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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 希望 第五章 玫瑰與紫羅蘭,2

[db:作者] 2025-08-09 09:52 5hhhhh 1760 ℃

  我的目光來到他身後的尾巴,現在正以緩慢的頻率擺動著,微微豎起成一個特殊的弧度,就像是……會流動的黑暗一樣。

  「快點啦!」摩墨斯冷不防從後面抓起我的尾巴,拉了幾下。

  「喔,抱歉。」我拍了拍小狼崽的頭安撫道,回過頭和埃忒耳確認。「你的狼群呢?」

  「他們先去了。」埃忒耳說道。「當然,除了仄羅斯,他從來就不喜歡舞會。」他聳聳肩。「不過我本來以為,你也不喜歡舞會。」

  「喔,」我有些尷尬的說道。「凡事總是要體驗看看嘛。」所以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有邀請我嗎,我怎麼會沒有想到?

  小狼崽又拉了拉我的尾巴,但被埃忒耳以一聲低吼制止。我依序安撫他們兩個,表明被沒有被冒犯。

  在前往舞會大廳的路上,我走在兩匹尼克斯的中間。「你這樣會寵壞他的。」埃忒耳喃喃的說道,小狼崽則是將頭撇向另一邊,一手抓著我的尾巴。

  「嗯……」我看了眼小狼崽,他依然倔強的不肯和兄長對上視線。「就當成我的補償心態好了。」我在摩墨斯頭上拍了拍,他還是不肯轉回來。

  「你和皮克西爾波克的關係不好嗎?」埃忒耳低聲問道。

  「我想可以說,『有許多進步空間』。」我喃喃的說道。「如果我們有機會多談談的話可能會有幫助……但你也知道,那並不是很容易。」不需要尼克斯的強大邏輯能力,應該也可以理解我在說什麼。「所以,我想我很羨慕你們,能夠……」我無法完成句子。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狀態或是關係,我怕這是我永遠也不會懂的事情。

  我是否,會無法溫柔的對待別人呢?在習慣了總是被忽視之後,我還有辦法真誠的和別人交流嗎?避免注定的失望和落空,我從不真正關心任何事情,這麼長時間下來,我還有可能確切感受到任何東西嗎?我有可能,學會該怎麼……去愛嗎?

  我該怎麼知道,自己不僅僅是嘗試拙劣的模仿著我永遠無法理解的事情呢?

  我感覺到摩墨斯輕輕握了握我的尾巴,我向他看過去。小狼崽低垂著耳朵和視線,看著地板。我看了埃忒耳一眼,他輕輕嘆了口氣,放低了耳朵,輕輕擺動了兩下尾巴。摩墨斯還是看著地上,但我注意到他的視線飛快的瞥了下埃忒耳,然後又轉回去。小狼崽以和兄長相同的頻率擺著尾巴回應,然後握住我尾巴的手掌,更緊了一些。

  或許……模仿並沒有什麼問題。模仿,是一個開始,如果願意堅定的走下去,誠實面對所有阻礙,說不定,我們都能在終點,找到屬於彼此的答案。

  舞會入場隊伍消化得非常快,甚至在我有機會好好研究一下,這條長廊掛著的各種畫作之前,我們就被放行,進到了舞會大廳之內。

  通過閃爍著橘黃色火光的狹長玄關,便進到了富麗堂皇的廣大空間,好像瞬間踏入另一個次元那樣──用大廳來形容這裡,實在太不準確了。

  挑高大概七層樓的華麗天頂,遍布散發莊嚴氛圍的濕壁畫和浮雕。雖然這個距離根本看不出來主題,但是自地板沿著巨大石柱鏤刻直到天頂的繁複流線,像是某種活著的爬藤,相互糾結交錯、蔓生攀附,充分的展現出其中工藝之美。

  而天頂的正中央,是一棵倒著生長的巨木,在樹冠層核心處鑲嵌著名滿天下的塔爾努夫水晶。巨大的透明水晶之上,有著肉眼無法計數的細小切面,將光線投射到樹冠層中充當葉片的菱鏡組合,讓整個大廳充滿調整過後的柔和淡黃色光線。

  我眨了眨眼睛,從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輝上轉開。我有看過介紹,塔爾努夫水晶是科學和藝術的奇蹟,至今沒有人能夠重現同樣的作品。而且據說直視著水晶本身的光,可能會看到某種東西……看回來。

  樓中樓上突出的包廂看台,如同一個個隱蔽的洞窟般,顯然是地位更加尊貴賓客的領域,提供他們進行符合身分的買賣算計,觥籌交錯。

  至於我們腳下的地板,也沒有些許遜色於其他結構。

  這是一幅巨大無比的曼荼羅沙畫,用七個支派代表色的大理石細沙繪製而成,最後在其上以透明的高分子材料固定。七色於最外緣相互纏繞糾結,構成了一個斑斕的環形,再來是彼此平行,自圓心放射而出的線條按照順序等角排列著。直到進入天頂巨木樹冠層的投影範圍內,線段則變成像是漩渦那樣,迴旋扭曲往圓心竄去。

  漩渦的中心,是代表大灰狼家的帝國旗艦──皇帝──的圖騰,被另外九個圖騰環繞,分別是九大家族各自的旗艦圖騰。

  哈德良長城的結構幾乎都是地下空間,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大型設施了,但這真是……驚人。

  「默德支派宣稱,大競技場的舞會大廳是他們的最高傑作之一,以任何方式命名都會減損這裡的價值。」埃忒耳說道,環顧了四周的空間。「不過通常大家喜歡用『樹廳』稱呼。」

  我想原因顯而易見。

  我又花了一點時間讚嘆這些匠心獨運的藝術品,同時有一點羨慕,擁有足以創造此等美麗事物能力的雙手和頭腦。真不知道如果讓斯諾來設計會像什麼樣子──用手下敗將武器推砌而成的王座?

  就連摩墨斯也靜了下來,張大眼睛盯著巨樹中的水晶。

  突然一陣憤怒的吠叫聲傳來,蓋過了所有低聲交談和輕柔的音樂。舞會廳中許多大灰狼──和犬科動物──都抬起一邊耳朵,看向二樓的某個包廂。

  在短暫的激烈爭吵,緊接著物體碰撞和器皿碎裂聲之後,一匹黑棕色為主的犬科動物,穿著合身剪裁的純黑色立領西裝,臉色極度難看的踩著大步,往大廳出口走去,並且對任何擋到他的人露出犬齒。

  另外兩匹同樣打扮和種族的犬科動物神色匆忙的追了上去,低垂的耳朵並夾著尾巴,不斷向周圍所有人致歉。當對方和我們擦肩而過時,我注意到了他們領口上,都別了一枚有著黑紅黃直方長條的矩形小徽章。

  看著三匹犬科動物離開大廳,我腦中浮現了許多問題,包含沒見過的西裝款式。但我向埃忒耳詢問之前,一陣宏亮的得意笑聲引起了我的注意──那讓我字面上的毛骨悚然。

  和剛剛那三匹棕色犬科動物來的方向一樣,一匹十分高大的犬科動物緩緩的走了過來,對周遭所有對上視線的人頭去睥睨的眼神。

  他好……閃亮。金黃色的毛皮看起來就像是花上非常多時間保養那般,柔順又耀眼,富有光澤和彈性。不過他的耳朵……我第一次看到下垂坍塌的耳朵長在犬科動物身上──所以這就是狗囉?

  他的深灰色西裝,和先前那三匹棕色犬科動物不一樣,是在元老院偶爾會看到的那種。金黃色的狗打著深藍色領帶,上面有隻金色的領帶夾,而淡藍色的口袋巾則在胸前反射著絲綢的光澤。雖然他在領口也別了個矩形徽章,但圖案也和剛剛另外三匹犬科動物不同──一端是紅白相間的數道細條紋,另一端則是一顆在藍底上的白色五角星。

  大廳在這幾匹犬科動物都離開了以後,才漸漸恢復交談和音樂聲。

  「那是……誰啊?」我很確定周遭的竊竊私語都是在談相同的問題,不過我傾向找尋可信資訊來源。

  「那三匹德國牧羊犬,分別是德意志公爵、柏林侯爵和布蘭登堡伯爵。」埃忒耳在收到我投去的眼神之後,馬上理解這對我來說一點點意義都沒有。「父子和兄弟。」他補充道。「德意志家的家主,統治著德意志公國,包含主要西歐和南歐的土地,還有格陵蘭。」

  「我地理課有認真上,」我喃喃的說道。「另一個……垂耳朵的狗呢?」想到那個樣子,我打了個寒顫。

  「黃金獵犬,是其中一種垂耳狗──垂耳狗可多了。」埃忒耳一副那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說道。「黃金公爵不是以他好相處聞名,而且對德意志公國的格陵蘭虎視眈眈。」埃忒耳搜尋著大廳,接著指向其中一個樓中樓看台。「據說現任澳大利亞公爵曾經在好多年前,在樹廳和當時剛繼任家主的黃金公爵大打出手。」

  我看了一眼幾匹位在高樓層的鬃狼,他們面色凝重的望向大廳出入口,和彼此交頭接耳。

  「所以是領土緊張嗎?」我向埃忒耳問道,我注意到黑狼身體微微的僵硬,並且移開了視線。

  「喔,這個我知道!」摩墨斯開口,好像很高興自己有插嘴的餘地。「德意志公爵和黃金公爵在十六年前……」

  「摩墨斯!」埃忒耳用我沒有預期他能夠發出的嚴厲語氣吼道,小狼崽立刻閉嘴,垂下耳朵並發出咽嗚聲。

  「呃……」我也被嚇了一跳,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嘗試緩和這個有點緊張的氣氛。「那邊看起來有自助飲料吧。」我比了比樂隊附近的長桌說道。

  我其實並沒有特別想喝什麼,所以只是繞了長桌幾圈,研究各種飲料和點心。

  我注意到埃忒耳在遠離我的長桌對角,拉住了摩墨斯的後頸,將吻端湊到小狼崽耳朵旁邊,神情凝重的低聲說著什麼。

  好吧,我只能說,社交真是困難的事情。是不是因為我不懂各種微妙暗示或氣氛變化,所以才一直遇上這種情況?還是說,如果我也有尼克斯的完全記憶,也會知曉各種禁忌話題,而總是特別敏感?

  我還真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要知道答案。

  「欸欸,是克羅特拉!」

  微弱的竊竊私語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將耳朵轉往聲音來向。

  「你上一次不是有要到帳號嗎,後來怎樣了?」聲音中帶著點揶揄的意味。

  「她說『不是你的問題』,你覺得呢?」回應則是惱怒和挫折。

  「節哀,老兄。」幸災樂禍的笑聲。

  我緩緩的將耳朵轉了回來,不太想刺探別人的隱私。「重要的社交場合」,對吧?

  「嘖,真希望平常也有機會見面,分隔兩地又只能四年見一次實在太折磨了!」結果剛剛來到自助吧旁的伍德嗓門更大。

  「小聲點,這可是公共場所,你樣講很齷齪欸!」我能感覺到他朋友憂慮的朝我看了一眼。

  「好像你不是這樣想一樣。」大嗓門伍德毫不吝於和周遭的路人分享他的想法。

  「但我不會在公共場所講出來,這就是最重要的不同!」我得說他朋友的論點挺有道理的。

  「好啦,就只是說說而已嘛!反正明年我們都二十二歲,禁令也不適用了。」大嗓門伍德走到我身邊,替自己倒了某種飲料,然後丟了把小陽傘進去。

  「唉,帕卜勒還要六年……」另一匹斯諾喃喃說道,也裝了某種飲料。

  「誰叫你是喜歡小狼崽的變態?」嘲弄聲顯然太大了,我發現周遭的談話突然都靜了下來,還有許多朝他們投去的視線。最後兩匹伍德決定故作鎮定的拿著飲料離開。

  重要的社交場合。

  我聳了聳肩,身為了解流言蜚語和片面的誤解能造成多大痛苦的受害者,我決定不要隨意評斷他人。

  四周來來往往的犬科動物們,都能很自然的和恰巧擦肩而過的人搭上話,或是隨便聊個幾句,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樣。

  有人交換著對飲料品質或是樹廳的看法、有人分享著各種小道八卦,包含第一天賽事中斷了那幾秒鐘的轉播,或者是剛剛德意志公爵和黃金公爵的衝突。

  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呢?

  我有點想要加入話題,但卻因為某種不自在感,無法踏出那一步──是隔閡,像被某種迷霧壟罩一般,將我推開。

  這感覺……完全就和被異能者的意識圈妨礙行動時的凝滯感一樣。

  我知道如果我展開意識,就能輕易推開這層阻礙,但是……我真的有想要去和其他人社交嗎?樹廳之中,有多少是知道我是誰的?我能從偶爾對我投來的不舒服視線中猜測,可能沒有很多。但是,有多少是會在知道我是誰之後,馬上改變對待我的態度呢?

  我看了埃忒耳一眼,他和幾匹不同支派的大灰狼正在說話,好像聊得很開心,大家的尾巴都輕輕的擺動著。

  我將頭轉開,感受胸口湧起的某種複雜情緒。

  幾聲清脆的敲擊聲傳來,我注意到站在高台上的樂隊指揮給出了某種指令,準備下一首樂曲。而舞池中成雙成對的舞者,也趁這個機會向對方致意,有些離開舞池,也有一些加入。

  大多數的雄性大灰狼都穿著正式套裝,顯然托加長袍並不是最適合這個場合的打扮。其他不同種類的犬科動物們各自有稍微不同樣式、材質或顏色的服裝,但整體上來說並沒有差太多。

  不過其中有幾匹黑狼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們的套裝是鮮艷的青金石藍,樣式也和元老院常見到的有點不同,些許金色刺繡以某種花紋妝點著袖口和其他位置。

  他們是尼克斯裡面身分特殊的成員嗎?或是單純曾經流行過的套裝款式?又或者,這其中又有某種其他人早就忘記,只剩下尼克斯們記得的典故呢?或許等等問問埃忒耳好了。

  雖然舞池中有著各異其趣的犬科動物們,但是當新的曲子開始以後,不論衣著或是種族,所有人都再次開始依循著同樣的節奏,翩翩起舞。

  這種就像是更隱晦又抽象些的肢體語言表達,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給我一種有一點怪的感覺。

  因為我無法想像,雙方和諧的彼此配合,完成一個以默契和節奏構成的舞蹈是可能的嗎?但是我卻更容易從相互搏命的戰鬥中,看出共舞的模式。說不定這和斯諾的基因有關──或許,我單純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罷了。

  想到這裡,讓我下意識的抓了抓有點熱熱的耳朵。

  我將視線從舞池移開,回到樂隊的指揮身上。

  我一直很喜歡交響曲,那同調的演奏就像某種能夠……撥動我心弦的共鳴。但以往只有聽而已,所以從沒有注意過,這一切完美偕同的旋律,是需要一名指揮的。

  那是一匹默德支派的大灰狼──當然──但她揮舞著指揮棒的架式,好像在用劍捍衛自己的一切,能夠劈開任何阻礙那樣──絕對沒有任何斯諾會否認這點。

  她不僅僅是無數波動中的一條弦而已,她……即是波動本身,是波形和頻率的調整者,萬物共鳴的中心,她舞起漣漪,而世界以浪潮回應。不需要撥動、吹奏,或是敲擊,跟隨著手勢下令,勾勒出世界的輪廓,讓存在依照她的指揮而塑形。

  發現自己正隨著旋律,鼓起意識脈動的瞬間,我馬上架起屏障,並收回意識圈。

  我的心臟瘋狂的跳動著,鼓膜旁的血管好像要爆炸一樣轟隆作響,身上的毛微微豎起。蓋拿才剛表現出對我某種程度的信任,而我馬上就要鬆懈了嗎?

  「兩顆橄欖,用搖的,不要攪拌。」埃忒耳走到我身旁,用有點奇怪的濃厚口音說道。

  「呃,什麼?」我還在努力壓抑身體的戰鬥或逃跑反應,不確定是不是漏掉了什麼,只能歪著頭向他表達我的困惑。

  「沒事。」埃忒耳輕輕歪了下頭,夾起一串醃漬橄欖扔進自己的杯子裡面。「身為尼克斯,就得習慣在亞力山卓圖書館外,自己的笑話就沒人能聽懂了。」他說完以後,搖搖手中的杯子,讓淡綠色的飲料形成小小的漩渦,然後喝了一口。「噁,比我想像中的難喝多了。」

  「我很有興趣聽你解釋呢。」我決定讓自己分心在別的事情上,聊聊天應該很有幫助。

  「解釋以後就不好玩了。」埃忒耳揮了揮手說道,把手中的飲料喝完、橄欖吃掉,然後放到回收區讓合成機連同玻璃和竹籤一起分解。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拿起個新杯子,在飲料吧四周尋找著自己需要的東西,然後扔進容器裡混合。我嗅了嗅,確認那個黑色粉末真的是胡椒。不知道怎麼辦到的,混出的成品是某種紅色的飲料,然後埃忒耳又丟了根芹菜進去。

  「芹菜?」我對飲料之類的東西很不了解,但是放一根生芹菜進去應該並不是常見的配方。

  「有人宣稱『血腥瑪麗』更接近湯。」埃忒耳喝了一口紅色的液體,聳了聳肩。「不過我也只是按照配方和做法依樣畫葫蘆而已,根本喝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

  「嗯……好吧?」我只能表示不明確的同意。斯諾的味覺和嗅覺相對很遲鈍,我猜測尼克斯的可能也是。

  不過說到尼克斯……我再次將目光轉向舞池,搜尋著剛剛注意到裝束不太一樣的黑狼。

  「為什麼有些尼克斯穿著藍色套裝?」我指了指舞池中的黑狼。他們數量並不多,但是鮮豔的藍色還是很顯眼,讓我一下就能分辨出來。「這是某種身分的表示嗎?」

  「嚴格來說,他們並不是尼克斯,他們……」埃忒耳的語氣有點猶豫。不過他甚至沒有看我只的方向,就知道我在說什麼。「……是混血,和尼克斯支派的遺傳背景已經有差異。」埃忒耳用只有我們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他的樣子就好像在說什麼很尷尬的話題,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們是倫敦家的大灰狼……」埃忒耳喝光了紅色飲料,回過身,開始嚼起那根芹菜,他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抬起頭,在二樓包廂搜尋著。「那裡。」埃忒耳用吻端比了比某個看台。

  我看見一匹身著青金石藍套裝的黑狼,背對著我們,不知道和誰在談話。而他身旁,站了匹同款式打扮的黑狼,看起來年紀和我們差不多,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聽著什麼。

  「月球第一公民、倫敦家家主──格里菲斯‧倫敦,和他的獨子──約翰‧倫敦。」埃忒耳說完,便又轉了回去,把剩下的芹菜葉子丟進空玻璃杯內。「尼克斯不是很喜歡談到他們……」

  我點點頭回應,沒有深究,不想逼迫他談會讓他不自在的話題。我已經聽到了幾個關鍵字。

  混血、月球。

  不管這個「倫敦家」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說明了,大灰狼離開元老院生活,是有可能的。並且,是有可能自由的。

  「知道自己以後有可能在月球生活以後,我突然有點想親眼看看太空的樣子。」我說道,感覺臉頰微微的泛起笑容。

  「喔,怎麼說?」埃忒耳問道,向我折下了右邊耳朵,一邊把用過的杯子拿去分解。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抓抓耳朵,思考著學術大師究竟說了什麼,讓我有這種改變。「就好像不再是那麼虛無飄渺的事情,而是……真的有可能親身體驗的生活,就有點……好奇?」大概就是……無意義的幻想變成有可能的規劃?「好奇……太空是不是真的那麼……遼闊。」

  我再次允許自己短暫想像了未來可能在月球的生活,甚至是在暴風海大學和摩墨斯一起工作的場景──我們都穿著那套鑲金線的藍色套裝。

  好像……還不賴?青金石藍很充分的襯托出了我的眼睛。

  說到這個,摩墨斯跑去哪了?

  我環顧四週,沒有看到小狼崽的身影,或是聽見尖叫聲,所以決定聳聳肩,相信摩墨斯可以照顧好自己。

  埃忒耳再次開始製作新飲料的動作聲響,讓我從思緒中脫出,並注意到一件事情。

  「你都用不同形狀的杯子。」雖然材料有一些我可能不認得,但不同樣式的玻璃杯就很明顯了。「這有什麼理由嗎?」

  「喔。」埃忒耳喝了口泡著柳橙皮的棕色液體,打了個大大的冷顫,吐了吐舌頭。「有些可能單純是流傳下來的習慣,有些則有各自的擁護者,稱不上真的有硬性規定。」

  他果斷的把手上只喝了一口的飲料放進回收區分解,然後帶我走到玻璃杯的放置區旁。

  「主要是因為功能,像是避免飲料因為體溫升高而變質,所以會有高腳的柱狀設計。」他指了剛剛他用過的其中一種高腳杯。「這是馬丁尼杯,由於不加冰塊,還有體積以及讓氣味擴散的目的,因此是這種倒錐形的杯身設計。」

  埃忒耳抓起了一隻馬丁尼杯,和另一隻長很多的高腳杯給我看。

  「同樣的,視覺效果也是目的之一。」他用手指畫過另一隻較長的杯身。「笛型杯適合盛裝有氣泡類型的飲料,因為能看到泡泡在杯身中浮起。但是如果要考量飲料本身氣味擴散效率的話,有人會推薦球型的機械杯……」

  我很好奇,埃忒耳自己有沒有注意到,當他在分享自己知識的時候,尾巴末端會小幅度的快速擺動著。

  實在是有點可愛,不知道是不是尼克斯都會這樣。但我知道,我可以看上一整天都不會膩。

  之後的時間,在悠揚的交響樂聲中,我認真聽著埃忒耳解釋,勃根地杯和黑皮諾杯之間的差異,還有數百種我沒聽過的軟性飲料和調酒。

  沒想到之後,是摩墨斯先累了,看起來小狼崽還是有極限的。

  雖然我和埃忒耳都沒有注意到,他究竟跑去哪裡了,但至少摩墨斯看起來玩得很盡興,而且沒有引起某些不堪設想的災難。

  原本小狼崽有些昏昏沉沉的抓著埃忒耳尾巴,好像隨時都會睡著一樣,但是當我一打開房間門,摩墨斯立刻以肉眼無法察覺的速度,撲上了蓋拿的床,把頭埋進枕頭中。

  埃忒耳嘆了口氣,我對他笑了笑,表示沒關係。

  蓋拿大概不會介意吧?

  「我以為你們的房間會……」埃忒耳環顧四周,抓了抓耳朵說道。「更高級一點?」

  「喔,」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能蓋拿不喜歡多餘的東西?」

  埃忒耳點點頭,走到摩墨斯身邊,輕輕拉了拉的小狼崽後頸。

  「給我們一點時間獨處……」摩墨斯喃喃的說道,翻了個身,將自己用被子包了起來。

  埃忒耳又嘆了口氣,可能打算採取激烈一點的手段。但我輕輕拉住黑狼的手臂,對他搖搖頭。

  「讓他睡一會吧,反正蓋拿今天不會回來。」我壓低音量說道,不想吵到已經發出小小鼾聲的摩墨斯。

  「所以……」埃忒耳雙耳豎起,瞥了一眼小狼崽。「今天沒有午夜門禁了?」

  「對。」我移開視線,看向一旁的地上,尾巴換到了偏右的位置。

  「你覺得,放摩墨斯在這裡沒問題嗎?」埃忒耳小聲說道,我挺確定他語氣中有一絲期待。當然,還有那小幅度高頻擺動的尾巴末梢。

  「嗯……」我或許不善長社交,或者是理解各種複雜的約定俗成暗示,但是當嗅到機會的時候,我想我是能認出來的。「他應該沒辦法跑去哪吧?」為了替自己有利益迴避問題的答案背書,我看了一眼睡著了的小狼崽。他翻身,右腳抽動了幾下。

  「那……」埃忒耳將重心換到另一隻腳,尾巴舉起,左右緩緩的擺動著,然後和我對上視線,深邃的黃色眼睛中滿是笑意。「我想讓你看個東西。」

  埃忒耳領著我,在堆滿雜物的不起眼通道間穿行著。有時往上,有時往下,有時我分不出來我們究竟是往上還是往下,迂迴曲折又蜿蜒。然後是和牆壁融為一體的暗門、看起來從建造好之後便沒有再被使用過的維修通道,我們甚至沿著通風管爬了好一段。

  「這還真是……哈啾!」我打了第兩百個噴嚏。「哈啾!哈啾!哈啾!」兩百零三個。

  「我也這麼覺得。」埃忒耳以玩笑似的語氣嘲弄道,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他一點都不受瀰漫的灰塵影響。

  我跟在他身後,手腳並用爬行,只能看見黑狼的大尾巴左右擺動著,揚起了更多灰塵,偶爾末端的細毛還會直接搔到我的鼻子,讓我噴嚏連連,沒有停止的跡象。

  「呼,到了!」埃忒耳發出小小聲的歡呼,我聽見金屬碰撞聲,然後黑狼就從某個開口跳了下去。

  我聽見……依循特定節奏,來回拍打著的……海潮。擦擦吻端,空氣中一絲鹹澀的沁涼拂過我的鼻頭。

  我朝開口探出頭,評估一下高度,接著也跳了下去,落在一個稍微有一點潮濕的粗糙水泥平台上。

  「大競技場雖然是艾許和默德合作建造的,但是尼克斯才是記住所有結構的支派。」埃忒耳驕傲的說道,即使他的耳朵上還掛著半張蜘蛛網。

  「喔,是嗎?」我將他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稍稍歪了下頭。「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一匹艾許吧?」

  埃忒耳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已的衣服和毛髮。他在嘗試拍掉灰塵時笑了出來,黃色眼睛反射著來自上方的光源。

  接著,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那讓我大笑出聲,而埃忒耳窘困的抓抓耳朵。

  「這裡。」我幫忙撥掉了另一隻耳朵上的蜘蛛網,他好像一直沒有發現。在這過程我無意間用手指擦到了他耳朵末梢,感覺到體溫,還有立刻抽動的耳朵,但埃忒耳並沒有閃躲,或是轉開視線。

  黑狼黃色的眼睛和我對上,為了調節光線而放大的瞳孔顯得無比深邃。我的耳朵也因為這樣的凝視,直挺挺豎了起來,開始發燙。

  我不太知道該怎麼做,但我想要……更……更多,更進一步。我一點點、一點點的,將手往埃忒耳的側臉靠近。黑色的細毛搔著我的掌心,有點癢。我開始微微顫抖,並且呼吸急促了起來。

  「這麼有紳士風範的格雷還真少見呢。」他開了個無害的玩笑,但我感覺到嘴角、耳朵和尾巴,都立刻反射性的垂了下來,身體僵硬,心臟好像瞬間漏了一拍。舉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就卡在埃忒耳的臉旁。

  我試著開口,或是給出任何反應,以免這個氣氛變得更奇怪。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做不出任何行動──任何行動。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根本沒有這麼在意不是嗎?

  不是嗎?

  「喔,該死!」埃忒耳的瞳孔變得更大了,用手抓住自己的吻端,耳朵貼平在頭上,一臉愧疚。「對不起,我只是……因為你剛剛提到……而且你變成灰色的……喔該死!」他拍在自己額頭上,閉起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虛弱,四肢末梢都開始發麻,所以慢慢的在水泥平台邊坐了下來,讓雙腳懸空在海面上。

  潮水來來去去,有規律的拍打著堤防,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冰冰涼涼的海水,會濺上我的鞋子和褲管。

  埃忒耳在我身邊坐下,拱著背,維持有點僵硬的姿勢,他的體溫自我們相互碰觸的部位傳了過來。

  「抱歉……氣氛都被我破壞了。」他低聲說道,看著海面。「我很少這樣的……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

  一時之間,我無法回應。我很努力的讓胸口翻攪的情緒沉澱,但那顯然不是件很簡單的事,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練習。就像海潮一樣,來來去去,直到最後將地基給侵蝕殆盡,然後崩塌。

  明明,都已經知道了,這並不是任何人的錯,為什麼,感覺還是如此難受呢?

  波濤起伏著的海面,映射堤防頂端的照明,像是破碎的星空,忽明忽暗,變化無常。

  「是我自己先提到這個話題的,不是你的錯。」我在情緒終於稍微平復下來以後說道,一邊拍拍上身的灰塵。「而且我反應太大了。」

  「我應該要想到的……」埃忒耳低聲喃喃說道,語氣中滿是罪惡感。

  「我覺得,沒想到,反而更……好。」我將尾巴放到手上,撢掉灰塵,開始梳理著。「我其實不是全白的。」

  我感受到埃忒耳全身猛然一震,耳朵豎得直挺挺,嘴巴微張,滿是詫異的向我看過來。其實我不確定為什麼就這樣脫口而出了,我可能只是想要和自己證明,我真的並沒有那麼在意。

  「在尾巴末梢,有一小撮灰毛。」因為才剛拔掉沒多久,所以我知道還沒有長出來,但我還是在差不多的位置翻了翻。「我幾乎每個月需要拔一次。因為不管拔了多少次,新長出來的毛都是灰色的。」

  我將尾巴放開,雙手往後撐在水泥平台上,仰頭看著沒有月亮的稀疏星空。

  「這應該非常明確的表示了,不管我多努力的假裝一切如常,都無法迴避『我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我讓耳朵順著海風,往後貼在頭上,然後深深吸了口氣,鹹鹹的濕潤氣息充滿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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