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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岩] evergreen,2

[db:作者] 2025-08-08 21:34 5hhhhh 3080 ℃

岩泉不說話了,看了及川半晌,放下他的捕蟲網,彆彆扭扭地伸出手、

「……怎麼打?」

有時候岩泉會懷疑,自己一再的妥協並不是拿及川沒辦法,而是單純地想看他笑。

他們倆都學得很快,那股紅線似的、打從見面就存在的默契更鬼使神差地讓岩泉第一天就扣到了及川餵來的球。

「!」岩泉的小嘴噘成一個圈圈,興奮轉頭。

「!」及川的嘴型與他驚人地相似,大眼裡有一整個宇宙的星光。

「……!!」

「!……!」

他們面對面,小手無從安放,激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不知誰先抓住了誰的手,胸中的鼓舞找到了出口——

「岩、小岩!看到了嗎?」

「看到了!……我都打到了當然看到了啊!」

「我們是不是天才啊?」及川緊抓著他的手。

「是、是吧?」岩泉其實不確定自己在講什麼。

及川沒馬上說話,與岩泉對視幾秒,一把撲了上去,「……我們是天才!」

「唔喔!」

岩泉想接住他,但兩個孩子還是一起滾到了草地上,打打鬧鬧、嘻嘻笑笑,像要把渾身充沛的電力全耗光才肯停……

總算累了,及川翻身,擺出大字型躺在地上,「……小岩我們去打排球吧。」

「去哪?」岩泉應著,胸口還在激烈起伏。

「我爸說有給我們這樣年紀參加的排球俱樂部。」

「俱樂部……?」

「就是、裡面很多想學排球的人,」及川努力回想爸爸是怎麼解釋的,「可以學怎麼打,還可以比賽。」

「比賽啊……」

岩泉望著頂上的藍天考慮,突然視野又被翻身湊過來的及川佔滿了。

「小岩可以來我家看啊,我有錄下來。」

及川的眼睛裡有自己、還有歡快的火光。

「舉球員真的好帥!我想當舉球員!小岩來當主攻手!一定也很帥!」

「舉球員?」及川笑的時候他也忍不住會揚起唇角。

「就是——像是指揮官的人!指揮其他人怎麼攻擊、」

「我才不是你的部下!」岩泉皺起眉頭,嘟嘴抗議。

「當然不是啊,」

及川回得飛快,像連想都不用想。

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小岩是我的搭檔。」

很久很久之後,岩泉回首過往。

雖說決定將人生獻給排球毫無疑問是自己的意志,但讓他開始的……

的確是及川的這句話。

即使後來他們都慢慢明白自己不是天才,認清現實有那麼多限制、無奈、與不得已,

這一刻仍是無可替代的、最初的希望。

在IH預選決賽敗給白鳥澤之後,及川與岩泉陷入了冷戰。

那是一種很隱約、幽微的冷戰,甚至連松川跟花卷要如此認定前都會猶豫,而排球社其他成員只以為他們最近各有事情要忙而已。

他們在公事上交談如常,但也只有公事。

沒有同進同出、沒有形影不離、沒有及川的耍賴自戀挑釁、也沒有岩泉的吐槽毆打管教。

松川一直當作不知道,直到兩週後的星期一,他放學被老師留下來談談出路,結束後想散散心,習慣性往排球社走,卻看見岩泉也還沒回家,站在簷廊邊,像看著圍牆邊那棵老櫸樹在發呆。

「岩泉。」松川走向他,「休息日還在這邊啊。」

也沒被嚇到,岩泉只是隨意看他一眼,「你也是啊。」

「渡邊那老頭,」比個手勢,松川皺皺半邊臉,「要我趕快決定要考哪個大學。」

「啊啊。」心領神會。

他們安靜下來。

面前這叢紫陽花已經快謝光了,幾點粉色混在凋零枯黃中殘喘,松川實在不覺得岩泉是站在這邊賞花的,想了想,還是開口了、

「你跟及川吵架了?」

「……很明顯嗎?」

「不明顯。沒有影響到排球社。」松川將手肘撐上欄杆,放鬆地歪著身子瞧瞧他,「所以我只是以朋友的身分問的。」

岩泉這次沉默得比較久。

「……那我可以不回答嗎?」

「可以啊。」

也沒覺得受傷或不愉快,松川還是歪頭瞧著岩泉,一貫冷靜的眼睛透出些苦笑的溫暖。

「你知道隨時可以找我聊聊就好。」他站直身,拍拍岩泉手臂,慢慢往回走,「那我先回去啦。」

「嗯。」

岩泉簡短地應了聲,過幾秒又叫住他、

「松川。」

「嗯?」

「還是謝謝你。」無論如何。

眉頭一抬,松川似乎有些驚訝,但他很快一笑,什麼也沒說,揮揮手當作回答便走了。

岩泉的目光重新落回大樹下。

他還記得那天及川接受告白的樣子。

也記得兩週前……

及川那所謂的〝告白〞。

『我喜歡你。』

『——……』岩泉聽見了每個字,又連一個字都不敢相信,『……及、』

『——開玩笑的。』

及川咧開一個大大的壞笑,牙齒白得晃眼。

『…………』

『咦?小岩不會當真了吧?」那張刻意無辜的訝異表情真的欠揍到了極點,他在岩泉空白的臉出現一絲裂痕時,陡然壓下眉梢,聲音也帶上低沉的磁性,『——你說的困擾難道就是這個嗎?』

『……』

『你懷疑我喜歡你是嗎?』

『及川……』

還蹲在岩泉腳邊的及川彷彿沒看見他一陣紅一陣青白的臉色,跪直了身將天使般的臉蛋湊近,吐出的話語卻沾滿了惡意的劇毒,『是不甘心初戀就愛上我才會有這種妄想嗎……?』

『及川!』

岩泉揮起拳頭的瞬間,及川仰頭往後躲開了,跌坐在地還急急忙忙四肢並用、像隻擱淺的平頜鱲慌張後退,扯起嗓門嚷嚷求饒、

『別!明天還有決賽!小岩你三思!不顧我也要顧大局啊!三思!!!』

剛才的惡毒嘲諷宛若一場幻覺。

『……』岩泉還氣得在喘息,但責任心的確按下了他的拳頭,『……垃圾川你講什麼屁話!』

『是!我屁話!小岩大人別跟個屁一般見識!』

『你不喜歡我難道就喜歡你女朋友嗎?!』

一絲苦澀閃過及川臉龐,『——嗯,不喜歡呢。』

『……』岩泉一滯,『為什麼?』

及川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麼為什麼。

『也沒有為什麼……』

『不喜歡為什麼還要交往?』

哇啊……好痛。及川苦笑著裝作抓癢,摀住胸口。

『……反正我本來就打算這次被甩之後就不交女朋友了。」

岩泉露出很古怪的神情,無法理解、憤怒、荒謬、還有……他自己也不了解的酸澀情感,幾乎堵住了他的嗓子,『我不知道該從何吐槽你。』

『不是啊,』一旦警報解除,及川又忍不住往岩泉身邊湊,他邊挪位子邊嘟噥,『我不是決定畢業就要去阿根廷了嗎……』

『……』又多提一件堵著他心悶的事。岩泉臉色更沉些,悶悶睨他一眼,『嗯。』

『那我又何必耽誤別人。』

『為什麼是以分手為前提?你就沒想過跟喜歡的人能撐過遠距離在一起嗎?』

及川溫和的臉面具似地僵了一會兒,喃喃,像自語,『……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岩泉皺起眉頭的臉美好正直得讓及川心痛。

痛到他的手在發抖。

見及川一直不說話,岩泉踢踢他坐在腳邊的大腿,『而且為什麼說得像在等人家甩了你啊。』

『嗯。就是啊。』及川微笑。

看著及川毫不在乎的笑臉,岩泉突然覺得好像不認識這個人,彷彿打從及川開始來者不拒、女友一個接一個換的三年前,慢慢累積到此刻的所有情緒與感受,再也裝不下似地——

疲倦,厭煩。

他好累。

岩泉拿著包包站起身,逕自走出門。

『隨便你吧。』

這冷戰是我單方面開始的。

但是,岩泉拉回放在樹下的視線想著,及川也毫無異議配合了。

他不知道這樣是讓他舒服些,還是更讓他生氣……

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他想自己靜下心好好想一想,轉身朝排球社社辦走去,經過體育館時聽見女排社在練球,微微一笑。

他喜歡排球的聲音,令人心安。

走上樓梯,轉彎,他掏出社辦鑰匙,在門前停下。

鑰匙插入鎖孔,轉動,但門沒鎖。

他按下門把,推開——

看見襯衫半褪的柳澤雫騎在及川身上。

《evergreen、七》

小學畢業後,及川與岩泉一同上了排球名校,北川第一中學。

雖然身高尚未抽長,此時及川已脫離雌雄莫辨的孩童期,是個一入學就引起女同學注意的美少年了。

個性、家教、與環境培養出他對不討厭的人相當八面玲瓏的處事風格,也因此桃花多到閒言閒語不斷,就算在親近的朋友間,取笑與捉弄也不會少。

甚至連對象的性別都模糊了。

「欸、三班的班花昨天有去幫你加油喔。」

「嗯……大概吧。」二樓看台那麼多張臉我在比賽哪看得清楚。

「她情人節是不是也給你巧克力了?」

「呃、可能吧……」我從早收到晚,三個月前的事哪還記得。

「齁!班花收割機!」

除了岩泉之外的兩三個人開始起鬨、

「玩弄人心!」

「你到底喜歡哪個?!」

及川那一開始帶點虛榮的優越感已經變成煩不勝煩的崩潰,他鼓起雙頰,仰天求饒,「沒有……都沒有,我現在只想專注在排球……」

朋友們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有點無趣,其中一人眼光轉到岩泉身上,片刻思索、

「……岩泉呢?」

「哈?」「啊?」

岩泉與及川同時反射性回了聲。

「喔——你們看,連現在都這麼有默契。」

「你在說什麼……?」及川輕輕皺起眉,下意識不喜歡這個話題。

「對耶,」另一個人開始幫腔,「仔細想想,你跟岩泉才是出雙入對。」

形影不離。

「喂……」

「是不是老早就……」比出一個曖昧的手勢。

「難怪及川到現在都沒接受任何人的告白!」

嘻笑、揶揄、嘲弄越發越烈,敲在耳膜上——

震耳欲聾。

「喂、」及川在快要淹沒自己的雜聲中徒勞掙扎,即將要爆發,「喂……」

岩泉的聲音猛然覆蓋。

「——你們夠了沒!噁心死了!!」

就這麼一吼,全場鴉雀無聲。

這是岩泉平時建立起來、不怒自威的人望。

尷尬的沉默只持續一會兒,慢慢地,有人小心打起圓場,大家又聊開別的話題,昨天的球賽、新上映的電影、樂團的新曲,只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

但及川記住了。

他說噁心。

盛夏的午後雷陣雨留下泥土與青苔的微潮香氣,青葉城西剛放學,有著社團活動即將開始的生機勃勃、以及青春特有的躁動與放肆。

及川在一年級校舍的出現造成一小波騷動,他扶著教室門框,淺笑拜託:

「我找小雫。」

柳澤很快被找來,「學長!怎麼來了?」

「要不要一起回家?」

「好……好呀。」

及川倚在門邊瞧柳澤急急忙忙去收書包、又羞又笑地應付同學「男朋友來接妳囉」的玩鬧,唇邊沉靜微笑不變。

他不緊張,只是心情有些沉重。

但自己做出的事始終是要自己負責的。

他們走到校門與體育館的分岔點,及川慢下腳步。

「今天排球社休息。」他看向柳澤,「我帶妳去社辦參觀吧?妳之前不是說想看看。」

「……可以嗎?」這個總是被不清不楚糊弄過去的請求。

「今天休息嘛。」及川豎起食指擺上唇間,眨了下左眼。

柳澤看了他幾秒,點點頭。

「好。」

他們來到排球社社辦,及川推開門讓她進去,再輕輕帶上。

不大的空間,帶柳澤在裡面晃了兩圈、再打開自己櫃子隨她檢查一番後,似乎也沒什麼值得看的了。

「看吧、我就說我櫃子裡沒什麼不可告人之處……」聽見身後鐵櫃關上的聲音,及川拉回放在遠處層層烏雲的視線,打算轉過身,「……小雫,我有話、唔喔!」

猝不及防,什麼東西撞了上來,等及川看清,才發現自己被推倒在長板凳上,柳澤騎在腰間,撐著自己胸膛居高臨下、俯首看來。

「小雫……?」

「學長,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欸?」

及川紫棕色的眼眸微微睜大,眼看著柳澤微抖的手解開襯衫鈕釦,俯下身……

「小雫……小雫。」

他沒有推開她,只是在觸碰前用手擋住了她的唇。

「……」柳澤像躲在他手掌後般,一動不動。

及川深呼吸,嘆息,「小雫,妳很聰明。」

她還是藏著臉,默默聽及川講。

「對不起,我一直有喜歡的人。」及川平靜的語聲還是忍不住一噎,「可是我是真心想試著喜歡上妳的。」

過去每一次,都是。

他不會說什麼絕對沒有出軌、沒有對不起妳之類的話,那些不過就是標準,有什麼值得提的。

「我沒有辦法。」他用另一手摀住眼睛,「能喜歡上妳該有多好……但我還是發現了,我沒有辦法喜歡別人。」

他捧住柳澤的肩,將她扶起。

「我很抱歉,真的。」

「學——」

喀嚓。

社辦的門被打開,隨光線傾瀉,岩泉的臉出現在門後。

「——……」

「……」

「……」

連呼吸聲都幾乎聽不到的寂靜,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及川白著臉看岩泉面頰肌肉一抽動,扭頭就走,忍不住想追,「小岩!……」

「學長!」

「……」就被柳澤這樣壓住一擋,他恢復了理智,又重新躺回板凳上。

他靜靜與柳澤對視,她不講話,他也沉默。

激動從柳澤臉上慢慢退去,幾絲矛盾的情緒在眼底掙扎。

「學長不去追你喜歡的人嗎?」

及川苦笑,「……妳真的很聰明。」

柳澤沒有動搖,那並不是個試探。

「沒關係,」及川轉頭看了還開著的門一眼,「小岩不喜歡我。」

他伸手攏了攏柳澤的襯衫、

「他只是氣我在社辦亂搞罷了。」

再替她扣上扣子,溫和的眸子直視女孩的眼、

「——而我現在的女朋友是妳啊。」

及川的最後一句話讓柳澤皺了皺眉頭,彷彿融化了僅剩的不甘,她平靜地看著及川,唇角一絲很淺很淺的笑:

「那我現在要甩了你了。」

「……真遺憾。」

及川也回以微笑。

柳澤從及川身上下來,整理好衣服,回頭見及川撿起她的書包,「我送妳回家吧?」

「不用了。」她伸手接過書包,「拴著一個心早就飛了的人在身邊,你難受我也難受。」

「欸、原來小雫講話這麼犀利。」及川做作地捧心。

「少來……」

柳澤最後睨了他一眼,自顧自離開了。

沒聽見及川在身後的喃喃。

「謝謝。」

前女友離開後,及川鎖好社辦,在學校裡所有岩泉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了一輪。

無功而返。

猜想岩泉大概已經回家了,他急急忙忙往回趕,連自己家都沒先進去放書包,就去按岩泉家的門鈴。

「阿姨、小岩回來了嗎?」

「還沒耶,你們沒一起嗎?」

居然沒回家?及川極力控制住自己的驚訝。

「啊、嗯……今天我有事就……我以為他先回來了。」

「這樣喔,」岩泉媽媽扠手,「小一這孩子……喔、我打他手機看看。」

「不用不用!」及川連忙攔住,「我打就好啦,不然他會罵我打小報告。」

打過了,關機。

「是嗎……也行啦,阿徹你順便叫他早點回來吃飯。」

「好,遵命。阿姨掰掰~」

及川站在他們兩家之間的小路上,左右環顧,心中一片茫然……

小岩能去哪裡?

滴答幾聲,他感覺頭上一點涼意,往天空望去,又下起雨來了。

柏油路慢慢被深色黑點覆蓋,轉眼間已是濕透,潮濕的熱氣蒸騰而起,宛如他越升越高的不安與焦急。

小岩……

他閉上眼睛。

腦中浮現他們幼時遊玩的荒地。

《evergreen、八》

「小岩。」

岩泉撐著傘在雨中回頭,看見渾身溼透的及川、以及他突然擺出的奇怪姿勢。

像是害怕挨打和準備逃跑的混合型態。

「……你幹嘛?」

「咦……?」及川慢慢睜開瞇起的眼睛,放下舉在臉前的手,縮著的脖子伸展了回來,「小岩不揍我?」

岩泉沉默兩秒,「本來要的。」

但被你像演化成能上陸的水鬼出來抓交替的狼狽樣嚇到就忘了。

「小岩……」及川走到伸手就能觸碰到岩泉的距離,「我今天是打算要談分手,想說借用社辦……」

伸手就能碰到岩泉,也等於岩泉出拳就能揍他。

「知道要被揍,你還來找我?」岩泉像沒聽到他剛講了什麼話。

「是啊。」及川也像沒講過那些話,淡淡扯開笑,「就算小岩要揍死我,我還是會來。」

「……為什麼?」

「因為——我們約好了啊。」及川看著他,眼中有千言萬語,卻連動都不敢動,「小岩還記得嗎?就在這裡……我們約好要一直在一起。」

岩泉的小指抽動了下。

如果不記得,他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很奇怪嗎?」

及川問他,用雨聲掩飾他小心翼翼的害怕、

「還是說……小岩覺得很噁心?」

「…………?」不尋常的措辭讓岩泉從近來愈發強烈的陌生感受中分心。

他在胡說什麼……岩泉微微瞇起眼,不解,卻也不知該怎麼對應,雨水仍肆意自及川溼透的髮淌過他顯得憔悴的臉,那眉宇間的陰霾令他不忍……

他想看及川笑。

從小,一直到現在。

岩泉遞出手中的傘,「一點長進都沒有。」

及川略略抬高眉頭,像隻無辜的大狗狗。

「下大雨的時候沒帶傘就來找我,跟你以前二話不說就滾下坑來有什麼兩樣。」

岩泉癟嘴嫌棄,倒逗笑了及川。

「噗……哈哈……嗯、對啊。」怕他淋到雨,及川往前靠近一步,忍耐著擁他入懷的衝動,「在你面前我一直都很笨哪。」

今天的及川軟得很,像一團棉花,岩泉就算一拳捶上去,也空落落地沒半點手感,只搧得他胸中那股一時忘了的陌生悸動愈加熾熱。

撲通、撲通、

撲通……

岩泉覺得臉頰周圍連空氣都是燙的,呼吸——

「小岩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困難。

「……咦?」

岩泉像被凍住般一僵,久久答不上話。

及川不是笨蛋,作為出類拔萃的舉球員——特別是注重全隊完成度的主帥舉球員——他不管智商還是情商都十分優秀,即使在意岩泉到失常就是日常,他還是察覺了岩泉的舉動跟自己原本的認知有所矛盾。

撞見自己跟柳澤那種模樣之後,岩泉為什麼會不回家、還跑來這裡?

他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答應柳澤、他覺得自己老護著他很奇怪、他說那樣讓他很困擾、他為此跟自己冷戰……

當時及川以為他是說自己的心意對他造成困擾,但如果……

如果——

及川反覆想著,一股熱血自胸口湧上。

這是他過去三年來都不敢有的希冀……

「小岩……」

他知道岩泉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不管是仍懵懵懂懂、抑或跟自己一樣苦惱著,及川都不想逼他。

時機還不對,他也還不能確定。

及川小心地扶住岩泉雙臂,將額頭抵上他肩膀。

「……我再也不會跟不喜歡的人交往了。」

他說著,虔誠地閉上眼,低聲請求、

「所以、你原諒我好嗎?」

 「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岩泉越過他的後背看向遠處昏暗的路燈,雨絲細細地閃耀,感覺自己肩頭慢慢被沾濕,及川溫熱的體溫透了進來,就像每次吵架後他軟軟的討饒,總是那麼地——

狡猾。

為什麼自己拿他這麼沒辦法呢……

岩泉幾乎要哽咽,緊緊皺起眉。

「……要不理你就不幫你撐傘了啊。」

及川低低地應,「是呢。」

「白癡。」

「嗯。」我是。

「回家了啦。」

「好。」

「那你就起來啊!」

「……」真想說不要。及川眷戀著像隔了半輩子沒摸著的體溫,心不甘情不願,「喔。」

及川緩慢的反應跟動作讓岩泉擔心,「喂、你雨淋了多久?冷嗎?」

「不冷。」

及川終於直起了身,抬手將前髮往後撩。

岩泉看著他一會兒,沒好氣地用袖子抹抹他的臉,「要是感冒我就揍扁你!」

「欸——?太殘忍了吧……」

「閉嘴!快走!」

「小岩你輕點兒……」

控制不住越揚越高的嘴角,及川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個被虐狂吧。

第二天,及川真的感冒了。

岩泉再次驗證他對及川的烏鴉嘴有多靈驗。

傍晚,岩泉練習完回家,吃過飯、洗好澡後回到二樓房間,頭髮差不多乾了時,聽見東西丟到窗戶的聲音。

他拉開窗子,「及川。」

「小岩——」嗓子還是啞的,及川趴在自己房間窗臺,笑瞇了眼。

「這麼急著要被揍扁是嗎?」

「唉呦……對病人好一點嘛。」

「那就回去睡覺。」岩泉趕狗似地揮了揮手。

「睡了一整天睡不著了啦……」

「……那你想怎樣?」

「我過去找你。」及川說著便作勢要爬出來。

「不行!」岩泉想都不想就喝止。

癟嘴,「為什麼……」

「是誰說自己是病人的啊?!」

「我快好了啊。」倒不如說就是感冒了才更想待在你身邊……及川信誓旦旦,「我保證明天就能去晨練。」

說完他又蠢蠢欲動,雙手撐著窗臺,單腳抬……

「你敢!」這是二樓!說是咬牙切齒也不為過,岩泉眼睛都要噴火了。

「…………」好。我不敢。及川默默縮了回去。

岩泉瞧及川將下巴擱在窗邊那可憐樣兒,嘆口氣,「……我在這邊陪你行了吧。」

眼睛亮了亮,及川猛點頭,又歪頭想想,先問正事,「今天練習情況如何?」

「還不錯,照著計劃進行。」岩泉停了下,若有所思摸摸下巴,「聽說京谷可能會回來……」

「喔?小狂犬啊……」不像岩泉似乎憂喜參半,及川看起來相當興致勃勃。

「你覺得他能融入現在的陣容嗎?」

「為什麼不呢?」

「他可不像會服氣你的人……」

「是嗎?」冷涼的笑意滑過眼底,及川露出球場上那位大王者的面目,「我倒是很中意他呢……」

「……那就好。」

在排球上,岩泉一向百分之百地相信他,既然及川這麼說了,那他該做的,就是全力輔佐與配合了。

「嗯……」

岩泉抬眼,知道及川又昏昏欲睡了。

從小就這樣,及川不舒服、不能出門時就愛纏著他,要他陪著講話,但總是一下就想睡了,偏偏還要撐著不肯睡……

「想睡就去好好睡。」

「不睏!」被岩泉一提醒,及川睜圓了眼睛逞強。

「……」這人明年真的能一個人出國生活嗎?!說他三歲還嫌多!「幼稚川,你要怎樣才肯睡?」

「嗯——」都被說幼稚了,及川就瞇眼仰起臉,全力撒嬌,「唸床邊故事給我聽?」

「好。」岩泉起身,到桌前拿了一本書回來,翻開,「英文第三課……」

「小岩——?」

「你還記得下下周就是期末考吧?」不及格就沒合宿。

「不會不及格啦!」

「明年要出國的人多唸點英文不會錯。」

「阿根廷講西班牙話啦!」及川已經在惡補了。

岩泉不為所動,垂眼看向課本,「英文到處都能用。」

「小岩——」

「Dr. Osaki has been interested in spider silk for a number of years. In particular, he has studied the lines of silk that spiders hang from. He developed methods…」

岩泉就這麼淘淘不絕唸下去,及川也不出他所料在五分鐘內睡著了。

他看著及川的睡臉闔上課本,帶著自己不知道的柔軟苦笑,下樓跟媽媽說了聲,熟門熟路去按了隔壁門鈴,再直接上到二樓將及川挪進他的被窩。

及川放心舒展開的眉宇依稀還有小時候的影子,岩泉一時看得出神。

「……你說的啊,明天一定能來晨練。」

他喃喃,輕輕彈了下及川額頭。

起身,替他關上燈。

「晚安。」

我們要好好打完一場誰都不會後悔的、最後一次搭檔的球賽。

《evergreen、九》

岩泉比及川更早察覺了自己在排球上的極限。

認清現實與輕言放棄看似只隔一線,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回子事。

正如影山帶給及川不同於旁人的壓力與危機感,岩泉面對牛島所感受到的,也比及川更多了一點什麼。

 

那是現實冷冰冰擺在眼前的時刻。

身高還是未定數,力量、技術、與知識,他一樣不缺,但怎麼說呢……直覺、或是說大腦還未能意識到的自我分析,中學的岩泉就是隱隱有預感——

排球這條路,他或許沒辦法持續走下去。

這並不是一件令人絕望的事,他當然喜歡排球,但不是只有排球。

他也喜歡生物,各種圖鑑總令他著迷——有次還發現了跟及川同名的魚,公的居然跟及川一樣花俏,讓他忍不住去現寶。

〝怎麼樣?〞他志得意滿的臉無聲寫滿了這三個字。

結果及川完全無法理解,「……你為什麼一臉得意?」

——是啊。他有很多喜歡的東西。

但是只有排球能連繫得起他與及川。

岩泉煩惱了很久。

不安與徬徨從一開始猶如白日裡一縷幽魂、若有似無,慢慢地在一次次與牛島對戰敗北中被餵養長大,最終,二年級春季的決賽後,龐大到他無法承受,全都化為眼淚爆發了出來。

「小岩?」及川還以為是悔恨與不甘,在兩人獨處的更衣室蹲下來去瞧他低頭哭泣的臉,一手撫上膝頭想安慰他,「我也不甘心,可是小岩表現得很好……」

「不是!」岩泉反射性大吼反駁,再單手摀住了臉喃喃,「不是的……」

「小岩……」怎麼了?及川有點心慌,紫棕的大眼略略晃動,像過往安撫他般直起身抱了上去。

岩泉沒有掙扎,「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該不該放棄排球。」

「小岩……」及川稍稍退開,與岩泉面對面,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這個年紀排球實力出類拔萃的他,有著超齡的眼界,即使主觀上他最想要的搭檔除了岩泉別無他人,可是客觀上來說,他也知道——

岩泉不會是〝最好的〞。

要走,當然是走得下去,排球聯盟的門沒有那麼窄。

但是對岩泉來說,如果做不到最好,他會想要嗎?

及川默默地瞧著他,眼底幾經轉折……

「小岩,」他再度抱住岩泉,摟得結結實實、滿滿當當,「我想一輩子跟小岩一起打排球。」

沒等岩泉回應,他接著說,連珠炮似地、

「可是讓小岩不快樂的事情是我最不想要的。」

 「我希望小岩開心。」

  「所以不打排球也沒關係、要去拍哥吉拉電影也好、當昆蟲學家也很棒——」

   「——什麼都好。」

    「只要是小岩想做的事,我都會雙手贊成。」

他緊了緊手臂,感覺心有點疼。

什麼都好,只要你別哭。

岩泉過了很久才有動靜。

他抬手回摟,手指抓著及川後背的衣服。

「……真沒誠意。」吸了吸鼻子。

「欸?」

「說那麼多還不是不肯說自己的意見。」

及川忍不住想起來看著他的臉反駁,但岩泉抓著自己衣服不放,就是希望繼續抱著,只好氣噗噗摟緊了他嘟噥,「這是小岩要自己決定的事啊。」

「……我知道啦。」岩泉哼了聲,還是坦率承認。

「我陪你一起想啊。」及川抱著他搖搖,「至少、還有高中嘛。」

「……」

及川捧著他的頭拉到能對視的距離,「高中還會繼續打排球吧?」

岩泉看了他一會兒,默默點頭。

及川抹抹他哭紅的臉,終於微笑、

「那我就陪你一邊打球、一邊想該怎麼做。」

很快地,他們升上三年級,影山入學,及川開始焦躁心急。

就算及川不說,岩泉也知道……

深愛排球的他有多痛苦。

多諷刺啊,愛有多深,痛苦就有多深,岩泉在一旁目睹所有一切,如常的表象下,是沒人知曉的擔憂。

比自己更癡迷於排球的及川,從以前就容易忘了身體的警訊,一頭栽在練習中而受傷。

那些都只是小傷,但如今……

看見及川臉都白了、還在拋球瘋了似地練跳發,岩泉感受到血液涼下般的不安,他鐵面制裁、阻止拖走、一遍遍說教的背後,有一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最深的恐懼——

〝如果及川受了不能再打排球的傷怎麼辦……?〞

所幸,他還是喚回了往常的及川,用紅通通的額頭與及川的鼻血作為代價。

從那之後,他每年生日藏在心底的第三個願望,都是、

『希望及川幸福。』

再沒變過。

不願及川受傷的想法在心底逐漸發酵,後來高一時,岩泉在書店與他未來恩師寫的書相遇了。

就像個神奇的催化劑——

他想幫助所有排球運動員,安全有效地追求卓越。

終於,他找到了想走的路。

暑假前的一個社團休息日,及川沒約到岩泉,被母親差遣帶外甥去排球教室,還遇上見一次煩一次的可愛後輩影山,一時心軟給了他點建議,離開後雖然對影山的沒用感到愉悅、但也有點不爽。

什麼「如果岩泉學長提出很亂來的要求」,小岩才不會,而且小岩跟我什麼關係、是他跟小不點搭檔不到一年能比的嗎?什麼爛比喻!

不過話說回來,小岩要是偶爾任性亂來一下……

及川摸摸心口,似乎體會到什麼叫做萌。

……嗯?及川想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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