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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画师》乙棘(中国語)前編,3

[db:作者] 2025-08-04 11:04 5hhhhh 2970 ℃

这也是乙骨忧太这么近距离地看舌面有纹样的人。这个人的舌头,还有他脸颊上的纹样。

如果不是这天真灿烂地笑容,乙骨忧太觉得这是一种蛊惑,就像传说故事里把人骗走的妖精。

不给这位大人仔细端详的机会,狗卷棘就从他怀里滑走,面对他比划了几下出拳,然后一只手搭上自己另一只举起的大臂假装鼓起肌肉,歪头跟乙骨忧太灿烂地咧嘴笑了。

“是……要和我比划吗?”乙骨忧太手抓了空,还来不及对这份温度的离去而怅然所失,就看到狗卷棘悄悄打了个哈欠,但是在看到乙骨忧太的目光离开手心而是看着自己的时候,赶紧收起了小表情。

微笑,刷刷地点头,还再给武状元演示了一下南拳北脚。

“诶……?”这个小哑巴接连给他带来意外。但是面对狗卷棘,乙骨忧太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肩膀都比平时松懈了不少似的。是因为面前的小哑巴总是一副没有防备攻击他的模样,跟他的距离可以很近却没有让他不适,也没有看低他也没有过分尊敬他,而是……有种他们是在平视、平起、平坐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不,就连最亲近过的里香,因为是婚约者,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是不是若是有了朋友,便是如此呢?

直视着面前安静等待的一双紫水晶,乙骨忧太内心在扩张一种名为欲望的感受。但他的欲望是“想要和他做朋友”。

但他若是真的说出“我赢了的话请答应我一个要求”,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舞弊。

市井小画师和当今武状元,这有什么可比性?

“可是狗卷小师傅若是受伤……”要怎么画画。

狗卷棘听到这话,就把双手张开举起来,然后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

“?”

他在开什么玩笑?乙骨忧太向前伸了伸脖子,嘴角抽搐,差点没瞪着眼用鼻子笑出来。这个小哑巴,难道意思是双手要用来画画,手不受伤就好,所以就不用手,背到身后?

乙骨忧太也是男人,这样的直白无非是激起了他男性本能的征服欲和好胜心,还有,好奇心。

他到底是谁?小哑巴?市井画师?会救人的江湖侠客?会飞的燕子?

他压抑着开始有些加快的心跳,吸了一口气后闭眼勾唇,低头抱拳,按捺不住的激动语气说道:“那就,请狗卷小师傅多多指教了!”

很大一片云移动过来遮住了太阳,洒在地面的树影就这样消失,气流带动风拂过庭院里的花木草叶,还有木质武器敲打到地面和挥空的响动。

若是武状元府的下人有围观的习惯,一定会被现在这一幕震撼。

自家礼貌孤僻的主人居然会对一位客人一副穷追不舍的模样。

客人手背在身后,偶尔稍微伸出来保持一下身体的平衡。腾空、转身、点地、再次跃起,眼神一丝不软,仔细盯着攻击可能的来路。看似全部避开,实则隐约有不容易见的细密汗水慢慢渗出他额头的毛孔。

庭院宽敞的地形非常适合乙骨忧太猛烈的攻击方法,而狗卷棘只是在闪躲的话,要说优势,不是很凸显。

但这不代表他闪不掉。不如说宽敞给了他更多的闪避空间。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突刺和横劈,这个小哑巴都可以轻松躲过去!?明明把速度和力量都加得越来越快,为什么小哑巴还可以背着双手,眼珠随着一下一下的眨动能预料到攻击的来路,配合灵活的脚底动作,看起来闪避得甚至有些轻巧?

乙骨忧太不光是惊讶了,他脸上表情越来越认真,越来越严肃。

这些动作其中一些……看着非常眼熟。

有一个男人,在过去的一年内,心血来潮的时候会这么亲自上阵逗弄似地锻炼自己,还把自己带去塞外,丢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去揠苗助长。

“啧……”

乙骨忧太在意识到这些动作几乎都是自己的老熟“人”后,突然一股复杂的情绪上来了。他熟悉的、并非随处可见的东西,来自一个不熟悉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面前这个小哑巴个头身形都要比那个人要矮小,尽管灵活敏捷,但他或许破不了那个人能破的一些过于大力的攻击,不是吗?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个男人。乙骨忧太干脆就右手举起木刀拉开架势来了一套佯攻,同时,在之前完全没有放开攻击的左手,在出乎意料的节点一把伸出去就钳住了事前说好不会用到的小画师的胳膊。乙骨忧太使的力完全没有一点客气,一瞬就把小哑巴拖到自己跟前,从上往下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张终于变了点颜色的清秀脸蛋。

也是完全没有任何遮挡,清清楚楚看见那脸颊上的诡异纹样和微张喘息的唇瓣之中,同样是带有纹样的舌面。

“狗卷…小师傅,”乙骨忧太对着钳制在身前意外吃痛皱眉的小哑巴俯下了身,直直审视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和空气就在这一瞬被吸走似的,令狗卷棘呼吸一滞。

“你……是什么人?”

他没笑,也没皱眉。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却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地注视着他揪住的这只,脸上有着奇怪印记的、闯入他生活却来历不明的哑雀儿。

8.再绘

庭院打斗消停,朝日虫鸣再起。

在小哑巴手指于眼周绕着圈,双手自鬓边往头顶一抹,抬手从地面到空中比划了一个很长的距离,最后假意撩起眼周缠绕的东西,对着乙骨忧太啪叽啪叽像抛媚眼一样眨巴了好几下瞪得比平时还大的双眼之后,乙骨忧太立刻明白了,这小哑巴是在跟他模仿他心里想的那个熟人。

对上号了。

“果然是五条先生的熟人!难怪……不是?……算是弟子?啊、这样呀!……我没见过的话,算是我……师兄吗?……完了!呜啊!?”

乙骨忧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失礼之后,立刻放开了小哑巴。又一脸担心地想伸手确认对方没事。

狗卷棘沉默着,伸手摸了一下刚才被抓痛的手臂,这算是没分出胜负吗?不,只要乙骨忧太想,其实他自己的闪避一定是有极限的。面前这个武状元胸口后背都是明显的汗渍,可刚才抓住他手臂拉近他的那一瞬间,乙骨忧太的呼吸都宛若不可闻一般自然流动。若是生死胜负,一旦被这只“狼崽子”抓到,定是会被狠狠咬住喉咙,直至咽气方才松口。

令人后怕。

狗卷棘暗叹一气,这“校场鬼怪”的实力都还没见识到,就已经让自己服气了。

明明他算是师兄,先跟五条悟学拳脚的……

唉……既然都是熟人,还是不跟他见外了。

一个哑巴,和一个善解人意的普通人。一个比划另一个猜测,一个肯定或否定另一个继续说下去。两个人怎么的就把和共同认识的那个男人,全都一气拉通给“说”明白了。

拨云见日。蔽日云朵到了时辰也走开了,把阳光还给草木汲取能量,也还给庭院中身着单衣笑面相对而立的两个少年。

瞅着还在那里用指尖从眼皮根部往外拉,试图传达他们的共同熟人那双眼睫毛有多长继续眨巴眼睛的小哑巴,乙骨忧太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噗,你的睫毛也不短呀。

皇城很大,缘分很妙。而乙骨忧太不知道,他的表情和心情,仅是在遇到这位哑巴画师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已经变得比他想象得,还要柔软。

狗卷棘也沉得住气。再次见到笑容的时候,他没有再着急去拉乙骨忧太的衣袖记下来。他发现这位天才武状元大人或许真的只是不太会和人交往。他的距离感也很奇怪,要么很远,要么很近。远的时候,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再主动的人也无法接近;而近的时候,近到真正卸下他莫名的甲壳,就像他家忠诚的仆人所描述的一样,乙骨忧太,其实是一个会因为一点出于本真和纯粹的模样而发笑,是一个天真烂漫没有坏心眼的单纯少年罢了。

但是在看到这样的无邪少年实则孑然一身,没有朋友,偌大的宅邸没有温度。他驻足在这个庭院之中垂首孤立的模样,就像海中孤岛,就像天上独云。

狗卷棘身体里一个叫恻隐之心的东西,颤动了一下。

如果自己做他的朋友呢?

没有缘由,就是看顺眼罢了。

是朋友的话,也不用急着让他给自己表现什么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而是可以在生活中,让他真的可以自然而然地笑出来。

狗卷棘看着面前这个,其实屡次展现了发自内心笑容的少年,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对面愣了一下,马上一副如获天降甘露一般的神情。

他们握住了彼此的双手,狗卷棘没有戴他的围脖,乙骨忧太丢掉看不见的屏障,两个人都向对方袒露信任,和相识的喜悦之情。

连微风都忍不住为他们庆贺。

“哈……啊、啊嚏!”

啊,光顾着聊天,乙骨忧太身上早被汗湿的单衣贴上后背,他打了个喷嚏。

“没事没事,我马上泡个澡就好,已经习惯了。”他这回笑得总算是不勉强了。

小哑巴揪着眉头一副抱歉的表情,摸摸自己身上也没有衣服可以脱给这位新朋友。

“忧太少爷!!!老仆听到了喷嚏声!?”

一阵旋风似的,多年侍奉的老佣人就怀抱着外衣冲到了庭院。乙骨忧太先是立刻想伸手替狗卷棘遮挡一下唇部,他不确定狗卷棘会不会不想让别人看到没有围脖的模样。但是狗卷棘搭上他的手背按了一下,并轻轻摇了摇头。他信任乙骨忧太,也自然信任他的这位忠心佣人,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乙骨忧太不好意思地跟狗卷棘笑笑,示意赶来的绪叔先给客人加衣。狗卷棘自然也没能拒绝掉佣人着急的目光,然后看着乙骨忧太微弯膝盖让老佣人给他也披上衣服。

“少爷,随时可以用早膳。”老佣人垂首站在主人身边,没有对狗卷棘有任何不敬的打量,这让狗卷棘心里有些暖意。

“要不请客人先去用膳,或者狗卷小师傅也需要冲洗一下身子吗?我差人现在去房间给你备好如何?”

无声点头。他想和乙骨忧太一起吃饭。他很期待今天的早饭,并不是餐食内容,而是和这位大人以朋友身份坐在一起吃饭,会是什么样的呢。

想想竟有些雀跃。

他拉拉身上有些过大的外衣,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迈起轻快的步子。

“是我亲戚,天赋异禀也是正常现象吧~”

在问五条悟为什么“捡”来的孩子习武一年就能拿下武状元和站上战场,五条悟吃着甜糕,漫不经心地甩了这么一句。

坐在画架前认真描绘乙骨忧太的狗卷棘,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明明和悟一点都不像。

早饭后来到书房,狗卷棘一口气给乙骨忧太画了好几张小画像,连叫吃午饭了都不愿意去。乙骨忧太还真的就由着他,让下人备了一些点心和甜茶,轻轻放在小师傅不碍手的却又伸手就能拿起来的地方。

一定是因为这个点心长得很像当时悟啃的甜糕。狗卷棘轻笑了一下。

他现在在给乙骨忧太绘制更好一些的大画像,这也是老佣人请求的。看时辰有些紧凑,今天不一定能完成,他也想慢慢画。乙骨忧太今天的笑容让他很满意。殊不知,乙骨忧太是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再想着他们见面以来面对面的短短数个时辰的情景,竟是如此充满快乐,不知不觉就自然带上笑容。

若不是在被画画,乙骨忧太甚至想不在乎形象地手撑椅子,晃晃腿哼点小曲。

就连小哑巴由下往上看着他躲避攻击的那副表情也让他觉得极为新鲜很是喜欢,总是忍不住回想。原来自己的进攻还可以那样闪开,那要是在那个地方这样做是不是就能抓住他……乙骨忧太脑内回放着早晨切磋的细节,全想完了一遍,又还有些欢悦。

若是能再切磋一次……

和哑巴相处,真的是安安静静。但是与昨日不同,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一些快乐的香甜。

“少爷今日心情甚是愉悦,可好!”

“我来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少爷这么开心的模样!”

“笨,少爷在家时间本来也不多。”

“画画的小师傅笑起来可好看。”

“两个人都在笑呢,气氛真不错。”

无人评价市井权贵,身份地位,可言或不可言,只是单纯地一起享受着主人和客人之间像是浮游着花朵一般的美好气氛。

对服侍时间最长的佣人而言,这或许是祈本家小姐去世五年来,自家少爷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忧太少爷……”老佣人没忍住背过身子抹了两滴泪,决定等他家少爷相亲之事有眉有目之时,一定要给乙骨本家写信,连同少爷有新的朋友这事一起,告知给主人家这些好消息。

很快就又到了该燃灯的时间,狗卷棘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未完成的画架旁起身,嘬了一口茶润润喉。他太投入了,确实有些累。

今晚的餐食过分豪华。一个是正餐的午饭没吃,还有一个原因是狗卷棘不知道的:家里的佣人们都太高兴了,铆足劲了想感谢他这位客人,也用这种方式庆祝自家主人的好心情。

乙骨忧太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次狗卷棘带着小画本和笔,吃着饭时不时放下筷子跟乙骨忧太交流。

“所以狗卷小师傅也见过伏黑君?”

狗卷棘在画本上立刻画了一颗实心海胆加上一对没有兴趣的双眼,又引得乙骨忧太笑得想捂肚子。

他们说的伏黑君,是“爱捡孩子”的五条悟的将军府别邸里住的,比他们小一岁的黑发少年——伏黑惠,御三家禅院家的血脉,因为一些原因被五条悟保护着,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一起在五条别邸生活。

“我吗?我和伏黑君见面次数不多呢……他在五条府的别邸,没事的时候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打扰,后面好长一段时间就直接去边关了……是啊,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嗯?是呀是呀,五条先生真的很宠他呢,对就是那件衣服!狗卷小师傅也知道!?是丝绸和织金呢,五条先生给他定做的,很适合他……这是、津美纪小姐?画得好好哦!……嗯,我简单打过照面……狗卷小师傅的功夫果然是和五条先生学的吗?嗯?也有江湖拳脚?怎么会,我觉得实用就好呀!……结果那天第一次见面,还记得吗?狗卷小师傅真的跑得好快,我那个、都没来得及还给你……肯定会害羞啦!不、不用去拿给我看拜托饶了我吧、不要逗我了嘛……真是的……哈哈哈……狗卷小师傅真的好有意思哦!……”

一顿饭吃得非常非常慢,他们没有任何言语的障碍,一个人用嘴说,一个人绘画加比划,两人高兴了还一度手舞足蹈。围绕共同熟人,还有江湖上的天南地北,话题一个接一个跑偏了不回来也不要紧,两个人聊得根本不想从饭桌上离开,饭菜早就被拿下热了又端上桌如此反复了好几遍。老佣人还适时地问自家少爷要不要开一壶好酒,被乙骨忧太摇摇手回绝了。

他没有饮酒的习惯和爱好,更何况,他们的快乐根本无需酒精再来助兴罢。

“塞外是什么模样吗?我想想哦……黄沙,一望无际,有一些沙丘,又有一些山,还有很少数的,看不太懂的植物,居然有植物身上都是刺、比城里蔷薇花的刺还要长得多呢!……嗯……是挺危险的,但是将士们之间的感情也很真切……”

乙骨忧太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柔和,又有些寂寞。尽管不是像狗卷棘这样走到他心里的朋友,多数怕他敬他,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他能回来,但那些将士们还在边关无法归家,多久见一次家人也说不清楚,甚至……

若是夷人再次犯边引起战乱,他们其中有一些或许都见不到家人……如此,他是不是不要在这里闲情逸致比较好呢……

见乙骨忧太突然沉默下来,狗卷棘有点担心,也停下了描绘带刺植物的画笔,把画本乖乖搁在膝头。

“没事没事。话说回来,明日画作将会完成,狗卷小师傅……要在舍下再多停留几日吗?”快吃完的时候,乙骨忧太心里浮上一些不舍,脸上带着不好意思,还是提了出来。

他的家在哪里呢?是皇城根的人吗?刚才说到早已不住五条先生的将军府了,是自己在外面住吗?

乙骨忧太是一个知道距离感的人。像狗卷棘的住处,和那脸上惹人注目的纹样,他一句都没提也没问。但这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很喜欢他的这个朋友,希望能同他保持联系。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引起对方的反感。

所谓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又担惊受怕忧虑失去。

狗卷棘低下头,没有立刻给他回应。

糟了,难道是自己过于主动引起对方不满了吗……糟了糟了糟了!

就像知道乙骨忧太开始着急了一样,狗卷棘立刻在画本上简单几笔表达了其实他本来是有安排的,因为这次乙骨家找上来的生意是留宿的,所以他稍微把原本的计划挪后了,完成之后就可以再来找他玩。

末了,还咧嘴跟乙骨忧太灿烂一笑,不明显的梨涡藏在脸颊的纹样下面,像笑容荡出的涟漪。

看着画本上两个娃娃人牵着小手追蝴蝶的形象,乙骨忧太觉得自己现在该笑的,但为何一股想哭的感觉涌上心头。奇怪了,没有喝酒啊,为什么情绪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定是被上天所眷顾的吧,活的岁数说不上大,见识的场面说不上多,可是能这样认识一个同龄的、还那么“聊”得来的……哑巴朋友……还说会再回来找我玩,哈哈,这还是人生第一次。

乙骨忧太的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目尾有些闪烁,这令小哑巴抓着笔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他拭了一下眼角,手拿下来的时候看了一下默默无声的那枚戒指,然后笑着安抚面前的朋友,“我只是……太开心了而已。”

呐,里香,如果你在天上看得见的话,会为我感到高兴吗?

9.暂别

乙骨忧太,十六岁,自未婚妻祈本里香意外去世至今以来,第一次,睡了一个踏实觉。

他觉得极度不可思议。

他醒的时候还有一种,怅然感,为什么没能在没有梦的世界里再多待待。床单里衣都没有湿,头发也没有黏在额前。他不可置信地甩了甩头,干干爽爽整整洁洁,睡觉竟是如此舒服之事。

想要立刻告诉狗卷棘。

他立马起身换衣:“绪叔,告诉他们不用烧水了,今天不用泡……”他顿了顿,在得到诺声前又开口,笑道,“不,还是烧吧。”

现在去邀请狗卷小师傅再比划一次的话,还会出汗的。还是说比划两次好呢?哎但是不能给他添麻烦……

主人怀揣着激动亲自来到客房,谁知客人还在呼呼大睡。乙骨忧太敲门半天没人应声,等了会儿又试着呼唤了一下,才有悉悉索索的起床动静。

吱呀——

“呣……”狗卷棘拉开门的时候本来裹了一小条薄毯,一只手在里面稍微举起颈边的毯子遮着唇部,很困难地抬了一只眼皮,连眼珠都没让乙骨忧太看清的程度,就把举在嘴边的毯子放下了。他头发乱翘着,眉毛都要打成结了,漂亮的眼睛虚着两条线也不知道看得见看不见。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吗?”

狗卷棘轻轻摇头,但是随即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夜他点着灯随便画一些乙骨忧太描述的那些事物场面,一个不留神,早睡失败。而今日那只猫儿没来窗口用尾巴扫打窗纸,他也就一口气不顾一切拉通睡了。

但其实现在也不晚,不过辰时(*早7-9点间)而已,只是天亮有一会儿了。

“托狗卷小师傅的福,我昨晚睡得很好……真的是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然后、我想再和狗卷小师傅,像昨天早上那样比划比划……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放慢语速,小心翼翼地,留心着小哑巴的神情。

小哑巴听罢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他点点头,然后关上房门,飒飒飒飒啪塔啪塔咕噜咕噜,乙骨忧太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又是抖布片又是水拍脸又是漱口吐水,没一会儿功夫,狗卷棘额头挂着水珠,一手打开门一手拿着他的靛蓝色围脖,走了出来。

乙骨忧太别提有多开心了,他从袖子里小心地摸出一个油纸小包塞到小哑巴还潮潮的手中:

“云片糕。早起运动前垫垫肚子!”他还握了握拳像打起一样笑得无比开怀。

狗卷棘拿起油纸里的白色点心,比着乙骨忧太看了看,就觉得怎么和总是一身白衣的他好像,又忍不住无声笑了。

一滴水珠从他随手抹上去的短短额发上滑下,被长长的睫毛兜住。

“别动。”

乙骨忧太柔声靠近他,用食指指节,宛若接住蝶足一般,接下挂在小哑巴睫毛上的水滴。就在狗卷棘眼前,拇指往食指指节上轻轻一揩,便擦没了。

“好啦!我们走吧!”乙骨忧太撤开身子后的声音很有精神,敲醒了愣在原地的小哑巴。

???

他对我……做了什么?

“啊!又输了!”乙骨忧太没有形象地躺倒在庭院石板上,“若是我能抓住狗卷小师傅,指不定是我赢呢!”

那你也要能抓得住我啊。

狗卷棘看看这个不顾一切四肢大开躺地上的大男孩,无奈地笑了。他轻巧地小步跳到乙骨忧太身边,蹲下来,把脸藏在围脖后面默默注视他。

出乎意料地,小哑巴把手伸到武状元大人的脖子后面摸了一把。

“哈哈好痒哦!”乙骨忧太扭动了一下,握住狗卷棘那只摸过他脖子的手,“你在担心我出汗躺地上感冒吗?没事,等下入浴就好了。”

说着,便不着痕迹地用手掌带走了小哑巴手上蹭到的他的汗,“嘿咻”起身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放在小哑巴手心里。

深蓝色的,和狗卷棘的围脖颜色很像,但是更蓝一些。

很衬他。狗卷棘捏了捏舒服的棉布,听着乙骨忧太在他旁边继续喋喋不休:因为夜魇缠身好几年,他养成了早晨药浴的习惯,所以才能维持着平时这幅没有过于虚弱的身体。去了边关也是,尽管几味药草不好找,但是有五条悟,这不是他需要操心的问题。

“哈哈,之前说怎么一年就突然拿了个武状元,说不定就是这药浴一直积累的功效呢。”

这可引起了狗卷棘的好奇。乙骨忧太立刻就从小哑巴亮亮的的眼神里读出了想要见识的意味。

“诶?但是普通人能泡吗?会不会泡出问题啊?”

狗卷棘嘟起嘴,脸蛋立刻写上不满:你昨晚不就没做噩梦吗?要出问题一起出。

“少爷,今天不是药浴……”不知何时抱着披肩出现的佣人开了口。多年侍奉左右,老仆人已经从今天早上的招呼知道了,他家少爷已经久违的,没有做噩梦,也不用一早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今天的精神气都不一样。

这个画师真是请的太妙了。

“真遗憾呢狗卷小师傅,下次再让你看吧。”乙骨忧太站起来,不知怎的就伸手去理狗卷棘的围脖边,把他的纹样遮好,“我简单冲一下,就来和你一起吃饭好吗?”

无言点头,小哑巴目送着开心笑着拒绝了仆人的披肩,三步两回首跑着去他的目的地了。狗卷棘就在原地轻轻摇着手目送他跑开。老佣人抱着披肩,对这位哑巴画师无多言语深深鞠躬,狗卷棘也简单回了个礼。

照画作的进度来看,今天黄昏他就差不多要离开这里了。狗卷棘想揣手,突然摸到还没吃完的油纸包的云片糕。他看着那点心,拉下围脖,送到唇边。

“……呼。”

小哑巴抬头望着无边天际,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今日晴空万里,无云走移于天,却有一温和云朵,与他相遇于江湖世间。

在非常快速地熟悉了武状元大人之后,哑巴画师的作画相当顺手。就是那被画的人儿总在他对面嘿嘿笑,笑得小哑巴真愁这表情要是原封原封画上去,拿去说媒,定会被误认为是给一个大傻子说亲。

拿到最后成稿的主人家,可谓是相当满意。画卷上的男子样貌翩翩欲仙,气质又如游龙,骨相介于稚气和硬朗之间刚刚好,黑眼圈也给他淡了很多,加上柔和的微笑,也是一不凡男子。

本就不凡,只是画像需如此浅显易懂地表现这个有些难被理解到这一层的武状元大人,乙骨忧太。

狗卷棘算是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日近黄昏,在狗卷棘收拾好书箱离开状元府的时候,乙骨忧太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备好的马车前,有些不舍。

短短三天两夜,怎会如此快乐。

乙骨忧太已经很努力地挽留这位小师傅要不再住一宿。实话说,几宿都完全没问题。但是小哑巴头上冒着汗,连舞带画地跟依依不舍的新朋友表达了其实今晚还有别的安排。眼看着乙骨忧太的脸被落寞描上颜色,狗卷棘也很无奈,只好张开双臂,让乙骨忧太和他拥抱了一下。

这本不该是有身份之差的人之间该做的,他们都清楚,但乙骨忧太抱得很紧,久久不愿松手。

他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带着墨汁味的小哑巴,乙骨忧太在味道中嗅着小哑巴身体原本的气味,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狗卷棘心里清楚,还是依着他了。小哑巴轻轻拍着这位大人的背,就像安抚小孩一般。

马车上自然已经被机灵的老仆人提早塞上了厚礼,不然本来狗卷棘是要拒绝车马自行徒步回家,奈何老佣人对他实在是太感谢,不只是画,还有他家少爷久别多年的好情绪、好状态。

狗卷棘趁乙骨忧太稍一松手就从乙骨忧太的怀里滑走。他把自己的的大书箱往马车上一放,身手利索地就钻到车厢里,然后掀起帘子探出身子,果然,乙骨忧太在那里皱着眉头一脸不舍地守着他。

狗卷棘想了想,把自己随身的墨绿色绣着小小饭团的手帕从怀里掏出来给他,然后扬了扬早上拿着就没还给乙骨忧太的手帕,笑眯了眼睛。随着马车朝着夕阳的方向前进,他跟乙骨忧太挥手道别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终于看不见了,他才把自己的身子收回车厢。

呼呼。他轻笑着,看着手里的深蓝色手帕,心里也很是高兴。

这样的朋友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呢,真期待啊!

对了,他说跟下人都吩咐过了,以后他狗卷棘可以自由出入状元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门常开无人可阻。

下次要不要悄悄去找他,吓他一下,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狗卷棘也按捺不住砰砰直跳的心情,恨不得哼个小曲。但他也很注意,自己现在的人设是哑巴,要哼,就等回到自己的屋子,慢慢哼,把一谱曲子从头哼到尾都没人管他了。

乙骨忧太,乙骨、忧太……忧太。呼呼。

马车卸下小哑巴的行李就走了。还剩一点日落的余光照进他的小院子,他的小花坛看上去稍微有点欠精神,狗卷棘赶紧从水缸里舀了点水在水壶里,快浇浇他的花。

等下再收拾那位大人送他的这些东西吧,今晚吃什么好呢?下次教忧太搓自家祖传的饭团如何呢。狗卷棘心情很好,浇着花正准备哼上小曲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喂,狗卷。你可让我好找啊……”

10.患失

乙骨忧太等到老仆人告诉他马车已将小师傅平安送回家后,才舒了一口气。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小哑巴的身手不会有什么事好担心,他只是觉得狗卷棘平安到家,就可以算作是他们下一次见面的开始了。等他把他的活儿做完了,有空的时候,就随时能来找他玩,下次和他玩什么好呢?他会下棋吗?他喜欢捏泥人吗?他如果会乐器的话,家里也有琴和弦,还有小鼓……

真是期待啊。

晚饭有些许寂寞呢。

乙骨忧太的夜晚还是和往常一样,或许是他心情很好,惊醒从水里捞起来的感觉比以前好太多了。起床之后,练武,读书,写字,看看信件,回信,安排是否出席宴请等日程。就这样过了遇到小哑巴以前,往常的非常非常普通的一天。

这一整天没有小哑巴的任何联络,乙骨忧太总归是有些坐卧不安。前两天的快乐时光是有些如梦如幻,人一旦得到过了就会想要紧紧抓在手心。乙骨忧太不是那种会把开得烂漫的花枝折下、把羽翼曼妙的鸟雀抓住带回家的人,但他是想要再去赏一次花、再去寻一轮羽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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