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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 05月 刊 下部(共67篇) - 78,5

[db:作者] 2025-06-20 22:13 5hhhhh 5820 ℃

  礼红看了身边的其他人一眼,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把杨大夫叫过来。」那战士出去时,还瞪了云轩一眼:「给我老实点!」然后又不放心地对礼红说:「汤院长,有什么情况立刻喊我们,我们在门外安排人了。」

  所有的人都出去后,礼红查看了云轩的伤情,见他一条小腿已经肿得发亮,青得发黑,便知道是骨折了。还有一条手臂也是如此。礼红不会处理骨伤,只能等丙夏过来。她为云轩敷上了止痛药汁,云轩才缓过劲来。在礼红处理他伤时,他那只没受伤的手,就一直在礼红屁股上摸着。这是他多么熟悉而又怀念的美妙肉体啊。

  礼红并没阻止他,她问道:「你……不是在松梅岭……」云轩轻声说:「我的红……我不是说过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温暖怀中……在我爱人的怀里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不能死,因为心中装着他的女神汤礼红!一九三九年春天的松梅岭一战,他硬从死神那里爬了出来。当时,东进安徽,寻找国军主力的学生游击队,在松梅岭下遭遇敌人伏兵突袭。面对扑上来的敌人,范云轩果断下令,大队人马保护女子中队向长岭浦一带突围,他亲自率五十弟兄留下掩护。

  他和留下来的弟兄们打退了敌人一次次进攻,许多次都进行了惨烈肉搏战。他的大刀已被碧血染透,刀刃翻卷,几乎成了废铁片。当敌人又一次冲上来时,他抡起大刀,砍在一个鬼子肩上,可惜,刀已无刃,竟没能要了那鬼子的性命,不过鬼子在他有力的一击下,还是倒在了地上。当敌人试图爬起来时,云轩一个饿虎扑食,扑到了那个鬼子身上……

  翻滚搏斗中,他的一只布鞋陷进了深深的泥潭里。那是生死较量,云轩哪里顾得上鞋子?他甩掉了沾满烂泥的沉重鞋子,与敌人殊死厮打。两个人翻来滚去一直滚落到湖汊子里。这时,云轩已经骑在了鬼子身上,将那家伙的脑袋按进泥水中。猛地,他觉得腹部好像漏了风,将他的热血和力气全抽了出去。原来,那鬼子在困兽犹斗中,拔出了匕首,在云轩肚子上捅了一下子。云轩拼尽最后的力气,把鬼子的脑袋死死按进稀泥里,就见泥水中「扑噜噜」冒出一串气泡,鬼子的手松开,再也不动了。云轩也觉眼前一黑……

  醒来时,云轩看到前边烈焰腾空,映红天际,弟兄们在发出最后的吼声:「抗战必胜——」声音回荡在松梅岭的夜空中,震撼着大地山川。云轩一阵头晕目眩,又昏迷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硝烟犹在,但已无人影。云轩在泥水中挣扎爬动,肠子都流了出来,他把肠子塞回去,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爬上岸去。他一直向前爬行着,向着月亮升起的地方爬去。他不能死去,他根本没想过死,因为他心里还有礼红,他的最后一滴血一定要在礼红柔软的怀抱中流尽。

  其实,就在他爬出湖汊子半个时辰之后,小陈就赶到了松梅岭下。也许小陈再往东寻上几百米,就可找到云轩了。

  云轩甚至听到了小陈呼唤声,可惜他无力回应。他一次次昏迷,又一次次醒来,动力就来自对礼红的思念。也不知爬行了多久,他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是很多人的脚步声。这时,他又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看到眼前晃动的是国军士兵的面孔,还有他所认识的女子中队副队长张小巧。原来,突围出去的游击队在长岭浦遇到了国军的一支搜索部队。张小巧带领搜索队员赶来欲接应范云轩和担任掩护的游击队员,却在途中意外发现已身负重伤的云轩……

  云轩的生命力是如此顽强,当然,也亏了张小巧为他输血,他的血型竟与张小巧的相一致。

  云轩疗伤期间,女子中队被国军护送到了江西国统区,张小巧却自愿留下照料云轩。期间,小巧数次向云轩表露爱慕之心,虽然小巧也是美貌女子,但云轩心中只有一人,那就是礼红。

  伤愈后,云轩当了国军的一个营长,后来又升任团长。连年征战,走遍万水千山,他的足迹无论印在哪里,那里便会留下他对礼红的思念。他不知在大江南北,长河上下的多少树干上刻下了「礼红」二字。

  他曾参加过赣西北保卫战,也曾经历了豫西、鄂北大会战。一九四五年的秋天,那个胜利之夜,担任团长的他纵马率兵,行进到了卢沟桥畔!

  八年前,这里响起了民族解放的第一枪,今天,他来到了这记载着太多民族血泪的地方。云轩下令,部队停下,在这里扎营。

  兴奋的官兵们彻夜不眠,在篝火旁欢歌起舞,他们有千万个理由狂欢。因为那一天的上午,南京陆军大学礼堂举行了日本投降仪式。中国自近代以来,第一次取得了反侵略战争的胜利,这次胜利是那么彻底,中国土地上,再也没有了侵略者的足迹!中国受降代表何应钦向全世界发表广播讲话:「敬告全国同胞及全世界人士,中国战区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已于9日上午9时在南京顺利完成,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意义的一个日子,这是八年抗战艰苦奋斗的结果,这对东亚及全世界人类和平与繁荣从此开一新的纪元。」

  云轩站在桥头,仰望长空,心中想的是,从此,中国人民将为建设一个富强的,不再受人欺凌的国家而奋斗了。

  他要和礼红生许多孩子。这么多年了,一个英俊的年轻军官,总少不了异性的目光,可他对任何女人的追求都无动于衷。他站在卢沟桥头,心已飞越关山万重,飞到了长江岸边的武穴,飞到了礼红身边。是的,他以为礼红仍在武穴。

  今后,他就要永远和礼红在一起,生许多孩子,那将是最幸福的事了。

  憧憬着美好的明天,云轩无数次一五一十地数着桥栏杆上的石狮子,眺望天空那一轮破晓时分的明月。回想数年征战,八千里路云和月,征衣上是洗不尽的硝烟味,心中是磨不灭的思念,一时豪情激荡,脱口吟咏起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的不朽诗句《马上作》来:「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草笑生平。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

  范云轩没能盼到他所向往的美好生活。抗战胜利不久,他曾去过武穴,同样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却未能觅到爱人的芳踪。他在城中四处打听,但无人知晓礼红的下落。有人告诉他,老辉和礼红育有一儿一女,民国三十二年,老辉和那两个细伢儿被汉奸带走了,从此下落不明,他们住过的房屋也被鬼子放火烧了。

  云轩心中生出团团疑云,他如同堕在云里雾里。根据当地人的说法,那个男孩该是生于民国二十八年,想必是他和礼红的儿子了,可那个女孩又是谁?礼红为何会没了下落?他深信礼红决不会背叛自己,但是这一切又都是怎么回事?未能寻到爱妻的云轩,心都碎了,他就怀着那颗破碎的心,离开了武穴。

  不久,战事又起,云轩重返战场,这一回,他的枪口对准的竟是自己同胞…

  云轩就这样讲述着,礼红的泪便洒落在他的被单上。云轩那只没受伤的手依然揉动着礼红的屁股,心中漾起别样滋味。屁股还是那么绵软肉感,面容还是姣好美丽,身上还是充满馥郁芬芳,可她还是从前的礼红吗?她还属于自己吗?云轩问道:「红……我们的儿子,他应该有十岁了吧?」

  礼红不知该如何回答云轩,这时,帐外走进一个人,云轩一下子愣住了……

                 五

  来人是丙夏。走进帐篷时,目光首先便落到了礼红的屁股上,不仅仅是因为妻子的屁股肥美,而是有一只手正在那肥美的屁股上揉动。那只手来自躺在床上的敌军俘虏。

  丙夏胸中的怒火猛然间就窜到了脑门上,心想:好大胆的色鬼,当了俘虏还敢摸解放军的屁股!

  礼红见丙夏来了,忙摆脱了云轩的手。云轩与丙夏四目相对,二人都大吃一惊,丙夏脱口便叫:「范队长?你……」云轩也同时叫出声来「丙夏,小英雄?都长成大小伙子啦!」

  此时,礼红低下了头去,她不知该如何同时面对两个属于过她的男人,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命运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她和昔日的爱人在战火中重逢,却又分属于两个敌对的阵营!而她的丙夏就在身边。

  丙夏理解礼红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也很有职业道德,便决定先给云轩医伤,他用命令的口吻对自己的情敌说:「躺好,不要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情,真没想到,原来你还活着。」云轩哪知丙夏目前的身份会是礼红的丈夫?他说:「我心里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哪能轻易死去?」他看了礼红一眼,「现在倒是想死也死不成了。丙夏,你也会看伤?」

  丙夏不客气地说:「躺好,别废话,真没想到,他们说的那个寻死跳崖的大官会是你!」他看了云轩的伤情,摸过伤处,知道云轩小臂和大腿骨折了,这种伤对丙夏来说,也不是什么难医的伤。他端起云轩的伤臂,只听「咯噔」

  一声,断骨已接上。云轩都未来得及叫出声来,伤臂便可活动了。丙夏又为他敷些草药,用绷带缠住伤处。

  云轩赞叹道「神医啊!不亚于你的父亲,对了辉爷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丙夏转过脸去,他不想让范云轩看到自己的泪眼:「你少说两句,我还要给你接断腿呢!」

  礼红在一旁轻声说:「辉爷……牺牲了。」云轩刚问一句:「什么……」丙夏已将他断腿接好。

  丙夏头上渗出了汗珠,礼红用手绢为他擦去汗水,云轩吃惊地看着礼红亲昵的举动。丙夏顺势搂住了礼红的细腰,以高傲的神情对云轩说:「范队长,不,现在应该叫你范旅长了,介绍一下吧,汤礼红,解放军野战医院院长,也是我杨丙夏的爱人。」「你说什么?」范云轩惊叫起来,他一股激劲,居然坐起身来。当然,也亏丙夏接好了他的断骨,否则,他再激劲也坐不起来。

  云轩被晴天霹雳击中,他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礼红……你真的嫁给这个小娃娃了?」

  礼红点点头,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云轩,我们永远结束了!忘记我吧,我们已经不是同路人了…丙夏他不仅是我相濡以沫的爱人,也是我的战友和同志」

  云轩痛苦至极,他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放声恸哭:「红啊……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想念你十年,等待你十年,到头来……却这样分开……你没良心啊!不不会的……你是那么善良……你忘了?我们都是为了救国救民,共同走进了战斗队伍……我们并肩在游击队打鬼子……我们在还江山举行婚礼,多少弟兄可以为我们作证……天啊……」

  范云轩再也说不下去了。

  礼红也抽泣起来,丙夏无言地抚揉着她的肩膀。礼红心中正乱,她的那座山倒塌了,倒塌的是她深情怀念的云轩。

  几番春梦,曾见他的英姿,谁料想,今朝重逢,却徒留伤悲。一对为了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热血青年,他们当初是那么般配,如今却成了两个不同阶级队伍的人,这是水火不容的两支队伍啊!曾经的爱人,再相会时,竟成了敌人,尽管十年来,他们都在思念着对方……

  云轩的声音传入礼红的耳中:「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伤痛欲绝的云轩又一次问礼红,「红,我们的孩子呢?」

  礼红欲言又止,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忽听帐外响起脚步声,外面的人尚未进来,声音倒先进来了:「怎么样沙,那个自杀的俘虏伤得严重吗?」云轩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再度惊讶起来:「难道是小陈?」

  说话间,陈副团长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一眼便认出了云轩。陈副团长先是一愣,继而便是一个立正郑重其事敬了个军礼「范队长,小陈前来报到!」

  云轩苦笑摇头道:「少来这套,范某现在是任你处置的战俘」陈副团长说:「当了俘虏也莫要想不开沙,你永远是我们的抗日英雄连日本鬼子都打不死你,当了解放军俘虏,怎么就要自杀?」云轩瞪眼喝道:「小陈,你少奚落我,你应该知道我范某人的秉性,身为军人,只能效死疆场,马革裹尸,岂能当俘虏?有句诗想必你都没听过,那就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小陈笑道:「我也不跟你说那么许多,看起来你顽固得很,我只晓得打仗,不会说大道理,我们好容易见面,莫要争吵沙!」

  现在,帐内三个男人,都和礼红发生过肉体关系,也都深爱着她。礼红低头沉默着,可她的心却决不会平静。丙夏看出了妻子的心事,便说道:「范队长的伤已经医好,没什么问题了。陈副团长,还有许多伤员等着我和礼红去处理,你们先叙着,我们要去工作了。」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云轩突然叫了声:「礼红……」礼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云轩望着她,眼中依旧深情款款:「你为了这个小孩崽子伤透了我的心,我和你……解除婚姻!」

  陈副团长笑了起来:「我的范队长,十年了,你们都十年冒见面了,么事婚姻也都有名无实了嘛。」礼红咬紧嘴唇,拉住丙夏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帐外,是江南四月明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田野,百花正香。礼红和丙夏就一直牵着手,走在春色中。她永远失去了云轩,却得到了丙夏。这是个和她一起经历过风雨的男人,他们也将共同去看那天边的彩虹。共同度过艰苦岁月的爱人,才能携手面对未来的一切,无论前程中是明媚的春光,还是疾风骤雨。

  夫妻二人拉着手,一直走上一座小山岗,他们远望着笼在薄纱般江雾中的北岸,看到了他们曾在风雨中走过的小城——武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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