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姬艾尔小姐失踪了？”

梅西耶和苏西亚一起闲坐在挖掘出的飞船里。

“听说是昨夜失踪的。”

“于是罗兰就开着白色神像去追了，甚至不和你见一面？真是的。罗兰一遇到姬艾尔的事情就……”梅西耶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苏西叶安静地看向窗外，机械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咀嚼。

“苏西叶小姐。”贾邦胳膊里夹着一个长长的礼物盒走进来了。

苏西叶回过头与贾邦对视，她的身上产生了一些变化。她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人也安静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睁大眼睛好奇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甚至衣领的扣子也被解开，露出乳沟。眨眼之间，苏西叶就变得这么有女人味了。

“再次请求，我希望你收下这个。打开看看好吗？”

苏西叶站起身，接过礼物盒打开。

是一件精致的婚纱。

“真好看呢，贾邦先生。”苏西叶露出那种大家闺秀才会有的矜持笑容。

连贾惊呆了。此刻的苏西叶一扫那个莽撞女兵的调皮活泼，优雅地将婚纱盖在身前，稍稍眯起的双眼妩媚而神秘，散发出女人特有的风情。

“真……真美呀。”贾邦差点就要当场半跪向苏西叶求婚。

“哈哈，队长想让你穿上最漂亮的婚纱，写信给了全鲁加纳的裁缝店……”艾姆兹突然从贾邦背后出现。

“给我滚回去吃饭！”贾邦恼怒地喝退艾姆兹。

“贾邦·古尼。”苏西叶郑重地叫出贾邦的全名，让贾邦立刻回过头来。

“你……你先穿穿看……如果不合身的话……可以再改的……”

“我会穿上这件婚纱的。”

“好！那我、我先去处理别的事情了！”贾邦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

只有梅西耶察觉了苏西叶的异常。

“苏西叶，这样真的好吗？”贾邦离开后，梅西耶担忧地问。

苏西叶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

“贾邦对我很温柔呀……”她将婚纱挽起来抱在怀里。

而在另一边，蒂蒂丝驾驶着白色神像在平原上搜索着。

“这个大小姐怎么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按照罗兰的说法，姬艾尔告诉罗兰自己要和科连离开一阵就跑掉了。有伤在身的罗兰还没有完全恢复，连走路都慢吞吞的，自然是追不上。

科连现在成了什么样蒂蒂丝也没有把握，但是她直觉地想到，如果科连愿意和姬艾尔一起活动，那么他肯定是把姬艾尔当成了迪安娜，绝对会拼尽一切保护她的安全。

蒂蒂丝万分不乐意离开罗兰，但是罗兰一再央求她，声称姬艾尔怀有决定和平能否实现的重大秘密，她才出来寻找。

但是还没找到姬艾尔，蒂蒂丝却来到了一处正在被回归军袭击的小镇。她来晚了一些，就在几分钟前，迪安娜和科连正好路过此地。

“我们只是来拿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回归军的小队指挥官在WaD里面用扩音器喊着，周围是燃烧的废墟。

“他们连不抵抗而且没有武器的人也会攻击吗……”芙兰愤愤地自言自语，给相机更换底片。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看报纸呀！”背着物资逃命的平民斥责着芙兰，“鲁加纳的报纸被波鲁加诺家控制着，不会刊的啦！”

芙兰无言以对。现在的报纸上只会散播和平交涉正在进行，大家可以和平共处的消息……

“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雪默默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

芙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躲在损坏的马车后的小女孩痴痴地看着天空。

“这就是……回归军吗……”蒂蒂丝感觉到愤怒的血液涌向她的手指，内心深处有一只怪物在低语着杀戮的渴望。

蒂蒂丝还是将罗兰的告诫谨记在心。

“迪安娜的回归军听着！立刻放下你们抢夺的食物！给我滚回去！”

蒂蒂丝的声音通过白色神像的扩音器传遍小镇，她打开白色神像头部的排风系统，强力的气流在小镇里震荡，仿佛是白色神像在怒吼。

“是市民军的白色神像！”回归军的小队指挥官惊恐地警告同袍。他们的装备根本无法与白色神像抗衡。

“迪安娜难道批准你们像强盗一样洗劫平民吗！放下食物！”

“白色神像？是罗兰？”芙兰抱着小女孩跑过一个转角，看到了街道尽头的白色神像。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下所有食物立刻离开！不然我就杀光你们！！”

白色神像愤怒地用力踏前一步，大地一阵颤抖。

回归军纷纷放下食物，惊慌地撤退了。或许他们还偷偷藏着一些带走了，但是蒂蒂丝不想去细究，因为回归军如果再多停留一会儿，她可能真的会失去控制开始杀人。蒂蒂丝看到了一些平民的尸体，内心深处的怪物在盘算着让回归军抵命。

“你就是市民军的罗拉·罗拉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这个小镇就全完了！”平民们感激的凑到跟前。

“罗兰？是罗兰吗？”芙兰抱着小女孩跑到白色神像跟前。

“我是罗兰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芙兰。”

“原来你就是芙兰呀，我听罗兰说过你和基斯。”

二十六

漫无目的的搜索让蒂蒂丝厌烦。姬艾尔有科连跟着，应该没有问题。

蒂蒂丝索性留在小镇清理废墟残骸，简单地修复了一些建筑。

在驾驶舱里交换情报以后，蒂蒂丝和芙兰一齐叹气,因为找不到父母而被芙兰带上的小女孩也学着她们叹气。

“你准备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蒂蒂丝看向驾驶舱外，雪越下越大了。

“要慢慢嚼哦。”贝尔蕾妮摸摸露露的头。三个大人围着小女孩坐在基斯的面包店里。

“诺克斯被毁以后，你就独自流浪呀。”原本觉得自己一家就够倒霉了，但是现在看来，基斯和贝尔蕾妮已经很幸运了。

“露露愿意留在这里吗？”蒂蒂丝看向贝尔蕾妮，贝尔蕾妮微笑着点点头。

但是小女孩却摇了摇头。

“有食物的地方，月球的机械人偶就会过来……”

蒂蒂丝心疼地抱起露露：“露露不用害怕，白色神像会打跑他们！”早知道就砸烂几架WaD了。

“我回来了，哦，芙兰？这位是？”

“我是蒂蒂丝，罗兰的朋友，你就是基斯吧。”

“你好，蒂蒂丝。”基斯显得很疲惫，“小姐，过来一下，这是今天卖到的钱。”

“哎呀，辛苦你了。你有见到海姆家的大小姐吗？”

“姬艾尔？没有。”

芙兰表情阴沉地走向基斯。蒂蒂丝疑惑地把露露放回椅子上，跟在后面。

“你这是在干什么，敌我不分的卖面包！不觉得丢脸吗？”

“我是面包师，卖给别人面包怎么了？”基斯这是第一次在芙兰面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可不像你，有公司给我付薪水。”

芙兰一巴掌打在基斯脸上，最后一刻她犹豫了，并没有很用力。

“才不是薪水，我是按件计酬的。可是收到稿费，稿子却刊不出来……”泪水在芙兰眼睛里打转，“报社太奇怪了，全部都是和平谈判的内容，但是战火还在扩散，回归军像强盗一样袭击平民……”

基斯更加激动了，像迁怒一般转向蒂蒂丝。

“蒂蒂丝，你也是罗兰的朋友吧，请你告诫他，他正在被古恩·莱茵福特的花言巧语所欺骗！现在他在为市民军杀人！”

“基斯！不可以这么说！”芙兰呵斥道。

“这是事实！过去的谈判有决定什么事吗？战争还在继续，还在有人死，但是还有人活着，所以我就要为活着的人继续卖面包！地球人和月之民都要靠吃东西才能活下去！”

芙兰从基斯背后抱住他，无言地安抚着他，激动的基斯也渐渐平静下来。

“基斯，放心吧，我会转告罗兰的。但是你和芙兰都是罗兰的朋友，就应该比谁都清楚罗兰多么讨厌战斗和死亡。”

蒂蒂丝低头稍稍沉思。

“我也是月之民，我的母亲出生于地球，在月球饱受歧视。我曾经以为地球是诅咒与不幸的来源，所以为了获得荣誉市民的身份，我曾经多次参与对迪安娜女王的刺杀。”

基斯，芙兰和贝尔蕾妮大吃一惊。

“罗兰……罗兰拯救了我。我原本恨透了地球，觉得被派到这里是坐牢，但是我现在无比庆幸能够来到地球，这样我才能和罗兰相遇。他有一颗温柔，善良，坚强的心，如果说有谁可以为地球与月球的和平而战，恐怕就只有罗兰和迪安娜·索雷尔本人了。罗兰好几次阻止我铸下大错，这一次他就是为了救我才中弹的。”

“罗兰受伤了？”虽然刚才冲动地指责罗兰是古恩的杀手，但是基斯终究还是罗兰的好朋友。

“这里，”蒂蒂丝摸着右腹，“子弹安全地穿了过去，没有伤到内脏。现在他正在康复，所以我才出来寻找姬艾尔。”

蒂蒂丝摸了摸露露的头，走向出口。

“即使不用我说，你们也会相信罗兰的吧。罗兰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别人摆弄的笨蛋。嗯，有些方面是很笨啦。那么我要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基斯，再见。”芙兰和蒂蒂丝走出门去。

基斯振作精神：“小姐，今晚加班！”

“基斯，今天就休息吧！”

“罗兰在拼上性命去战斗，我也要用自己的方法支持他战斗！我要制作更多面包，在这里建立中立地带。我还要多做一些，明天才有时间去看望罗兰！”

雪仍在飘。

二十七

“基斯是这么想的吗……辛苦你了，蒂蒂丝。”

蒂蒂丝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罗兰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一个下午，但是听了蒂蒂丝的分析，他也稍稍安心了一些。现在双方都在金斯利谷集结兵力，迪安娜不太可能受战火波及。

“那么你要好好养伤哦，罗兰，我去找约瑟夫了。”

芙兰离开以后，罗兰缓缓地从病床上坐起来。

“蒂蒂丝，我要去驾驶白色神像。”

“什么？你现在需要养伤！”

“刚才雅各布他们来过。根据市民军的侦察，回归军很有可能会在明天袭击伟尔盖姆。”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勉强自己！伤口裂开怎么办？战斗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行，蒂蒂丝没有我熟悉白色神像。而且蒂蒂丝也和我一样不喜欢杀人对吧？明天如果发生战斗，蒂蒂丝战斗肯定会缩手缩脚的。”

“你拖着这样的身体去战斗比我更危险。”

“没关系，白色神像会保护我的！只要有白色神像，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准！”蒂蒂丝抱住罗兰，用嘴唇轻抚罗兰的脸颊，“请让我为你战斗吧。”

“蒂蒂丝，这是我的战斗，我的战争，我要亲自去引导战争的发展，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黎明即将来临。雪停了。

蒂蒂丝小心翼翼地将罗兰扶进驾驶舱。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一晚上。

罗兰轻轻地与蒂蒂丝亲吻，然后关闭了驾驶舱。

蒂蒂丝把欧安娜和木金鱼紧贴着捏在手里，仿佛不紧紧捏住，罗兰就会像木金鱼离开欧安娜一样离开蒂蒂丝。

WaDom五架，WaD五架。

“追踪热源！”

白色神像射出的光束以令人称奇的精准在半空中拦截了WaDom的光束，光束如同下雨般扩散开。

战斗开始了。

凭借白色神像的强大性能，罗兰立刻破坏了三架WaDom。但是普奥却迅速逼近了正在起飞的伟尔盖姆号。

“胡子吗？”普奥踢出一脚，将白色神像击退。尽管有盾牌的防御和驾驶舱的活动减震，但还是让罗兰的右腹一阵剧痛。

“罗拉，帮我们争取时间！”

罗兰第一次感到罗拉这个名字从古恩嘴里说出来有些令人不快。

罗兰无言地战斗着，在瞬间击破了普奥的WaDom。

最后一架WaDom且战且退，最后还是没能阻止伟尔盖姆的起飞。

“真了不起，总是让我们束手无策的稻草人，居然被你一个人干掉了！还是带伤战斗！”受伤的贾邦与罗兰一起躺在野战医院的帐篷里闲聊。

“贾邦先生真的要和苏西叶结婚了吗？”

“非她不可！”

“贾邦先生，苏西叶是我们海姆家最疼爱的小姐，你可要好好待她。”

“嗯！放心！”贾邦猛地一拍胸脯，结果左肩的伤口一下子疼起来。

“那么我祝你们幸福。”罗兰微笑着回答。

帐篷外，听到一切的苏西叶无声地哭泣着。

谢谢你……罗兰……谢谢你……再见了……

看着哭泣的苏西叶，蒂蒂丝叹了一口气。

“古恩阁下，您的罗拉并不是天使呢。”蒂蒂丝和古恩从降落的伟尔盖姆里走出来。

“那么罗拉是什么？”

“是一头美丽的……豹吧？”

“豹吗？”

“是的，或许某一天，他的爪子也会挥向古恩阁下呢。”

“呵呵，那我可真期待呢。”

二十八

直到第二天罗兰乘坐着Gallop去找迪安娜，苏西叶也还是没有去见罗兰。她决定在心里杀死罗兰，可是痛的却是她自己。

Gallop一行人来到了一座遥远的正在举办庆典的村庄，这里丝毫没有战争的痕迹，充满了快乐与祥和。

贪玩的布鲁诺和雅各布马上开小差去吃东西了。

“稍微走一走对你的康复有好处的。”在蒂蒂丝的建议下，罗兰无奈地和蒂蒂丝结伴在村庄里走动，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到迪安娜。

蒂蒂丝非常开心，把这当成了约会。

遇到了月之民驾驶的瑞伯在村庄里工作，罗兰和蒂蒂丝都对此感到吃惊。

“月之民和地球人一起举办庆典？”

“是呀，这是一个叫基斯·雷杰的人帮我们和这里沟通的，他帮了大忙呢！”

“真是了不起的面包师呢。”蒂蒂丝望着庆典的花船缓缓飘向下游。

“再过去会妨碍大家的工作！”听到河岸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蒂蒂丝和罗兰走向前。

迪安娜追逐着两个小孩。

“姬艾尔小姐！”罗兰终于放下心来。

“罗兰？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的伤好了吗？蒂蒂丝也在？”

三个人坐到路边的一个小摊上，看着白色神像外形的花船缓缓行驶。

“月球人和地球人一起举办庆典真是太棒了。”罗兰试着喝了一小口饮料，并祈祷腹部的伤口不会痛，“那些月之民说，这些都是基斯·雷杰从中协调促成的。”

“那个和你一起来地球的面包师？”迪安娜感到吃惊。

“是呀，如果迪安娜陛下当初像这样做就好了。”这是罗兰少有的对迪安娜的批评。

“迪安娜陛下在这件事上确实考虑不周，居然让军方来处理。”迪安娜愧疚地缩起肩膀。

蒂蒂丝疑惑地观察着姬艾尔。

但是没等她多想，科连怪物般的嚎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高达！！”科连大吼着，拿着一把木工刀冲向白色神像外形的花船。

科连先飞扑上去，在花船上捅了几刀，马上就因为脆弱的材料而从花船上掉下来。他依然不罢休，抢过了月之民的瑞伯继续追击。

“姬艾尔，看好罗兰！”蒂蒂丝马上跑向Gallop。

随后科连就在庆典上引发了一场骚乱。

事实证明这次蒂蒂丝抢先行动是正确的。虽然在“偶然”来到村庄的亲卫队长哈利的帮助下，众人有惊无险地成功安抚了发狂的科连，平息了骚乱，但是白色神像还是几次遭受了强力的冲击。如果是罗兰驾驶的话，伤口可能又要裂开了。

“安息吧，白色的恶魔！”科连终于平静下来，双手合十，对白色神像祈祷。

布鲁诺和雅各布忍住没有去拉住科连。虽然和这个暴躁的队长共事非常辛苦，但是看到科连这么孤独地走向远方，两人不免有些鼻子发酸。

迪安娜和罗兰本想把科连留在Gallop，但是担心看到白色神像会导致他再次发狂，于是只好与他道别。

就这样，从罗兰受伤到现在，众人终于有了难得的闲暇时间。只有哈利依然在金色SUMO里警惕地注视着地平线。

三人继续在村庄里漫步，吃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她们已经在军队里生活了太久，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多鲜艳的食物了。

蒂蒂丝紧紧地搂着罗兰，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看向迪安娜。迪安娜有一些不悦，于是也使坏地搂住罗兰，提醒他姬艾尔的存在，令罗兰非常困窘。

三人很快就沉浸在了一种悠然自得的安详中。

这个感觉让罗兰感到熟悉。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姬艾尔，我和贾邦谈过了。”

迪安娜沉默了一会儿，三人止步了。

“你还是没有和苏西叶谈过话吗？”

“嗯，我感觉到苏西叶是在忍住与我见面的欲望，如果我再出现在她面前，可能就会破坏她和贾邦的幸福。我已经告诉了贾邦，祝他们幸福。”

迪安娜再次沉默。

“罗兰，我是个坏姐姐……”

迪安娜把脸埋进罗兰的肩膀，哭起来。

“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说着那些漂亮话逼走了苏西叶，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姬艾尔的苦衷我知道，我们一起祝福苏西叶幸福吧……”罗兰温柔地抱住迪安娜。

“你们真是帮傻瓜，这样子你们都不会获得幸福的……”蒂蒂丝也不由得有些动情，抱住两人。

三人就这样偎依在黄昏的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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