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就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一些内脏，大概是从餐桌上堆积起无数的肉块，一直漫溢到地上，一眼望去能辨认出属于人类的四肢，有的部分成了泥状已经分辨不出，浓烈的臭味还在不断加重，在肉山深处好像还有什么在蠕动。难以想象要有多少的生命在这里被残忍杀害才能留下如此庞大的思念残渣。

“怎么办呢……”爱丽丝露出苦恼的表情，本就精致可爱的面庞更是惹人怜爱，她抚摸着怀里娃娃的头发，娃娃一双幽蓝的眼瞳直直地盯着屋里。

“请问发现什么了吗？”摄影师见他们都没动便出声询问，显然摄影师并不能看到屋里的状况。

约翰第一时间看向十代，确认他没什么不适才准备抬脚，却被十代准确地拉住了手腕。

“爱丽丝。”

“我知道了啦。”爱丽丝不情不愿地应声，怀里的娃娃咔嗒咔嗒地发出关节活动的声音，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嗖的一下冲进屋里的黑暗之处，然后传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音。

“别吃得太撑啊。”爱丽丝小手拢在嘴巴两边朝屋里喊道。身后的摄影师倒吸了一口冷气，本着职业素养强稳住自己没有摔了摄像机。

约翰抬起手电筒让光亮照到深处，只见原本被残渣充斥的房间被开出了一条道路，晃了晃手电看到娃娃趴在一个角落里正努力地把那些残渣往嘴里塞。

“进去吧。”十代侧耳倾听了一会，掐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开口道，“具体的调查还是要拜托安德森选手你来。”

约翰下意识地点头，又马上在手机上打字。

“他说他知道了，还有直接叫他约翰就可以了。”爱丽丝如实地转达，脸色微妙地看了约翰一眼。

约翰掏出随身携带的口罩和手套，平时遇到怪异的频率太高，他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甚至还有备用的可以分给队友，然后他率先踏进了房间。首先看到的是料理台，先前就看到水槽里堆放着的碗碟，按一日三餐来看有三天的量，上边的食物残渣已经变色，旁边的案板上也丢着一块漆黑的东西，像是什么肉，却不见菜刀。橱柜都看了一遍也只有一些米面粮油和容器，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往里走到冰柜前，约翰就意识到这里是异臭的源头。即使口鼻被口罩遮着也无法抵御住这股强烈的腐臭，明明房间的其他地方都被残渣塞满，冰柜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装，但好像还在运转着一样，伸手往里探能感觉到一阵冷气。约翰拿着手电仔细探照，在冰柜底端角落发现了一截黄纸，是符咒，四个角落里都有贴着但都已经残缺不全。再往冰柜周围查看也发现了细碎的黄纸屑，约翰皱了皱眉，把着冰柜的边缘将它往外挪了一些，露出冰柜背面更是贴满了变成漆黑的符咒。显然符咒是有效的，已经尽了它们的使命，结果就是这一屋子的残渣。

“有什么吗？”听见冰柜挪动的动静，十代出声询问。

爱丽丝也跟着过来探头查看：“贴了一堆符，都被触发过了。”

十代朝着这边靠近了几步，停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道：“这边没什么了，去看看其他地方吧。”

视线从空无一物的冰柜划过，约翰转身走向客厅的区域，越过残渣聚集的餐桌，爱丽丝的娃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桌大口大口享受着它的美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长沙发，皮质的表层有几处破洞，边缘都外翘起来，茶几上堆着杂物，摊开的杂志，打了一半的毛衣，腐烂到只剩下漆黑一团的水果，还隐隐散发着诡异的甜味。约翰随手翻了翻，翻到了几张房屋中介的名片和一些租房传单，其中几张上还用笔画了圈，显然是打算要搬走。

电视机突兀地亮起，闪烁着雪花点发出滋滋的噪音，然而这栋公寓的电早就已经断了才是。

在噪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呼吸声，像是被噩梦魇住一般呜咽着声音，是一个女性的声音。约翰仔细倾听辨认，勉强从杂音中提取出几个词汇。

“狐狸精”、“差劲”、“离婚”、“和我无关”。

粗略地连起来像是一个关于丈夫出轨想要离婚的妻子的话，如果这个女性是管理员的妻子，她或许是发现了被丈夫藏起来的尸体，却视而不见，罪恶感化作噩梦缠绕上了她，从那些符咒来看家中也是出现了灵异现象，所以才想着尽快搬家。可惜还是没有逃成。这栋公寓的住户最后是以管理员夫妇的死作为结尾，其余的住户统统搬离了这里。让人在意的是管理员夫妇的灵却不在这里，电视机上附着的也只不过是少量的残渣。

这栋公寓究竟发生过什么，或许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卧室里乍一看也很普通，找到了妻子的日记本倒是意外之喜，约翰从破损的床头柜抽屉里抽出黑色封皮的日记本，起身的时候却感到了一丝违和，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卧室里的家具摆放，脑中浮现的是客厅的构造，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都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啊，都没有我出场的份诶。”爱丽丝略显无聊地鼓着脸颊踢了踢脚，站在门口往客厅里张望还在大快朵颐的娃娃，“有的吃真好啊。”

突然砰的一声，十代撞上了床沿，吃痛地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约翰就先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扶着他坐下来。

“用不着这样……”十代轻声道，若无其事地避开了约翰的手，又说道：“床离门口这么近？”

约翰点头，又有些懊恼地叹口气，伸手在床板上敲了一下算作回应。他同时注意到了屋里布局的不合理，作为主卧家具并不是很多，进门没走几步就是一张双人床连着两个床头柜，靠着窗边摆着桌椅和书架，里面一整面墙都做成了柜子，按照房子的结构来看主卧的空间并不小，眼前却狭窄得走几步就会撞到实在不算正常。唯一能想到有蹊跷的就是柜子了。约翰走过去打开柜子，整体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一大半是用来放衣物被褥的，另一半则是放了些杂物，狭窄的空间在手电筒光芒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幽深，约翰眯了眯眼睛发现柜子深处有一点反光，他伸手去触碰了下木板，果不其然是能够活动的，将三层木板拆下，露出柜子深处的一扇门，刚才的反光就是来自金属制的门把手。

“找到什么了？”十代听到这边的动静探头询问，同时站起身来想往他的方向走。

眼见着又快撞上床脚，约翰快步上前拉住十代的手腕，引导着他绕过床脚来到另一边。

爱丽丝也跟着跑了过来，看见他们俩的动作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径直往柜子里瞅：“居然有隐藏房间！从来没听说过啊。”

“隐藏房间？”十代顿了顿，然后接上爱丽丝的话，“那说明藏得还是挺深的。”

“可是这不就找着了吗？警察干什么吃的……不对，警察都没仔细来过。”爱丽丝露出愤愤的表情，也不知是在为了什么生气。

约翰从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对爱丽丝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但那不适合在镜头下询问，他也没有探究他人身份的兴趣，只耳朵一听完事。

通道很是狭窄，堪堪够一个身材平均以下的成年男性通过，以约翰的身高还得注意不撞到头。通过暗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凌乱的小房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门口层层叠放的十几台显示器，约翰下意识地数了数，正好是公寓租户的房间数量。

“呜哇这是什么。”爱丽丝发出惊呼，往十代身边凑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她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台显示器上，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反感和厌恶。

“什么东西？”十代偏头询问。

“这么多显示器，是监控这栋公寓的吧。”出声的却是跟在最后的摄影师，他确认着摄像机里拍摄到的画面忍不住开了口。

十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往前迈了几步，脚踩过地上散落的报纸发出响动，他正好来到了约翰身旁，伸手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缓缓睁开双眼。

约翰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发白，和尤贝尔同样的异色瞳失去焦距，身体也摇摇晃晃的，约翰反射性地揽住了对方失力瘫倒的身体，再看过去他已经闭上眼睛轻喘着在平复了。

十代靠在约翰的怀里终于缓过气来，只靠手电筒发出的亮光照着的昏暗房间里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约翰只感觉到十代的身体有点僵硬，是在排斥着和自己的触碰。

“谢谢。”十代还是有些发软，在约翰的支撑下重新站好，然后和他们说道，“这个房间是管理员用来偷窥每家住户的，他每天都在这里窥视着住户们的隐私，尤其是302室。”

“302？不是304吗？”摄影师再次忍不住开口问道。

“管理员偷窥的是302死去的那孩子的母亲。”十代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约翰先前也觉得不对，302室存在的灵只有饿死的那个女孩，却不见她家人的一点踪迹。

在十代平淡的叙述中，当年真相的一角揭露出来。管理员朝仓有着深度的偷窥癖，借着职务的便利在每个房间里都安装了隐藏式摄像头，在这个狭窄阴暗的房间里贪婪地窥视着住户们的日常，他最为关注的就是302室住着的母女，未婚先孕的赤羽小铃年仅20岁，孤身一人带着4岁的女儿搬到了这里。她在天真懵懂的年纪遇到了最恶劣的男人，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小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了出去，换回来的却是被男人抛弃、被学校开除、被父母逐出家门的最糟糕的结局。好在小铃并没有就此放弃人生，而是努力地振作起来，把女儿当作了新的寄托。

小铃未脱稚气的那份纯真和已为人母的慈爱交错融合在一起对朝仓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中变得只注视着小铃一人，看着她每天早早起来为女儿准备好一天的餐饭，对女儿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注意事项，然后打起精神外出打工，她同时有着好几份临时打工，一直到深夜十点才能回家。其实朝仓能看到小铃的时间并不多，但他还是在窥视中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了20多岁的女孩，想要守护她，也顺便担起了她女儿的安全看管。他只是想在暗处默默守护对方的，但送小铃回家举止亲昵的那个男人触动了朝仓的神经，对小铃的爱意糅杂进了愤怒。

在一个早上，小铃和往常一样走下楼梯，看到在打扫落叶的朝仓时扬起笑容和他打了招呼，朝仓以有东西要送给她女儿为由邀请她进入家中，然后便是惨剧的发生。

尸体先是被藏匿在了隐藏房间中，直到尸体有了腐烂的迹象，朝仓才急匆匆地去购入了冰柜，而他的妻子始终都知道他在干什么，看他那么重视小铃的尸体，原本对小铃的嫉妒变本加厉，在朝仓外出的时候竟然将小铃的尸体肢解，炖出了一锅美味的浓汤送给丈夫享用，还将多余的浓汤分给了住户们。

公寓的异变就是从这之后开始的。

他们回到了卧室，十代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糟糕，约翰很是担心地跟在他身边。这时爱丽丝的娃娃摇摇晃晃地小步跑了过来扑到爱丽丝身上，被爱丽丝抱起来后很是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回到普通娃娃的样子。

“这里应该就没有事情了吧？”爱丽丝有些吃力地抱起娃娃，抬头看向约翰问道。

约翰先是点了点头，又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让十代休息一会儿，我们看一下日记。】

爱丽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招呼着十代一起坐下。

约翰则是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起了朝仓妻子的日记，日记的内容倾诉了一个家庭主妇对丈夫不忠的烦恼，对家庭是否能继续维持下去的不安，字里行间透露着她的焦躁和愤慨，写到有个女性经常出现在她的家里，好像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写下了大篇幅的对那名女性的诅咒谩骂。约翰想这应该是看见了小铃鬼魂的朝仓妻子被影响到精神开始错乱了，逐渐分不清真实和幻觉，接着有一天的日记口吻突然变调，字迹变得温和平静，平淡的措辞写下对女儿的思念，这样的内容持续了几天，又开始不稳起来，反复写下对某个人的质问，泛黄的纸张上浸染了已经变成漆黑的血液，日记的内容在【对了，今天的晚餐做炖汤吧】戛然而止。

朝仓的妻子显然受到了灵的侵蚀，在最后主宰她思维的究竟是她自己还是赤羽小铃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日记里在提及女儿的部分当中还提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姓名引起了约翰的注意，按照事前得到的资料来看是304室被妻子杀害的男主人，字里行间满是对这个人的怨恨，甚至要强过对朝仓的，从内容来看女儿的饿死和这个男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约翰合上日记本，将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好了吗？”

约翰回过身来，正好十代仰头朝着他问道，他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走过去伸手触碰到十代的手腕，这一次对方并没有表露出抗拒，借着他的力起身。

他们走出管理员房间后，往103室的方向看了看，正巧另一行人很是狼狈地跑了出来，身上还沾了不少的灰。

“呜哇。”爱丽丝后退一步，又好奇地伸长了脑袋往那边看，“难道遇到很强的灵了吗？”

那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那个最不起眼的少女一边咳嗽着一边摘下眼镜擦拭自己的眼睛，似乎呛出了不少眼泪，摘下眼镜的她倒还挺漂亮的，旁边的巫女小姐苍白着脸，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法器，法器似乎有些破损，最狼狈的还是那名青年灵能力者，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着爬出来的，破了音地在向摄影师大喊大叫，跟随他们的摄影师倒成了最平静的人，还能语气温和地安抚青年。

“嗯？”十代疑惑地朝那边偏了偏脑袋，“103应该没有灵才对啊。”

“哈？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看看我们这副样子像是没有吗？”青年竟然听到了十代不算太大的声音，气愤地大声朝他们吼道，抬手指着103的方向，“有本事你们进去试试。”

没等十代有所反应，爱丽丝先踩着小皮鞋噔噔噔地走了过去，站在103室的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往里探了探身子然后就掩着口鼻退了出来，看了看巫女，颇为不解地开口问道：“不就是最低级的幻术嘛，居然中招了？”

巫女小姐皱起眉来往青年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悦地抿了抿嘴，收起法器冷冷地丢下一句“与你无关”就往眼镜少女那走去。

爱丽丝撇了撇嘴，握着娃娃的小手摇了摇，回到十代身边：“看来正统巫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十代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

爱丽丝显然也没有想要从他这得到什么反馈的意思，随口说了一句下一句就转了话题：“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去302。”十代不假思索回答道，他的目标很明确。

爱丽丝露出有些恍惚的笑容，拉着十代上了楼梯。

约翰听了一耳另一组讨论着去二楼的事，也跟了上去。

踩在金属楼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手电照射到的地方都生了锈，甚至有的焊接处出现了断裂，经过平静的二楼，他们抵达了三楼的第二个房间，门上还贴着卡通贴纸。门被暴力拧开，这是个温馨的屋子，棱角都被包圆起来，地上也都铺着泡沫地垫，到处都能看到为了孩子着想做出的调整，同时这也是个寂寞的屋子，几近透明的女孩坐在靠近玄关的地上，怀里抱着妈妈买的娃娃，眼睛始终注视着门的方向，等待着再也回不来的妈妈。但眼前的并不是女孩的灵，这只是过去的残留、过去的幻影罢了。

爱丽丝往前几步，在女孩的身边站好，注视了许久，伸手挥去了这抹幻影。

十代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让约翰和摄影师进入房间，出声问道：“已经好了吗？”

“嗯。”

等到爱丽丝应声，十代才抬脚往里走。约翰很自觉地扫视起房间的每个角落，先前也说过，这栋公寓的异物几乎都集中在了管理员的房间，其他地方相对来说要干净许多，即使如此，这个房间里也还是残留着一些思念，女孩的幻影是，桌上空掉的盘子和碗也是，还有用砂锅装的一份炖菜，没有动过的痕迹。而真实存在的则是几个空掉的饭盒，被洗得干干净净叠放起来，看着并不属于这个家。

约翰在客厅里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墙上挂着的认字挂图上，那上面缠绕着来自其他地方的异物，约翰提高了警惕，伸出手去触碰到挂图顶端，缠绕在上面的黑色雾气动了动，顺着他的手往上缠，约翰只是甩了甩手就将它挥散，还好并不是很难缠的那种。他摘下挂图露出苍白的墙壁，也露出了被遮挡住的一个小孔，小孔的尺寸并不大，正好能够透过它窥视到隔壁的303室，是那个自杀的女大学生住的屋子。

挂图有被频繁移动的痕迹，或许被独自留在家中的女孩出于好奇经常地从这里看旁边的姐姐在做什么吧。

隔壁的女大学生名为荻野春佳，根据提供的资料上说她正为了考研埋头奋斗，她的父母曾经多次要求警方深入调查，说女儿绝对不是会抛下亲人的不孝女，身边认识她的人也纷纷表示她一直都很开朗活泼，学习成绩又好，在同学中很受欢迎，也很受教授的喜爱，去世前也完全没有抑郁的倾向，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但警方前后来了许多次，没有搜寻到任何他杀的线索，而荻野的电脑上有购入毒药的记录，也有在电脑上留下遗书，最终只能以自杀结案。

女孩的母亲死在管理员的房间，而她是在这个屋里饿死的，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的死很简单，但是明显在她母亲失踪后，有别的人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她的死还关系着其他人的命运。

303室的装修很朴素，保留着原先的风格，荻野也只是大学期间住在这里，没有想着要改变的样子。厨房有经常使用的痕迹，即使忙于学业，受家庭影响的荻野也坚持自己动手做一顿美食，而看过橱柜和冰箱，虽然食材都已经腐烂掉了，但看着并不像是独身一人的女孩会备的量，而且约翰还找到了在302室也见到过的饭盒。显然这个善良的少女在为自己的将来奋斗的同时还照顾了隔壁的小妹妹，这更加降低了她自杀的可能性。

购物记录可以篡改，遗书只有电脑上的一份谁都可以伪造。可惜荻野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尤其是她的电脑，都被家属领走了。约翰摇摇头把探案思维从脑海里赶出去，他沉下心来查看和隔壁相通的小孔所在的位置，对面平时被挂图遮挡着，这边却是没有任何遮挡，以小女孩的体型坐在地上正好能看着，换作是成年人一般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孔，而且这边也被夹在家具之间，更是不起眼。

约翰拿着手电靠近，看见了黑色雾气的源头缠绕在柜角上，隐隐形成了手掌的形状，看着就好像是谁的手把在上面想要将它挪开似的。这是个组合式的电视柜，可以随意地变换组件的位置来改变造型，他顺从黑雾的指引将一格格移动位置，柜体并列在两边，小孔正下方有个正方形的印记，原先在这里的物品被拿走了，而这一挪动让小孔变得显眼，黑色雾气在墙上附着绘出了一只眼睛的形状，这个位置正对着沙发的方向，沙发前摆着茶几，荻野就是在这个位置服毒死去的，伏在茶几上，手边是显示着遗书画面的笔记本和空了的毒药瓶。或许隔壁的小女孩目睹了她死亡的全过程。约翰猜测着，看了爱丽丝一眼。

爱丽丝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约翰……准确来说是小孔在的位置。

而十代用手一点一点摸索着墙壁像是在确认什么。

约翰正想跟他们“说”一下他的看法，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剁肉时会发出的声音。

是从304传来的。公寓的隔音效果应该不差，剁肉的声音却听得异常清晰，仿佛隔阂并不存在。又是重重的一声剁到底，斩断了骨头，刀刃刮过砧板，肉一块块地被投入水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唰的一声灶火燃起，隐约还能听见女子哼唱的声音，曲调甚至有些熟悉。

十代在听到声响的同时停住了，整个人朝着墙壁贴近，从墙壁上渗出相同的黑雾爬上他的手，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黑雾就好像溶解掉似的消失了。

约翰一直有在注意他的情况，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黑雾的动静，被吓了一跳急忙靠过去握住他的手查看。

十代蜷了蜷手指，没有抵抗过他的力道，只能任他抓着手反复确认，不愧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十代轻咳了一下提醒他：“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约翰很想用自己的声音问出口，无奈只能无力地垂下肩膀，他究竟怎么才能帮助到十代呢。这里是属于十代的梦境，并非与外界完全隔绝，然而要找到相通的那条路非常困难。若是十代没有意愿，是绝对不会被察觉到的。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隔壁传来的异响仍在持续，然后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他们向门口张望，看到另一组从门口路过正要前往304室。约翰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直觉催促着他必须阻止他们进入304室，不过在他要迈开脚步往门口走之前，十代出声制止了他。

“不能一个人过去。”

十代的话音刚落，从隔壁传来了谁滚落阶梯的动静和惨叫声，还夹杂着物体受到碰撞碎裂的清脆声。哪来的阶梯。约翰感到不对劲，往门口走了几步，接着就看到一个人影摔在了门口，他继续靠近，看清楚躺在地上一脸痛苦地呻吟的是负责另一组的摄影师,他的摄像机掉在了一旁，镜头摔得碎裂，显然已经无法正常运行了。

“喂斋藤！发生什么事了？！”跟着约翰他们的摄影师冲着对方喊道。

但叫作斋藤的摄影师没有对他的叫喊作出反应，他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整个蜷缩起来不住地发抖，脸色苍白，额头被磕出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淌，因疼痛发出的呻吟逐渐变弱，尽管同事在不断地呼喊他的名字，但最终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而是呆呆地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虚空。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摄影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拿出对讲机联络在楼下待机的其他工作人员，又用手机喊了救护车。

“他被侵蚀了。”十代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其他人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十代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视线落在斋藤的身上，他慢慢地走近，紧皱着眉头像在强忍着什么，不过相比之前要好很多，他来到斋藤身边蹲下，又俯下身体凑近了斋藤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

约翰看到在十代靠近后，斋藤的身上溢出之前也见到过的黑雾，它们不稳地翻涌着向着十代袭来，然后也和之前一样融进了十代体内，就像是被他吸收了一样。

那究竟是什么……约翰纠结着，又不像是来自Darkness的力量，看起来对十代无害，而且对他来说能很轻松地就挥散。

“已经没事了。”十代朝摄影师说道，他又闭上了眼睛，“接下来你们不用跟着，爱丽丝也留下。”

“我知道了。”爱丽丝爽快地应声。

“可是还在直播……”摄影师有些为难，编导肯定不会允许就这么结束的。

十代摇了摇头，面朝向304的方向：“这之后的道路想拍也拍不到。”

“游城先生您……是看到了什么吗？”摄影师小心翼翼地询问。

十代弯了弯嘴角：“304的门通向的是和另一个次元交叠在一起的空间，究竟有什么在我也还不知道，你也看到了斋藤先生的情况，恐怕另一组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能应对这情况的只有我。”

爱丽丝也附和地点着脑袋。

但约翰不可能就这么让他独自前往，所以在十代踏进304大门的瞬间，他冲上去坚定地握住了十代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周身的空间都在扭曲，约翰下意识地抓紧握着的手，将十代拉近自己并伸长另一只手去拥抱住对方。两人好像在空中浮沉了许久，终于脚下有了实感，可同时怀里一空，十代不见了。

约翰慌忙起来环顾四周，周围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直在他手里的手电筒也不知去向，他摸遍自己身上的口袋，随身物品都消失了。这有点像是他在黑暗的领域时的状况，难道自己又像之前那样被弹出来了吗？约翰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是他仍然出不了声，而且没有看到宝玉兽们的身影，他应该还在梦境世界里。约翰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随便找了个方向尝试前进，没走多久他就遇到了阻碍，摸上去的触感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顺着墙壁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拐角，却始终到不了尽头，这里应该是一个迷宫。

在这片漆黑当中能够依靠的只有听觉和触觉，约翰默念着十代的名字，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的轮廓，更加凝神去倾听辨认空气中的一切动静。

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空间，周边寂静得可怕，待久了会产生强烈的虚无感，连自我都会失去，可先前叫斋藤的摄影师应该是很快就遇到了意外，还是说在这个空间里时间的流速都是异常的……约翰尽可能地摈弃杂念，又在迷宫里绕了一会儿，他是顺着空气流动的方向走的，也不知道这个迷宫究竟有多大。

寂静的空间里只回荡着属于自己的脚步声，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约翰不免想到在这个世界的十代也是像这样只身处于黑暗之中，忍不住心疼起来。死后化作蝴蝶的他没有清晰的意识，跟在十代身边看着他进出危险之地，看着他毫不顾忌自己生命的战斗方式，像一个旁观者注视着一切。十代是他唯一的留恋，即使身形消散，也还是会本能地向着太阳而去。

或许是他强烈的思念和这个空间发生了碰撞，远远的竟然看到了一抹光亮，约翰立刻加快脚步，向着光亮处奔跑，摇晃的光亮逐渐显现出了真面目，那竟然是约翰化身成蝴蝶时的模样，他还没来得及思索是怎么回事，蝴蝶便从他的心口处穿了过去，眼前有一瞬间变成了纯白，一晃眼仍然身处无光的迷宫之中，但显然这里的空间要大的许多，并不是之前那样狭窄的过道，而且可视度也高了一些。

“是谁在那？”

是十代的声音！约翰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站在不远处，他眯起眼睛辨认着对方的身形，同时抬起脚往那里走去。十代站在那，闭着双眼，看着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约翰暗自松口气，继续靠近来到他的面前，去牵起十代的手。

十代仰起脑袋，没有犹豫，却带着一点排斥地开口：“你为什么跟过来了？”

十代认出是他了。约翰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担心”。

黑暗中让他看不清晰十代的表情，只听见对方平淡的声音，在刻意拉开他们的距离：“没有这个必要，多一个人只会拖后腿。”

约翰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两人汇合之后，周围似乎又变亮了一些。约翰打量着周围，虽然这是个迷宫，但看着和那栋公寓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这里是公寓的四楼。”十代说道，他似乎很了解这栋公寓的事情，“曾经有人请了大师来做过法，但反而触怒了赤羽小姐，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吞噬了很多灵体，这里已经是她的领域了。”

他简单地说明了一下，约翰敏锐地注意到先前了解到的故事的矛盾之处。如果他猜得没错，304杀害丈夫的主妇也是被赤羽小铃附了身。但他并没有继续深思，而是更加靠近了十代一些好能看清楚十代此时的状况。他贴得很近，几乎要触及对方的脸庞，控制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代。也是这时，约翰看见十代身上附着着那种黑雾，和空间几乎融为一体，不细看是不会察觉到的，也是因为这些黑雾遮挡了视野。黑雾纷纷绕开了约翰，对他避而远之，却在开他后钻进了十代的体内。约翰看着黑雾蔓延开来，宛如一条细长的虫子般爬上十代的脸颊狰狞地扭动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抚开那些黑雾，却一次又一次地再次聚集起来顺着十代的五官钻进去。

“没用的。先去找那三个人吧。”十代很冷静，他好像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状况，好像什么都知道。

约翰无力地垂下肩膀，牵着他的手往他指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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