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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蒂03

[db:作者] 2025-08-05 16:03 5hhhhh 1680 ℃

  幽灵鲨漂浮在水中,双手在胸前合拢,轻握一捧海水,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曲线,仿若在向外面的人展露笑颜。看着她安详的睡脸,斯卡蒂轻轻颔首,撩起刘海,将额头贴在玻璃上,与鲨鱼共享海水的温度。鲨鱼这次醒来的时间虽短,但至少言语清楚,性格也与往昔相似,还能回忆起不少细节。这才是真正的她,一名猎人,而不是那个被教会污染过的修女。

  “斯卡蒂小姐,”走出病房时,那名坐在服务台后面的猞猁护士起身叫住了她,“博士要给你采血,麻烦你跑一趟医疗部吧。”

  “好,我知道了。”

  斯卡蒂看看墙上的电子信息板,她都忘记了,今天是这个月采血检查的日子。

  斯卡蒂登上了通往医疗部的电梯。与其说是电梯,不如说是升降机更合适,为了转运病人,这里修得又大又宽敞,足可以并排放下五张病床。四周上下都是同样的不锈钢,颜色单调得,连墙壁之间交错的线条与角落都模糊不清,再加上冷气开得很足,站在这里,总有种置身于停尸间的错觉。

  靠在角落里,双手在身后紧贴冰冷的墙壁。斯卡蒂想起了歌蕾蒂娅,不知她听说鲨鱼醒来,精神状态还这么好,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八成会故作深沉地用一脸面瘫去掩盖内心的欣喜吧,如果戳穿她,还会脸红呢,只可惜……

  斯卡蒂苦笑着摇摇头,可惜,歌蕾蒂娅不在罗德岛,她半个月前就离开了,只身前往陆地深处,去寻找那个在指挥中心屏幕上,偶然闪过的阿戈尔信号,至今渺无音讯。虽然猎人们脱离海洋仍可驰骋大地,可斯卡蒂还是不免忧心起她是否遇到什么麻烦。

  其实歌蕾蒂娅不该去的,她想,那也许只是转瞬即逝的杂波,抑或是设备偶然的故障,注定不会是找上门来的故乡。歌蕾蒂娅仍执著地空怀希望,也可能,她心有不甘,想要向过去讨个说法。而自己早已接受现实,祂已经死了,阿戈尔不再需要她们这些流淌着深海血脉的异类。

  如果她没走,多少还能陪我说说话,虽然她不爱说话……

  线缆收紧,金属碰撞,脚下的晃动将沉浸于思忖中的斯卡蒂拉回到现实。大门吱吱呀呀地滑开,从外面飘进来的消毒水味呛得她直咳嗽。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倒也不是因为猎人鲜有伤病,上了战场,磕磕碰碰总归难免,她只是不想看到干员们来给她清创包扎时那畏畏缩缩又不情愿的脸。

  走出轿厢,斯卡蒂去导诊台询问博士在哪,值班的护士说他在凯尔希办公室,还告诉她凯尔希的脸色好像不太对。斯卡蒂没有读懂护士的暗示,她径直走到了凯尔希办公室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争吵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队长指挥失当?还是干员应对不力?”

  那是凯尔希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般砸落,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她高挑的眼角,还有溢满严肃的绿色双眸。门敞着手指宽窄的缝隙,斯卡蒂小心地俯下身,向里投去视线,看到凯尔希正坐在办公桌上,裹在黑色丝袜中的纤细双腿高高翘起,脚尖勾着半脱的高跟鞋。而博士就坐在对面那张搭着白大褂的椅子中,抬着头直视她的高傲。

  “路线有问题。”

  “之前这条路还算比较安全,怎么这次……”

  “前不久发生过一次天灾,可能破坏了锈锤的粮食生产或者储备,迫使他们出来找活干,是我没想到这一点。选派的人手不够多,也存在一定缺陷,黑钢的那几个小丫头都没有能够左右战场的能力,经验也不丰富,但雷蛇的领导力很强,能带她们做得更好。德克萨斯还需要在高压环境下更多历练,她有时会有点紧张,忘记使用自己的能力。古米表现很好,雪雉修理及时,斯卡蒂……也做了自己该做的,她们没有错。”

  “队伍里只有一名近卫,你怎么不让芙兰卡一起去?”

  “近卫的排班都很紧张,你也知道。另外,我强烈反对芙兰卡和雷蛇一起行动,鬼知道那只胖狐狸会为了雷蛇会干出什么蠢事。”

  她听到凯尔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

  “那你和德克萨斯上床的时候,想过拉普兰德会干什么蠢事吗?还是说,你连她也一起?”凯尔希顿了顿,“看来人的确是由记忆所塑造的,你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各方各面都是,如果不是装出来的……”

  “我以前什么样?”

  “这句话更显得像是装出来的,”她浅笑着挖苦道,“以前的你什么样,你不需要知道,有时候,保持无知或许还有一定的尊严。”

  凯尔希晃晃双腿,高跟鞋掉落在地上,她高抬起右脚,脚趾翘出弯弯的弧度,勾住了博士的下巴。

  “博士,这是一次非常严重的作战事故,给罗德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且不说我们根据合同要赔偿客户的几十万龙门币,这可是黑钢监事的女儿,他也是出于信任才把任务交给我们做的,结果搞成这个样子,人家要是把这事一宣传,罗德岛的要员保护生意就做不成了,而且还会让我们今后在与黑钢的合作中处于被动。”

  “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今后会不会出心理问题,会不会有PTSD还不知道……”

  “这件事,你要给我一个完整的报告出来。另外,今年的盈利预期要大改,你回去重新做一个预算方案,看看减去要员保护方面的收入还能不能兜住今年的开销,兜不住的话就想想哪些地方可以压缩预算。当然了,医疗部这几个项目的预算是不能压缩的。另外,再想想还有什么增加流水的业务可以做。这些在下周一的例会上给我,行吗?”

  “好。”

  博士伸手捏住了她堪堪一握的小脚,把侧脸贴在上面亲昵地抚蹭起来。

  他和凯尔希,果然是这样的关系么……

  来罗德岛的第一个月,斯卡蒂就对博士和凯尔希那过于冠冕堂皇的上下级关系产生过怀疑。其实不仅仅是她,几乎每个看到凯尔希与博士并肩走过的干员,都会悄悄找个角落,嘁嘁喳喳地讨论他俩的事,还不忘添油加醋地抹上一点桃色。用鞭刃的话说,一个人平时越是冰冷,在床上就越是淫荡,而这两个冷面冰山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背地里没发生过什么简直说不过去。

  斯卡蒂感到一阵眩晕,刚刚和鲨鱼一起聊天时才放松下来的心情被猝不及防地推入了深渊。她扶住额头,慢慢挪动脚步离开门口,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后背紧贴冰凉的石灰墙。

  他到底和多少人上过床?凯尔希、德克萨斯,肯定不止这些,小队里有些干员看他的眼神都不正常,杰西卡、雪雉……他果然与许多女人有染,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是他用下作手段搞到手的……

  玩具。

  仅此而已。

  可是……

  只是如此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袒护我?明明是我的责任,给罗德岛带来了损失,还害得那女孩受伤,他昨天轻飘飘地说赔偿几十万蓝钞了事,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看到那熟悉的影子来到身边。斯卡蒂低头绞弄着手指,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他。

  “你在啊。”他不紧不慢地念道,那语气仿佛是意识到她方才在门外偷看,而染上了丝丝责备。“走吧,该采血了。”

  “……好。”

  她僵硬地回答,起身随博士去了检验室。她每个月都要来一次这里,由博士为她采血——他许诺会妥善保管,绝不让他人接触,她才答应的。血样在用作研究后被放置在罗德岛深层的冷库中,那里储藏着许多极危险的病毒和细菌,从未出过泄露事故。这样,她就不必担心海里的脏东西会寻味而来。

  博士取了一条止血带和几只真空采血管回来。他坐到斯卡蒂身前,为她挽起袖子,把止血带绑在左臂上,轻拢起她的手指,让她紧握拳头。博士按了按肘窝上的静脉,挤了点消毒凝胶涂抹在上面。拆开针管包装,他拔掉保护套,捏住针柄,针头刺入皮肤,痛感很轻,像是被蚊子叮咬。

  看着暗红色的血液返出,斯卡蒂几乎是本能地皱了皱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将尾针插入培养瓶,他一只手轻按着针柄固定,另一只手挪动凳子坐得更靠近了些。

  “下周一的舞会你要参加吗?”

  “舞会?”

  她没听说过这事,毕竟自己一直在跑外勤,才回来一天而已。

  “对,化装舞会,”

  “我……算了吧,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一想到那种人多的场合,斯卡蒂就本能地想要逃避。

  “你不是从盐风城带回来了一件吗?”

  “我,不太擅长……”

  “不参加的话就太可惜了,我还想和你跳支舞呢。”

  跳舞?

  和我,跳舞?

  斯卡蒂惊讶地抬起眼帘,看见博士正一脸认真地盯着她,原本向下抿的嘴角已经弯弯翘起,漆黑的眸子中流出了深奥难解的神色。那是爱吗?

  不,斯卡蒂,不要多想,你还不明白吗?他总是这样,喜怒无常,忽冷忽热,把你的心没入冰窟,再施舍些廉价的希望……

  “我知道了,我参加。”

  ♢

  烫口的食物,太软的床垫,停掉外勤,斯卡蒂彻底告别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再不必蜷缩在睡袋里过夜,也不必睡到一半时强迫自己醒来与队友换岗。博士只让她处理最简单的文书工作,往往还没到下班时间便已无事可做,每当这时候,他都会赶她回去休息,自己一人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如果锡兰没有去野外考察的话,博士的工作也许还能轻松些,毕竟是汐斯塔的大小姐,做策划,写报告,要搞定凯尔希想要的东西轻而易举,而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虽然能早早回到宿舍,但斯卡蒂还是没睡上几次好觉。这晚,她又在在夜半时分惊醒,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肩上,黏泞潮湿。海母的触手伸进了她的记忆之网,拉扯着神经末梢,牵起彻骨寒冷,即使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也无济于事。黑暗中,她看到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人们变成了影子,五六个,七八个,十几个瘦弱躯干叠出厚厚的影子,模糊纠缠,把她层层围住,像几片撞击的暗流将她吞噬。他们都在吟唱着一个残酷而熟悉的名字——

  Isharlma

  不,我不是,我不是Isharmla,我是斯卡蒂,我不要变成你们,我不要……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只好离开宿舍,到走廊的舷窗旁望风。从这里,能远远地看到博士办公室,即使在深夜也依然灯火通明,让她想起了阿戈尔那在深海下的灯塔,每当它亮起时,都能释放出太阳耀斑一样的绚烂光芒刺透漆黑深邃的水幕,指引回家的方向。

  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就这样看着那点忽闪的光明,直至天边朝霞涌动,把云层晕上朦朦胧胧的粉黛。

  他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为了处理她给罗德岛惹出的大麻烦,这两天甚至连饭都不肯吃了,无论是芙蓉的营养餐,古米的炸肉排,还是年的火锅,都勾不起他进食的欲望,怎样送进去,就怎样拿出来,斯卡蒂疑心他是否光靠浓咖啡和理智液就能活下去。

  我想去,看看他……

  抬手覆在冰冷的舷窗上,记忆中,他的面孔越发清晰,她可以用指尖在玻璃上描绘出他脸庞的轮廓,画出眼睛的形状,鼻子的曲线,还有那夜亲吻时满弓般弯弯的嘴唇。斯卡蒂想不通,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工作,可自己为何还是会不知餍足地思念他。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

  自责填不满内心的空虚,她还是去了博士办公室,顺便在路上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包他常抽的香烟——他这一夜肯定把存货都抽完了。香烟包装上是薄荷叶,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吸烟有害健康,背面还印了肺癌患者的肺组织切片,被焦油熏得发黑。

  敲门,没有回应,她推门进去,看到博士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细微的鼾声。他身后的窗子敞开着,凉风袭来,吹散他的刘海,露出了安静的睡颜。

  会着凉的……

  斯卡蒂从沙发上揽起博士的外套,走到办公桌后,为他轻轻披在背上。也许是睡的太浅,衣服才刚落在肩头,他就在一阵剧烈地咳嗽中醒来了。

  “斯卡蒂。”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博士用充满倦意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双手撑着桌面艰难地挺起身,钢笔顺着敞开的笔记本滚动,掉下桌子,在地毯上又添几个墨点。他的右手习惯性地伸到办公桌边,在堆成小山的理智液瓶子中翻找出一只压瘪的烟盒,倒了倒,里面掉出一根断成两节的香烟,还有几缕烟丝。

  “去帮我……”

  “给你。”

  斯卡蒂把香烟放在了他面前。

  博士愣愣地看着她递来的香烟,好一会才伸手拾起,手指因为犯烟瘾而颤抖着,撕扯好半天才拆开包装,抖出一支烟卷塞进嘴里,抓起桌角那只闪闪发亮的镍壳打火机,拨开盖子,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一缕暗红的火苗在脱脂棉上跳起。他把烟凑过去,点燃猛嘬一口,整个人脱了力似的向后倒了下去,疲累地呼出一团烟雾。

  “去休息一下吧……”

  “不行。”

  他摇着头拒绝,用手掌按了会儿乌黑的眼袋,把那支烟抽完,碾碎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又艰难地爬回到桌面上,把预算案之类的推到一旁,手握上鼠标,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不知停歇。斯卡蒂偷偷瞥向电脑屏幕,上面是盖着莱茵生物钢印的论文,《细胞铬在自由基杀伤脑神经细胞中的作用机制》,她看不懂,但她知道这与幽灵鲨有关。

  其实,就算那天自己不答应,他还是会救鲨鱼的吧……

  采血那天,在坐在长椅上琢磨的问题又一次跳进了脑海中。他为什么要这样袒护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想救幽灵鲨?是为了她,还是,只是他作为领导者对下属施舍的一丁点仁慈,是把她逼上床之后的补偿?

  “你爱我吗?”

  她问出口了,蠢得就像想用手攥住海水的孩子。

  鼠标的点击声停止,博士怔怔地仰起头,斯卡蒂从身后搂抱住了他的脖颈,柔软光滑的衣袖刮蹭着他的侧脸。他看到朝霞在她脸上涂抹下一片柔光,微风带着晨曦的温度抚过刘海,银白色发丝下格外分明的腥红眼眸正静待着他的回答。

  “……我认为我们不涉及那些,斯卡蒂。”

  “所以,你只是想和我上床?”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对,从见你第一天起,我梦里都是在和你做爱。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但一见到你,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方面。”

  “是性交,不是做爱,因为没有爱。”

  她冷冷地说着,慢慢收紧手臂,把他锁在办公椅的靠枕上。脖子被死死地勒住,博士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也吸不进一丝空气。窒息,加上几日粒米未进导致的低血糖,视野中很快就泛起斑驳的黑点。他挣扎着抬起右手,像是要抹去那遮挡了她面容的污点似的,轻覆在了她冰冷的脸颊上。在那黑暗汇聚成片,将他彻底掩埋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眼眸中潮涌的水波。

  他合上双眼,温暖的手掌从脸颊边滑落,头失去了支撑似的,软绵绵地向一旁歪去。

  ……

  时钟敲了十二下,睫毛翕动,博士从睡梦中醒来,窗外正午的阳光晒得他睁不开眼。他揉着酸胀的脑袋,坐起身,靠在床头,正要疑心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时,目光扫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什么东西。

  两片涂了果酱的面包,一杯温吞水,下面还压着张贺卡。

  ♢

  筹备多日,罗德岛第一次化妆舞会总算开始了。

  来到陆地上,斯卡蒂也曾站在灯塔顶,和胡安一起远远地眺望,看伊比利亚的名室贵胄在剧院或舞厅云集。她从未参加,不仅因为她不熟悉陆地上的舞蹈,更因为胡安说,那里面流淌着金钱、权力和诡计的臭味。从盐风城归来,她带回了曾经那件礼服,平时始终没有机会穿,今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舞会形制从简,着装随意,有些年轻干员甚至把万圣节整蛊用的衣服都给穿来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嘁嘁喳喳地抱怨凯尔希不许他们喝酒。企鹅物流的几位独占了烈酒吧台,德克萨斯向能天使抱怨汐斯塔的速冻披萨上竟然有菠萝。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陈和风笛,两人穿着维多利亚近卫学院的军礼服,银白色的饰穗,红色勋带,在人群中格外耀眼。稀音捧着照相机,指挥两人摆出各种姿势,说要拍下来打印成海报,能吸引更多人来投简历。

  斯卡蒂想起了自己的那件阿戈尔军服,可惜,成为深海猎人后,为了能够渗透进深海种之间,她就再也没碰过那件军服了。那次战争之后,灯塔熄灭,她再也找不到归家的路,只能离开大海,与曾经的自己告别。

  亲人、朋友、还有往昔的岁月,所有的一切都被留在了大海里,化为潮汐,在记忆中涨落。即使在干燥的陆地上,她还是能嗅到盐的气味,听到浪的叹息。

  舞厅里响着玻利瓦尔风的探戈舞曲,羽毛笔和她哥哥龙舌兰正在舞池上大展风采,强硬的甩头引来一片喝彩。斯卡蒂坐到空无一人的啤酒吧台边,点了一杯啤酒。临时充当酒保的LANCET-2软管灵活得就像大象鼻子,它卷起酒杯,放到唧桶下,稍稍倾斜,浑浊的酒液倾泻而落,至半满时,慢慢扶正,让酒液撞击出涌出丰盈的泡沫,从杯口溢出。趁这个工夫,斯卡蒂扫视一下舞厅,找到了博士的身影。

  博士与凯尔希坐在角落里,他穿了件宽松的吸烟塔士多,不似往日干练,反倒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慵懒,口中仍旧含着细细的烟卷,黑眼圈稍稍淡了些。一旁的凯尔希似乎被威士忌泡得微醺,她侧躺在桌上,朝博士递去右手,向他讨要香烟。博士取下口中的烟卷,倒转过来,凯尔希顺势夹去,塞入自己口中。

  他对凯尔希有爱吗?如果有,那为何还会与其他人上床?还是说,他对她只有某种类似于印随的本能?从石棺中走出的他失去了过去全部记忆,宛如刚破壳的雏鸟,还未来得及伸展开湿漉漉的羽毛,就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所以自然而然地对凯尔希这样一个年长而权威的女性产生依恋。

  她摇摇脑袋,捧起杯子将啤酒一饮而尽,IPA的香气很能取悦鼻子,可苦味又让她不禁眉头紧锁。她看到博士稍稍向前压低身体,吹散了面前弥漫的烟雾,在凯尔希耳边低语,凯尔希抬起眉毛,目光与她相撞,然后向博士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什么。

  博士离开了座位,向她走来,脚步重重地落下,皮鞋与地板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是命运的时钟叩响了她的心房。他走了三十二步,恰好是她降生到此世的岁月。

  “你今晚很美,斯卡蒂。”

  “谢,谢谢……”

  来和我跳支舞吧。”

  “……”

  还没答应,博士就已从下面勾起了斯卡蒂的手,轻托着臀部把她抱下了吧台椅,十指交扣,带她走向舞池。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谁有意为之,原本激昂的探戈舞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古典的圆舞曲。斯卡蒂纤细的手指揉弄起裙摆,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忧心待会跳起来会不会摔倒。

  “会跳吗?没事,跟我学就好了。”

  博士站到斯卡蒂身侧,轻轻捏起她的左手,抬举到腰际。当小提琴音色越发明亮时,他便迈着缓慢优雅的步伐,带领着斯卡蒂在踩着音符的韵脚盘旋,鲜红的裙裾飘舞浑圆,像一颗艳丽的海葵伸展开触手。

  几个转身过后,他驾轻就熟地拉起她的手臂,平举在身侧,另一只手则轻轻拢起她雪白的长发,再沿着颈部的曲线滑落而下,温热的掌心贴合上在她背后展翼蝴蝶般的嶙峋。

  “之后,重复这几个动作就行了。”他声音很轻,连眉弓下的影子都羽毛般地柔软起来。“我脖子还疼着呢,斯卡蒂,你太用力了。”

  “你,好像很擅长跳舞……”

  “幽灵鲨也这么说。”

  “你,你不能……”

  “放心,斯卡蒂,我不会对她做那种事……”他刻意顿了顿,左脚向前,左手滑落至腰间,整个人压了下来,强迫她向后仰去,发丝垂落在地面上。“至少现在,我只想和你。”

  只想,和我……

  他紧紧地搂抱着她,像是害怕她会逃跑似的,而她为了防止摔倒,也死死地抓着他的肩峰。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勾勒出他脸上冰冷的线条,就像是用无墨的钢笔,在纸上留下的痕迹。下一秒,他的唇线弯成一滩柔软的笑,又把她拉起,拥入怀中,一个转身,让她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划出雪白的弧线。

  身体贴合在一起,交换彼此的心跳和喘息。斯卡蒂感觉自己的掌心开始冒汗,脑袋昏昏沉沉,听不进四周的音乐喧嚣,只能专心于自己的呼吸吐纳,胸口上下起伏,似乎每一下都与他贴得更紧。

  博士低下头,用鼻尖梳理她的鬓角。恍惚间,用充满暖意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斯·卡·蒂,缓慢而悠长,像迷药,像毒酒,徘徊在耳畔,沁得她身体燥热,眼睛连聚焦都涣散。她垂下了头,依偎他怀中,贪婪地嗅着那交织着薄荷香气的苦甜烟味,身体和内心都条件反射般地空虚起来。

  只要她想,她可以踮起脚,让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鼻尖相触,去吻他线条分明的唇,然后,他也会吻她。他会与她接吻,和她上床,会在结束后把她搂抱在怀中,只是,他不会爱她。

  一曲结束,舞池下似乎响起了掌声,好像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这全部都听不真切,像是用手捂住了耳朵,一张一合,只余潮涌的悲歌。博士松开了紧握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指尖划过她的肚脐,滚烫的唇在她耳垂上轻轻留下了一个吻。

  “你喝醉了?”

  “有,有点。”

  “我带你回去。”

  她没有喝醉,这是他为她找的借口。

  博士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稍稍用力,将她搂抱在怀中,带她离开舞厅。

  不会是回自己宿舍,斯卡蒂很清楚,可她不想抗拒。脚步停下时,她抬起头,面前是那一晚,她一直犹豫不决,是否要敲响的门扉。博士一言不发地站在身后,双手虚搭在她的肩头,像是在等待着她自己作出决定。

  雪白的贝齿印入粉唇,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冲刷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肩膀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斯卡蒂能感受到有两股暖流沿着大腿内侧的神经蔓延而上,在小腹深处汇成一片酸楚。自己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掌凌空,再向前一步……

  咔嚓——

  她按下把手,推开了房门。

  如果之前是为了救幽灵鲨,那这次,究竟算什么呢?是为了短暂地占有那一份终究不会属于她的温暖吗?是为了去乞求那注定不肯眷顾她的爱恋吗?他不会是她的救赎,只会一步步推她跌入深渊。

  人不都是好奇的动物吗?火焰燃烧的时候,总想伸手迅速握住又松开,去捕捉这个虚无的形态。仙人掌上的刺,非得用指腹轻按着试探,让触感介于痛与不痛之间。冰箱里没有保质期的食物,黯淡无光,却还会用鼻子嗅一嗅,甚至张开嘴嚼一小口。还有那包烟,明知会摧残身体,但还是忍不住去吸吮,让烟雾缭绕在舌尖。

  就算他不爱我,但他还是愿意触碰我的伤口,愿意袒护我的过错,愿意与我共舞,从未把我当成会带来厄运的人。就算他不爱我,拥抱的时候,我就能把烦恼都抛诸脑后……

  我只是,太孤独了……

  就算是地狱也好,让我跳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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