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遺恨

　　曦澄二人在空中來回巡了一圈，總算在北方的川流邊找著了那群盜獵者。

　　「在那裡！」江澄伸出一隻手，指著遠遠瞧去只有芝麻綠豆大小的盜獵團伙喊道，神情激動地攛緊藍曦臣的手臂。

　　原來這些惡貫滿盈的傢伙走的是水路！難怪不管他增派了多少人手、追加了多少巡夜，依然揪不著這些為非作歹的傢伙！

　　一劍之上，兩人肌膚相貼，隨著江澄的動作，他身上那股清幽好聞的蓮香，瞬間全灌進了藍曦臣的鼻腔內，年輕的虯龍族長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狼狽，藍曦臣趕緊定心凝神，附和了一聲，專心御劍往底下那夥賊人飛去。

　　還未及地，那些盜獵客已將「貨品」運進了船艙內，只差收錨放繩便能拍拍屁股走人，屆時漕船順風順水，沿著川流而去，江澄怕不是就讓這些惡人在他眼皮底子下溜了！

　　他怒不可遏地輕拍藍曦臣的肩頭，咬牙切齒道：「我先下去，你等等跟上！」說罷，也不管朔月劍距離地面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便毫不遲疑地縱身而下。

　　「等等！危險！」

　　藍曦臣伸手要阻止時已經晚了，江澄乘著獵獵作響的狂風，落在了地面上，他落地的姿勢十分漂亮，著地時腳尖輕點往前做了個受身翻滾，以緩衝墜地時的衝擊，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宛如矯健的黑豹，看得藍曦臣雙眼發直。

　　安然落地的江澄怒吼著從腰間抽出佩劍三毒，大吼著：「你們這些混蛋！別跑！」腿一蹬便往那些準備離岸的盜獵者衝去。

　　船上有人發現了江澄，急道：「大哥！你瞧！又是那臭小子！」

　　被稱作大哥的首領眉頭一皺，目露凶光：「小地主挺嘚瑟，三番兩次來找兄弟們的碴，看來今天不給他吃些苦頭，不懂得長點腦子！」

　　藍曦臣落地時，看見的便是站立在船板上的幾名弓手，各個搭弓滿絃，準頭對著朝他們直衝而去的江澄。

　　那畫面看得藍曦臣心頭大震，扯開喉嚨大吼了一聲：「住手！」

　　可箭在弦上，也沒有不發的理由，嗖嗖幾聲，箭矢破空而出，呼嘯間便來到江澄面前。

　　藍曦臣動作再快也趕不上箭矢的速度，情急之下，他甩手扔出朔月，劍比人快，瞬間便如迅影往朝江澄的方向飛了過去。

　　藍曦臣利用朔月劍旋轉的飛勢，在半空中打掉了兩支襲來的箭矢，但即使如此，依舊有幾枚寒光般的箭鋒朝江澄破空而去。

　　箭矢擊來的速度飛快，但江澄的臉上卻無半點懼色，毫不猶豫握著三毒，朝肉眼幾乎不可視的箭影挑去，藍曦臣看著對方那纖細的手腕，如風中柳絮般旋轉扭動，明明手中拿的是柄長劍，卻耍得宛如長鞭，一時間，只聽得鏗鏘數聲，剩餘的幾枚箭矢全被江澄給挑飛了去。

　　船上幾人眼見長弓無用，紛紛拿起自個武器，朝躍上甲板的江澄圍了過去。

　　「他奶奶的臭牛犢子，老子今天就給你點顏色瞧瞧！」

　　一名雙手拿著金瓜錘的虯髯大漢，一馬當先地衝了上去，哇啊啊的亂叫，笨重的瓜頭來勢洶洶，若被那東西掄個正著，怕是非死即傷。

　　可江澄見著那人，卻不見半點躊躇，臉上甚至還帶著譏笑，也不反擊，只是遊刃有餘地閃躲對方的殺招，在狹小的運輸漕船上躍來蹦去，一時間竟無人捉得住他。

　　「這小兔崽子身上還長蟲了！」那名虯髯大漢愈打愈氣、愈打愈急，揮舞雙錘的動作逐漸加快，而江澄就在等他自亂陣腳！

　　藍曦臣看著那名大漢被江澄玩弄於股掌之間，果不其然，最終用力過猛，一個趔趄，把重達百來斤的金瓜錘給砸在了船板上，甲板瞬間破開一個大洞，露出底下船艙內用鐵籠裝載的無數動物們。

　　「老徐！你小心點！別把船給砸了！」有人朝那大漢嚷著。

　　江澄看見那鐵獸柵，二話不說跳了上去，舉起三毒便往鎖頭上砍去。

　　鏗鏘數聲，卻不見半點損傷，那鎖竟是用金剛石製成，任江澄怎麼劈砍皆不見裂痕。

　　「我操！」江澄氣得怒吼，手上的動作卻是毫不停歇，依舊對著那金剛石鎖狂劈猛砍。

　　「夥計們！趁現在上啊！」盜獵者眼見江澄無處可逃，一股腦全湧了上去。

　　藍曦臣提著朔月，衝上前一劍擊飛了兩人，不慌不忙地對著江澄喊道：「晚吟，別砍鎖頭，砍柵欄！」

　　江澄聽得那人喊自己的字號，不禁紅了臉，從小到大因為不喜歡自己的字號，他很少讓人喊自己的字，旁人都是直呼他「江澄」，親暱一點如家人便會喊他「阿澄」，像藍曦臣這樣直呼「晚吟」的人少之又少，剎那間讓他有種被人用小名稱呼的羞窘。

　　江澄搖搖頭，將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收了起來，聽話的開始劈砍起獸籠的柵欄，那鎖頭雖是金剛石製，但圍柵卻是普通精鐵，果然砍沒幾下便出現了細細裂痕。

　　江澄一邊手腳並用地擊退如潮水般湧上的賊人，一邊持續破壞獸柵，起初還有些應接不暇，但隨著藍曦臣加入戰局，便應對自如了起來。

　　藍曦臣的拳腳功夫了得，劍技更是出神入化，朔月劍在他手上彷彿活過來了來一般，劍鋒凌厲、飄忽不定，不管來人用的是什麼奇兵異器，皆不敵那柄晶瑩剔透的銀劍。

　　江澄手上搗鼓著那獸柵，眼光卻隨著藍曦臣的身影四處飄移，將對方英姿勃發的模樣全納入眼底。

　　「晚吟，還行嗎？」藍曦臣再次挑飛了一名使用蒺藜棒的賊人，關心地朝江澄看去。

　　「沒問題！」江澄皺眉，額上佈滿細密的汗珠，雙手持劍，用力朝柵欄上的裂縫刺去。

　　只聽框啷數聲，那鐵製柵欄終於被江澄破開偌大口子，頓時，籠內各色珍禽異獸一股腦地往外湧出，做鳥獸散地朝四方逃去。

　　「糟糕！那些畜牲都跑了！」

　　「抓住牠們！快抓住牠們！」

　　漕船上頓時雞飛狗跳，偷盜的一夥人再也無暇顧及曦澄二人，紛紛試圖抓捕那些得來不易的珍禽走獸，一時間兵荒馬亂，場面一片狼藉。

　　那名被稱作「大哥」的領頭，站在船首上，看著這一船亂七八糟的畫面，恨得牙癢癢地，他雙目赤紅，銳利的鷹眼狠狠瞪著站在船身中央，那個桀傲不遜的紫衣男人。

　　接著，他從身後摸出一柄臂張弩，將弩箭搭上矢道，二話不說對準了江澄。

　　「不──！！」一聲驚天的痛苦悲鳴劃過長空。

　　弓箭和弓弩的箭勢根本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直到弩箭擊中肉體後濺出了滿地血花，藍曦臣才發現了那名持弩的頭目。

　　發出悲憤怒吼的是江澄，此刻他懷中抱著一只毛色十分漂亮的成年花豹，跪倒在地，整個人簌簌發抖。

　　那是小花豹的母親。

　　在方才的瞬息之間，沒有人發現那支奪命箭矢，唯有被放柙出籠的母花豹發現了，江澄一直到被豹子撲倒在地上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十字弩的箭矢擊穿了母豹的胸腔，血花濺出，染得一地斑駁，也疼得母豹發出長聲嘶鳴，可那一雙漆黑深邃的豹眼，卻凝視著江澄，似乎在無聲說著些什麼。

　　見著眼前畫面，藍曦臣瞳孔收縮，很少生氣的他，突然覺得胸口怒焰高漲，他縱身躍上船頭，幾下功夫便生擒了那持弩的賊頭。

　　盜獵群人眼見大勢已去，紛紛四處逃竄，棄船的棄船、跳河的跳河，藍曦臣到處抓捕，卻也只生擒了廖廖數人。

　　一旁的江澄，卻再無心力去管那些盜獵者，他抱著那隻母豹，看著那雙如漆黑貓眼石般的豹眼漸漸失去神采，喘息逐漸平靜，最終再也吐不出半點聲響。

　　忽然一聲奶聲奶氣的鳴叫從旁邊的樹林中傳出，那隻前爪有傷的小花豹，顛顛簸簸地竄了出來，十分困難地爬上船，來到母親的身邊，如泣如訴地哭嚎。

　　小花豹不斷拿頭去頂死去的母親，焦急害怕的在江澄和母豹身邊打轉，那模樣看得曦澄二人心中如刀割般難受。

　　江澄垂著腦袋，伸手撫摸著小花豹，這會兒那小東西也不躲了，乖乖被江澄抱起身來，放到母豹身邊，嗚咽不止。

　　藍曦臣看不見江澄的表情，但卻聽得到那人悄聲抽了抽鼻子，語氣很輕、很輕的說了句：「對不起。」

　　隨著這聲對不起，藍曦臣難過地閉上了雙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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