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剧烈的撞击中，所有玻璃全部碎成了漫天光点，噼里啪啦打在驾驶舱的各个角落，我和Kar98k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驾驶舱整个儿扭曲变形了，几乎所有仪表都发出了警报声并且开始剧烈冒烟，世界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我们不断被离心力甩飞，撞在机舱的各个角落，疼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螺旋桨一定还在，但是不知为何，直升机却像一只断了翅膀的没头苍蝇般急速下坠，我的鼻子甚至已经闻到了浓烈的焦油味。

不要爆炸，不要爆炸，不要爆炸……！

我不断地祈祷着。

“指挥官，我们成功了。”德皇在耳边喊道，我睁开眼，少女晶红色的眸子也望着我，目中挂着胜利的光彩。我这才想起她说的是冲撞木星炮的计划成功了，我拯救了404小队，也拯救了AR小队和M1887的队伍，她伸手拉住了我，那样纤细而温暖的小手，一瞬间便叫所有的疼痛都全部从脑海忘却了。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欠下45的人情债也在此刻偿还了。

先前不顾一切的勇气也在此刻消耗殆尽。

呈现在眼前的，只有最后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我不想死了，我还没有活够。

还想和眼前的女子一起继续骑马兜风，在湖边停下看看夕阳。

只是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我还要惦记UMP45的安危，那样一种人生，未免太不值得。

想到这里，我颤抖着唇，结结巴巴地问道。

“德皇，要是这次我大难不死，你愿意嫁给我吗？”

“您是认真的吗？”她睁大了眼睛，银发在风中飞舞着，不时擦过我的脸庞。

“认真的，要是我能活着回去，我们就结婚吧，我发誓一定会只对你一个人好……”

话音刚落，只听得咔嚓一声，尾翼的螺旋桨咔嚓一声断了，整个儿地脱离了机身，机身胡乱旋转的速率更快了，我嚎啕大喊：“啊啊啊，卧槽，不结婚，不结了！刚才那句话我收回，我什么也没说！”

“你……！”少女咬住下唇。

这一瞬间时间变得无比缓慢，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几秒钟，也不知道飞机还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才会坠毁，嘈杂声中，一个声音从德皇的通讯器传了过来。

“Kar98k，立马关闭引擎避免直升机旋转过速。现在气流平稳，利用主旋翼叶片滑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是？”

“帕斯卡，现在你们距地面还有50米，机场后有一道斜坡，想办法迫降在那里。快！”

我强忍着头晕目眩，集中精力望向机场后——那里确实有一道布满积雪的斜坡，足足有100多米长，但是在斜坡的中段，坡度有个骤然增大的倾角，坡上没有任何附着物，尽头便是万丈悬崖。

“不能停下引擎，现在尾桨已经断了，只能倾斜主旋翼来改变方向……”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堵一次了！”帕斯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主旋翼每多飞一秒钟，我们的迫降就会多花一秒钟的时间，那样的话就更有可能越过那道通往万丈深渊的死亡线了。斜坡上的积雪绝不是最好的缓冲物，一旦滑过倾角，我们依旧会毫无疑问地摔成粉身碎骨，但是它毕竟是我们所能期待的最好的迫降地点了。

“来吧，德皇，转向之后再停下引擎吧！”

“指挥官。”

“快说！”

“能和你一起出生入死，我从来没有遗憾……虽然您厚颜无耻地收回了对我的求婚。”她握紧操纵杆，背对着我说道。

“啊……能和你一起出生入死，我也没有遗憾。虽然，刚才我收回的只是一种名为flag的东西。”我感到胃部剧烈地痉挛，几乎快要晕吐出来。

德皇笑了，她的声音在逐渐减弱的螺旋桨声中变得清晰。

而我也露出惨白的微笑。

引擎停下了，飞机像一只拙劣做工的风筝般坠落。

我胡乱地试图抓起任何柔软的东西来护住头部，准备迎接迫降时的冲击力，但是没有找到，什么也没有。

降落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在这极度不平衡的降落时，降落支架居然奇迹般地先着地，我仅在惯性下一头扎在指挥台前，飞机也瞬间恢复了平稳，唯独巨大的冲力没有就此消失，在满身冰雪的坡道上，直升机像一只大号雪橇般疯也似地奔向死亡的深渊。

“该死，果然停不下来！”

“前面就是更大的坡度了……再继续下去就真的死定了！”

我的眼睛彻底花掉了，眼前不断有火星在胡乱飞舞，但是在忽明忽暗的视野里，却又有一道道熟悉的身影赶到了坡道前，似乎早早地就预测到了我的迫降般。

站在斜坡中间的是汤姆森，她深吸一口气，张开双手。

“BOSS，不要慌，我汤姆森今日在此，便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力场盾，最大功率全开！”

伴随着这句怒吼，她徒手接住了直升机的两道支架，死死撑开双臂，少女眼镜登时被震碎了一枚镜片，露出圆睁的怒目。就连胸前的衣服也几乎撕裂开来，饱满结实的胸部傲然耸立。她成功地接住了飞机，但滑落速度只有微弱的减少，在冰雪覆盖的山坡上，根本无处借力。

第二个接住飞机的是MP5，但是她只挨着飞机半秒钟就被撞飞了。

第三个接住飞机的是M1887，她亮出结实的肌肉，死死把住机头。

第四个接住飞机的是M16，她从侧面使力，强迫机身滑落方向偏转了角度，这也让滑动时阻力大大增加了，下滑速度终于开始逐渐减弱。

还有最后不到50米的距离！

UMP9望着这一切，回过头问：“45姐，我们不去帮忙吗？！”

UMP45表情惨淡地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可是，指挥官是为了救了我们啊！”

“驾驶飞机的不是他……也就是说，他居然说服那个女孩和他一起死了，这一命令违背了战术人形第四层的冲突层级，是理论上人形所能为指挥官做出的最大牺牲了。”

UMP9张了张嘴，她无法理解45究竟在想什么。

还有30米的距离，后面就是更大的滑坡与万丈悬崖。

“指挥官，不能跳，跳下去也是死！”M16看见我想跳机求生，连忙喊道。

“马上要到下一个坡道了，不要再来人白送了，我们几个都TM撑住，不能看着指挥官死！”汤姆森也再次吼道。

但是，即使在这样危急的形势下，还是有新的人形不要命地加入进来。

第五个出现的人形是97式，她纤细的身材在其他三名少女中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指挥官，这次轮到我来救你了！”

“各位，我也来帮忙！”UMP9也冲进了最后10米的间距，她用肩膀顶住机头。

直到整个飞机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使力了，机头才在距离死亡线还有一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发出阵阵金属扭曲的声音，摇摇欲坠。

“右边门卡住了，Kar，你先下去！”我喊道。

Kar98k翻下飞机，M1887伸手接住了她，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去，不料汤姆森那边的压力陡然增大，她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就吊在了坡度更大的那道分界线外，连忙伸出手攀住边缘，却让直升机近乎是头朝下猛地倾向悬崖。

“啊啊啊，指挥官，我不行了！”

“抱歉，我也是！”

伴随着97和UMP9的道歉，这两个女孩纷纷向后倒了下去，我一个激灵，放开侧门，一个猛子扎在已经破碎的玻璃前窗上，伸手拉住了她们。其他战术少女试图抱住直升机的尾部，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不让飞机翻下去，我们就这样僵持在了滑坡半空。

“97，9，拉住我的手！快爬上来！”

刚喊完这句话，我就意识到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手臂被残存的玻璃扎穿了两个洞，正在扑簌簌往外流血，不知是不是趴上来时用力过猛，我的嘴角也溢出了血。我这才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濒临被撕裂的命运，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只能死鸭子嘴硬道：“你们看，都说了不要来白送，现在陷入僵局了吧……”

“指挥官，快放手！”M16催促道。

“快放手啊，笨蛋指挥官！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掉下悬崖的！”SOP也喊着。

血一滴滴落在了97式和UMP9的手上、脸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可是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我所感受到的一切只有越来越明确的沉重，还有体内逐渐失去的力量。

“指挥官，对不起……是老姐背叛了你。”

97式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满是悔恨地看着我。

“没有任何人背叛我，唯一的问题是……我会背叛谁。”我吃力地说着，又看了眼UMP9道，“你和她长得真像……就是做人太实诚了点，明明不是我的下属……看样子，我的手里居然蛮不巧地握住了两个姐姐所最珍视的家人呢……我知道，如果放开你，她一定会恨我一辈子，哪怕这只手臂废掉我也是万万不愿意的。但是，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的力气，只能拉住一个人了。”

“诶，指挥官先生……”

“对不起，我已经，不欠她什么了。”我闭上眼，下定决心说。

此时，一个短发少女跑了过来，她朝天空扔出燃烧弹，点燃了下一道滑坡上的汽油，火焰顿时凶悍地燃烧起来，在灼热的气息中，冰雪开始消融。

“松手吧，还来得及。”

“Vector？”我大吃一惊。

只见Vector面无表情地拉开了直升机的侧门，与此同时，泄露的汽油也引得火焰逆流而上，开始往机箱这边蔓延。

“快放手，直升机要被引爆了。”少女冷冰冰地说道。

“可是，UMP9她——”

“会被重创，但是至少不会滑下山崖……真是的，我居然也会变得如此多管闲事。”

“啊……谢谢你。”

于是，我松开了紧握着9的右手，望着她摔下那道更险的滑坡，少女无助地挣扎着，最终在火焰与雪地交汇的边缘停了下来，那一带的冰面已经燃烧融化，露出了大大小小的岩石与冒烟的灌木根，成功地牵扯住了那棕色双马尾少女的下滑：UMP9距离最后的悬崖只有2米之远，浑身多处烧伤，但她终究是平安无事了。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拉起97，往后逃去，几秒钟后，直升机也爆炸了。

逃命的路上，我的手脚都在发抖，而97不断地哭着，我起先以为她是害怕，但直到劫后余生她还在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我只觉得该哭的是我，短短半小时，我向Kar98k做出了全世界最差劲的求婚，我在最紧要关头抛弃了UMP45的妹妹，胳膊上还被扎了个洞，但是现在我没哭，她却哭了。

95式接过97式的手，看着女孩扑进怀里，眼神随之变得柔软起来。

然后，只见她从手腕上似乎扯下了什么小小的元件，然后丢进火中。

我经过UMP45的身边时，看见她望着我的表情，已经从某种本质上彻底改变了。很难说清楚那是憎恨或是失望，毕竟她除了望了我一眼以外什么也没做。

只是这样淡漠的结局。

那一刻，我们一定都放弃了那种类似于期望的心情。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我无力承受那道目光，别过脸，对95式说道。

“……帮她擦下眼泪吧，我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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