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断义绝

腊月初雪，风霜袭人。

正大光明殿内宣旨的侍从面无表情：“月炎军主帅林昭然谋害先皇，大逆不道，断不能容。下月初一问斩。林家上下女丁流放，男眷变卖为奴。朕念林贵君侍奉多年，且不知情，令闭门思过，钦此——”

大殿门口，“陛下！”林贵君落饰散发，一袭白衣，跪在寒冬腊月的石砖前，“家母冤枉啊！林家世代忠良，为国出征，断没有大逆不道之举啊！求妻主明鉴！”说罢磕下一个响头，额头上印出两条血印来，凌厉的下颚，顿挫的脸颊，带着眼睑的横泪与大雪一同落下，衬出林耀华美的侧颜。

大殿之内，月一倒吸一口气，微微扶额，“朕没有株连林氏满门已是宽大处理，叫林贵君回去吧，就算跪一宿，朕也不会饶恕这始作俑者。”

“林贵君，请回吧，”殿前的侍从欲把梨花带雨的男人扶起，“陛下担心您的身子。”

林耀抬起滴血的额头，眼中不再是绝望与伤心，更多了一份悲愤：“月一！我与你多年夫妻，你说给我的王夫之位，我不去争，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也照做，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不肯相信对你忠心耿耿的臣子？而去听信他人的谗言？不分青红皂白……”

“这话可说不得啊贵君！”侍从赶忙拉住林耀，“可不能直呼陛下名讳……”

“呵，一旦坐上龙椅，你就变了！”林耀缓慢站起身子，在雪中用尽最大的力气嘶吼，“月一！我与你夫妻从此恩断义绝！”说罢抽出侍从的佩刀，“成婚那日我与你曾结发，如今我林耀在此与你不再结发！”他迅速抽出刀来，将一身长发放在胸前，一刀斩断。“我林耀可为你蓄发，亦可为你断发！”手起刀落，秀发大段的落下，伴随着满天的雪花，洒在地上，一半青丝一半雪。

泪痕已干，林耀转身离去。

龙椅上的月一，缓缓站起，打开大殿的门，引入眼帘的只有一地凌乱散落的黑发，在雪地中显得扎眼。

【朕何尝不心痛……只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怪就怪造化弄人吧……】

月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大雪纷飞的天空，闭起眼来，没人注意到她眼角的泪痕。

侍从弓下腰来，细声说道：“陛下今日是去正大光明殿还是哪位贵君处？”

月一烦恼的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沉默良久。

侍从见势宣：起驾王夫鸿儒轩——

【那年初见，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那年满天飞霜

月国自古女尊男卑，月氏为女帝，月一刚出生，就被册封为皇太女，入主东宫。

月一是生于腊月初一，是女帝王夫的嫡长女，因此姓月名一，月一出生后不久王夫便长辞人世。因此女帝将月一视作王夫留下的唯一念想，百般宠爱。纵使哪个贵君再得宠，女帝也没有再立王夫。

月一本是纯洁善良的孩子，但是从小便背负储帝之名，五位太傅教她治国大智慧，五位师傅教她武功兵法上阵杀敌。女帝也常常教导她所谓帝王，是无心之人。因此月一总是心中还是孩子心性，却为月国未来埋葬赤子之心，逐渐变成冷冰冰的帝王模样。

月一十五岁那年，按礼制，皇太女择婿。

漫天大雪的腊月初一，三个人初次见面，那时候，哪里知道命运斗转星移，造化弄人。

月一十五岁那年，那时，林耀十五岁，暮之十六岁。女帝下旨命月炎军主帅林昭然之子林耀以及左丞相暮如安之子暮之进宫。

“陛下， 林昭然之子林耀、左丞相暮如安之子暮之求见。”

“传。”女帝微微侧目望向坐在一旁低眉自若的月一。这孩子经过十几年的帝王学培养，嫣然一副帝王面相，喜怒不形于色。

“臣林耀、暮之，参见陛下、皇太女。”

二人拍落身上的雪花，步入东宫正殿，行了一个大礼。

月一依旧低眉，不温不热的打量着两个少年。

林耀虽与月一同岁，却已经是张开骨骼的习武之人，华服下隐约能看见结实的手臂，而且留着一头短发，这在月国很是少见。他的眼神坚毅有力，却又有一丝柔情。

暮之则完全相反，清秀的面庞中有着一副忧郁却深邃的眼神，让人不敢对视，似笑非笑地看着月一，一袭长发光滑秀丽，窈窕君子便说的是他了。月一甚至觉得这一世美男子竟有些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平身吧”女帝道，“月一，这是月炎军主帅林昭然之子林耀以及左丞相暮如安之子暮之，这是母皇为你选的夫君。”

“谢母皇，但听母皇安排。” 月一颔首起身行礼。

“抬起头来，你们日后要好生侍奉皇太女。”女帝说道。

“是。”二人异口同声。

月一从小到大，女帝后宫的男人见得多了，大多都是百依百顺，柔情似水，偶尔有两个活泼俏皮的，却从未见过林耀这样的男人。在她印象里，月国男子都是杨柳腰，纤纤细手，长发飘飘，大方端庄，会得琴棋书画。又怎么会一袭短发，武人装束，如此打扮。月一侧过头来，问道：“有劳母皇为我选的才子佳人，暮之君一见便是大家风范。而林耀君如此打扮更是不同凡响……”

“回皇太女，”林耀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一丝的不悦，“林氏一族骁勇善战，就算臣身为男子也是可以习武的。”月一好奇地盯着林耀，眼中泛光。【如此俊美的男子真是头一回见，若他是长发……】

“林昭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女帝打量着林耀，“可惜你只是个男子，若你是个女子……”

林耀低下头来，没人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暮之眼珠一转，道“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侍奉皇太女。”

“嗯，退下吧。”

二人转身出了东宫大门。

“月一，”女帝令所有随从们退下，对着月一说，“朕知道你更中意林耀是吗？”

月一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她心中确实对林耀有着更大的兴趣，他是如何习武？为何要留一头短发？为何会眼神中有一丝不悦？

可女帝毕竟是母皇，母皇之命，不得违抗。

“是，母妃，我只觉得林耀特立独行，有些好奇。”

女帝轻哼一下，面无表情“他确非池中之物，不是寻常男子，男子无才便是德，他才学武功怕是都在你之上，你又如何能完全驾驭？”

月一低下头来，母皇说的并非没道理，这些年林家一路做大，母皇也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朕何尝不想为了你好，可是朕忌惮林家，未来的王夫之位一定是暮之的，你明白吗？林家手握兵权，重要的不是她会不会反，而是她想便随时可以反。月一，当你坐上这把龙椅，你就明白了。”

月一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是，母皇。”自觉这帝王的冷血还是没有学透，差点还是被感情蒙蔽了头脑。

“你明白就好，那朕这就下旨。”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左丞相暮如安之子暮之，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封皇太女正夫之位。月炎军主帅林昭然之子林耀，礼教夙娴，持躬端肃，封为皇太女侧夫之位。勉效频繁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钦此”

眼前少年，携段春光

临近年末，正是各府走动的时候。女帝命皇太女监国，月一代女帝行天子事久已。只是与往年不同，今年过后，林家与暮家的两位嫡长女便要嫁入东宫，月一也要去往林家和暮家走动，表面上是商讨国事，实则下国聘。

原本按母皇圣命应当先拜访正夫暮家方为正道，但是恰巧年底碰上宫内布防事宜，月一只能先登门林家问候。

晌午，林昭然早已在林府门口远迎。“臣林昭然恭迎皇太女，本该是臣去往东宫寻殿下，却为了小儿的婚事，要殿下屈尊来府上下聘，实在是委屈了殿下。”

“林主帅说的哪里话，快平身，屋里说。”月一面无表情的抬手，这些年除了宫廷禁军，月炎军便是当今月国最强大的兵权，虽说这林暮之向来行事合乎规矩，却也猜不出这武将心中究竟布的什么兵法。

“本宫此次前来，一来为宫城布防，二来为令郎林耀。”月一示意，让人将礼单送上。

“回禀殿下，宫城布防官员名单在此。”林昭然令人收下皇家聘礼，“小儿三生有幸，封得侧夫之位，能陪伴皇太女身边，愿皇太女善待与他。”

月一皱着眉头，满眼都是宫城布防的图样，哪里还顾得上林昭然口中到底强调的是名单还是“侧夫”二字。

“罢了，”月一合上图样，抬起头来，“这次布防做的不错，不愧是月炎军的治军老手。如此一来，母皇便可安心了。”她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良久，月一起身道“令郎可在家中？当日初见便觉着令郎功夫了得，不知今日可否比试一番？”

林昭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犬子正好在演武场，可是……”

“林将军觉得有何不妥吗？”月一一撇。

“婚前相见，是否有所不妥？”林将军拿捏不清皇太女的心思，她知道皇太女并非真的要和自己的儿子切磋武艺，更多的还是试探。将自己的儿子嫁入皇室是保命的方法，但也是暂时的，万一这儿子比暮家那小子更收皇太女的宠爱，那可就让女帝不高兴了。

月一大步迈出，“有何不妥，林将军，带路！”

演武场内，只见青衣少年枪法炉火纯青，雪白的战马上，林耀义气凌然，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丝毫不逊于林将军当年风范，若要是个女儿身，便是超越林将军的存在，必是月国武艺第一人。纵使千军万马也要俯首称臣。

月一目不转睛的望着，脸上看不清是何种表情。只见少年郎的目光热切的能与天光相当，与众不同的短发，乌青色的战袍，手中的枪锋芒毕露。月一就这么看着。【这志气昂扬的少年，终究是属于战场，若我将他困于宫闱之中，不知到底时好时坏。】

林昭然将一切看在眼里，也看出了皇太女的深情，不知自己的儿子究竟将来会是福是祸。

“耀儿！贵客来了，还不下马！”林将军大声呼到“皇太女亲临，不可无理！”

一声军令，林耀勒马定眼望来，与月一的视线相互交错。

【上次未曾好好打量，这皇太女面貌姣好，眉目清秀，算得上是月国第一美女的存在，但她的眼中永远透露着算计，一滩混沌的死水。】林耀望着月一的脸庞，竟有些愣住。

月一轻哼了一声，“真不愧是林将军之子，就算身为男子，也有如此武术造就。

林耀虽听着心中不满，却也还是礼数周全地行礼“臣林耀参见皇太女。”

“不知侧王夫可否陪本宫切磋一番？”月一命侍从拿来佩剑。

林昭然见状连忙俯下身来，小儿武艺不精，还请皇太女点到为止。她心里知道，若是这较真的儿子伤到了皇太女丝毫，不仅这亲家结不成了，还会连累林家满门。

林耀俯身行礼，“原来皇太女是用剑之人，那臣也用剑吧。”

“你不用对我手下留情。使出全力。”月一将外衣一扔，袍下是早已备好的战衣，这是她随母上阵经常穿的一件。

月一一个跨步，飞上演武场中央，冲到了林耀的左面，她手中剑影翻飞，一道剑气随之四处散开。林耀虽主用长枪，却也练得一手好剑，他迅速反手挡下一剑，却挡不住剑气，忙忙后退两步。

【想不到这皇太女看似瘦弱却有如此力气，枉我从小练功，竟然还是比不上，这究竟需要练就多久才能到达如此境界。原来以前是我小瞧她了，以为她只是个会算计的书呆子。】

“没想到殿下一剑林某都接不下，佩服。”林耀收剑，拱手行礼。

“不过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想活命罢了。”月一也把剑收起来，“有一事不明，敢问林公子。”

“殿下请讲。”林耀不知这皇太女究竟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不先去面见正夫，却先来林家，难道真如母亲所料，皇太女中意于我更胜暮家书生？

“敢问林公子，在月国男子都是杨柳腰，纤纤细手，长发飘飘，大方端庄，会得琴棋书画。林将军之子习武不罕见，为何不留长发？”

林耀一顿，原来皇太女是在意这个。“习武之人，长发碍事。”

“可是我月国女兵都是长发，月国也百战百胜。”月一好奇又不解。

“相貌长发于我都是身外之物，我对武学的追求胜过万物。我又为何和世家的公子们一样为了讨好女人而打扮自己？林耀说的是真心话。”

“男为悦己者容，林公子会明白的。”月一望着一脸认真的林耀，不禁笑这少年竟有如此见见识和理想。

林耀见月一莞尔一笑又立马收回，心中一阵悸动。【原来这冷血的皇女也有这样的一面，属实令人意外。】

“殿下可知以色侍人，能长几时？”林耀不甘心，这个将自己打败的女子，竟然一个微笑就能闯入自己的心房。这就是未来的枕边人吗？这些年林耀一心向武，从不理会这些俗事。就算家母将自己嫁人也会被别人害怕的退婚。没想到这一次，皇太女不仅没有对自己害怕，反而对自己如此上心。

月一转身，摆摆手“今日一别，我们宫中再会，那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了。”

月一在林耀的身边难得可以不再小心翼翼，可以放心的笑。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坚持的帝王之术，竟在少年眼中的春光中瞬时消散。

这情一字多荒唐

次日，月一携十车国聘造访暮家。暮家不同林家，世代书香门第，出过帝师，丞相。虽然暮家家大业大，但毕竟都只是文人墨客，无法造成威胁，因此正夫之位必然得是暮家。更何况在朝中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右丞相家并无男子，所以这暮如安的如意算盘早在暮之一出生便打好了。

“左丞相暮如安参见皇太女殿下，外头风寒，小小陋室，快请进。”暮如安似笑非笑迎接着月一。

月一看得出暮如安眼中意思不爽，定是觉得先去林家有所不满了。月一没有在意，示意侍从递上礼单，一甩衣袖，大步跨入。

“这天寒地冻左丞相还特意出门迎接，真是折煞后辈了，当年左丞相一人深入敌国进行游说，是晚辈的榜样。”

“哪里哪里…”暮丞相听出这是道歉的话语，连连谦虚“不敢当不敢当。”

“往后暮之为本宫正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月一明白，暮家正夫虽没有林耀那般令自己心动，却也是女帝亲封的正夫，马虎不得。

“殿下，我暮家小儿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今日为殿下献曲一首，如何。”

“丞相美意，本宫就受了。”月一记得这暮之是月国样貌文采都一等一的出彩，可惜身在阁中，很少能见到，上次见面就觉得眼熟，这次定要好好观察。

良久，一白衣少年抱着古琴踏入正殿，杏眼微睁，低眉颔首，肤白如玉，黑发飘逸。

“臣暮之参见皇太女殿下，今日献丑了。”说罢，他在中间坐下，开始弹拨着手中的古琴，时而细腻微软如春雨绵绵，时而铿锵有力如金戈铁马。这五根线在他手中弹出了五光十色的乐曲。

“没想到暮公子身子孱弱，指尖却有如此力量，琴艺造就无人能敌。”月一说的是实话，就算是宫廷乐师，也奏不出这天籁之音，原以为暮家公子娇滴滴只能弹出柔弱之音，谁知道到指尖和眼神之间透露着坚毅的味道。女帝果然没错，暮家公子能屈能伸，善良却不软弱，以后定能统领后宫，是父仪天下的不二人选。可是在月一眼中，对他的只有敬佩，却没有心动。

“犬子听闻皇太女今日到访，愿与殿下谈论古文书籍，不知皇太女是否愿意移步雪庐？”暮如安对暮之的琴艺很是满意，“臣就不打扰殿下与小儿对谈学术了。”

【这暮丞相是要让我二人单独相处？如此费尽心思，若我随她意，难免会对林家下手…】

暮之也听出这话中意思，微微皱眉，却又无力反抗，只能说道“殿下，请随我移步雪庐。”

雪庐是暮之的住处，暮家女子众多，而暮丞相只有这一个儿子，作为未来联姻的手段，从小便学习如何为人夫，所有的学习都是为了嫁入皇室的一天。

“我这雪庐偏僻，委屈殿下了。”

“这有何妨，本宫只觉得典雅。”月一面无笑意，她不喜欢被人安排的感觉，但碍于与暮家的婚事，只能听暮如安的话了。

暮之心中深知，连忙跪下，“殿下赎罪。家母也是为了让臣在宫中更加好过些，并无他意，请殿下别怪罪母上。”

月一见这天下第一美男子梨花带雨，有些心疼。

“罢了，本宫从未想过要怪罪。只是——”月一仔细打量着暮之的脸庞，“本宫是否见过你？”

月一的回忆越来越清晰，总觉得在遥远的幼年，曾与这少年度过很久的时光。

暮之俯下身来，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臣幼年时在宫中长大，有幸与皇太女相伴过。”

他说的不错，幼年女帝忌惮暮家，便将暮之当成质子养在宫中，在月一小时候曾时常相伴玩耍。

“你竟是，白哥哥？”月一惊恐了片刻，便立马恢复正常，“原来我儿时记忆中的玩伴竟是你，那时起你便只穿白色，又不肯快告诉我名字，后来又渺无音讯。”

月一从小就将暮之视为哥哥，又如何与哥哥成亲？月一十分高兴重逢之喜，却又开始动摇，若自己给不了暮之幸福，让他一辈子守着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的枷锁。

暮之看出了月一的犹豫，“殿下放心，暮之定好生侍奉殿下，从今往后，臣必将永远陪伴殿下左右，不在离开。”暮之知道，自己从小就喜欢上了月一，她小时如此天真快活，却无法逃脱帝王的命运，但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跟随。

“在我心中，始终视你为最亲近的哥哥。有你在，我便觉得安心”月一舒了一口气，或许有哥哥的陪伴，自己也可以多一份慰藉。

“待了这么久，臣送殿下回吧。”暮之心中暗自叹气，他不满足只被当成哥哥，他想得到的是这颗帝王心，可惜他想得到的一心人，是这世界上最不可能一心的帝王。皇太女爱慕林耀的传闻早已在私底下传的沸沸扬扬，可是暮之不信，他不信这从小的情分会输给那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傻小子。

出征

过完正月，尚未开朝，正是百官休沐之时，月一同女帝在正殿下棋。

“听闻你林家暮家都去过了，这一手下得不错。”女帝没有抬头，只是手拿着黑子，在指尖摩擦着。月一同样也望着棋盘，“母皇谬赞，这一次还是母皇看的清，怕我被感情蒙蔽。”

“如何？”，女帝屏退下人。“你可喜欢？”女帝抬起头来，对着月一微微一笑。月一知道，母亲在同自己说体己话。“初见惊艳，再见留恋。”月一也露出了坦诚的微笑。

女帝笑的更深了，“你怎么知道朕说的是林家那小子？情根深种啊。”

月一突然脸颊翻红。“朕知道你喜欢他，正如朕当年初见你父亲，可是帝王无法申请，再亲的人，就算是亲人，也是棋子，这就是帝王。”

“母皇说的是。”月一低下头来，看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突然，殿内闯入一探子“报——，军中线报，敌国大羽突然起兵！”

“什么！”女帝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速昭林将军！”女帝皱紧眉头，“前些天就听闻大羽国在边境起争执，今日竟起兵了。”

“母皇莫要心急，这大羽每隔三五年便起兵，不过是为了些许物资罢了，母皇别急，臣女自请出征！”月一跪在正殿中央。

“不可！”女帝直截了当，“如今朕身子大不如从前，你是皇太女，若你出征未返，月国的未来如何？”月一哑口无言，确实，身为国本，不可动摇。

“臣林昭然参见陛下、参见皇太女！”林将军定是听了军报便立马赶来，这一次林耀也赶来了。【他来干嘛？男子不可参与国事，难道他想…？】

“林爱卿请起，”女帝说道，“如今大羽进攻，你即可携月炎军前往！”

林昭然有些许犹豫，但是君命不可违，“臣，领旨。”

“家母旧伤未好，可否让臣替母出军！”林耀在一旁突然说道。

女帝皱了一下眉，这林昭然若战死沙场岂不更好？为何这少年如何不知礼数？“你一男子也要参与朕的抉择吗？让你进殿来已是恩典，朕没有问罪，你还要得寸进尺吗？”

“臣不敢！”这就是女帝的魄力，林耀只觉得威严无比，低下头来。

“请陛下赎罪！小儿也是孝心重，只因我林家两个女儿都在驻守边疆，林耀兵法武艺都是上乘，请陛下莫要怪罪！”林昭然吓得一身冷汗。

“退下！”女帝说道，“你也去吧，月儿，朕要静静思考一会。”

“臣遵旨。”

大殿外，月一将林耀拦下，“你为何要如此？男子带兵打仗未曾见过，母皇比不会同意。”

林耀轻蔑的哼了一声，随后行了个礼，“男子就不能带兵打仗吗？我从小习武练兵，学的不是手工而是兵法，画的不是山水而是阵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上战场报国，更何况母亲已年迈，身体也不好，常年征战旧伤未好又患新伤，作为人子，岂能不心疼？”

月一一时语塞，竟小瞧了这林耀的气魄，果然与普通男子不同，不愧是自己喜欢的男子。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禀报母皇，不过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月一微微一笑。

“皇太女能从我这得到什么？”林耀微微害羞，没想到这个皇太女真想帮自己。

“明日东宫召见，自会告知。”说罢，转头回到殿内。

果然当天，旨意便下来，封林耀为月炎军少将军，出征大羽国。

隔日，东宫内。

“臣林耀参见皇太女。”林耀如期而来。

“平身吧，林少将军——”月一微微笑道，“来我身边，赐座。”

林耀忐忑不安的坐下，不知这皇太女到底是何心思。

“本宫如约让你替母出征，这一约定你必须遵守。”

“殿下请讲，若是臣力所能及的…”

“你肯定做得到，为我，蓄发吧。”

“什么？”林耀瞪大眼睛，她费时费力就为这个，“理由呢？”

“带你大胜归来，你我便是结发夫妻，若无长发如何结发？”月一望着眼前的少年，说是结发，其实月一更想看看长发的林耀会是如何的姿色。

“这也不是不行，你助我出征，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只是结发夫妻不应开始暮家那个正夫吗？怎么轮得到我？”林耀看着月一的眉眼，害羞的望向别处，赌气说道。

“暮之于我从小便认识，我只待他为哥哥，只有你，”月一走向林耀，“我自始至终，只喜欢你。”月一弯下腰来，将脸庞凑近林耀，甚至林耀能感觉到她的鼻息。

“这！”林耀慌张的坐了下去

“暮家林家都是制衡之术，帝王无情，这喜欢我也就说一次。”说罢月一坐了回去。“退下吧，愿你平安归来。”

“臣告退！”林耀匆匆忙忙跑出大殿，脸上通红，没想到这皇女竟如此直白表达欢喜。这时林耀才知道自己心中也早已对月一情根深种。

大婚

自从林耀领兵出征已过了大半年，这一仗从寒冬打到腊月，林少将军一名威震四方，虽为男子却能带兵打仗。这半年间虽然暮家没少拉拢月一，但是月一却给林耀送了不少飞鸽传书，两人情谊越陷越深。而林耀也在时光流逝间已长发及腰。

今天是林耀凯旋归来之日，月一早早在宫城门口等着。

林耀远远望见月一，兴奋的下马冲向月一，“参见皇太女，大军已驻扎城外，呈上捷报！”

月一望着眼前经过战场洗礼的男人，皮肤有些粗糙却难以遮掩眉眼间的傲气，一袭长发如瀑布倾泻，月一心中满怀欣喜，想冲想去保住林耀，可自己身为皇太女又如何能如此举动。眉眼中稍稍挤出一丝微笑，“林少将军请起。一路辛苦。”

“婚礼在这半年间早已筹备妥帖，只等你回来。林少将军速速回府沐浴更衣吧。”月一看着林耀脸上的微笑，说道。

林耀明白，今夜便是与妻主的洞房花烛。可他也明白，妻主永远不只属于他一个人，今夜暮之也会嫁入东宫，作为正夫，而自己只是个侧王夫罢了。但是他心里明白妻主对自己的一往情深，远比正夫之位宝贵得多。

到了夜间，东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布满了红灯笼。暮家与林家的马车也相继赶来，暮之为正夫，马车与嫁衣都是一身正红色，从正殿门口下车。而林耀为侧夫，只能用朱红色，从侧殿进入。月一送走来庆贺的宾客，酒意半酣。侍从问道：“皇太女，今日大喜之日，不知殿下要去哪房？”月一恍惚了一瞬，想起母皇的命令，便无奈地说道：“暮家。”

月一来到暮之的寝殿，正红色的盖头尚未揭开，她明白这盖头下是月国最优雅婀娜的男子，却还是一心向往着林耀的寝殿。【不知今夜，他会不会怨我…】

月一揭开了暮之的红盖头，盖头下的男子微微颔首，根根分明的睫毛 微微上翘，嘴边的微笑不急不慢，“殿下，今夜你我便是夫妻了。”月一从未想过儿时的哥哥竟然变成了自己的枕边人，可是母命难违，只好顺从。

“暮之哥哥，我一直以来视你为我的哥哥，从未想过我们也有这样的一天。不过既然母皇之命，我定会照顾好你，不辜负我们的夫妻情谊。”

暮之明白月一还不明白自己的一往情深，也明白她的心早在林耀那边，可是她口中夫妻二字早在心里乐开了花。即使知道今夜若不是女帝肯定无法与妻主洞房花烛，却也还是珍惜这眼前的幸福，只要此时此刻她在就好。

“妻主，让在下为您宽衣，伺候您就寝吧。”暮之笑着，把手放在月一的肩膀上。

月一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温度，不温不热，清淡似水，却又挥之不去。这是头一次被人触摸，月一不禁脸红起来。

“妻主放心，伺候人的规矩我早已熟记于心，妻主放松就好。”暮之宽慰着月一，将她最后一件衣物褪去，随之便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下。

纵使月一对暮之只是待哥哥一般，却也无法抵挡绝世美颜的诱惑，她慢慢躺下，心中念着这是母皇给的任务，便不再挣扎。

暮之将床帘放下，拿下发饰的他借着红烛之光慢慢俯下身去，在月一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月一闭上了双眼，屏住了呼吸，暮之的长发洒落在她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水仙花味。月一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吻了，却没想到只是落在了额头上。

她睁开眼睛，看着烛火下这个美丽的尤物，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暮之，白皙的皮肤犹如画皮画骨的妖物，淡淡的微笑中透露着狡黠和忧郁。暮之伸出手托起月一的脸：“我知道殿下的心不在我这…”

月一瞪大了眼睛，却没开口。

“今夜过后，殿下便是我的妻主，我也希望殿下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暮之皱起眉头，混沌的眼球中泛起了光，“我也喜欢殿下，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殿下了。只是殿下一直把我当成哥哥。我只希望殿下明白我的心意……无论如何，只要殿下一转身，我便一直守在原地，我等着殿下也能喜欢上我……”月一感觉到暮之的一滴眼泪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她没想到暮之竟然爱慕自己已久，她原以为暮之也是碍于母皇圣旨才与自己结为夫妻。没想到在这默默不语的双眸下竟是对自己的浓情似水。她伸出手来，抚摸着暮之的脸颊，“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了，谢谢你，你与本宫今日便是夫妻了，来日方长。”说着，她起身情不自禁的吻了暮之的脸庞，“今日是你与本宫的的洞房花烛，不许在流泪了。”说罢她将手伸向暮之的两股之中，只见暮之一阵冷战，“你的喜爱本宫收下了。”说罢躺下。月一虽然被暮之的深情所打动，但是亲情和爱情是不可变的，她的脑海里只有林耀的身影，可如若洞房花烛之夜将暮之想象成林耀，那对暮之又过于残忍了。她本也想与林耀欢愉，而皇命难违，想着第二天会有侍从来检查王夫的侍寝的遗露，终于下定决心接受了暮之的身体。

“殿下……”暮之敏感的身体被月一拿捏了一把后便变得炙热起来，这是他人生中最爱的人，纵使她爱的人不是自己，但是此时此刻，在自己身下的就是她。暮之低头深深吻着月一的身体，从锁骨到小腹，再到花香余韵之处…月一也是第一次被男子碰自己的身体，躁动的空气弥漫在房间里，她忍不住闭上眼。暮之将手探了进去，触碰到一丝温热，他涨红着脸，将身体温柔的探入月一的体内。“妻主…这就是我们的夫妻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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