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低声说：“节哀。”

他点点头，没有什么表情，把斗篷脱了挂好，坐在桌子旁边说：“我饿了。”

“去吃饭？”我问，“还是我帮你带点？”

神威摇摇头，表示不用。

也成。

我走过去，陪他坐在了桌子旁边。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我家吗。”神威突然开口。

“基本记得。怎么？”我问。

“她很高兴，和我说，我终于交到朋友了。”神威不紧不慢的说，“她一直在担心，也一直在试图教导我们，怎么在她离开之后好好生活。”

我没有插嘴。

“……但她本来是可以选择不用离开的。”神威垂眸，平静的说，“这是她的选择。”

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对于这件事的确有很多看法，但是明显没有发表的必要。

“……是。”我最后只是说。

“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呢？”神威轻笑一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神乐，又算是什么？”

这还是他很久之后第一次提起神乐的名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听到我自己说，“就如同你的路，神乐的路也是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这也不是她的选择，而是她的路必将通向的终点。”

即便你爱着她，她爱着你，你也永远不会真正知道，当她在某个风沙弥漫的星球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在她注视这那些大蛇离开的时候，到底想到着些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因为永远不会真正知道，所以也就没有理解和原谅可以说，剩下的唯有和解而已。

我不知道神威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但是他没有继续再发问。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对我勾了勾手：

“去吃饭？”

我的目光在神威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有一瞬间我觉得那是他想对我伸出手的意思，但是我没有接，他也就把手放下去了。

14

——你很喜欢把我推开。

这是神威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的，不知道为什么被我记住，一直在脑海当中回荡。

没办法，作为一个童年脑海中一直有蝴蝶翅膀阴影的人，这算是一种本能，即便后来我逐渐觉得，剧情并没有那么脆弱，而神威也的确已经在春雨茁壮生长了起来，没有什么太多担心的了。

所以我也改了，不过神威看起来还是不大满意。

我觉得他可能是觉得一个从小就说他好看的人，长大之后却不追求他试图和他发生点什么，有点说不过去。

倒也不是我不想。

但是我这种人在和人类的社交上向来没有主动的习惯，神威想要我和他发生点什么，估计需要他来正面上我。

然而神威似乎一直在不爽，始终没有行动，所以我们两个也就继续保持着非常纯洁的室友的关系。

主动是很重要的——但是主动又有什么好的呢？毕竟人类的所有悲剧，都一定是在有某一方主动的情况下发生的。

去花街的时候，我照样一个人喝酒。

这回我们来到的是地球的吉原，凤仙已经接手了这里，所以春雨在这里是老大，所有的游女都极尽讨好，务必让我们满意，连我身边都被安排了两个，是我看最害怕哆哆嗦嗦的那两个，给要了过来。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阿伏兔扫了一眼，喝了口酒，“你这小鬼还真难懂。”

“难懂吗？”我说，“我觉得我一直很好懂。”

阿伏兔耸耸肩，也许是喝高了，随口问：“也许吧。你和神威还那样？”

“他还暂时没有宰了我的打算。”我笑了一声，“所以应该算还那样？”

“不是说这个。”阿伏兔这时候的颜值还处在比较能打的状态，有着成熟的魅力又完全没有成为大叔，就是现在挤眉弄眼的喝醉了有点猥琐，“我们可都知道，你那种要把人拔光的看神威的眼神，还能不能再露骨点？”

我耸耸肩，没太在意：“那又怎么？”

“我们都不在乎这个的。”阿伏兔喝了口，耸耸肩，“夜兔长期雇佣兵，内部两两消化的也多，你不用在意这些。”

我嘴角抽了抽：“没在意。”

阿伏兔显然不信，狐疑的看着我。

“看神威意思。”我喝了口酒，随意道，“我都行。”

阿伏兔眼神困惑了下，最后无奈喝了口酒：“算你狠。”

这里闹，不过神威坐的不太远，我不知道神威听到了没听到，莫名罕见的心有点慌，又喝了口酒。

不过说到底，神威有他的一套逻辑和追求，不会被这些影响。

而我，说的也是实话。

15

当然了，揩油还是要继续揩的。

阿伏兔他们的眼神没错，我看神威就是用的很露骨的眼神，从脸到身材。

这点神威也知道。

他只是没有动这块而已。

那天我又帮他抹药，一边抹，一边随口聊着天：

“凤仙那老家伙有离开的意思。”神威慢悠悠的说。

我挑眉：“有点麻烦？”

“也不。”神威说，“就是他本人好像是被地球的什么游女迷上了。”

他嗤笑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支持阿伏兔的人不少，不过我看他比较想让你上位。”我说，“应该不算麻烦。”

“啊。”神威轻描淡写的说。

不过打还是要打的。

不可能夜兔师团换个团长，一点流血政变都没有，那神威也太没面子了。

神威这一年多杀人逐渐少了一点，习惯留下了，但是身上戾气没有那么重了，笑容也愈发的完美，学会了用呆毛表达更丰富的感情。

有时候看着他，想要笑。

神威翻了个身，看我低头抹药。

他似乎在盯着我发呆想事情，我也就没说话，抹完了，无视了神威出现的生理反应，去放了药洗了手回来，看他还躺在床上发呆。

凤仙退位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棘手，他大概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过了片刻，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缓缓的勾唇，笑了一下。

我挑眉，询问的看着他。

神威抬手，食指向下，指着下身，带着点轻佻的开口：

“不帮个忙？”

我和他的目光对上，然后眼神移过去，滑过他白皙精悍的腹肌，随手放下手里的药瓶，走过去，半跪下来，低头：

“……好。”

16

神威成功上位，成为了团长。

阿伏兔是副团长。

我是团长助理——并不，监察。

我不是很清楚这个如同真选组般的设计是怎么出来的，总而言之工作事项还真的和地球上的山崎退重复了，算是情报工作。

毕竟我滑不溜手。

没毛病。

神威有了自己的团长室，我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不住在一起，但是很多时候，我还是会在神威的房间留宿。

反正我不走，他就不会赶我，我要走，只要不是他想做，就不会留我。

我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可以服众，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在意我和团长的这点猫腻，我倒是莫名绝觉得阿伏兔可能有点失望，我猜想是因为没有看到他看好的两个后辈之间值得八卦的感情。

最八卦的难道不应该是我这种情报人员吗？

感情这种东西——神威是没有的，官方上没有，实际上不好说，反正大家默认到最强的尽头空无一物，这好像是所有作品设定里的共识。

孤独求败的、高傲的、注定失去的。

其实这点我不是很明白。

毕竟神威又不需要杀妻证道，他到了最强——也还是有我，有我们这些人的。事实上，他就是需要杀妻正道，到最后，不还是剩下我，和春雨这帮胡作非为的人？

那一天做完之后我意犹未尽的跪在床旁边，清理好了之后忍不住低头，亲过他的小腿，亲吻了一下他雪白的脚背和足弓。神威配合的抬起脚，把脚压在我的肩头，低头和我对视，挑眉，目光里带着点询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扭头又亲吻了一下他的脚踝，然后后退一步，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神威坐着，就要低头和他对视了。

和刚才跪着仰视是不同的感觉，不容易来感觉，但是也不错。

我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个雨天了，我躺在地面上，安静的、一动不动的，神威从我的身边走过，目不斜视的留下一把伞。

那个时候他的皮肤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同样白皙的，我能够看到他脚踝骨头突起的轮廓和阴影。

“我回去了。”我说。

神威带着点慵懒，湛蓝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没多问，点点头，然后又开口吩咐了下一步的行动：

“过两天去趟吉原，不太平。”

我点头，顿了顿，又说：“神乐现在在地球。”

神威哂笑，简短的说：“没忘。”

他说着话的时候慵懒带着点莫名的柔软，湛蓝的眼睛因为刚才的发泄而显出点水色，语调轻快却薄情，带着点冷漠，仿佛过去的阴雨连绵、过去的杀戮血海、过去的迷茫疑问，都已经完全消散了似的——但是我又知道，并不是这样，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波折和考验。

为什么他要面对这么多呢？很久很久以前的声音又在心底微弱的响起。

那一瞬间我很想重新跪下，亲吻他，发誓下永恒的誓言追随他迷恋他，但是我知道神威是不需要这些的。

一切誓言都是软弱的证明。

一切对于永恒的渴望都是对于改变的恐惧。

一切对于爱的执着都来自于失去。

他要越过这些。

而我亲口告诉过他，神威，去做。往前走。

这是选择，却也是道路注定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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