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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特鲁德】纯粹,8

[db:作者] 2025-08-09 09:51 5hhhhh 5810 ℃

一个月后的莱塔尼亚移动城邦喀苏施塔德(Consushtadt),黄昏绚烂,落日正临高塔之巅。被称为丰饶之都的农业城市在年末的寒风中迎来了冬藏的季节,和一位远道而来的旅人。风尘仆仆的异乡少年身着污损的罩袍,怀抱一只古朴的提琴盒——它除去磕坏一角外保存完好。

“先生,要报纸吗?送给您的。”秋季的丰收让整座城市沉浸在喜悦之中,人们格外地热情。施内德身上的衣衫自然比匆匆出发时更加破旧,但此处街道上行人的欢声笑语比维谢海姆街上人们惊异的目光要来得温情。喀苏施塔德高塔俯瞰城市,结合了旧高卢建筑风格的塔尖显得温婉,仿佛张开双臂迎接远道而来的旅人,不似他离开维谢海姆时见过的那位黑衣少年贵族那样目光冰冷。多么美好的地方啊,正适合开启一场新的生活。可这个国家总有些角落发生着可怕的事情——施内德手中的晚报头条是《维谢海姆城疑似反政府分子发动恐怖袭击事件,当地领主不幸丧生》。

花了一路才下定的决心要重新生活不是吗?可为什么心中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隐隐作痛,又有一些先前不甚清晰的东西渐渐柳暗花明——铁了心闹翻分手的情人之间,不都是巴不得要把对方存在的一切痕迹全都扫除吗?可格特鲁德只是急急地要自己走,越快越好,甚至给自己留的换洗衣物都没有让带走,就仿佛她知道维谢海姆会出些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话说回来,她毕竟是一地领主,这样轰动性的事件在发生之前又怎么会没有丁点风声传入她耳中?

施内德迎着黄昏,步履匆匆。他仿佛又回到从维谢海姆执政高塔中被驱逐出来的那天,失魂落魄的,左右脚不时打架。少年不知道从街上到旅馆房间的路是怎么走的,只知点亮房里的源石蜡烛后,他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打开了那只琴盒的翻盖,像揭一道深深的疤,痛在心头。

果不其然,在琴盒的内衬里,夹着一封书信。

【你看到这封信了,那我猜你一定已经跑了很远,恨了我很久。一年,还是两年?我倒情愿你不那么聪明,但我知道不论多久,你必然不会丢掉这只琴盒。好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在这期间将我想得太过不堪——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期望呢?凭我对你说出那些过分话语,让你看那些过分场面时,自己也心如刀绞吗?不,不,瞧瞧这都是什么混蛋话——我伤害你已成既定事实,可不这样的话又怎能让你头也不回地离开维谢海姆?你也许会在离开后的一两个月里了解到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用心——你不该遭这个,我想保护你。】

时间拨回格特鲁德接待完乌提卡伯爵的当夜,强忍腿上伤痛没让在场任何人看出异样的她回到自己房间。此时总算可以稍许放开那条紧绷的弦——当她不再刻意装作步履正常,一瘸一拐地取下墙上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时,腿伤处积累的疼痛报复般发作更甚。

女伯爵不理会痛感神经的叫嚣,取来副空相框,放到桌上同自己面对面的位置,又在相框前和自己身前各放一只高脚酒杯。她先为那个不存在的酒伴斟上一杯,而后颇有几分暴殄天物意味地对瓶吹下大半酒液。被尊为上帝血液的名贵高卢红酒,未经醒酒就被这样大口饮下,单宁的酸涩和酒精的辛辣肆意刺激咽喉,实在不怎么美好。

【我在莱塔尼亚中央银行以你的名字开了一个户头,存下不少赤金。信纸反面写着账号密码,这能够解决你生活上的困难,算我微不足道的补偿。但与此同时,我又有一样担心:财富会让人变得畏手畏脚。它们能滋长出贪恋的包袱,使拥有者遇事总考虑妥协,直到退无可退——这也正是我身上一切事情的症结所在。当然,你也许会在将来归结出我身上更多的不是,但我们在这里不谈这些辛苦的事情。你需知道,我留给你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你生活上的困难,解决你的温饱问题——在这基础上,你才能有余力去追求一些更加理想化的东西——虽然不曾与我提及,但你是有理想的对吧?那就放手去做吧。】

微醺上头,格特鲁德开始感到眼前的景象变得恍惚。空空如也的相框里也仿佛显出迷离的虚影来,它们在说话——女伯爵觉着,它们在说话。

“从冬灵山脉吹来的北风凛冽依旧,但我相信迷了路的春天就快姗姗而至。看那南归的羽兽列作阵行——那是好日子的征兆。”

阿布莱希特,阿布莱希特?已经不在了啊,好久没和他吵架了呵。

“结束了。不,开始了,生活自此甫刚铺开它的面貌。为了放纵的自由!让我们高歌生活,让我们把歌来唱!”

施内德……那也许是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了。给他留下的阴影和寂寞,谁来偿还?

“开始吧,开始吧——让所有的日子成排成串地来,让我们用琴弦和乐声将它们编织。现在,我将邀你合奏——我的缪斯。”

车尔尼,嗯,车尔尼——他们早已像彼此取暖的刺猬一样找到了安全距离,不温不火。

【但在此之前,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情。不管出于无奈也好,别无选择也罢——维谢海姆的领主格特鲁德曾打算做的事情将以全城感染者的血为媒介。你要记着,一切置他人性命于不顾的盘算,自其被筹谋的那刻起,就必将遭到唾弃。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许你出于个人情感,以任何缘由为我开脱——这关乎底线。我希望你今后不论追求什么,首先都要做一个正直的,明辨是非的人。】

格特鲁德放下酒瓶,她踉跄着走向房间里的竖琴,顺手打开了琴旁的录音机。在沉郁的前奏中,一曲以她半生经历写就的乐章拉开序幕。

狂乱激昂的旋律诉说她坎坷多舛的命运,唯独代表车尔尼的声部澄澈如春。格特鲁德远远去看那桌上的相框,朦胧的双眼聚焦不了画面。色彩——包括摇曳的烛火,深沉的夜色,与室内一切交织成烂漫缤纷的婆娑光点。她在那里看见了人,所有所有和她有关的人一一闪过。而这眼注眸,长过此生所有凝望。

最后的乐章,出人意料地,并非惨烈的灭亡,亦非虚无的悲叹。而是晨辉喷薄而出,势不可挡地冲破长夜。那被沉重命运压抑的春色忽而铺展开来,龟裂的荒土萌生新芽,大河冲刷干涸的河床。万类苏生,北雁南归。

赞颂——

她赞颂风干的泪痕,也曾润泽苍茫;

她赞颂死寂的河床,从未忘却流向;

她赞颂念旧的新羽,仍记循蹈归航。

唯有对新生的赞颂与祝愿,不沾染丝毫贪求。一如这段格特鲁德人生中最为纯粹的关系,近乎独戏的神交,是那外人眼中同她两看相烦的车尔尼——如此至高无上而超然于俗务。接连送走两个最亲近男人和亲生骨肉的今时,只有车尔尼仍在。格特鲁德的升华之夜,唯他不可缺席。

自由,新生,终章的旋律由这个自出生起便身陷囹吾之人倾尽半生执拗书就,即便是遥远念想中的乌托邦,音律间流溢的虔诚仍不容置否。

她知道,在曲成那刻就知道,只不过现在更加确信——这,就是她偏爱的故事。而冷冽现实与理想天地间的距离,是一道名为“自知之明”的厚厚障壁。

一个月后的喀苏施塔德小旅馆里,施内德读完了女伯爵的书信,久久难以平复。格特鲁德甚至在信末贴心地叮嘱“阅后即焚”,毕竟她早已为自己定下终幕,而和一个坏人牵扯上什么关系百害无一利。施内德的问题则在于被格特鲁德吃得太死,即使女伯爵已然不在,烛焰还是如其所愿地舔上了她最后的私信。这无比实惠却又难免残忍的短短四字不可避免地给少年的人生带来了莫大影响,以至于亲手抓捕过两百三十八名巫王残党的王牌密探施内德·沃尔夫在晚年回忆录中提及踏上这条凶险道路的契机时,毫不犹豫地写下:“当此生最纯粹的美好在我眼前熊熊燃烧。”

回到那个独酌之夜,“嘣——”的一声突兀传来,打断格特鲁德的演奏。

弦断之声。

戛然而止的乐音被画上刺耳的休止符,格特鲁德关上录音机。这首以自己生命写就的乐曲,是想要赠予车尔尼的告白。此刻,已带着不和谐的尾音被尽数收录。艺术家的浪漫让她相信即使不作任何标注,它终能送到应该收到它的人手中,但那个收件之人早已不再相信她还有身为艺术家的浪漫。直到尘影余音事件平息,女伯爵尸骨已寒,这盘黑胶唱片依旧无人认领——都是后话。

生命即是如此,没能照亮荒芜世间也好,抱憾错失完美落幕也罢,燃尽了便是燃尽了。

她回到桌前,倒出酒瓶中全部液体,勉强凑足半杯残酒。

当——

眼眸迷离的女伯爵与桌对面不知为谁的虚影碰杯。

“我这一生,好遗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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