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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海,3

[db:作者] 2025-08-05 16:02 5hhhhh 3910 ℃

他知晓她已绊跌在沉醉间,不觉愕然苦笑,隐而未发的喜悦却于舌底蔓延。

“你真的醉了。”他既对她说,也对自己说。

海利亚顺势躺在林克身边,端详指尖靡集的红晕,新月满咽于她口角,此时渐趋丰盈,“许是如此,但这感觉并不坏。“

林克嗅到那冲人的气息,辛与香交汇在一起。这酒实属狂烈不堪,往日他从不嗜酒,偶尔才喝上一点提振精神,浇洗疮疤迸裂的心。

“英帕看见现在的你,准会要我的命。”林克伸臂揽海利亚入怀,脑中浮现希卡族长那张怒火蓬勃的脸,半恼半笑地对她抱怨。

一指抵住唇珠,瞳仁莹烁生辉,她以眼睫扫过他,欢颜绽若花间香蜜,悉数覆他心上,“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请别对她说起。”

林克正欲点头,海利亚却挣脱他的双臂坐起,自湖畔举手向天,袖摆如云滑落,在凝白臂肘间层簇地堆叠。满月初辉牵作丝缕,盘旋游入她高擎的掌心。

他随她行动,更不留恋躺卧,但见她收拢指掌,月光洇透水泽,本似白鱼闪跃不止,又因她的抚爱复归驯静。

神祇仿佛正举行献祭于月的秘仪,而人子凝望着她,目不转睛。

海利亚解去林克革制臂甲,将一缕月光缠绕在他腕上,鬓发撒放芳香,从她两颊纷纷地坠落,抚过他皮肤的表面,以及心脏的边缘。

“我们被月光相连,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对方。若我死去,你定会最先得知,反之亦然。”话音未落,海利亚侧耳倾听片刻,眼神闪烁起来,“譬如现在,你的心就跳得很快。”

胸腔内鼓噪不休,林克垂睫瞥过腕上,月光因受神祇折取,其辉色较先前稍显昏暗,触感滑若流弦,亦凉如蛇信,照临在人子体肤间。

女神凝睇亲选的英雄,容颜似石英琢成,沉吟时失却欢悦。她抬手指向心室,随即解释:“不知何故,有时看着你太久,我的心就会疼痛,犹如被利器刺穿。”

她设法重展笑颜,低声结语:“而我决不可令己身有所动摇。”

她注目于他,瞳眸洞穿百战未死的肉身,径直扎进不灭的灵魂。他听见她沉声诉说:“话虽如此,我已不愿再束缚于你。你要活下去,你会活下去。”

林克再难自制,终是脱口而出:“若我甘心为你束缚呢?”

闻言海利亚怔在当场,而林克迫她身前,他掷下字句,催她从往昔残梦中醒来,“请别无视我的意志。我经历过的这一切,都是我所选择的人生。”

“我曾恨过,可我不曾悔过。这片土地生我育我,危急之时,我怎能独善其身,旁观它饱受蹂躏?”

英雄语调顿挫,唇边浮掠一丝笑影,“我凭自身判断行事,而世人待我如何,与我待他们无所关联。”

林克垂首相视,言辞不加斟酌,却郑重得掷地有声,“无论是大地还是女神——为海利亚而战,无不出自我个人的意愿。”

他不意间唤出她的真名,可见情愫正如地涌甘泉,无计掩埋入心。她置身于他凝望下,好似光匿于火,香蕴在花。

林克岂会不知,万物皆为海利亚所统摄,然而英雄并不讳言,他曾对女神深怀怨愤之情。

今时不同往日,他别有所欲,唯愿同她相对而立,却从未妄图凌驾于她之上。

林克肃然开口,不惮于倾心吐胆,道尽胸中所藏意绪:“你既携剑而来,至我命中,我便绝不躲闪,执剑为你而战。”

他回视她空透的蓝瞳,意欲把己身冻进那方苍穹里,万语千言无处托付,化作沉默的手紧扼在喉间,“你要补偿对我的亏欠,一支舞足够抵偿所有。”

海利亚垂下眼帘,化出基萨拉琴交予林克,反手抽出他所佩的驱魔之剑。一声铮鸣未歇,剑光业已洒落,神祇逐步倒退,直至立于湖上。

水中月影呈露纱白,于神祇足下粼粼晕开。“林克,”她启唇低言,其声飘转若雪,“如你所愿,我予你一舞,也请你为我弹奏一曲。”

人子无言接下乐器,旋即垂首趺坐,揽琴抚弦。清音袅娜攀升,一再惊破夜幕,同她相应相和,漱珠倾流直下,拟作幽谷间雨瀑之声。

神祇持剑静立须臾,倏尔俯身扬臂,长袖卷而复舒,垂作半幅溪云。她以足践水,唤得涟漪迭起,舞步往复环绕,裙尾翘扬游移。

肩上披发跌宕震摇,似疾风催乱千重浪,蜷曲,舒展,自戕样撕裂,翔鹤般无休止地旋跃。眼波不意相触,琴乐刹那顿挫,湍流旋激奔涌,撞碎于岩礁之间。

神祇以掌捧持一痕剑锋,攮臂承托过顶,腰肢屈折至地,作出献予他者的姿态。她注目于人子,含笑起身,左臂撤至腰侧,右臂回环胸前,引剑横至颈边。

霎时冷光流曳,敷亮她悬垂的眉睫。神祇以舞报偿人子,姿仪动荡,不胜缠绵。

往日他妒嫉栖于她膝上的琴,至今钦羡卧在她掌中的剑。可他既愿为她抛泪,亦愿为她捐生,这正是琴与剑所不能为。

*

月夜转深,如星眸光熄灭在眼皮之下,神祇吐息渐转匀净,似凡女堕入黑甜梦乡。

海利亚侧卧于湖波间,裙幅倾覆漾展,仿若她本就生长在水中,闪熠的万千乱丝萦留在林克身畔,青年勉力压抑,不以余光多加摩挲。

她距他仅有咫尺,美得生动且浓郁。于洒金般梳笼的发峰下,前额白至通明,目色幽蓝芬芳,亟欲透睑而现。

渴慕不知所起,却已深植于他心底,催迫他去追逐她,触摸她,感受她。而现在,她离他已这样近,呼吸可及。

往昔林克深信不疑,凡人享年难料,纵使自己即刻倒毙,骸骨朽烂成灰,他的海利亚,他所眷慕者,她并非徒花薄雪,定会长存于天地之间。

倘若她化作漫天洒落的雨,他却无从阻止,唯有站在雨中,任凭全身浇淋无遗。

你谢我为你伤心,可你会否为我伤心?

毋须求取答案,从未有过答案。

林克徒睁眼目,直至天色将明。英雄目送满月沉没殆尽,无声喟叹一瞬,月光本为女神所撷取,现下自他腕间游离。

人子一再斥责自己,妄以常世之情忖度神祇之意,委实可笑至极。然而迄今为止,他无法不去渴慕她,这缕情愫看似全无来由,却始终无计止遏。

霞卷云明,余光氛氲,林克静候海利亚醒来。他彻夜屏息相待,不过为亲睹她水晶样难觅情感的面孔,在映照出他的刹那揉进一点血色。

神祇平素顾盼和悦,实则默而不宣,仿佛她于幽居独处之际,仅用微笑和大笑打发去身周恒久的岁月。

可于此时此地,林克竟不禁发想,你如今正因我而微笑,往后又是否会为我怮哭?

与终焉之者交战时,英雄业已浴血踉跄,却未停止思念女神,胸怀一瞬开敞,凶剑缠裹黑焰刺来,林克挺身迎上,借势刺穿恶魔额颅,亦不免令创痕未愈的躯体一刹贯通,心肺俱裂。

剑刃搅进五内,视域由明转暗,他在火焚的痛中蹒跚,两膝迟迟不肯瘫软,直至目送掌中之剑冲入高空,升作擎地的柱石。

究竟还需等待多少年,来生的他才会携着这把剑重归此间?

英雄自知不能竞逐女神施予的眷爱,可他总能自行撕裂体躯,以死作刃,刺出她永垂不灭的悲哀。

于临终的片刻,林克忽起一念。海利亚比时间更古,壮丽不可征服,但即便是她亦未明白,于创世伊始伴随与共的剑,本愿孕生能和她相对而立的人身,故而选择守候在地,将魂魄投入轮回。

块垒自胸膛深处沸腾,充塞喉颈,复又波及唇舌,林克半仰起头,向永恒的时空敞开所有,一片晨曦从天心坠下,盈注于这具魂消魄断的体躯。

英雄噙着微笑合目睡去,尘世纷扬的雨滴和月光,皆不再照临他的身上。

回顾过往,他这一生竟短促至斯,疾步常赴血光之地,爱与生两相背离。可他终凭自身意志而死,并欣然于此,甘之若饴。

*

“你要离弃这片土地吗?”

“并非如此。我终有一日要回到这里。”

“那么,你若归返于天,我愿长留在地。”

“我以日后所受一切困苦起誓,无论降生多少次,我都会为守护此地而战,骨血俱焚亦在所不惜。”

“我将等候你自天空回转,踏足由你命名的大地。”

“于周而复始的战争中,海利亚,请你注视着我吧。”

静寂在对望间凝作实质,彼时他尚不具备四肢与面孔,形体无可仿佛,不过一握灿金的光焰,仅藉由一颗赤忱的心向她立下誓愿。

他别无所求,只要她始终见证他的命运。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唤他林克,语言旋荡在时轮内里,生成剑魂不渝的质地。自昔至今,未来永劫,他总会冠有这个名字,意即为雨的名字。

他本为伴神而生的一柄利剑,因她自投于无穷轮回,赴死争如朝圣,遂使苍天与沃土两相牵系。

神祇整衣独坐,眉睫深垂藏雾,指腹辗转吻过琴弦,余音拟作枯涸湍流,徒自绕云飞旋。

“我该如何是好?”她低喃道,置琴在旁,举手抚摩胸前,顿感其中炽痛难当,行将迸发无穷泣音,不觉半阖晴目,怅惘无言。

海利亚覆住心室所在,五指收束,将淤积其间的块垒剥出。她意绪的造物徒具形体,智识不显,相貌稚若童女,懵懂地望定神祇。

“法伊。”海利亚思忖再三,出声呼唤,“愿你有朝一日,能与他的灵魂同道并行。”言罢,她新近抟造的剑灵化作一束白光,倏忽没入剑中。

岁月阴晴圆缺,神祇再度获得无上的宁和。她自天际垂眸下望,唇弧渐次涨满,浮泛一痕柔波。

她攒眉思索,是否如此行事,我便能只为注视而注视着你。

往昔距离当下遥远至极,其间图景生生流转,依旧百拭如新。

……

海利亚提剑伫立,漠然俯视终焉之者。宿敌形似雷云,而她质如当空皓月,发尾延及裙裾,胸前血流纷腾,直至漫没足踝,长衣色呈红玉,逶迤而开。

神祇举起持剑的右臂,刃光堪拟旭日,映出一张无情无惧的脸孔。繁复图纹悬停于尘沙之雨中,莹幽光芒陡然大盛,以她为中心旋转一周。

发束弥散开来,织就一道金色网罗。烟焰自足下旋转升腾,咬啮她的影像,线条离而复返,色彩崩毁飞扬。

石柱楔进魔族颅顶,漆黑的巨兽极速下沉,仿佛陨石直坠地心,拖曳一条浑浊轨迹。神祇并未松手,剑横陈于掌中,通体流光耀目,犹似一抹不灭的魂魄。

幽暗的风震荡翻涌,反激起明灿的长发。封印拓进地面那一瞬,她紧阖了浓睫,头颅并着剑尖垂下。

有谁对她附耳低言,恶语讥诮往复回旋,海利亚,你真的不后悔么?

神祇瞳光深敛,睫同唇一道急促闪颤,似要酿造几许词句,最后仅抿作雪冷一线。

海利亚倏然转身,回眸殊无颜色。她拖曳断续血痕踽踽独行,再见林克的瞬间,那形同面具的表情全然破裂。

天宇行将坍塌,中心饱含惨溃的红。神祇倾身张臂,长发垂散,连声呼唤怀中人子,痛楚悬停在她眼尾鬓间,泪滴忽将语言放逐,顺沿颊侧滚落。

他径往死荫的幽谷行去,空余她垂委在地,堕泪连珠。他形容平静非常,身覆烟迹和伤痕,水露无声无色,濯洗眉目鼻唇,像极一个未能破茧成蝶的吻。

女神阖目不语,面上的雨只为英雄一人而下,泪线悉数织入泥壤,刹那间抽枝发芽,于他们身侧绣出盛艳成灾的花。

——你们必将于云深之地存衍,圆满如今宵月明。

惟有他失却生息,面目如碑石刻她眼底,神祇发色从金转白,徒然俯视这轮为她泯灭的月。

可她的确见过,在她所预知的未来之中,他本应乘鸟去往天穹尽头,安身于迢遥云中,度过至为宁和的余生。

为何时至今日,一切竟无可转圜。

跫音飘袅,由远而近。海利亚陡然抬首,张开珠玉的瞳眸,耳下环饰成双闪熠,击出裂心之声。

入目所及,少女足踏焦烬走来,白衣乘风飘拂,绵密金丝脉涌成河。那相貌与她别无二致,却已具备凡人的一切棱角,深烙下悲欢离合的痕迹。

少女抿紧唇线,猝然加快步伐,同女神擦肩而过。她渐行渐远,那道背影分外匆促,散发出深思与决断的气息。

海利亚定格于原地,幻象顷刻碎成无数闪光的残片,在她眼前湍急地流淌。它们滑过颊侧,深没于她口角,那既非血滴,亦非泪珠,其味甜若醋栗,苦如丁香。

绿衣的勇者举剑向天,白裳的巫女抚琴歌唱;超越时空的门扉轮转无休,青藤缠护的琥珀迸发明灼之光。

海利亚恍有所悟,既定棋局早被一念之私拂乱,天命绝非无计涂改。英雄以死押注,赌女神崩毁后决堤的爱,他终归惨胜,她则输得一败涂地。

情愫的涓流涨汇成海,奔腾在她胸襟之间。隔过百亿日与千亿夜,他的话语依稀飘转,再度萦回于她耳畔。

他曾对她直言以告:你既携剑而来,至我命中,我便绝不躲闪,执剑为你而战。

而他果真心口如一,纵使命轨折堕,躯壳死灭,夙愿仍系恋于魂魄间,未尝有过一刻剥离。

在此之前,一千零一个他为她生而复死;在此之后,他与她因血和泪、牺牲和索取相连,终于互为彼此的命运。

远天之上云集雨至,海利亚举手向前,倏尔摘去饰于额前的珠链,将其系在林克腕间。

回思那夜湖上,她亦如今时低眸下望,为他缠绕一缕满月的初光。

待此间事毕,她不支跪伏于他身侧,双膝飘零至地。女神挨近英雄,同他腮颊相倚,沾露眼睫将沉半合,朝他耳畔索求允诺:“林克,我能与你一起走吗?”

不及语罢,海利亚已然失力仆倒。神祇合拢睫羽,就此溘然长逝,面颜泪痕未消,犹自噙含一丝微笑。

这一场雨清润而丰沛,自云海深处轰然倾覆,所到之处万象更新,亦不曾冲散女神和英雄汇流一处的血液。

他与她的形影定格在雨帘之下,轮廓渐趋隐没,终至消逝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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