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相遇

　　得藍啟仁命令後，藍曦臣隔日一早便馬不停蹄地往西行而去。

　　雖說姑蘇距離雲夢長達兩千里遠，但御劍飛行卻只需半天路程，這才剛過子時，藍曦臣便已到達雲夢邊界。

　　雲夢和夷陵接壤，以棧道區分，藍曦臣本該先行前往夷陵和忘機會合，卻在分水嶺處碰見了讓他意外的畫面而稍做了停留。

　　青青鬱鬱的樹林間，陽光灑落的草皮上，他看見了一名趴在地面上的男人。

　　那男子身材修長挺拔、勻稱結實，一襲紫黑色系的衣裝，腰間掛著顆叮鈴作響的銀鈴，頭上梳著俐落的小冠，似乎因為匍匐在地，而顯得有些凌亂。

　　那人背對著藍曦臣，所以他看不見其面龐，卻聽得那嗓音，對方聲音圓潤飽滿，大點聲時顯得精神，小點聲時又顯得溫存，十分順耳。

　　那人不知在搗鼓些什麼，正高高抬起臀部，埋首對著一旁低矮的樹叢輕聲細語道：「你別怕，小東西，過來我這……」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往樹叢中挪去。

　　從藍曦臣的角度看去，正好將對方肉感十足的臀部一覽無遺，挪動間，繃緊的布料，將那處的曲線勾勒得一清二楚，讓人看了不禁赧顏羞澀。

　　對方的臀肉不但渾圓，還十分挺翹，如此攝人心魄之物，卻長在一名男子身上，突兀的違和感，使藍曦臣看了便挪不開視線，他便這麼怔忡著，目睹對方緩緩擺動臀肉，緩慢朝樹叢中的一隻小花豹爬去。

　　藍曦臣這才發現對方原來是在誘捕一隻小奶豹。

　　那隻奶豹身形瘦小，是方離乳的年紀，正十分緊張地低聲哀鳴，不斷往樹叢深處鑽去，似是被嚇得不輕。

　　如此年幼的花豹，不知為何竟離了母親身邊，藍曦臣好奇地瞧去，才發現小花豹似乎受了傷，前爪滲出血色，染得底下的草地一片斑駁的紅。

　　「乖……別怕……」男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抓住那隻幼豹，但或許是畏懼陌生人靠近，看著男人伸出雙手，小花豹不進反退，炸毛地尖聲嘶吼著，又往草叢鑽去了一些。

　　眼見那小東西如此難以對付，趴在地上的男子似是不耐煩地低聲怒罵了句：「小豹崽子，你跑什麼跑！再跑把你剁了餵狗！」

　　藍曦臣好笑地看著那人對一隻幼崽罵罵咧咧，可雖然嘴上絮絮叨叨，男子卻依然十分賣力地往樹叢內鑽去。

　　看著這一人一豹，藍曦臣覺得有趣極了，忽然想起自己包袱內帶了肉乾，便掏出一片，出聲道：「不如試試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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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澄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他「噌」地一下從地上彈起，滿臉怒意、驚慌失措地瞪著突然出現在身後的藍曦臣，怒道：「你誰啊！哪裡來的？！」

　　藍曦臣這才看清對方的面容，那人細眉細目，長著一對鳳眼，面貌出色，俊美中帶有一種銳利的攻擊性，雙眼沉熾，宛如兩道冷電，朝藍曦臣望過來時，幾乎叫他忘了呼吸。

　　拿著肉乾的藍曦臣，沒想到對方竟長得如此俊逸，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道：「抱歉嚇著你了……我姓藍，名渙，字曦臣，打此處經過欲往西去，我看你想誘捕那隻幼豹，想說可以幫上點忙……」藍曦臣邊說邊往樹叢看去，但經過方才那一驚一咤，樹叢內哪還有什麼小花豹的身影？

　　江澄自然也瞧見了，恨恨地看著那豹去樓空的樹叢，嘖了聲：「可惡，又被跑了！」他吁了口氣，胡亂抹了把臉，卻忘了方才自己匍匐於地面之上，掌心沾了塵土，這一摸，倒把自己畫成了「小花豹」。

　　「真是對不住……」藍曦臣歉疚地道歉，指了指對方臉上的髒汙，道：「這邊沾到了一點泥。」

　　聞言，江澄訕訕地扯著衣袖往臉上擦去，慌亂之中卻是怎麼擦都不對位，一來二去，泥沒擦乾淨，反倒蹭得臉上一片通紅。

　　「這邊……」見狀，藍曦臣不假思索地伸手，用指腹將對方頰上那一抹烏黑給蹭了去。

　　江澄沒想到眼前這衣冠楚楚的雋雅公子，竟是個會輕薄他人的登徒子！頓時宛如被驚嚇的貓，怒得退了一大步，厲聲道：「你做甚？！你在我家地界做什麼？誰准你進來的？！」

　　江澄氣得破口大罵，卻見身前白衣儒雅的公子臉上閃過驚詫神色，愕然道：「你家地界？」

　　藍曦臣茫然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此處樹林與一旁的棧道做了分隔，方才他御劍而行時沒注意落點，竟把自己送進他人家宅院落去了，忙歉聲連連：「抱歉，我沒注意到……我這就離開……」

　　江澄這才信了對方真是誤闖，可隨即又蹙起了眉，他家後院山頭範圍廣闊，為了防止他人犯界，可是修築了兩人高的圍欄，眼前之人又是怎麼「誤闖」進來的？

　　他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只見藍曦臣手捏劍訣，一柄鋒芒逼人的長劍便自動從他背上「錚」地出鞘，在半空中旋了一圈，浮於那人身前。

　　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看得江澄目瞪口呆。

　　藍曦臣方要踩上劍身御劍而去，卻聽那名紫衫男子開口喊了句：「等等！你……你會御劍？」

　　藍曦臣聞言回頭看向江澄，見對方盯著朔月兩眼發直，明眸錚亮，襯得那張好看的臉更俊了幾分。

　　藍曦臣有些看傻了，耿直地點了點頭，答道：「會。」

　　就見江澄躊躇了一會，兩隻眼睛在藍曦臣和朔月間來來去去，忽然朝他靠近了兩步，身上尖銳的氣燄收斂了些，遲疑地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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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嘯的風打在二人身上，吹得江澄有些東倒西歪地站不穩，藍曦臣怕第一次御劍的江澄摔下朔月，只得拉著對方的手，環在自己腰間，道：「抓好了，小心別跌下去。」

　　被迫環著藍曦臣腰身的江澄，有些發抖地攛緊對方的腰帶，心中罵道：「這人果然是個登徒子！」心中嗔怒，卻不得不緊緊附在對方身上，整個人羞憤得連耳垂都染上了粉嫩色澤。

　　因為身體天生異於常人的緣故，江澄長這麼大從未與他人有過如此親密接觸，緊張得心口狂跳不止，明明心中氣憤，可看著藍曦臣御劍而行的颯爽模樣、聞著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沉香味兒，卻又有些目眩神迷。

　　藍曦臣專注於操縱朔月，並未發現身後之人紛亂的心思。

　　他望著底下連綿不見盡頭的青蔥山林，心中驚嘆，沒想到這看著有趣的男子，竟還是個富甲一方的大地主。

　　經過方才一番解釋，藍曦臣才知道眼前之人，名喚江澄，字晚吟，是雲夢地界人盡皆知的地主，擁有一大片和夷陵接壤的樹林，以及附近百來畝農田。

　　他們雲夢江家靠著收地租過日子，偶爾也在自家蓮池內採摘蓮藕、蓮篷等，製成加工物去市場販售，小日子過得挺美。

　　但擁有的地大，也給江澄造成了不少麻煩。

　　例如方才的小花豹，便是棲息於此山中的野獸，他們江家雖坐擁一整個山頭，卻不曾因此而壓迫本就存活於此林間的生物。

　　只可惜他們這麼想，但前來盜獵的偷盜者可不這麼想。

　　偷盜者目無法紀，隔三差五來他家後山鬧騰，即使他們修葺了圍欄、增加了巡守，也不見成效，江澄依舊時常在自家後院發現被殘忍獵殺後的動物遺體。

　　那些人慘無人道，為了能一次帶走更多的「商品」，捕捉到獵物後，只取走他們想要的部位，其餘殘體便隨便扔在一旁，許多動物甚至被活生生割肉刮骨，死前仍殘存著一口氣，只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江澄便親眼見過被活生生剜下龜甲，扔在河邊，像一坨爛肉般奄奄一息的帝王龜，那畫面至今仍深深刻印在江澄腦海中。

　　這次的小花豹也是，盜獵者侵入山林，在幼豹面前重傷其母，甚至連那幼崽也不想放過，好在被恰巧路過的江澄碰了個正著。

　　只可惜盜獵者人多勢眾，江澄伸手再矯健，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讓那些賊人搶走了母豹，只救下傷了前爪的幼崽。

　　他本想將小花豹誘捕起來治傷，卻因突然出現的藍曦臣而失了契機，讓那小東西給逃了去。

　　只能嘆一聲無可奈何，或許這就是命吧。

　　可藍曦臣的出現，卻成了這份無可奈何的一線生機。

　　江澄知道那些偷盜者不會輕易離去，他們定是帶著母豹逃入了山中，可山頭腹地廣大，即使出動雲夢江家所有人手，一時半刻也無法揪出那群賊人。

　　而此時突然出現的藍曦臣，可說是天降奇兵，江澄自然不會放過此份機會。

　　他偷偷覷了眼正迎著風御劍的藍曦臣，狂風吹得對方額上髮帶迎風飛舞，面若冠玉、氣質出眾，白衣共抹額齊飛，凌然若仙，如此畫面，看得江澄心跳頓時落了一拍。

　　藍曦臣似是察覺江澄的視線，偏了偏頭，問道：「怎麼了？」

　　江澄繃著嘴角，回道：「沒事。」

　　可他口中說著沒事，心中卻直嘀咕著：「藍曦臣，看來得委屈你陪我攪攪這趟渾水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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