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只死在卫生间之中的小兔子，在我发现的时候仍然在呼吸，仍然在求救。我听到自己的脑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它向我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诱人方案。

我含住那只小兔子的喉咙，渐渐用力咬下去。

我感觉到他在那个瞬间睁大了眼睛，拼尽全力挣扎，但是濒死的他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然后，界限消失了，温热的、铁锈味道的血流从他的脖颈中流出，流入我的喉咙深处，我饥渴地接纳了它们。

随着温热的血流入我的身体，我感到被压住的身躯渐渐停止挣扎，他的生命仿佛随之流入我的身躯。

他的生命成为了我的生命，永远与我共存。

追求永生之人，往往只在乎个体的永生，却没有想到永生还存在着更加崇高的形式。

灵魂的永生。

我们的认知，我们的感觉，我们的生命，这便是我们的灵魂。

我抱起他，他努力地挣扎，然而本就没有那么强壮的他失去了四肢之后更加难以挣脱。

那一天，当那辆车撞向我和那位儿时好友，我确实推开了他。正因如此，他被卷入了车轮之下。尚留余温的鲜血飞溅在我的脸上，而我拼尽最后的力量将它们统统吞下。

死亡无法避免，那么就留下超越死亡的纽带。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过去多少年依然如此。所以我想要让他永远都是，我要让他的生命与我共存，成为超越一切的纽带，我们的友谊将无人可敌。

我将他放在餐桌上，轻轻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不顾他怎样试图唤醒我的理智。

我始终理智，理智地面对自己的爱与欲，理智地让挚爱之间的分离变得不再会令人痛苦。

因为我们将不再分离。

那一晚，我第一次邀请他到我的公寓过夜。

然后，在他进门之后，我将麻醉针扎入他的体内。

（这种针结构特殊，扎入体内后气压会自动将药液推出）

仅仅是鲜血是不够的。这是我的一生挚爱，我要将他拆吃入腹，我要让他的每个部分与与我相融。

（将那些生命转变成自己的生命）

这并非动物性的野蛮与暴力，这是传承。将每一份记忆同化，将每一块肉体消化，生命与生命共存。

这便是传承，崇高的永生。

我将他的双腿砍下时，他仍在昏迷，只是在沉睡中微微皱眉。我对那种表情太熟悉了，就好像失去了什么。

（我总是能敏锐地感觉到他藏在那副细框眼镜后面的情绪）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笑话。一个孩子拿到了一辆巧克力汽车，周围的大人问他先吃哪一部分。

“轮胎，这样车就不会开走了。”

我将他的双腿放在一边，紧急进行止血处理。我们之间学医的是他，现在却是由我来进行急救，整件事变得多少有些荒诞。

老实讲，他经常打工奔波，所以腿上的肌肉略微发硬。烤熟之后味道微微发酸，口感也很柴，和我吃过的其他肉类完全不能比。但是我还是仔仔细细吃了个干净，连骨髓也没有放过。

就好像某种象征意义，现在，你永远也不可能从我的身边跑开了。

当我砍下他双手的时候，麻醉剂的效果刚好开始消退。他茫然地张开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手中的利斧已经砍了下去。

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最开始并没有痛觉，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被斩开的手臂，以及切面处喷涌而出的鲜血。

我毫不犹豫地挥下第二斧。

有了前一天砍下双腿时不是那么顺利的经验，今天我换了一柄更重也更锋利的斧头。人体真是奇妙的造物，骨骼的结构构建起的硬度竟能与钢铁的造物一较高下。

而在我砍下他的双臂后，他才仿佛刚刚回过神来，开始止不住地尖叫。因为疼痛，更多是因为惊恐。

（接下来的部分才是我真正想要品尝的“糖果”）

我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切断，沾上糖霜，就像世界上最美味的点心。我将它们含在口中，细细咀嚼品尝，回忆那个劣质糖精的味道组成的午后。

（食髓知味）

说了这么多，也许你会以为我在自我告解，又或是在审判。

不，我无意于此。

我们总是将自己看得太重，自顾自地为自己赋予了过多的权力。

然后，我们终将为此付出代价，从无例外。

而我从不在意这些，因为这些同样是组成我们灵魂的一部分。

我们的感知，我们的过往，我们的思考，我们的傲慢。

将它们加和，这就是我们的灵魂，这就是我们。

而现在，我只想将被肉体遮蔽、囚禁、欺骗的灵魂解救出来，与他共存，与我的挚爱永远存续。

物质的灵魂并不存在，因为它是我们的感知以及记忆的总和。我要让这份感知刻骨铭心，永远无法忘记。我爱他，因此只有他的灵魂将被准许进入消化的圣殿，滋养、同化，成为我的灵魂。

消化肉体，吸收灵魂，这就是我的灵魂假说。

他在向我道歉，乞求原谅。亲爱的，你从未辜负于我，又何谈道歉和原谅的必要？我俯下身，深情地吻住他。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我紧紧咬住他的舌头，将它从他的口腔中扯出来。我胡乱地伸手到旁边，拿过一把水果刀。

在他的惨叫声中，我将那条舌头整条切断。

狼之舌，狼来了，谎言的象征。爱是谎言，生存是谎言，谎言成为了我们的罪孽。我将他的舌头小心地放在一旁烧热的铁板上，听到那块肉发出“刺啦”的声响。

亲爱的，你有怎样的谎言？又有怎样的罪孽？没关系，让我将它们吞吃入腹，变为我自己的罪恶吧。

很多人有这样的误区，失去了舌头，人就无法说话。实际上发声的主要功能来自声带，失去舌头只会让某些字的吐字变得困难。他躺在餐桌上，嘴里不断涌出自己的血，声音嘶哑而含混不清，几乎要因自己的鲜血而窒息。

他惨叫着，哀嚎着，疯狂的色彩从他的喉咙中涌出，这一刻我看呆了。他是我的天神，我的缪斯，我的每一分思想都注定无法离开他。

当我拿起勺子接近他的眼睛时，他立刻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即使在剧痛之下，他也努力地用含混的声音求饶，求我停下，求我住手。

（那灰蓝色的海洋，泛起了波澜）

勺子与眼眶摩擦时发出令人不悦的响声，看样子我需要选择更小一点的勺子。但是实际来说刚刚好，勺子顺利地插入眼球的底部，鲜血从眼眶中涌出。

（流泪的圣母）

他的尖叫因血液的呛咳而含混不清，至少他不再求饶。

我将那微微发瘪的圆球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白色的巩膜，灰蓝色的虹膜，深邃的瞳孔。令我魂萦梦绕，灰蓝色的深渊。

混杂着温热的血液，我将它放入口中，一口咬下。破碎的玻璃体迸发出微甜的汁液，仿佛我在品尝的是世界上最名贵的葡萄。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终于不再祈求宽恕，而是啜泣着祈求我让他解脱。

快了，很快就要结束了。肉体的痛苦仅仅是暂时的幻觉，灵魂的欢愉将超越一切时间。

我换了一只更小巧的勺子，毫不犹豫地挖出另一只眼球。这只勺子似乎又太小了，险些让那颗珍贵的葡萄掉在餐桌上破碎。

甜美的葡萄。

（记住每一段曾见的风景）

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将刀插入前胸捅入心脏，又或者伸手穿胸掏出心脏。但是他们都忘记了，统统忽视了那个名为“胸骨”的屏障。

胸骨支撑起胸腔，与肋骨编织成笼，在正前方坚挺地保护着心脏。厚实的骨组织超越了普通的自然之力，就如同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正面突破。

我审视眼前的餐桌，血流成河。他在红色的正中央，哭泣着流出血泪，堕落的神明为人间的痛苦而垂眸。

（未曾体会，则不曾垂泪）

趁手的工具没有那么容易获得，尤其是我想要让我的爱人尽可能保持完整。

（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然了，从不在意我也同样不被我所在意的出身往往在这种时候才能发挥一点点的用处。

我拿起刀，划开皮肉，“Y”字型的刀口，解剖常用的切割方法。然而我并不是医学生，这个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但是我的目标并不在此。

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多少多余的脂肪组织，瘦弱得令我心疼，正因如此，切割过程对于我这样一个菜鸟来说并不困难。

作为医学生的他不会不明白这样的切割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已经几乎不再有力气哀号，只能像是一条躺在案板上的鱼一样艰难地进行越来越浅的呼吸。

我拿起一旁准备多时的电动骨锯，伸向被肌肉组织覆盖的胸骨。

即便有着机械的力量，骨骼仍然没有那么容易被破坏。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远超我的预期，

（你已经迟到了）

所幸还不算太晚。

用钳子支撑起打开的胸骨，我看到两扇肺叶静静地躺在中央。胸口被打开，气压的力量再也无法帮助它们继续扩张，横膈膜徒劳地运动，再也不可能使肺叶充盈。

（横膈膜并非完整一片，你知道吗？）

主动脉裂孔，腔静脉孔，食管裂孔，横膈膜上分布着三个大裂孔。我记得他曾经这样和我说过。

不要怀疑，如果你全部的精力投射在某一个人的身上，与他相处时一些细节会历历在目到令人感觉荒诞。

我将手伸向肺叶，顷刻间，海啸一般的色彩、线条向我奔涌而来，充满了我的整个世界。像是凶猛的毒蛇，却在缠上我的脖子后窃窃私语。

（伊甸的智慧果）

在那肺叶后面微微搏动的，我的禁果。若是灵魂真的存在，驱动着整个生命，那么这里就是生命的核心。

我俯下身，小心地靠近那尚且搏动的红色果实，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感受舌尖传来的温暖，感受那微小的颤动。

眼、耳、鼻、舌、身，所有的五感组成了我们。在那之上，意、末那、阿赖耶，更高的感知让我们真正成为我们自己。

（获得智慧！）

而生命，则是驱动一切的根本。

灵魂成就了生命，生命成就了灵魂。

我张开嘴，感受自己锋利的虎牙与那块拳头大的肌肉接触。

（看清世界！看清世界！）

我咬下禁果。

血流喷涌而出，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细细地咀嚼，吞咽，然后尽其所能地将那温热的血液饮下。

（长生泉！智慧！永生！）

我知道，他的生命随之消逝，流入我的体内。当我将他的肉体消化殆尽，他的灵魂也终将与我永存。生命的存续，记忆的存续，这是任何人不曾设想过的完美永生。

而这，只属于他，我一生唯一的恋人。

我躺在他的脏器之间，感受他渐渐冰冷的体温。肠道，肝脏，肾脏，我将它们捧在脸上，细细地亲吻。

（承认动物性，认同它！）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勃起了。我忽然想到，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一场真正的性爱。灵魂的交欢之前，肉欲的满足又怎能忘记？

我将身下的铁棒插入他的脏器中，抽插着，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碾碎，碾碎！释放兽欲！）

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欢。

混杂着精液的内脏被我细细摘出，放入锅中熬煮。费力地砍下肋骨，腌制并送入烤箱。至于剩下的部分，我将它们穿在铁钎上，放入硕大的烧烤炉。

我是杀人魔吗？我是食人魔吗？

（你爱吗？）

是的，我爱。

而真爱永远不死。

我的挚爱，仅此一位。这并非杀戮，而是解放。从分离和痛苦之中解放，从此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值得我这样去做。

这就是爱！因为深爱，所以与他合而为一的愿望超越了一切渴求。因为深爱，那被烹饪着的不单是是渐渐熟成的有机物，而是我与他永不分离的未来。

泛白的肉汤，褐色的烤肉，泛黑的肋排。无需额外调味，我们的爱意超过了一切的嗅觉与味觉。

它们再一次回来了，被我征服的色彩和线条。

不，是另外的东西。是味觉，是嗅觉，是触觉，是视觉，是听觉。

（纠缠不休）

我享受着它们在我的身边欢愉地起舞，大口吃下这独属于我的盛宴。为我高歌，为我庆祝，为我独奏，它们尖叫着，欢笑着，欢迎着一个全新的世界诞生。

（创世纪）

这是征服，是掠夺，是捕食，是一种生命化为另一种生命。吞噬，即使无法继续容纳也要继续吞噬！将它们全部吃下！将不灭的灵魂全部吃下！

消化肉体，吸收灵魂。

我的灵魂假说，我们的灵魂假说。

在这荒诞而虚假的生命也消逝之时，我们的灵魂将超越一切时空。

永不分离，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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