没办法劝。”

她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志水对冬海太凶了，但没必要告诉月森，没必要特意显示什么。只要涉及这些她就觉得疲倦，这些难过的事要一遍一遍拿出来说，都不如练琴，或者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她觉得月森也很委屈，她也没有抱怨指责他的资格，只希望这件事尽快结束——然而她做不到志水那样。或许因为志水对冬海没有特别的感情所以更坚决，她和月森在一起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看到月森哭成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已婚男人吗……那家伙果然刻板得很，和你那个了，就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上……香穗子你怎么想，如果志水真心要娶你，你就打算和他结婚吗？”

她点点头。月森松开手，不再看她。他坐在地板上，弯起膝盖，把头枕在上面，像一只被抛弃了的猫仔一样蜷成一团。她从未看到过月森这样悲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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