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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 希望 第五章 玫瑰與紫羅蘭,1

[db:作者] 2025-08-09 09:52 5hhhhh 1820 ℃

希望

  「塞爾諾普特放射光只有在異能者鼓起一定程度的力量之後才會出現,具體是多少並沒有足以量化的標準存在。」我換到下一張投影片,並且密切注意雜種狗有沒有睡著。理論講解的時候,他總是特別心不在焉。唉,青少年。

  「什麼是『塞爾諾普特放射光』?」他用手托住下巴,手肘撐在桌上。呆滯的眼神讓我懷疑他已經睡著了,正在說夢話。或者這是他為了避免真的睡著,而嘗試有點反應──如果是這樣的話實在太感人了。

  「『紅眼』。」我放大了投影片,指向畫面中發著紅光的眼睛。「沒人知道為什麼,鼓動異能會讓眼睛發光,蓋過虹膜的顏色。」我做出手勢下達指令,讓投影儀調出了另一張眼球的解剖結構圖。「目前大致上能確認,塞爾諾普特放射光是從脈絡膜層上發出來的,所以紅眼狀態的異能者,視野有可能會因為反射等原因而蒙上一層鮮紅。但這個現象本身看起來沒有任何實質意義,頂多可以用來判斷異能者是不是有經過議會訓練──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異能者不太可能鼓起足夠讓眼睛變紅的力量,所以『紅眼』也用來稱呼經過議會完整訓練的異能者。」

  「我是說,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塞爾諾普特有什麼意思嗎?」雜種狗用手指在空中劃了幾圈,顯然很困惑。

  「這麼說好了,當初拒絕用AT力場來替防禦圈命名,讓動漫派覺得自己非常不受尊重。」我聳聳肩,不太想在這不重要的事情上多費口舌。「所以其他人總是得在某些地方讓步。」

  雜種狗想當然耳,只是更困惑了。歪著頭,一隻耳朵折下。

  嗯……我想我確認了,我對黑毛犬科動物真的有……偏好──這也太可愛了吧?

  我用力甩甩頭,回想著權勢性騷擾的定義。

  「以上就是所有已知能夠分辨出異能者的方法,各有不同的優缺點。」我給出新的命令手勢,關閉投影儀,恢復房間內正常的照明,走回辦公桌前坐下。「我們可以花一點時間練習探詢波動,不過後面課程的投影片我都還沒有做,所以可能……」

  雜種狗的笑聲打斷了我,換我對他投出疑問的表情,要求解釋。

  「對不起。」他將雙掌蓋再吻端兩邊,閉起雙眼。但只撐了兩秒,又再次噗哧笑了出來。

  「我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我收回所有關於這雜種狗可愛的任何評價。

  「投影片……」他花了一點時間換氣。「投影片都是你自己做的?」雜種狗起身擦了擦眼角,但至少可以正常說話了。

  「對。」我努力控制語氣,保持平靜。但我感覺到某種可以用「怒火中燒」形容的感受。

  他又笑了出來,而我完全不懂有哪裡好笑的之外,我想他可能戳到了我某些……軟肋。而那比我預期還要痛太多了。

  「抱歉……但我沒有想過……」雜種狗終於再次緩了過來,做了幾個深呼吸。

  「想過什麼?」我想我的手好像在微微發抖──我忘記分解掉咖啡因嗎?我握緊拳頭,制止了顫抖。

  「沒想過投影片都是你自己做的。」他抓了抓臉頰說道,變得對要說出口的話有點猶豫,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語氣或肢體語言變化。

  「有什麼問題嗎?」我用力咬住牙齒,避免皺起鼻頭,但我想雜種狗已經踩到了那條線。

  「沒有問題……」他低下視線,但是太遲了。

  「我很想聽聽呢。」我施壓,擺出侵略姿態,坐直身體,將尾巴豎了起來,緩緩的左右擺動著。「請暢所欲言,列兵路瑟。」

  「呃……」他的視線不斷亂飄,但是我很有耐心的將雙手平放在桌面上等待著。「因為你是……」他用雙手對我比劃著什麼看不出來的東西。「你是海軍司令,指揮著一整支艦隊,麾下有十四個艦長,我以為你會更……」

  「『更』什麼?」我從齒縫中擠出這個問題。

  雜種狗立刻瑟縮了一下,耳朵彈起,但馬上又放平。

  「更有男子氣概一點?」我伴隨著低吼聲說道。我已經盡力壓抑了,但我想有些東西,就像真菌感染──如果你沒有真正好好的面對並處理它,那東西早晚會讓你從內部腐爛。

  「我其實是想說『更沒那麼有書卷氣』。」雜種狗縮起身體,想讓自己不那麼顯眼,尾巴在兩腿之間捲了起來。「我不是有意要冒犯……」

  「對,你只是這麼做了而已,不是有意的。」我起身,展開意識,從儲物櫃拉出了幾個精金塊。

  我操縱著它們,使用非常複雜的軌跡在我身邊繞行,以此達到讓自己分心的目的。

  我知道這快演變成暴力事件了,我想要發洩、想要向某種東西證明我的力量、想把我的挫敗感變成別人的、想要把這碎嘴的雜種狗釘在天花板上聽他哭著求饒──我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我還記得上次訓練的時候太過頭,讓他受傷的那個場景。如果亞瑟沒有在場,我會注意到嗎?如果亞瑟沒有制止我,我會收手嗎?

  那個不願意傷害別人的大灰狼,發生了什麼事呢?

  「亞瑟升到上尉以後,進修完成了帝國海軍學院的管理學碩士學位學程。」我緩緩的說著,發現自己比較平靜了一點。「來昂是核能工程博士,他是全帝國最懂融合發電機相關應用的人了。」我從來就對機械一竅不通,所以並不是真的很清楚來昂的領域是什麼。「施奈德和埃利亞斯都是粒子物理學碩士,霍夫曼是通訊系統及計算機碩士……」

  我走到雜種狗身前,將尾巴垂下,用平靜的語氣對他說道。雜種狗避開了我的視線,不安的調整了一下站姿。

  「帝國之心艦隊的每位艦長,都至少擁有碩士學位。其他帝國艦隊比例沒有這麼高,但也沒差太多。甚至帝國之爪的司令,也有管理學的碩士學位──不管有多少傳聞說那學位是買來的。」其實很有可能真的是買來的。「就連帝國的『信仰』,都是建立在理性之上的科學理事會,這是有原因的。」我還沒有決定好,該什麼時候和他詳細解釋影子政府,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該讓議會知道這雜種狗的存在。

  我向雜種狗示意,讓他接手兩塊精金的控制權。他展開意識,形成嵌合領域以後,謹慎的選擇了兩塊速度比較慢、軌跡又相對單純的進行支配。

  雜種狗做得不錯,進步很多。我對他點點頭,表示肯定。路瑟抓了抓耳朵,站直了一點。

  「你可以猜猜看,我的博士學位是什麼。」我又釋出一塊精金的控制權,他成功接手。「提示,很有書卷氣。」我稍微放低了耳朵,向他表示我已經冷靜下來了。

「呃……」他瞥了眼觀景窗前的金屬桌,咖啡壺套組放在那上頭。「有……咖啡博士這種東西嗎?」

  我居然對這個爛笑話笑了出來。我一向是那種情緒來去很快的,但是……或許我需要做個檢查,確認一下我的神經內分泌或是賀爾蒙狀態。我否認使用異能對我造成的影響太久了,只是都沒人敢指出來而已──就和每一個最後失去控制的強大異能者一樣。

  「如果有的話,肯定是該頒給你個榮譽學位了。」我喃喃的抱怨道,雜種狗乾笑了幾聲。

  我以意識確認了周遭物體相對位置以後,將所有精金拆成如同砂粒般細小的碎片,鋪平在地上。

  「你知道,什麼是戰爭嗎?」我操作著精金沙,由微小精金碎塊組成三十公分高的模型拔地而起,是縮小版本的紅鹿和大灰狼各一匹。

  「大規模的……暴力衝突?」雜種狗有點猶豫的說道。我點了點頭回應,他給出的定義還挺精確的。

  更多的精金沙從地面騰空而起,在紅鹿和大灰狼的手中形成了巨大的棍棒。接著,他們開始以棍棒攻擊對方。

  「戰爭可以有很多花俏的定義和修辭,但是戰爭的本質,毫無疑問的就是暴力。」我動了動手指,添加意識圈上的指令。

  更多紅鹿和大灰狼自精金沙中站起身來,他們都手持武器的朝彼此衝過去,相互毆殺。其中一匹紅鹿被擊倒在地,擊倒他的大灰狼立刻將棍棒朝倒地紅鹿的腦袋砸下──精金沙四處噴散。

  「隨著科技的進展,戰爭的型態也不斷改變。」我修改了命令,精金回應。

  雙方現在的武器都變成了劍,讓屠殺的效率變高很多。許多斷裂的肢體飛來飛去,倒下的軀骸化為粉塵,之後再重新組合成新的紅鹿或是大灰狼。

  「每一次,新型態的武器出現,不論是火藥、自動武器、原子彈、粒子束武器,總是會讓人們樂觀的想:『這個武器這麼可怕,以後應該不會有戰爭了,因為不再有人敢面對這個武器。』」他們總是這麼樂觀,不是嗎?

  握住自己斷肘跪在精金砂上的大灰狼,扭曲的臉龐張口無聲尖叫著,細小的粉塵不斷自切面噴出,像是沒有終結的苦難那樣。

  「我們在好多好多年前,就達到了特異點──足以將文明整個摧毀的武器問世。」我翻過手掌,以掌心朝上稍微抬起。「有人用『恐怖平衡』來稱呼這個情況,我從來不懂,可以把世界摧毀一百次的狀態是哪門子平衡?」

  巨大蘑菇雲自精金沙中湧起,緩緩吞噬一切,包含所有死命奔跑著,幻想著自己徒勞之舉會有絲毫效果的每一匹紅鹿和大灰狼們。他們臉上的表情無比驚恐,好像有太多的遺憾與懊悔那樣。

  「按鈕戰時代的來臨,讓人們更容易從戰爭中抽離,因為更難深切的理解到,自己做了什麼。每個人都只是負責按下按鈕的小齒輪罷了,沒有人是殺人犯──小知識,殺人是需要訓練,並且違反我們本能的。」

  一顆球體自沙中浮起,懸空飄盪、緩緩的轉動著。看似是美好又和諧的寧靜小花園,但只要靠近一點,就能看見許多小小的蘑菇雲在其表面綻放,留下無法癒合的傷口,大地滿目瘡痍。

  「武器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前所未有的複雜,也前所未有的高效率。當三十萬公里成為了基本的交戰距離,每個命令都需要好幾十分鐘的等待才能知道結果,但一瞬間的失誤就是萬劫不復。這讓政治實體轉而更需要打造、設計和操作武器的技師,而不是過往認知上的軍隊。」我抬了抬手指,點綴著細節。

  一艘艘圍繞在球體周圍的星艦出現,用難以想像的超級武器朝彼此開火,不論是中子長矛、定向核武、等離子魚雷,或是光束武器。最後一切都炸成粉末。

  「不要誤會了,被科學家們殺死的人絕對遠遠遠遠比軍人殺死的還要多太多太多了。」我揮了揮手,將精金沙重新拼回數個球體。「『戰爭時,科學家是屬於他的祖國。』」這句話老是令我不寒而慄。屬於……嗎?

  我把精金丟回儲物櫃中,走到金屬桌前,替自己到了杯咖啡。

  「但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如果所有『軍隊』,都像是科學家和工程師那樣思考,是不是當有足夠的理性、判性思考存在時──或許再加上一點點同理心和很多很多的勇氣──我們終將可以擺脫永無止盡跳著迴圈舞蹈的宿命呢?」我啜了口咖啡,看向觀景窗外構成農神星星環的無數碎石。

  離得夠遠,才會顯現出星環的美。觀測者的距離,是會影響結果的。

  「目前看起來,說不定真的可行。」我脫下了司令的紅色制服大衣,掛在牆上。「雖然『暴風之狼』這樣講可能很偽善──我可是字面上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但這些暴力和紛爭,說不定真的有機會,在這個世代畫下句點。」

  畢竟……最終結算就快要到了。

  我解開領口的第一顆釦子,翻了翻硬邦邦的立領,讓我可憐的脖子可以獲得一點休息。

  「所以,」我喝完了我的咖啡,把杯子扔進水槽。「去他的男子氣概,我們用得著多一點書卷氣。」

  「抱歉……」雜種狗在我坐回辦公桌前以後開口。「我真得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我啟動電子桌面,嘆了口氣。「在某些事情上,我有些過於敏感了,是我的問題。」我揉了揉額角,做了個深呼吸。「去休息吧,亞瑟最近把你逼得很緊吧?」雜種狗點了點頭,表情十分複雜。

  「唯一的好處大概是,我現在每天都睡得像死人一樣。」他的表情介於難為情和苦笑之間。「有幾次晨間訓練我睡過頭了,艦長亞瑟不太高興。」

  「別跟他說你是從我這裡聽來的,不過讓我分享一個我很喜歡的笑話。」提到這個故事總能讓我心情變好。「新兵訓練營中,有個新入伍的菜鳥辯稱,自己是因為睡過頭了所以集合才會遲到。指揮官很生氣的質問他,知不知道如果全世界的士兵都睡過頭了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我看了一眼雜種狗,他歪了歪頭。「菜鳥回答:『那就世界和平了。』」

  雜種狗將頭歪向另一邊,棕色的大眼睛盯著我,可能正在找笑點。

  「所以,我們都有義務,讓自己獲得充分的睡眠。」我給了他一個微笑。「就像你現在需要做的一樣。」

  雜種狗站直了身體,看起來本來打算做出躬身之類的動作,但突然停了下來。我只能猜測,是想起來我說過他不用向我行禮。

  「晚安,里希特。」他最後微微點了下頭說道。「希望世界和平。」

  「晚安,路瑟。」我點頭回應道,低頭操作電子桌面,聽著他離去時滑門開闔的聲音。「希望世界和平。」我低聲說道。

  處理完了高優先度的待辦事項之後,我靠上椅背,嘆了口氣,然後開始分解體內的咖啡因。

  我對於自己居然能夠那麼有信心的說出「說不定真的可行」,真是由衷的感到敬佩。我一直很擔心,「暴風之狼」只不過是成為了最新的毀滅性武器罷了,等到我一死,或是漸漸衰老,震懾力消失了以後,所有的事情都還是會回到原點。

  那麼,我們是應該加速,讓最終結算趕緊開始嗎,趁我還有足夠力量的時候?

  我向內心探去,感受著那無盡咆哮的風暴。

  有趣的是,我發現我的力量正在增長,就在……遇上這雜種狗以後。原因什麼的暫時完全沒有頭緒,但重點是,按照這個趨勢繼續下去,頂多五年,我就可達到奧米伽等級。

  但是議會估計,第一幕需要十五年左右準備。

  我應該要咬牙硬闖嗎,還是……?

  再次嘆了口氣,我將臉埋入手掌間,讓痠麻的眼睛休息一下。

  當乾澀感消失了以後,我重新坐好,隨手整理了臉上的毛髮,然後點了點電子桌面,開始做起下一次路瑟指導課程的投影片。

玫瑰與紫羅蘭

  「交換聯絡帳號了?」蓋拿將奶油在鬆餅上抹開,接著淋上蜂蜜。

  「對啦。」我抓了一把藍莓丟進嘴巴裡,含糊的說道,感覺到耳朵無力的塌著。

  「你們都聊些什麼?」蓋拿以像是在揮劍般的流暢動作切開鬆餅,整疊圓形鬆餅俐落的從中軸分成了完美兩半,甚至沒有碎屑掉下來。

  「才不告訴你。」我咬碎塞了滿口的覆盆子,小小核果在我牙齒間喀啦喀啦作響。

  「叛逆期。」蓋拿用餐刀叉起了一半的鬆餅,放進口中咀嚼著。「換過私照了嗎?」

  「什麼是私照?」我對黑醋栗嗅了嗅,謹慎的嘗試了一顆。

  「這個嘛……」蓋拿右邊的耳朵抽動了一下。「絕對不要先給就對了。」

  「好……吧?」我聳聳肩回應,吃掉了特地留下來的最後一顆黑莓──理性啊,如果我再也無法繼續忍受食物合成機怎麼辦?

  「他有邀你參加舞會嗎?」蓋拿解決掉了另一半的鬆餅以後說道。

  「舞會?」我的耳朵剛剛絕對沒有抽動。

  「唔,樂園裡的大危機。」蓋拿舔著餐刀上的蜂蜜,用嘲弄的語氣說道。

  「我開始懷念總是擺出張臭臉的你了。」我把剩下的燕麥豆漿喝完,喃喃的抱怨道。

  「小心你許下的願望。」蓋拿用餐刀對我比了比,一邊嘴角上揚,露出犬齒。

  我哼了一聲,靠上椅背,用餐巾擦了擦嘴。

  「作為預賽的閉幕,一場盛大並且歡迎所有人的舞會。」蓋拿從自己的馬克杯喝了一口,歪了下頭,接著拿起一旁的糖罐。「注意,我說『所有人』。」他搖晃了玻璃罐幾下,倒入一些紅糖,用茶匙攪著。「蓋亞和月球足夠重要的勢力幾乎都會派人參加,而不僅僅是賽事期間,被邀請來觀賽的月球政府和九大公爵直屬代表團。」

  「拉皮條……」我小聲的喃喃說道,蓋拿抬起了一邊的眉毛,舉著馬克杯的手僵在吻端前方,但沒多說什麼。

  「總之……」他清了清喉嚨,喝了口紅茶以後繼續說道。「這是少數幾個,年輕的雄性和雌性大灰狼被允許同時出席的場合,所以對各個支派的成員來說都是重要的……社交機會。」蓋拿將空掉的馬克杯放回桌上。「我想你懂的。」

  「拉皮條。」我覺得論點依然成立。

  「少憤世嫉俗了。」蓋拿咧咧嘴,這次展示了更多的牙齒。「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享受這種『優勢』。」

  「認真?」我歪著頭,對劍術大師做出個無可奈何的聳肩動作,掌心朝上攤開。「享受?」為了強調觀點,我緩緩的將頭歪向另一邊,折下一隻耳朵。「優勢?」

  「別把你的火氣出在我身上。」蓋拿對我擺了擺手說道。「他可能只是還沒有邀請你而已。」

  「理性見證,我才沒有!」我露出犬齒辯解道。「而且是你的白痴言論讓我生氣的!」

  「你從我剛提到舞會就一直豎毛了。」蓋拿實事求是的指著我說道。

  我嘆了口氣,放鬆身體,整理了一下毛髮。

  「而且你也可以邀他啊,這是羞怯的矜持嗎,或是自我認同的關係?」蓋拿對我挑起了一邊眉毛。「比如說某種角色定位?」

  「我寧願去網路上看一堆不負責任又可疑的匿名道聽塗說建議,也不要跟你討論這個。」我用雙手壓住兩邊耳朵,趴在桌上說道。

  「你的損失。」蓋拿對我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麼開明。」

  我用雙臂環住頭部,發出小聲的低吼。

  「你覺得我應該邀他嗎?」我最後還是開口了,喉間的震動和木桌產生共鳴。

  「我看不出來不這麼做的理由。」蓋拿說。

  「可是我不想去舞會……聽起來就很像擠滿人的大型社交場合。」我喃喃的說道。「我最討厭擠滿人的大型社交場合。」

  「那就不要去啊。」蓋拿回應道,好像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一樣──可不是嗎。

  「可是如果埃忒耳在等我邀他怎麼辦?」我從桌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

  「過來人的忠告,」蓋拿將雙手交握,以手臂靠在桌緣。「說清楚你的感受,並傾聽他的。開誠布公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最好的策略。」蓋拿突然又換成這種溫柔的語氣了。「你們都是異能者,這應該會簡單很多。」

  我用鼻子呼出一口長氣,點點頭,靠上椅背。此時一個想法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當時就是這樣做的嗎?」我低聲向蓋拿問道。

  「對。」他點了點頭回應我。「我也很幸運,有匹開明又十分有智慧的大灰狼願意傾聽我的感受。」

  這真是肉麻到有點噁心了,真是看不出來大師維若是會欣賞這種性格的狼。不過說實在的,他們當初到底是怎麼湊在一起的?沒想到原來我也挺八卦的嘛。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專心,不要想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這是有時效性的,得趕快決定到底該怎麼做。

  我將手肘撐在桌上,雙手交握,以下巴靠在指關節上思索著,權衡各種選項的利弊得失。

  此時,像是某種預兆一樣,自動門滑開,三匹尼克斯支派的大灰狼走了進來。他們愉快的和彼此交談著,潔白的牙齒在純黑的毛皮間總是顯得特別光亮,我甚至還能從那幾雙黃色眼睛中讀出笑意。

  那……深邃的笑意。

  「我午夜以前回來。」我起身,下定決心。

  「事實上,」蓋拿帶著一抹微笑,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我今天會睡在會議室附設的房間。」他的笑容更深了。「大日子總是特別忙,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我的耳朵絕對沒有豎起來,也絕對沒有在發熱。

  「這個月看下來,我想大概可以確認,那小子是挺正經的。」蓋拿聳聳肩說道。「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太踰矩的事情。」

  「我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縮著尾巴打算轉身離開,但蓋拿從後面輕輕拉住了我的領子。

  「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會擔心。」蓋拿低聲說道,我感覺到他迅速的展開意識圈,將我們兩個包覆其中,並且設下屏障。「有任何問題,隨時連絡我,知道嗎?」

  他示範了一個定向波動,我認出那上面有蓋拿脈動波形的特徵,並理解了這是異能者用來遠距離聯繫用的。我向他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我會立刻出現,剝了他的皮。」他給了我一個露出兩邊犬齒的笑容,有點恐怖。

  「不好笑。」我以抱怨語氣說道,輕輕推開他。「你這樣很奇怪。」

  蓋拿攤了攤手,沒有反駁。

  「提醒一下,不要說到任何和異能相關的事情。和其他人不一樣,尼克斯對異能者相關的事情記得非常清楚──他們顯然十分認真對待自己的職責──如果你讓他『覺醒』,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說完以後放開意識圈。

  「喔……」我輕聲應道。其實蓋拿也沒有清楚的和我解釋過,異能者覺醒究竟需要什麼條件,或是為什麼我從有記憶以來便能使用支配,這種相對高階的異能。

  「好了、好了,說教就到這裡,不然就失去『體驗』的意義了。」蓋拿也起身,拍了拍我的手臂。「我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就像我先前說的,先當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就好了。」他調整了衣服和佩劍,環顧了一下四周。「快去惹禍吧。」

  我向大師點點頭道別,往自動門走去,離開餐廳。同時一邊推敲著,舞會邀請函上的遣詞用字,還有輕輕擺動著我的尾巴。

  我隨便亂晃,在一條沒人的走廊上來回踱步,走廊兩旁的大理石像各自擺出多種意義不明的手勢,還有好像便祕了七天的表情。

  「……『敬上』?真的嗎,這樣會不會太奇怪?」我尋求如意‧斯諾的建議,只是純白大灰狼的答覆就和他在位期間一樣,毫無建樹。

  大家說斯諾歷代的皇帝都是頭腦簡單的暴力狂,或許我該換一個諮詢的對象。

  「我想你應該比較能懂注重邏輯的頭腦思路。」厄瑞玻斯‧尼克斯用睿智的深邃眼睛俯視著我。「當然不是說因為你們都是尼克斯,不是刻板印象的問題!」他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相信我的說詞。「啊,隨便啦,當我沒說!」

  我決定不要再和顯然脫離年輕人社交圈太久的大灰狼們糾纏,繼續我的小小冒險,在這個區域隨便亂轉。

  進入了某個展示廳,我馬上認出巨大的生命之樹符號,以複雜的鏤空雕刻技法佔去整個天花板空間。

  主幹、分枝、路徑,還有放射而出的各個根系,上頭都刻著分類群的拉丁文學名。我完全不會念,但假裝能看懂還是很酷。比如說這樣:「Canis lupus。」我用我想像中博學多聞的腔調念道,偷偷享受著浮誇的滿足。

  而最顯眼的展示品,就是吊在天花板下方,那超級巨大的生物骨骼──那是某種魚嗎?帶著點好奇的,我想靠近一點看,途中經過了幾本翻開的泛黃古老紙本書,以及看起來有一點點像……牙齒的東西。

  真有意思,以前的魚原來是那麼大嗎?

  當站在巨大骨骼下方時,我注意到了一些異樣──那不是魚。我以為是魚鰭的部分,有特徵很明顯的掌骨同源結構,而且那是肩胛骨吧?

  另外,脊椎骨分節的模式,和有癒合的節數……我數了數,確認了這是哺乳類,某種我從來沒有看過,或是知道這東西存在過的哺乳類。

  即使只剩下骨骼,在這個距離,仍然能夠顯示出這生物還活著時的威嚴和壯麗。我伸出手,敞開意識,感受殘留其中的記憶,傾聽著漫遊無疆深海的渾厚歌聲。一時之間,我被來自遠古的唱誦震撼到無法動彈。那是直接對著靈魂的低語,讓所有意念互共鳴。

  這是我們的共同祖先,還是已經在演化洪流之中失去蹤影的一員?為什麼我沒有看過如此宏偉生物相關的知識?還有多少東西,是出自於我的無知所以視而不見的呢?有可能只是因為年代久遠,所以淹沒在無數的資料之中嗎?但是既然這標本被收藏著,應該表示……

  「你迷路了嗎?」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思路中斷。讓我馬上警覺到,對方在我的知覺之內隱去了行蹤。

  我故作鎮定的轉過身,看到一匹格雷的大灰狼,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灰色的眼睛顯得非常陰沉。

  當我的鏡像圈發出相同波形抵銷掉混淆波動以後,我理解了為什麼沒有感覺到他的原因。

  「呃……」我抓了抓後腦杓,擺出我最天真的表情。「我在找宴會廳。」希望我的信口胡謅不要太顯眼。「想在舞會開始前佔到好位置。」

  「那你可真是嚴重偏離了你的目的地。」他走到了我身旁,我感受到一絲壓迫感。「讓我替你指路吧?」

  「那真是太感謝了!」我以恭敬的語氣說道,擺出順從的肢體語言。

  但是當格雷的大灰狼用手搭上我肩膀,將我領出展廳時,我察覺到了冰冷的異樣感。

  探查波動!這是主動的刺探,以意識圈包覆目標進行的理解,沒辦法和定向波動一樣中和掉就好。

  我以最快的速度將意識圈收攏,隱藏自己,同時盡量不要露出任何破綻的繼續走著。好在蓋拿和我練習了很多次。

  「你知道現在舞會還沒有開放入場吧?」他用平板的語調說道。

  「喔,但我想或許可以排隊?」我傻笑著說道,強忍住那自脊椎流下,最後匯聚在尾巴末梢的冰冷觸感。我幾乎要發抖了。

  「別傻了,舞會開場前一個小時前才開放排隊。」冰冷觸感消失,格雷的大灰狼好像放鬆了一點,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看來他什麼都沒有找到。

  「試試無妨?」我歪了下頭說道。

  「年輕人就應該把握機會犯蠢。」他聳聳肩說道,替我的終端設定好路線,然後站在展廳門口,目送著我離開。

  等到我走過轉角,背上視線的沉重壓力才消失。我立刻靠在牆上,大口喘息著。

  那冰冷的觸感……就好像水銀一樣,深深滲入我的軀體,嘗試將靈魂給剝離出來。但是我藏得太深了,他無法碰觸到我。

  看來我無意間進入了某種禁區,窺探了某種異能者們不喜歡分享的秘密。

  但是,為什麼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擺在那裡,如果這東西並不想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這恐怕表示我無意識的突破了某種防禦機制。

  但我很確定,現在發出探詢波動一定是個非常愚蠢的決定,所以我立刻朝遠離那個展示廳的方向走去。

  經歷了這個突發事件以後,我打算結束我的冒險,並且把握機會犯蠢。

  我將終端從手臂上的綁帶拿下來,打開了我的五千字邀請函草稿,然後按下送出。

  「我得說,受寵若驚。」埃忒耳讓我看了他的終端介面,我的邀請函密密麻麻佔去了整個版面。

  我抓了抓耳朵,感覺到湧起的血液,稍微移開了視線。

  「另外,你穿黑色的很帥。」他非常認真的說道,將終端收好。「你平常應該多花點心思在打扮上。」

  湧起的血液更炙熱了,我清清喉嚨,調整了一下我的領帶,還有西裝外套的袖扣。我想我可能永遠無法習慣,被當成恭維的對象。

  「你也是。」我真誠的說道,和埃忒耳對上視線。「你穿白的很好看。」

  我沒有打算奉承他,只是實話實說。埃忒耳合身的白襯衫,完美的凸顯了他在舉手投足間,滿是神秘魅力的身體線條。他沒繫領帶,或是任何純粹裝飾功能的配件,沒有扣上第一顆扣子的敞開領口,還有隨意掛在手上的外套,讓他顯得有點……閒適又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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