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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岩] evergreen,10

[db:作者] 2025-08-08 21:34 5hhhhh 2910 ℃

「什麼?!」及川姊姊聞言倒抽一口氣,「我兒子的初吻已經沒了?」

及川爸爸看女婿慌張起身去安慰老婆,聳聳肩,試圖緩頰、

「也還好吧……我們家的人都受歡迎嘛,妳看小徹都不知道交過幾個女朋友了。」

此話一出,及川臉就僵了,眼珠微微晃動幾下,根本不敢看岩泉那邊,像個機器人般一頓一卡地瞪向老爸。

你別把我扯下水!

「對喔、媽媽都沒特別想過,小徹你的初吻什麼時候沒的?」

媽——!!及川崩潰又不能崩潰出來,怕岩泉生氣與怕兩人關係被發覺的恐懼在兩端拉扯,讓他動彈不得,只得盯著眼前的橘子,開始逃避思考撞下去能不能昏迷。

「總不可能現在還留著吧。」及川姊姊也冷靜下來了,想想的確也沒什麼,跟著挖弟弟八卦調整心情,「我記得你……國三就交了第一個對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

及川烏龜似地趴在暖桌上,一句話都說不出,感覺脖子上懸著亮晃晃的大刀,而岩泉終於開口的聲音,就像那把砍斷繩索的斧頭……

「前面幾個我不知道,但我高一看到過他第四任女友在仙台體育館後面親他。」

「……」

身邊家人此起彼落的鬨笑與鼓譟像被隔在無形的水牆外,及川說不上胸口是什麼感覺,慢慢挪過視線,落到岩泉就在身邊、垂著眼的臉。

他也知道岩泉看到了。

這就是為何他再也不讓女友來看他比賽的原因。

但親耳聽見岩泉若無其事般說出來、

還是……

很痛。

今晚岩泉仍睡在他們家。

看到他肯留下來,及川心裡就鬆了口氣,輕輕帶上房門,從後頭摟住他。

「小岩。」

岩泉掙了一下,沒怎麼使力,將頭稍稍偏開。

及川收緊手臂嘆息,「怕我也沾上你的味道?」

「……阿猛才不會聞到。」

「是了,」及川輕笑,渾不在意外甥不親近自己,「他只黏你。」

岩泉沒回話,只低低哼了聲。

「……小岩在生氣?」

見岩泉似是默認了,及川把下巴擱在他肩上,試探地討饒。

「那是她突然親上來,我也不想、」

岩泉猛地別過了臉,抓著及川手腕想扯開。

——不是這個嗎?及川訝異間,用力箍住他腰身安撫,「小岩……小岩!」

為什麼小岩會這麼在意?我連她臉都記不太起來了……就只是個單方面的……

一抹模糊的想法閃過及川腦海。

「小岩,你很在意我的初吻是跟別人嗎?」

懷裡的掙扎突然停了下來。

岩泉回頭,有點氣急敗壞,「我才沒——」

「我的初吻是給你的喔。」

「——……」岩泉看進及川認真的煙紫眼睛,慢慢地,皺起眉,「……?」

「小岩不記得了?」

及川的臉色有些木然、冷淡,這是岩泉幾乎不會看見的模樣,他抿了抿唇,「及川……」

「我不會告訴你。」

及川放開他,走到壁櫥搬出墊被攤開,點上夜燈之後,熄了大燈。

岩泉看著他的背影,難得地感到心慌。

「……你生氣了?」

「嗯。有一點。」

「……」

岩泉知道他在氣什麼,但半點都想不起來的自己也無計可施。

他不習慣及川對自己生氣。

一向都是他生及川的氣。

或許是內疚,或許是措手不及,岩泉覺得心口沉甸甸地壓著難受,停了一會兒,轉身往房門口跨步……

但及川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腰。

「好了我們睡覺吧。」

「欸?」

及川弄好了床鋪,一把撈回岩泉就往被窩裡鑽。

岩泉被抱在懷裡,暖烘烘的熱氣跟棉被的香氣一起撲了上來,他貼著及川領口露出的肌膚抬頭,看見及川已經閉上眼睛,準備要做個吉利的初夢了。

「你不是……」

「對,我還在生小岩的氣。」

「那、」

「就算生氣,」及川摟緊了岩泉,大掌在他腰後輕拍,把唇貼上他額間親吻嘆息,「我也捨不得浪費任何一秒可以跟你在一起的時間哪。」

像是混進了臨別的倒數,及川的吻永遠都這麼溫柔。

「……什麼跟什麼……」

這算哪門子的生氣啊。

岩泉心裡嘀咕著,忍不住抬手、

緊緊抱了回去。

迷迷糊糊,穿過濃霧,十多年前剛放學的教室籠著午後的溫暖金黃。

是夢嗎……

岩泉轉頭,看見隔了兩排的座位上,小一的同班女生在玩隔壁男生的鉛筆盒。

『這到底怎麼打開?』

『妳親我一下我就告訴妳。』小男生比比自己面頰。

『……』小女生被堵得又羞又窘,憋了半天,氣鼓鼓地,『才不要!』

可能是賭氣,也可能是好奇心太盛,女孩仍央著男孩告訴她謎底,但總是得到一句『妳親我一下我就告訴妳啊』,就這麼來來往往……

一旁看著的岩泉有點氣憤,覺得何必這樣為難女孩子,但連自己也沒察覺的內心深處,似乎隱約明白那真正的原因,才遲遲沒有出聲仗義直言。

『小岩~』

待在座位上煩躁不安的岩泉終於聽到了他在等待的呼喚,轉頭跳起身,揹起書包就往門口小跑過去。

『好慢!』

『對不起嘛……』

『哼。』

雖然岩泉只哼了一聲,但及川瞧他仰起脖子、下巴往前點點的樣子就知道他不生氣了,笑咪咪幫他調整下帽子,眼角餘光被教室裡面還在持續的僵持與逗弄吸引了注意。

『他們在吵什麼呀?』

岩泉也不知道自己當下在想什麼,脫口而出: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面前的及川聽了,微微一歪頭,眨了眨眼,然後岩泉就看見那雙煙紫眸子靠近、放大——

唇上被什麼溫暖柔軟的東西碰了下。

『好啦,告訴我吧。』

及川那張粉雕玉琢的臉總能笑得岩泉滿臉通紅。

不過這次大概不是笑得。

『及、及——』岩泉舉起肉肉的手臂摀住嘴,『及川!』

『咦?』無辜與惶恐襯著及川的大眼睛更楚楚可憐,『怎麼了……』

『你幹嘛親我?!』而且哪有一下就親嘴巴的!

『不是小岩要我親的嗎?』

岩泉莫名更氣了,『別人叫你親就親的嗎?!』

『小岩叫我親我就親啊。』

『……』

及川歪著頭從下方覷覷他臉色,懵懵懂懂地,笑得很甜、

『我喜歡小岩嘛。』

…………

岩泉睜開眼,一瞬不太能適應眼前那張稚嫩小臉長成了俊帥青年,茫然地深吸口氣,再慢慢吐出。

還長出鬍渣了。

他伸出食指摸摸,有些扎人,但又忍不住繼續摸下去。

摸著摸著,岩泉漫不經心地想,該不該跟及川說,自己想起來了。

要是及川睡一覺起來就忘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但他這麼小心眼,岩泉總覺得一定不會忘記。

問題是他要怎麼說出口……

「!」沉思到一半,手被抓住的感覺嚇了岩泉一跳,「及川……」

「……醒了怎麼不叫我。」及川還沒開嗓的聲音低啞得特別親暱。

手被及川抓到唇邊親了下,岩泉順勢捏捏他鼻子。

「我也剛醒。」

「嗯……」將岩泉抱近些,及川顯然還愛睏愛睏的,臉蹭著他撒嬌,「想不起來做了什麼夢……小岩呢?」

糟糕。岩泉緊張地抓著及川蓬鬆的亂髮,被他蹭得腦袋空白,一不小心話就說出口了,「……好像有老鷹吧。」

那個小男孩的鉛筆盒上畫了隻蒼鷹。

「欸——這麼好——」

「你高興什麼。」

「小岩運氣好我就高興。」

及川在他臉頰上重重啵一下、

「走吧,我們去參拜。」

今年不再是跟整個排球社一起來初詣,及川跟岩泉起得晚了,在人群中排了老半天的隊,才得以登上階梯,跟從小看他們長大的神明報告這一年的近況、許下今年的願望。

「小岩許了什麼願望?」

並肩步下台階,及川隨口低聲問,岩泉沉默幾秒,說了前面的願望。

「……全家身體健康。你呢?」

「……我也是。」

心照不宣的默契化為微微刺痛的空氣,他們各自偷看了對方一眼,對上視線又飛快別向前方——

好巧不巧跟迎面走來的牛島與天童來個面面相覷。

「……」

喔老天沒夢到富士山老鷹或茄子的厄運有來得這麼快嗎?!及川臉色難看到極點,岩泉看在眼裡,趁他還在醞釀什麼失禮的話,直接壓著他側腦把人推開、

「喔。嗨、牛若,還有天童。新年快樂。」

「嗯,真巧。」牛島點了點頭,「新年快樂。」

「嗯——我們高一也碰到過嘛。」天童點點半掩在圍巾裡的貓嘴回憶。

這麼說也是,他們住得離白鳥澤高中不遠。

他跟岩泉瞇眼笑笑,再轉向帥臉被推歪的及川,「嗨嗨、及川好久不見,你怎麼都不說話?」

「大過年的,」岩泉再度截去及川掀起上唇將出口的話,「他不說話比較好。」

及川的表情實在太精彩,配著他被岩泉管得服服貼貼的蠢樣,讓天童哈哈大笑了好一會兒,才拉著牛島大衣袖子揮揮手往前走、

「你們真有趣……好啦、我們去參拜囉。」

「嗯,我們要去買護身符。」

岩泉也跟他揮揮手,等人走了,再側頭瞧瞧及川生悶氣的臉,拿他沒辦法,又有點想笑。

「你這什麼臉。」

「……小岩幹嘛對他們那麼好!」

幼稚。岩泉戳戳他鼓起的面頰,「你吃醋啦?」

「對。」

「……」岩泉當真無言以對,還有點臉熱,只得扯著他往販賣區走,轉移話題,「走啦,你要買哪種?交通安全一定要一個吧。」

「合格祈願。」

「……?」

岩泉看向他,很快會意過來,但及川的聲音也同時落下、

「我要買給小岩。」

看著及川凝視自己的眼神,岩泉不甘示弱皺皺鼻子,微翹的唇漾出一抹笑意。

「那我就買交通安全跟健康。」

剛買好護身符跟今年的籤,牛島跟天童也結束參拜過來了,本想打個招呼便告別去接在神社後面跟其他小朋友打排球的阿猛,但牛島他們似乎第一次聽說後面有排球場,也想去看看,岩泉只好軟硬兼施,壓著及川帶他們一起過去。

沒想到繞過神社,遠遠望去,在場上打球的便不像孩子。

再走近些,才見到整群小朋友都擠在旁邊,一臉沮喪盯著球場。

及川尋著了阿猛,看自己外甥小臉委委屈屈,立刻皺起眉頭,「這是怎麼了?」

「阿徹,」阿猛跑過去抓住他褲管,指向場上那些看著像大學生的人,「他們說要打球,也不肯跟我們輪著用……」

場上一個男子大概聽見了,停下動作轉過頭來,掛著吊兒郎當的笑,「我們那邊都是挑戰打贏了才能換人打啊。」

微微瞇起眼,及川也不跟他講道理了,同樣勾起笑。

「那就照你們的規矩來吧?我們這邊四個人,二十五分,一場定勝負。」

「喔?」那人挑挑眉,總算正眼看了看他們四人,過了片刻,點點頭,「好啊,四對四就四對四。」

場上討論出賽成員的同時,天童左右活動肩頸關節,對被及川強制拖下水毫無意見,還小聲說著悄悄話:

「看來是外地來的啊。」

本地的誰敢答應單挑這四個人。

「嗯。」牛島莫名看起來有點開心。

「而且大概也不是認真打排球的。」及川簡單拉著筋,心不甘情不願吐出這句判斷。

不然就算是外地的也該認得全國排名前三的主攻手。

岩泉沒說話,卻突然笑了幾聲。

「小岩?」

他瞟了湊近的及川一眼,用只有他倆聽得見的聲音,「你還是很疼阿猛的啊。」

「……」

無話可說,及川長長吐了口氣,撐著膝蓋直起身走上場、

「我們及川家就是護短嘛。」

虐菜從開始就毫不容情。

對方自以為下馬威但其實只算不溫不火的跳發被岩泉穩穩接起,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以A式傳球之姿落到及川在網前的指尖上,柔軟又精確地被彈向左側標竿邊——

砰!

對面四人連動都來不及動,大砲似的扣球已捲著刺骨寒風狠狠砸在邊線內側,高高彈去。

令人膽寒的漂亮直線球。

伴隨及川幾不可聞的一聲「嘖」。

岩泉看著及川,墨黑眼眸裡有詫異、還有些……複雜的神色。

「沒想到你第一球會給牛島。」他將球遞給準備去發球的及川。

「啊啊……」

我也渾身不舒坦啊。

但是——

及川在底線外舉起排球,手指向對面最不擅長接球的那個人,在對方像青蛙看見蛇般的恐懼中拋高了球,眼神冷靜銳利、

「——我想速戰速決。」

咚!

回歸充滿孩童歡聲的陽春球場旁,岩泉坐在神社邊的台階上,靜靜看他們打球。

腦中浮現他跟及川小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他們也是……

一瓶水突然從天而降。

「哪。」及川搖搖水瓶。

岩泉仰頭接過,「謝啦。」

及川垂眼瞧他喝了幾口,扭上瓶蓋放下,伸手替他抹了抹唇角。

「幹嘛?」岩泉覺得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小岩剛才是不是吃醋了?」

「哈?」

及川俯身把臉壓近,氣音輕輕拂上岩泉面頰,「我把第一球舉給牛島的時候。」

「……」

「是不是吃醋了?」

岩泉盯著他帶笑的漂亮眸子,抿了下唇。

然後開口。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那雙漂亮眸子驀地睜大了。

「——……」

岩泉還是一直盯著他,「你還生氣嗎?」

及川張了張口,又閉上,像不知道該怎麼整理自己的心情與悸動。

過了好一會兒。

「……我哪捨得。」

慢慢地,他們在對視中露出裹著蜜的笑意,及川喉頭滾了下,想確認會不會被發現似地往後望,但岩泉扯住了他、

「沒人在看這邊。」

及川呵地一笑,低下頭……

「那你等下可要告訴我啊。」

啾。

《evergreen、三十二》

春高第三天下午,及川一身慢跑裝束,繫好鞋帶走出家門,正掏出耳機要戴上時,聽見斜上方岩泉喊住他:

「及川!」

他抬起頭,「嗯?」

瞧及川聽到了,岩泉把聲音放低。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說完也不等底下回應,人就從窗邊消失了。

及川歪頭,眨眨眼,雖然疑惑但有種天上掉餡餅的幸運感,踱到岩泉家門前乖乖地等。

過了大約五分鐘,岩泉推門出來,連帽外套前襟還敞開著,像是匆匆忙忙穿上的。

「不用這麼急啊。」及川迎上前,替他拉起外套拉鍊,「我會等你。」

「噢……」岩泉也不知道自己在趕什麼。

見岩泉任自己整理他衣服的樣子可愛得很,及川感覺心癢癢的,忍不住用拇指摸摸他面頰,「怎麼今天願意陪我一起跑了?」

岩泉原本有些傻愣的眼回神似地挑起,精光懾人。

「因為我媽說昨晚有人在社區論壇提醒中午出現一個邊跑邊大叫還哼起歌來的怪人。」

及川摸著他臉頰的手登時就凍結了。

中午。接近稻荷崎與烏野的比賽尾聲。

顯然岩泉也看到了他們學弟變得更棘手的那一刻。

「……我、」煙紫眼睛心虛地四處遊走。

「看著我。」

亂跑的視線應聲一停,及川可憐兮兮看回岩泉臉上,「嗯、對,是我啦……」

岩泉盯著他半晌沒說話,嘆了口氣,將及川在自己頰邊的手牽下來,推推他、

「還不熱身。」

「噢……」

及川應著兩分鐘前岩泉同樣應過的軟聲,開始跟岩泉活動各個關節,在他們相互壓著後肩彎腰拉筋時,岩泉淡淡開口:

「……你沒什麼好焦躁的。」

他們直起身分開,踩著弓箭步蹲下,感覺大腿後肌繃緊、拉伸,再換邊。

岩泉看著橫亙眼前的長腿接著說,「我說過了,你是我引以為傲的夥伴,超厲害的舉球員。」

「只是〝超〞厲害。」

「……?」岩泉挑眉,邊起身邊盯著及川看不出情緒的眸子。

及川靠近他,嘴角微微撇著,「不是〝最〞厲害。」

岩泉一時無語,深吸口氣,隨敲在及川頭上的拳頭與低吼吐出來,「這世上有最厲害的舉球員嗎?!」

你倒是說一個來聽聽啊!布魯諾.雷森德?還是喬治.布拉托夫?

及川嘔氣似地嘟起嘴,他本來就只是心情不好在耍任性,不用期望他能說出什麼合邏輯的話。

岩泉也知道什麼春高過了就讓它過、什麼一個球員真正的價值要看往後、什麼他的才能正含苞待放、即將在世界的舞台上盛開……這些道理及川都懂,但親眼看著最初讓自己感到挫折的競爭對手站在賽場上大放異彩、而他只能留在這裡……除了大喊奔跑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宣洩胸中堵得要爆炸的煩悶?

及川不開心,岩泉也開心不起來,他望著及川氣鼓鼓的臉,火氣漸漸消去,心底只剩無奈的心疼與一點點恨鐵不成鋼,抬手捏住他嘟得像鴨嘴的唇、

「……但應該是有我最喜歡的舉球員。」

及川眼睛亮了亮,從長長的睫毛下覷過來,「誰?」

「明知故問。」岩泉嘖了他一聲,又對他這麼容易就被自己轉移注意力感到好笑,低著頭避開及川視線,踢踢他的腳,「走啦,跑步了。」

「欸——?小岩——」

「烏野跟鷗台的比賽已經開始了吧?你不看嗎?」

「啊、喔……」

追著岩泉出去的及川還沒討到想確認的答案,再度被轉移了焦點,隨岩泉腳步逐漸跑起來,掏出平板電腦,拿著耳機略為猶豫,看了岩泉一眼。

「你戴吧。我只是出來跑跑,沒有想跟怪人聊天。」岩泉對他搖搖頭。

「小岩——」

岩泉朗聲笑了出來,右手食指跟中指比比自己雙眼、再朝及川比比,擺明了打算好好監視他,及川無奈,皺皺鼻子戴上耳機。

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流入耳裡。

黑髮舉球員的精準與卓越卻沒有昨天那般讓他煩躁。

岩泉的衣袖擦過他的,及川微笑……

只要有他的小岩在,世界就不一樣。

第二局結束時,他們在折返點的公園稍作休息。

「烏野的氣勢起來了啊。」那個一年級的眼鏡仔居然閃開了。岩泉望著灰藍的天空調整呼吸,心中有些感嘆後生可畏。

「……這世上不只沒有最厲害的舉球員,也沒有永動機。」

及川在飲水台旁直起腰,拇指抹過唇邊。

「什麼意思?」岩泉抬抬眉梢,略一思索,「你是說他們會撐不下去嗎?」

「烏野成長得很快沒錯,但我覺得……他們這幾場比賽消耗太大了。」

宮城縣最善於觀察人的高中排球員看事情的角度,有時候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我看他們的動作跟昨天沒什麼差別啊。」小不點還跳得更高了。

「腎上腺素打進血液的時候,人能忽略很多東西的。」

「……」

「或是該說迴光返照?」

「及川——」

見岩泉瞇起眼,及川趕緊聳肩擺擺手,「我也指不出來什麼明證,只是感覺而已。」

岩泉又臭著臉盯了他一會兒,才拿他沒辦法似地輕輕嘆口氣。

「鷗台那個小個子、好像叫星海吧?真的是……」無可挑剔了。同為排球選手,岩泉可以想像那些舉重若輕背後有多少眼淚與汗水,他沒把這些宣之於口,卻笑了笑,「感覺像個日向的完成體。」

及川聽了,側頭想想,也跟著苦笑,「嘛……但小不點應該也不會沮喪。」

「搞不好還興奮得雙眼發亮。」

「那傢伙的精神面啊、」及川哈哈笑出聲,攬著岩泉的肩搖頭,「是一頭怪物。」

「……影山呢?」

如果是別人在此時來這一句,大概會得到及川的毒舌攻擊,但既然是他臂彎裡的岩泉,及川也只能給他一個歪七扭八的鬼臉,別過頭拒絕回答。

或許是恃寵而驕,岩泉靜靜看著及川背對自己的後腦勺,像讀不懂空氣般又說道:

「教練去年好像有打算招攬他進來,但最後打了退堂鼓。」

「算他運氣好。」

簡潔冷漠,彷彿今日帶些濕氣的刺骨寒風,就這樣淡淡化在空中,簡直不像及川能對岩泉說出的口吻。

大概是一時被沖昏了頭。

在持續的沉默中,及川逐漸找回理智,發現岩泉居然連罵他一聲垃圾川都沒有,怕是對自己的惡意動了真怒,懊悔混著提心吊膽,悄悄地、小心地一點一點轉回頭去偷瞄……

「走吧,差不多該回家了。」

「……」

只來得及看見岩泉開始往回跑的背影,及川心裡七上八下、喉頭發乾,拿起早已開始第三局比賽的平板電腦,拔腿追了上去。

岩泉一直沒回頭,及川也不敢越過去,跟在他左側一步之後,覷著那看不清神情的小半個側臉胡思亂想……

怎麼會說出來呢?及川簡直想撕爛幾分鐘前自己的嘴。

他何嘗不明白光風霽月的正論該是如何,可惜人性的陰暗面要是那麼好控制,人也稱不上是人了……但這些東西被誰知道都無所謂,唯獨岩泉——

唯獨岩泉,及川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醜惡。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小岩……我、」

「你是怎樣的人,我老早就知道了。」

「——……」

岩泉還是沒有回頭。

「你知道他的問題出在哪裡,但你什麼也沒做。」

國三時,岩泉全心都繫在及川身上、怕他受傷怕他出事,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岩泉停下跑動的腳步。

「那時我就知道了。」

及川跟著停在他身邊,乾澀地開口,「小……」

岩泉回過頭來,食指推了下他額心、

「及川徹這個人心胸狹窄、」然後是鼻子,「好勝、」臉頰,「嫉妒心強、愛記仇、對討厭的人冷酷又陰險……」

下巴、鎖骨、一直到心臟——

一貫清朗的聲音裡似乎摻進了嘆息。

「——但我還是喜歡他。」

「……」

及川睜大了煙紫的桃花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水氣湧進眼裡,他得用力深呼吸才勉強不讓它們掉下來。

抵在心口的食指慢慢彎曲,岩泉的掌心貼了上去,「垃圾川。」

「嗯。」及川終於應了聲。

「你就是你,我也不怎麼在乎影山或牛島將來如何,」他蜷起手指,稍稍抓住及川的外套,「我只在乎你快不快樂。」

「小岩……」

「所以,就算你現在辦不到,我也希望你能慢慢學會不被他們干擾。」

及川想緊緊抱住岩泉,將他揉進身體裡,可眼角餘光裡遠遠經過的人影阻止了那雙蠢動的手。

他握緊了拳,鬆開,再握緊……

最終覆上心口岩泉的手,五指扣進指間,綻出一個像哭的笑、

「……啊啊。」

他們的春高在兩個月前結束了,但往後數十年的相愛才剛開始。

接在寒假尾聲之後,便是大學入學共通考試了。

一月十九日上午,差一刻十一點,岩泉的房間裡充滿了浮躁不安的氣息。

「再檢查一遍,筆、准考證……」

「及川!你是要我檢查幾遍?!」

面對岩泉忍無可忍的低吼,及川只是一臉無辜頓了頓,又繼續:

「最後一遍了……好、好,別這樣瞪我嘛,人家只是擔心你……」

「哼。」你當初去集訓怎麼不這麼仔細檢查自己的行李。

「……真的不要我送你?」及川靠近他,柔聲詢問。

「你也不能進考場,」岩泉搖搖頭,「我又不是小孩,有什麼好送的。」

「我可以陪你在附近吃午飯,等你考完再跟你一起回來呀。」

「算了吧,你在外面晃還不知道誰擔心誰。」岩泉背起包包,食指朝他點點,「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及川對著他眨眨長睫毛,好看的臉上有一點孩子的委屈、一點男人的無奈縱容,微微嘆氣,拉近岩泉、

「好吧……」

說著,低頭落下一吻——

喀嚓。

「阿一,你媽問說你便當……」

——兩人交疊依偎的身影映上門後岩泉父親的眼裡。

《evergreen、三十三》

一切來得太突然,及川幾乎什麼都記不得。

只有岩泉瞬間慘白的臉色一直留在記憶裡。

「這是在幹什麼!」

呆若木雞的兩人被劃破沉寂的怒吼嚇得一抽,這才想到要分開,各自退了一步後,及川看向岩泉爸爸,又忍不住想擋到岩泉身前,但生怕再刺激到他父親,緊緊握起垂在身側的手,硬生生忍住了。

沒有人說話,每一秒沉默,都化為越發難熬的壓力壓在肩上,及川左右為難,恨不得眼前的是自己的父母,心窩像有火在燒,呼吸困難。

連自己都是這樣了,想到岩泉現在的感受……胃一陣翻攪,及川覺得有些想吐。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避開父親目光的岩泉胸口起伏,像鼓起勇氣般抬頭——

「怎麼了?吼什麼呢?」

岩泉媽媽的聲音由樓梯口逐漸靠近,話聲剛落,那張疑惑中帶著考生媽媽特有緊張感的臉蛋也出現在門口。

她立刻察覺了空氣中的不對勁,視線一一掃過三人的臉,微微蹙起眉心,佯裝不知,轉頭埋怨丈夫:

「今天孩子要考試,就算有什麼事不能考完再發作嗎?」

「妳知道是什麼事嗎!」

「什麼事都一樣!」

被妻子這麼強硬一堵,岩泉爸爸稍稍冷靜下來,他也不是當真無法接受,只是毫無準備下陡然看見想也沒想過的事……連他也不知道這是憤怒、抗拒、抑或只是被嚇到了。

看看眼前自己的兒子,還有從小看著長大的、跟兒子可能沒什麼兩樣的及川,岩泉爸爸有些懊悔,更對今天是大考當日感到焦心,但同樣地,他也拉不下臉。

特別是剛才撞見的畫面仍梗在心裡。

自己的兒子、跟男人……

岩泉媽媽像是打圓場似地將丈夫往後一推,溫聲向岩泉問道:「小一,你便當要配麥茶還是水就好?」

「啊……」岩泉還是很難面對父母,目光挪上母親肩頸間便停住了,「麥茶。」

「好。時間差不多了啊,你東西帶好就該下來囉。」

離去時,岩泉媽媽本想把丈夫一起拉走,但大概是不願意再讓兩人獨處,岩泉爸爸沒動,就待在原地跟及川一起陪岩泉收拾好東西,再送到了門口。

「那我走了。」

岩泉揹著包包站在台階下,黑眸與及川匆匆交會、便挪到母親臉上。

「好,路上小心。」岩泉媽媽彎著眼,右手握拳給他打氣,滿臉慈愛,「加油加油。」

「嗯。」

岩泉爸爸只應了聲,及川一直稍稍垂著的臉又僵了僵,嘴唇微抿,雙眼控制不住地鎖在岩泉身上,看出他面具般的樸克臉下搖晃的不安與焦慮,心底一緊,腳只差一點就要邁出……

他想保護他,想陪著他,想親眼看他好好地走進考場。

可是——

及川咬緊下唇。

他知道岩泉在那一瞬交會的眼神裡對自己搖了搖頭。

岩泉重視的東西,他都會重視。

所以及川克制住了。

看著岩泉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及川側首,望向自己的家……

他也有該先處理好的事。

「爸、媽,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及川跪坐在客廳茶几前好一陣子,見媽媽吸地的吸地、爸爸泡茶的泡茶,沒人理會他,終於下定決心般深深吸氣,吐出這句聽起來有點嚴肅的話。

及川父母停下手中動作,從客廳落地窗前與餐桌旁兩處各自看向兒子,雖然覺得立場怎麼反過來了,還是一個拖著吸塵器一個端著茶走過來,在及川面前的沙發坐下。

輪流看看父母認真又困惑的眼神,再看到他們手裡拿的東西,及川突然覺得這氣氛不太正經,準備要講的話也吐不太出來了,醞釀再三……

「老爸,你先把茶杯放下來。」還是先防止可預見之災害發生。

「欸?」

「放下來。」及川食指點點他爸面前的茶几。

「喔……」

緊接在陶瓷杯底碰上桌面的聲響後,是及川開門見山的告知。

「我喜歡小岩。我們正在交往。」

「喔……」及川爸爸還沒從前彎的姿勢直起身,拖長著應聲頓了頓,抬起眼,「喔。」

他的神情很古怪,沒有岩泉爸爸稍早的驚訝與憤怒,反倒遲疑著側頭看了眼老婆。

及川目光在父母臉上來回審視,覺得他們與其說是不知如何對應的面面相覷、更像是……

「……你們早就發現了?」

「也不算發現,」見老公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及川媽媽承認,「就只是討論過這個可能性而已。」

現在換及川尷尬了。

「……呃、怎麼……」

「你陽子阿姨前陣子跟我說過,當初覺得小一怪怪的就問了下,結果他說不懂你為什麼一直跟不喜歡的人交往。」

再怎麼好的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話,哪需要煩惱這種事煩惱到母親都察覺不對?

「陽子本來也沒多想,但最近總覺得你跟他在一起的氣氛……嗯、所以就來問我有沒有同樣的感覺。」

及川媽媽說著,拇指比比身邊的老公、

「媽媽也是過年那時候才跟爸爸提的,因為你看小一的眼神太明顯了。」

母親平舖直述的口吻讓及川除了難為情之外,也逐漸放下心來,聽到最後,忍不住抹了抹雙眼,短暫垂頭喪氣一下自以為藏得好卻根本瞞不過媽媽們的雷達,再挺直了脊椎振作、

「所以——」感覺媽媽大概不反對,及川視線很快滑過她,停在爸爸臉上,「你們覺得如何?」

及川爸爸一向溫和,及川懂事以來沒聽過幾次他提高聲音,如今年近六十,看看眼前四十出頭才不小心生出的兒子,思考片刻,習慣性地摸著手腕上的銀色錶面慢慢問道:

「小徹,你快樂嗎?」

及川認真地與父親對視,點點頭,「我別無所求。」

其實仔細回想,這兩個孩子從一開始就很喜歡彼此,特別是及川。及川爸爸從未見過兒子那般在意其他人,掏心掏肺,形影不離,或許這也是為何他在妻子提起此事時並沒有想像中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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