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22年，皋所缘有太多时候庆幸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分化成了Beta.

虽然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这个身份普通且普遍，每年已分化的人口普查下Beta的数字约占比人口的百分之九十，可以说分化成Beta是最正常的情况。就像拉开拉环可以看见的谢谢惠顾，谢谢你的参与，之后的人生与之前也并无二致。毕竟Beta并不能像少数性征者接受到政府的提拔，享受到少数性征者的高贵待遇，以至于总受人诟病。

可就算享受这些特权又如何呢？

皋所缘也不止一次地想，当这个社会开始鼓吹少数性征者的特殊性的时候，迟早有一些人为了这些虚无的头衔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就像是人体研究、买卖，一些身份证件上的构造、改写。或许他不该想的如此阴暗，但这些利益散发出的味道甜美，也鲜血淋漓，皋所缘亲眼见证了太多，却又无力阻止。

依靠一个随机的第二性征而逆天改命，是否也是对大众的不公平？就像是被强制参加一场赌运气的游戏，以随机性划分出身份的三六九等。这位侦破无数案件的名侦探总是思考，虽然算不上完全多愁善感的类型，但见过太多因此而衍生出的世间百态后也没办法坐视不理，更深入的思考也是必要的。

只可惜，结果一直不明朗，毕竟、少数性征者——这些从人生的抽奖箱里摇出了一等奖的家伙们，也只是依靠了运气吧，也没有犯法。

…嘛、确实，运气好这点确实很让人羡慕啊。停下太过较真的思考，他终于换了个方向，像是唐突想起自己年初总是抽到凶的签纸，仿佛暗示着他的生活总是大风大浪，说腥风血雨也不为过，可名侦探不就是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发挥他的才能么？没有案件又哪里会需要名侦探，电视台的破案节目么？

于是皋所缘理所应当地想到在他没成为名侦探之前的日子，像活在这个世界安然有序运转的一面，在未知晓自己的能力之前，他见过最激烈的场合大概都是邻居家的吵架；可现在呢，他仍记得他一次见到尸体的场合，晕眩感与无力感充斥着他的感官，血肉模糊的场景下仅是个中学生的他处于风暴眼。压力集中在他的身上，视线的审视下他听很多人的质疑，诸如行还是不行、只是个中学生、快点找些更可靠的人吧。可紧接着，很快地，他又听见更多人说，这死的人是个Omega吧？味道真是刺鼻，你看他穿得这不是挺好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说话的是谁、男还是女、多数性征者的泄愤还是同为少数性征者不如意的嫉妒，皋所缘下意识的分析，他的不安突然被缓解了，以至于他可以开口，在故作夸张地语调里标榜自己名侦探的身份，他说就让我这未来的名侦探来告诉你们真相，那位真正想不开的人，不会是我的受害者，而是、人群里那位身穿定制西装、道貌岸然的男士。

喂、你是Beta吧，为什么要伪装成Alpha，又用他送你的定情信物去把他杀死。你们之间的爱，会指使你做这种事吗！

晦涩的爱情故事让人并没有阅读理解的兴趣，但在案件里了然又要另说，皋所缘想那时候的他应该还没有太多的概念、无论是以社会中并不匹配的身份相爱要承受的眼神，还是最终自暴自弃而毁灭一切的绝望…可能彼时身为中学生的他不懂，但懂的是生命绝不是儿戏，只要是杀人，一切理由都不会是正当的。

而如今他已成年，虽然观点照样没什么变化，杀人者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太多的罪孽并不是牺牲生命就可以结束的。好吧，太严肃，但事实如此、他也希望自己这个名侦探可以失业——以此代表着这世界稍微安稳了一些。可业务也只是不退反增，他便也只能接下，给被害者最后的慰藉，当然，他牺牲的是自己所有的时间、要全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中。

那这么一看，是个Beta真是不错啊，或许某一刻他在闲暇时泡好一盒拉面时忽地感慨，虽然好像有些跳脱，但某种意义他不必乘着他人嫉羡的目光、也不用饱受所谓的易感期还是发情期的苦恼…嘛、这点最重要，毕竟他的工作也不允许他任何时间的头脑不清醒…

因为他所肩负的，也从来不是一个人。

皋，已经醒了么。

嗯，醒了，但还是有点累啊。

手机倏然震动起来，皋所缘想自己何时倚靠在万灯夜帐肩膀睡着的，怎么睡得如此不加防备，好在他长久以来习惯性的浅眠仍在运作，才在手机信息短促的铃音响起时醒来。但他怎么想再睡一会儿，哪怕他总是做梦让他头脑发涨，但也不想轻易舍弃这份安心感，皋所缘捏了捏眉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做梦了？看你表情很不好。

还是瞒不住万灯先生啊…嘛、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面对关心皋下意识笑笑，不想被担心是成年人特有的保护屏障，不过，梦吗…那些回忆总是拉扯着他，挥之不去，可他已经…很久没做名侦探了。

还在当名侦探的时候吗。

嗯，不过，已经不会再做了。

不太符合年龄的怅然感是皋所缘独有的气质，在独处时经常流露出的神情让他总是不像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他背负的太沉重了，万灯夜帐笃定着。

而这是如何推断的呢？或者说万灯夜帐身为一个天才的小说家、作曲家，是如何在这位曾经的名侦探前，判断、深信不疑对方所承受着的苦痛呢。

万灯夜帐握着皋所缘的手，宽大而温暖的掌心拢着对方总是低温的指尖。这位伟大的天才艺人可以凭借着纸牌上墨水的重度判断是否是一张好牌，那么，掌心贴合下的血液灼热，他也照样可以懂得其中的重量。

而皋所缘只是悄然与他相扣，十指贴合间坦然交付他的信任，哪怕被看透也无所谓，他这么想，可又恍然意识到这对曾经的他来说太困难，时刻紧绷的神经可以放松么，也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他落脚么？

曾成为名侦探的代价太多，在很多个无法确认门窗是否关好的夜晚，他总是无法入眠，辗转反侧中拥有的也不过是在眼前不断回放的凶案现场，血肉模糊的恶意将他的天赋放大，虽然生理性的呕吐、晕眩，但又在眼神接触到一切的瞬间在脑中重构场景，重现经过。

自己确实天生就是做这件事的人，他在指出那些肮脏的罪人时、在看见他们无力辩解而扭曲恼羞成怒的嘴脸时总是这么想着，但只是这么做了又如何，自己在认识到他们的穷凶极恶后也无力审判，毕竟言语的力量有限，他只是让所有人更清楚的明白这一切过于荒唐，像是凶手眼中的一场闹剧。警察会稳妥的处理吗，他不知道，被买通也有可能，法官呢，是不是也一样，推上法堂却得不到应有的审判…

可实际上这样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皋所缘如今将一切与名侦探时代相关的事情看作一种难偿的代价，毕竟他会是承受着那些罪犯最大不甘的来源，被记恨也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不得不总是搬家，切断与朋友们的联系（虽然他总是忙着工作也没有时间联系），与亲人报平安时总做到最简洁的方式，多数时候睡在事务所，睡眠不足又要强打起精神已经是他的常态。

不过，皋所缘苦中作乐地为自己辩解，关于门窗的部分，他想自己绝不是生性多疑的人，就像他这些回忆所讲的，是他的职业过于深刻的影响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以至于他很难去改变。比如下意识去观察他人之类的（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凶手）、不穿衬衫总是感觉很奇怪之类的（穿着运动服的人讲的话绝对不会被人信服吧）、哪怕不想管但还是会对情况做出判断而挺身而出…之类的（倒不如说是走哪里百分之八十都会发生凶案这种事）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名侦探了，所以，他也在尝试改变，起码中间那条，他的衣橱里已经多了很多衣服。在万灯先生和某位颇为喜爱“照顾”自己的、身为曾经他的大麻烦之一的怪盗——昏见有贵，这两位如今的队友、他暗夜众缺一不可的同伴，都喜爱在一些较为平常的日子里乐此不疲地为他填充、替换他皆是黑西装的衣橱，以明亮的色彩，在潜移默化中让他的世界换一种装扮，理清那些不明朗的过往。

…意思是，该走出来吗？

曾经的名侦探终于后知后觉这些举动的含义，皋所缘这便低垂着眼无奈地笑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盈满内心，他忽然想他真的运气不好么，还是说已经都用在这里了？啊…虽然这个想法曾被万灯夜帐打趣说没出息，未来还会有很多好事。

可只有皋所缘自己知道，虽然一切都是唐突地开始，但正稳定地行进着有多来之不易。

所以他突然很想表示一点感谢，不过，他又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起码比起总是对他说着一些深情话语的怪盗、还是此刻身边这位众所周知很会说话的小说家，皋所缘这个名侦探只在案件时限定时可以摆出足够的证据理论让对方无话可说。…呃，不过现在不该是这样的场合吧，话说让万灯先生说不出话的场合…真的存在吗？他摇摇头，果然还是坐起身子，稍微舒展了一下。

话说，万灯先生今天准备在我这里留宿吗。

嗯，那就麻烦你了。

推了推眼镜，万灯夜帐微微一笑，虽然说着较为客气的话语，但也笃定皋所缘不会拒绝他，或者说对方既然主动问了，那他的回答也不会不解风情。当然，如果更深入一些，那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私心的答案罢了。

并且，万灯夜帐也不觉得这位名侦探会看不出来。

太客气了，怎么会，我倒是还希望我这里没有…呃、委屈到万灯先生吧？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的。说着，皋所缘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比起某位怪盗总是不请自来、毫无愧疚之意，万灯夜帐的每一步行动都在向他确认这点，着实无力招架，而无力招架的理由是，过于羞耻。

他想自己可真是完美拥有着东亚人的含蓄，还是说太久没和人正常往来的人际系统已停止运作。皋所缘叹口气，明明万灯先生也该明白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的方面，他都不会拒绝的，那些要求。

当然这些话他可说不出口，简直就是像昏见那家伙的诡辩，当然这还远不及那位怪盗跑火车能力的十分之一罢了。呃…好吧，也走神太远，皋很快地停止纠结，因为他还有其他需要知道的问题。

…只是，可以问一下理由吗？虽然…也可能是我猜错了，但我觉得万灯先生应该是临时改变主意要留下的吧。毕竟还带着伴手礼，打扮得也比平时更正式一点…当然，我绝对不是万灯先生见我的时候很懈怠的意思，只是觉得今天应该特意理发了吧，嘛、虽然昨天见面的时候也是我说的…感觉万灯先生最近头发稍微长了一点。呃、也换了耳环，对吧，很好看。在我陷入睡眠的一个小时里，次数很频繁地看了手机的消息，起码在我印象里还没有这种时候。

…

哈、哈哈…别是因为我睡着耽误了万灯先生什么事情，结果万灯先生还为了迁就我而留下…吧。

一口气将心中想法说完，皋所缘想自己可能真的改不掉总是观察别人的习惯了，但这次也情有可原吧？只是，他悄悄地打量着对方的反应，看万灯先生也始终笑意盈盈，这就很…可怕？呃，为什么会觉得可怕啊，难道是因为太熟悉，所以总是会忘掉对方周身那种最纯粹的压制气场来着，但今天怎么又感觉…

啊啊、…等一下，他好像知道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此刻是什么情况，大名鼎鼎的名侦探也好失格名侦探也好，皋所缘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失格恋人，话说分析了一大气也没有分析到点子上，还是说正确过程却得了错误答案，这就是他不擅长数学的理由，这就是他…

嗯，你确实很敏锐呢。

啊、…啊啊这种时候就别夸我了，总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万灯先生是，易感期对吧？

正确答案。

好吧，活了22年，皋所缘真的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恨自己是个Beta了——或者说只是在认识万灯夜帐之后，在与这位人见人爱、甚至可以说是在大众口中有着梦中情A头衔的天才艺人相爱之后，他才间歇性开始后悔自己是个Beta，因为自己如果是个少数性征者，那肯定就能靠所谓的信息素波动就感受到吧。

我不讨厌装扮自己，贴合他人的目光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乐趣，就像是我知道敏锐的你会看出我的变化一样，这是一种有趣的过程。

不过，万灯夜帐顿了顿，起身将皋所缘口中那份像是给予别人的伴手礼递给了他，继续道，这份礼物是给你的。呵，该说是我的友人么，一位非常优秀的画家，前一阵子我们闲聊时提到过我有在关注巧克力，又正巧他绘画采风之地刚好盛产这些点心，便让在回程时为我带了一些。如果你对绘画感兴趣，有空也带你去见见他吧。

…刚好…呃，这种年产量才两万盒的昂贵巧克力居然是顺手带的么？！皋所缘想他在万灯夜帐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用手机查了一下这个包装盒上的烫金logo，感谢互联网让他足不出户又认识一个奢侈品牌。只是，那个画家朋友是不是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Omega画家啊，好像最近还在筹办展出，连电视都在播出相关的宣传。好吧，只是看见了就记住了，并没什么别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万灯先生要关注巧克力，又为什么拿来送给自己……唉、好吧，皋所缘心里有了答案，再装傻就也没意思了，肯定是因为自己上次、还是哪一次暴露了喜欢吃沾有巧克力的烤点心的口味。…

拜托…………再这样下去的话真的不会被万灯先生宠坏吗，只是稍微地表现出了一点而已，而且其实也不一样的！难以言喻这种感觉，皋所缘在心里纠结起来。从暗夜众组成开始，再到他们交往，他都一直被万灯夜帐所照顾着，虽然他也会相对的注意着对方，但比起万灯先生坦然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偶尔拧巴的关心简直不足挂齿（当然这种时候昏见一定会说所缘君已经很努力了呢我们都看在眼里（谁要他看在眼里啊！明明就是看乐子看得很开心吧！）

就像还在两分钟前他才刚意识到对方已经进入易感期，自己的少数性征恋人，不、不不，皋所缘得更正式地认知，是自己的Alpha恋人进入了易感期，他都不知道、浑然没有意识到。就因为自己是个Beta，世界里根本信息素或者易感期概念的普通人，所以万灯夜帐也向来不会主动提起，非常体贴的不让他感受到落差。

等你想吃的时候尝尝吧。

甚至更过分的是万灯夜帐并没有觉得这是自己有意做出的体贴，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特殊才可以平等地看待每个相对“普通”的人，例如那些喜欢着他的Beta，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普通”与被鼓吹的天才Alpha而感觉到隔阂。某种意义上着实自傲的态度，但像万灯夜帐这样的天才也有着足够的资本，才让一切顺理成章，被夸张地称为国民最理想的Alpha恋人。

…哈哈、可惜，目前已经被自己这个Beta拿下了，呃…以至于这个Alpha头衔变得不是很重要，但万灯先生绝对是很理想的恋人这点不会变，非常好…甚至作为朋友、队友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好了。

所以…皋所缘攥紧了拳，深呼吸。

啊、…不、万灯先生，等一下！

嗯？怎么了。

推了推眼镜，万灯夜帐表现得仍旧波澜不惊，他甚至主动去握着对方的手，以掌心干燥而温暖的温度安抚。但要知道这样的举动也不少发生在他们之间，毕竟名侦探在不是名侦探之后更多时候表现得像个长时间脱离社会的社恐常识人，明白这是不对的、明白应该不那么紧张却无法做到。那些过多聚集的场合都会让皋所缘难以专注自己而紧张，而万灯夜帐在这种时候也就是会这样安抚他，轻轻握着他的手，传递一点可倚靠的温暖。

不过，虽然看似温馨，但在场的任何人都会在同一时间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尤其是少数性征者——例如他们两个的队友昏见有贵，总是笑眯眯地说万灯先生真是可怕～好在所缘君不是个Omega，否则现在很危险哦。

可，皋所缘总是想，正因为不是Omega，才很纠结的啊…

呃、…万灯先生是易感期吧，那我有没有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就是，现在做也可以，反正我周末也没什么事情，不去练习舞奏的话，时间很多。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讲出自己的想法时，皋所缘觉得自己也太差劲，明明平时和昏见对话时总有来有往，和万灯先生也是偶尔会开几个玩笑，在熟络中有着最放松的状态，因为暗夜众已经是他心中默认的家人一般的存在。可是，在和万灯夜帐交往后的独处，他几乎是难以自制的紧张，偶尔低落的情绪里总是提醒着自己：这可是万灯夜帐，再怎么熟悉的天才队友，一旦成为了恋人，是不是自己会有点配不上…之类的（当然皋所缘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很纠结）

习惯性自我贬低，虽然皋所缘也不知道他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只知道在除去他的名侦探状态后他总是会这样，有些不自信、不确信。他不知道理由，但隐隐猜测着，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的话语承载着的力量太大，可以轻易地决定走向、决定一个人是否有罪，这太严重了，让他总是后怕任何一步走错，但好在还没有发生过。

…可如果有呢？或许是他有些过于怜悯世人，但皋所缘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有罪，他不喜欢，甚至厌恶、痛恨杀人事件。

所以他才在不做名侦探之后毅然决然加入这场舞奏，若是夺得胜利，获得愿望，那他便可以…

皋，看着我。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在耳畔，皋所缘想愿意发散观点这也是他职业病的范畴，明明不久前想得还是如何让万灯先生的易感期度过的好受一点，结果一想起来那些自己痛恶的轻视生命的家伙就走神了。感觉自己罪加一等了，怎么办，万灯先生怎么想的？皋终于抬起头，在万灯夜帐镜片后的眼瞳中试图窥探到一些他可以读懂的情绪

…是渴望吗，他忐忑着动了动喉结，一场狂风骤雨即将袭来，皋明白的，不过在此之前他想的是少数性征者是如何缓解这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易感期呢？从表面意思来看，容易感受到他人的气息，是这么解释的吧。

那也就是，信息素，这个对于每个Beta来说都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毕竟身为Beta，皋所缘从没有一次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更别说代表万灯夜帐的气息。他不明白这被称为信息素，实际上是第二性征下的气息对于其他特殊的人会有多大的影响。他甚至曾模拟过很多情况，或许是饥饿的人嗅到食物的味道，还是在过于陌生的环境里闻到像家一样让人放松的气息？他分析着，最终得出结论，认为这可能是一种感觉刺激，从而导致下丘脑激素的合成和分泌，可以促进大脑感觉皮层的运作，引起特殊的生理效应，也就是说，信息素的存在是一种幻想的感觉吗。

可这也是名侦探需要侦破的内容吗，皋所缘很快地摇摇头，像是要把这种过于理智的分析否定，但是，如果他来想象的话，万灯先生的信息素气息会是什么样的。呃、应该和平时用的香水味道差不多吧，说起来他对香味也不是很精通，只能说很好闻的木质香调，但是又有一点微妙的朗姆酒的甜味…等一下、皋想，酒为什么会甜啊，明明入口让人不是很舒服，头晕脑胀的。

但…为什么会觉得…

呼吸停滞，皋所缘定睛回到此刻，虽然他的问题还没有思考出答案，但当他看着万灯夜帐近在咫尺的、阖上的眼眸，不自觉地想第一次见面时他甚至想不到这位被神所爱的天才也拥有同样无可挑剔的外貌，以及气质。皋所缘终于迟来地慌乱，他忽然想说点什么，比如太近了、比如这个时间是不是太早了，但一切都在这个他终于意识到的吻里化为一份温柔的缠绵。

他也该闭眼么？他并不知道，甚至此时此刻，明明是自己睁着眼，却没有对方一分一毫的从容。皋想自己真的像个十足的新手，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了，却还是在这种过于亲近的关系里打怵。可这份亲近的关系、这一切不正是他所提出来的吗，如果不是他在万灯夜帐的气场压迫中不自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他们也可能走到这一步。

终于，皋所缘张了张嘴，一切言语都在自作自受四个字里寻找到答案，不过这并不是他的抱怨，只是一种一种无奈。因为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是这么藏不住事情的性格，明明在很久之前他面对受害者也好路人也罢，甚至是媒体长枪短炮一般的摄像机与话筒，他都可以维持着他的表情，快速地阐述任何残忍的事实。

…我要，呃，做点什么，才可以显得不是那么，手足无措，需要脱掉外套吗，还是…

只是当磕磕绊绊的言语说出来的时候，皋也很明白，起码他强撑出的稳定在万灯夜帐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自己更底气不足。以至于他像是碎碎念一般嘟囔着，手拽着万灯夜帐那件昂贵的外套时还注意着别留下抓痕，自己家里也没准备什么打理衣服的工具，如果万灯先生穿着不太工整的外套出门也太糟糕。呃、…好吧，接吻之后的下一步是什么来着，脱…真的要脱吗？

拉开唇间的距离，皋所缘后知后觉地睁开眼，他想他度过了格外漫长的时间，但并不煎熬，可能是万灯夜帐的吻技太好，又或者是因为羞耻而不愿承认的同时早就动情。好吧，动情，一个Beta怎么会用这种词，他想，难道他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把自己当成和Alpha相对的Omega了吗？动了动喉结，他不敢想得过于深入，毕竟无论哪种说法都会让自己…

…更不好意思啊！！

内心波涛汹涌，面颊与耳根更是泛上一阵难以言说的热度，皋所缘想他此刻体温说不定已是三十七度二，正被细密的感情灼烧，拉响警报。而罪魁祸首却好整以暇，他看着万灯夜帐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寻常的地方，明明是易感期但平淡得很，好似永远也不会失控的模样，缓缓开口。

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好，毕竟，我们应该享受这份亲昵，而不是循规蹈矩地完成一场性爱、交合。

性爱吗、交合吗…来不及去为这些坦然的词汇感觉到羞耻，皋所缘只是默不作声地咀嚼这些词语的含义，他当然明白万灯夜帐是如何去想的，大概，反正万灯夜帐并不在意世人那些看法，甚至说是一种天才对这个世界的傲慢也好，否则也不会选择他这个Beta吧。

皋，你在想“正因为万灯夜帐不在乎由感官选择的快乐，才选择我这个Beta”，对吧。

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万灯夜帐不紧不慢地将他眼中所见的内容颇为尖锐地指出，虽然语气平缓，但不妨碍皋所缘一瞬间绷直了身子。他想太糟糕了，从认识到现在，他总是逃不过这个人的眼睛。甚至连抽鬼牌那样运气决定的游戏，当牌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也没办法阻止万灯夜帐完美地做出判断，而自己连输七局。

…哈啊…真是瞒不过万灯先生，但是，有这种想法也太正常了吧？毕竟和我这种Beta在一起，确实也少了很多乐趣，只有少数性征者们才是互相吸引的，可以享受到更多…呃、说不定就会有万灯先生喜欢的，之类的。

以上，是皋所缘的真心话，真的，他甚至早就想和万灯夜帐把话说开了，因为这样才可以做到及时止损。不，他也不是要分手的意思，只是让天才也认识到事实才好，他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为自己负责才是最基本的吧。不过，皋所缘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点没底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某种意义也是在否定万灯对他的信赖。还有，虽然还没见过对方生气，但如果生气的话要怎么办啊。

他忐忑地等待着对方的答话，视线也从对方的面庞理所应当地移向别处，只怕四目相对时输得太狼狈。皋所缘低垂着眼，这才恍然意识到因为是周末根本没打算出门，所以自己只穿了比较宽松的体恤，后来又因为体温总是偏低的原因又套了个运动服外套。现在可以脱了，不然等一下会很热，而且如果是万灯给自己脱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觉得我很在乎我的第二性别？

皋所缘慢吞吞地拉下拉链，但万灯夜帐却按住了他的手。仍是温暖的掌心，不过此刻却很像什么拷问的烙铁，烫得皋所缘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拷问，绝对的，话说名侦探也要被拷问吗？他心里想着，但回答很老实。

不，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很在意你的第二性别？万灯夜帐问出他的第二个问题。

我有点后悔自己是个Beta，皋所缘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其实觉得自己是个Beta挺好的，只是，每次当他意识到Omega与Alpha之间天生的吸引力，他会有点嫉妒也是正常的吧。尤其是万灯夜帐对谁的夸奖都坦然，会毫不吝啬地向他分享那些优秀的Ome…不、等一下，好像万灯先生确实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以任何第二性征指代过任何一个人，他对任何人的欣赏从来没有建立在性别之上。

…这是吃什么醋啊，他很快地认识到，是因为他名侦探的感官太敏锐才会习惯性地给每个人贴上标签划以区分，在记忆时也会寻找最便捷的方式指代，才产生了这样错误的判断。皋所缘耳根的热度再次升温了，他深深地低下头，感觉此刻真是丢人丢大了，但又庆幸起码还意识到了，…嗯，不丢人，嗯………………呃啊，这个话题能不能略过去啊！

他隐忍，脑子正飞速运转如何含糊过这个话题，但万灯夜帐的第三个问题也来的很快。

皋，无论你怎么想，我希望听到你的表达。冷不丁的，皋所缘喉结动了动，好似在等待着万灯的下一句话。

因为在我看来，这场欢愉从来…、

咳、咳咳咳…好了万灯先生不要继续说了，请不要用这么高尚的词语来形容我糟糕的技术。眼疾手快，皋所缘捂住了万灯夜帐的嘴，很快地接话道。我没有很在意我的第二性征，我觉得很好，我已经准备好了。刚刚都是我在开玩笑，对，那个…我很感谢万灯先生愿意和我这么亲密，所以对我稍微，呃…粗鲁一点也可以，…是不是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太变态了（能说出这种话一定都是因为昏见那家伙）…那就，随意一点就好。甚至，如果万灯先生喜欢的话，也可以咬我的后颈…（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来着……）

………啊啊、但…居然真的说出这种话了，没救了，不会被认为成欲求不满吧。一口气说完，皋所缘攥紧了的手终于放开，他碎碎念几句，事到如今只希望万灯先生不要再说什么其他的了。可以开始了，真的，这次真的，可以了，他毅然决然脱了外套，露出较为单薄的身躯，当然，还穿着体恤，只是显得比较瘦而已。…说起来曾经还和昏见那家伙上演过名侦探和怪盗的追逐战来着，自己也不是完全这么瘦弱…不，纤细吧，只是稍微有点体力不支，但最终也抓住怪…

呃、…不是、等一下，万灯先生，呃、等一下…

上一秒脑内仍在回想，皋所缘想要拼命地守住一点自尊，虽然他自己也承认自己是有点营养不良，但此时此刻马上要坦诚相见，也不能就这么认输吧。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甚至早在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只是闇夜众去温泉旅馆团建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二两肉的名侦探就已经见识到差距了。无论是那位拥有俊俏面庞长发动人的怪盗昏见有贵，还是眼瞳深邃怎么看都像有点混血的小说家万灯夜帐，都是显眼的好身材，别说腹肌，后者甚至还有胸肌。

壁灯的光芒被身躯遮掩了七七八八，下一秒、还是说这一刻，皋所缘默不作声咽了咽口水，一时间屏住呼吸，其实他很想闭眼，毕竟万灯夜帐在他面前脱衣服这件事有点太超过了。为什么万灯夜帐可以在他面前这么坦然地脱衣服，就不会觉得，呃，有点不合乎礼节？好吧，皋想自己是不是太含蓄了，什么礼节这那的，爱脱就脱吧，反正自己对于这种事情无所谓，有没有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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