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相信，母亲她…”

“枉你说对朕多年情谊，你可知大羽国王羽汶？”

“羽汶……”暮之想起那个在年少之时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甚至曾上门提亲。

“她可对你一往情深啊暮之哥——”月一曾在最伤心之时对暮之动过真情，可惜造化弄人，暮家才是真正的杀母仇人，更是令自己与林家结怨，杀了心爱之人的母亲，酿成大祸。

“陛下明鉴，羽汶只是对我一厢情愿罢了，我从未背叛过妻主！”

“今日朕只是对暮家小惩大诫，并未要了暮如安性命，这勾结敌国之罪她也担当不起！”

“陛下…”暮之跪坐在地，泪如雨下，“难道陛下要弃我而去了吗？”暮之明白，妻主或许再也不可能爱上自己了，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暮之哥哥，我喜欢过你，但是那是从前了，今生今世是朕负了你，朕不愿敷衍你，不愿与你欢好时想着林耀的样子。”

“妻主，连敷衍我都不肯了吗……”暮之逐渐心灰意冷。

“朕，不会废了你，朕会好生待你，但是朕的真心不会给你。”月一望着眼前声嘶力竭的男子，月国最美丽的男子，可惜自己的心只有一颗。

“我多希望，你我还是儿时的模样。”暮之不再哭了，缓缓站起。

“若再来一次，若朕没有遇见林耀，或许朕会爱上你。”月一叹了一口气。

“陛下，若陛下注定不会爱上我，可否放了我？”

“放了？”

“陛下，这王夫之位我怕是担当不得，陛下，放过我吧。”

“暮之……你想如何？”

“陛下，就让我落发出家去吧，为母亲犯下的滔天罪过赎罪…”暮之心意已决，跪下，向月一行了个大礼。

“你说什么！”月一激动地站起，“朕不许！”

“陛下既然不爱我，就别再束缚我了！把我捆绑在你的身边，却又得不到你的爱！你就这么残忍吗？让我一辈子都看着你与林耀恩爱？”暮之哽咽起来。他也不想离开，他想一直在月一的身边，可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没有月一的爱，就像千刀刺在自己的心头，让自己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这场无止境无回报的爱恋，就让他结束吧！陛下——”暮之深深地低下头。

“……”月一哑口无言，他说得对，是自己的自私，将他束缚在身边，。或许离开，是最好的归宿。

“暮之从未求过陛下任何事，唯有这一次，求陛下，放我走吧。”

“好吧，此去一别，望君珍重……”月一闭上双眼，无奈的说道。

“陛下，还有一求，可否请妻主亲自为我落发……”暮之拿来一把剪刀。

“王夫这是……”

“陛下与暮之曾立下结发之誓，这长发唯有陛下亲自剪断，才能了解你我夫妻之缘，此次恩断义绝，一刀两断。”暮之眼中充满着坚定。

“也罢，朕多年以来，从未满足过你什么，今日就当最后的最后，送你一程饯别之礼。”月一接过剪刀，走到暮之的身后，瀑布一般的长发柔顺闪亮，散发着淡淡的水仙味，就如同那日洞房花烛月一所闻到的味道。

她将暮之的发饰拿下，一头乌青的发丝倾泻而下，月一又将所有的发丝握住在左手，右手拿着剪刀在肩膀处剪下。一剪下去，发丝顷刻在中间断开，月一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么残忍的事。只有自己剪断了手中这青丝，才明白所谓出家，是要剃去所有的长发，并且这一生都不能再蓄发。她望着手上被剪断的精心呵护的长发，才明白这长发对于暮之来说是多么心爱的东西。她突然停下手上的剪刀。

“这秀发可是你最心爱之物…你不会后悔吗？”月一将剪刀放下。

“这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这只是我用来吸引陛下的手段罢了。”暮之没有转过头来，“陛下可曾记得，小时候陛下曾夸我的长发好看，那时起我便一直精心呵护这一头长发，只为陛下能多看我一眼。可是啊，谁知陛下第一次见林耀的时候便对他的短发情有独钟，我不明白，是不是我也剪去长发，陛下也会爱上我？”

“朕与林耀，无论他相貌如何，朕爱的是他这个人。”

“我真的好羡慕林贵君啊，羡慕到去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可是我毕竟不是赤子之心，都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你就是你，不必去模仿别人。”月一陷入深深的自责。

“我明白陛下是长情之人，纵使我在陛下身边时间再久，陛下也不会对我日久生情，与其如此日夜折磨，长痛倒不如短痛。”说着，暮之拿起桌上的剪刀，将一半长发放在胸前，一刀剪断。

“好了，陛下，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爱林耀一个人了，可以不用再因为我而产生愧疚之意了。”暮之笑着转过头来，眼中的泪珠却还是不止的往外挤。

“暮之……”月一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其实朕今天来，还想告诉你，朕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

“这……”暮之不敢相信，瞪大双眼，“陛下莫要于我开玩笑。”

“暮之，你别走了，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你。”

“陛下，我意已决，况且陛下已有我的骨肉，我更要离开了。”

“为何？”

“如今林家已倒，暮家之女不可成嫡长子，若是他日成皇太女，暮家便会外戚干政。利弊权衡，陛下应当比我更清楚。”

“可是……你真的要舍朕而去？暮之哥哥……”

“林耀待你一心一意，我看得出来，有他在，变没有我的地方了。”暮之起身，将手放在月一的头上抚摸着，就如同儿时一样安慰着月一。

“陛下，快下旨吧，我出家后，定日夜为陛下与孩子祈福。”

“……”月一明白，这个人这个梦再也留不住了，就如同儿时的快乐，一去不复返。

“传朕旨意，王夫暮氏出家修行，为国祈福……”

“谢陛下。”

暮之转身，将一把剃刀递给月一，“陛下……”

月一明白暮之想让自己为他剃度，“不可，朕做不到！这太残忍了。”

“为何陛下可以为林耀做的事，而不能为我做？”

“林耀是为了一洗前程，而你……你是为了此生诀别。我怎么下得去手。”

“那便我自己来。”说罢，暮之将剃刀抵在自己的额头，对着铜镜，左手将刘海撩拨起来，右手拿着剃刀对着额头中间剃去，随后便一路向上，暮之缓缓低下头，任凭刀片逐渐到达头顶。暮之抬起头来，将头顶连根拔起的长发拿下丢落在地上。随后他又将剃刀抵在左额，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月一在身后不舍的望着，却又无能为力。她无法阻止。

暮之将头深深地底下，将剃刀抵在头顶，向后颈剃去，可是却没有铜镜，无法看清。

“嘶……”一个不小心，后颈出现了一道刀痕，血液慢慢涌出。

月一忍不住了，冲向前去夺走剃刀，“别这么折磨自己。”

“陛下是要帮我吗？”

“看你如此作践自己，倒不如我来帮你。”

说罢，月一小心翼翼地抹去暮之后颈的血痕，随后剃刀再次抵在头顶，向下剃下，露出白嫩的头皮。大段的发丝缓缓落下，落在暮之的肩膀上，镜中的美人早已没有了倾城的长发，剩下的，只是空洞的美貌和没有一丝生气的瞳孔。

“对不起，朕对不住你。”随着最后一缕发丝的落下，月一停下手中的动作，“都怪朕。”

“谢陛下……陛下从今往后，保重。”暮之拍下肩膀上的长发，微笑着转过头来，“若有来世……罢了。”暮之走出宫门，不曾回头。月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

宫城之上，林耀将披风给月一穿上，“陛下，天凉了。”

月一紧紧抓住林耀的手，放在胸口，“若朕只是寻常人家女子，会不会便不是这结局？”

林耀从身后将双手环绕搂住月一孱弱单薄的身体，“陛下为天下事操心，若不是陛下，何来这天下。这是暮王夫自己的选择，或许这样才能不再受伤，妻主莫要再伤心了。”

“嗯。”月一望着山尽头的夕阳，答道，“有你，此生足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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