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短时间内没法回信。然后我去了哥伦比亚，还去了伊比利亚。哥伦比亚那会有个敏感事件不敢随便写信，伊比利亚，那一直都没多少东西能流出来。自然而然，联系断了。但……不管是有写信给你还是没有写过信，我都会想，真的很怀念跟你一起的那几个月日子，不管是伦蒂尼姆一起出生入死，还是后来在罗德岛上相对舒服地一起过了几个月。说实话，这次本来我也不用来的，可以让别人出席，但……我还是想亲自来，趁着事情少一点，想见见你，如此而已。”

“我很高兴能逗你开心，博士。”费斯特说着又喝了一口啤酒，随后他突然问道：“你知道吗，博士，为啥我会喜欢上跑酷？”

“请说。”

“因为在那些楼顶上跑动的时候，我不用想过去是什么样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现在走的每一步，还有我要去的地方。你或许也可以培养个爱好，博士，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或许可以少点记起我。”

“我没那么多时间搞爱好，再说了，为啥要少点记起来呢？”

“也许只是因为会见不到。我还要在这里再待好几个月才能回去，博士，事情不顺的话可能得一年以上。别让思念拖了你的后腿，尤其是你还有这么重要的工作。”

“那我可以等。不用担心我，费斯特，我又不是什么未成年人，就算见不到我喜欢的人，工作还是照样会做的。”

“不愧是你，不管什么事你都会把罗德岛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博士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在这同时我会记住跟你在一块的这些日子。包括今晚。见鬼，今晚的这个回忆……我是怎么都不会忘了。”

“我也不会。”

说完费斯特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博士。博士只是伸出手去，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吻着他的唇角。

上午6点45分，海布里区一家小旅馆。

煌正在嘈杂的餐厅吃着早餐。她听着周围那些租住在此的工人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各种生活琐事，从衣食住行，到矿石病的问题，再到对于今天罗德岛正式开张的各种期待和担忧。她听着听着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早，煌。”

煌回过头去，看到一脸疲惫却挂着笑容的博士。她还闻到一阵淡淡的酒气。

“博士？你这……看着像晚上打了一架。”

“不敢不敢，我这样子哪敢跟人打架去。”

“那我猜费斯特带你玩了一晚上？”

“还用猜吗。费斯特挺厚道的，带着我到处逛了圈，不过还有几个地方没去就是了。”

“闻你身上还喝了点。”

“啤酒，放心。没敢喝什么高度数的。”

“诶，凑过来说，你俩有干点正事吗？”

博士愣了一下，随后他低声骂道：“去你的！”然后作势就要拍煌头上，煌笑嘻嘻躲开了。

“我倒没啥意见，看你跟他玩了一整晚挺开心的。但接下来你还要讲话呢，你这样……？”

“放心，我去睡一觉的事。9点喊我起来。”

“要我帮你留一份早餐吗？”

“不用。他带我去吃了。我先去睡了。”

上午10点27分，旧工会大楼门前。

门前已经搭起来一个小小的舞台，而在舞台底下，工人代表们和罗德岛即将派驻海布里区的干员们坐在两边，看着台上的博士和农工党议员剪彩。

“3……2……1！”洛洛作为主持人在一边喊道，随后博士和议员一起剪断了布条。台上台下一起鼓起掌来。博士鼓掌的时候，禁不住看向底下正坐在第一排的费斯特。费斯特笑着比了个口型，“你看着不错”。

“那，博士，请？”议员向演讲台比了个手势，说道。博士从一边坐着的煌手里拿过一个文件夹，走到了台前，却没有打开。

“各位，非常感谢自救军、重建委员会以及农工党的惠特克议员的大力支持，我才有机会站在这里，对大家讲话。你们也看到了，”博士扬起了手中的文件夹，“我的确在来之前准备了一份讲稿。但，昨晚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决定脱稿演讲。”

议员惊了一下。他转向洛洛小声说道：“喂，他这是……”

洛洛回答道：“没事，我不知道他要干啥，但应该不是太离谱的事情。”

“希望别节外生枝。”

而台下的费斯特只是笑着看博士。

博士认真严肃地说道：“昨晚，我非常有幸，跟我的一位朋友、战友，我在海布里区协助自救军作战期间认识的最为出色的工人之一，在海布里区夜游了一趟。我还有幸品尝了一下海布里区的小吃店里的炸鳞配土豆馅饼，的确如我朋友所说，非常出色。我也有幸观看了一场由年轻工人们组织的演唱会，他们在舞台上挥洒着自己在工程学以外的才华，我深受感动。最后，我还看到了一项遗迹，一项由我的这位朋友费力保护的遗迹，他自豪地向我介绍了他的作品，又悼念了那些在保护这座城市、这些遗迹期间牺牲的自救军战士。”

他慢慢地讲完了最后的一句话，却在讲完时突然语塞了。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打了个小手势，说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看到的……”

惠特克和洛洛有些担忧地看着博士，费斯特只是微笑着鼓励他讲下去。博士似乎是带着一丝求助看向了费斯特。

随后他看到了费斯特用口型说道，“追求”。

“追求，对，”博士手指了指费斯特说道，“追求。那就是我刚才一直在想却没能说出口的词。我看到了那位小吃店老板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平安归家，而现在他的追求是扩大他的店面；我看到有两位工人，他们想的是要为自己和家人在重建委员会找一份高工资的工作，给家人换换环境；我看到年轻的工人们，追求着自己在日常工作以外尽全力留下一些自己的痕迹，也许是保养一份遗产，也许是谱写一首歌曲。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但没有一个好的物质环境，这些追求，都会很难实现。而如果我们只是实现了伦蒂尼姆、维多利亚的自由，而她的工人却还在忍受着恶劣的环境、健康条件，而无法实现自己的追求，那我们和自救军做的工作又有何意义？

“所以，让我们从现在开始。从现在开始，罗德岛、自救军、农工党将通力合作，为各位工人创造更好的健康条件和工作条件。我们清楚这只是微小的第一步，但我们都要踏出这第一步。从这一步开始，我们将找到实现我们各自追求的途径。”

博士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激动地说道：“这就是我对我们在这里要做的工作的理解，罗德岛的诸位将和各位一同努力，完成这项虽然微小但依然了不起的工作。最后，非常感谢农工党的惠特克议员，以及重建委员会和自救军。我们一起，谢谢各位。”

台上台下都响起了掌声，直到博士坐回他的座位上都久久不退。

“早告诉你了。”洛洛对一边猛烈鼓掌的惠特克说道。惠特克只是耸了耸肩。

“我可没想到他脱稿都能讲成这样。所以他昨晚到底经历啥了？”

“不知道，恐怕得问一下现在鼓掌鼓得最大声那个人咯。”洛洛说着看向台下笑得最开心的某菲林。

而另一边，煌凑到博士耳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喝多了而已，我又不像某人喝多少都干不倒。”

“那是谁刚刚说跟费斯特喝多点啤酒没所谓的？”

“我认错，行吧。”

晚上8点43分，旧工会大楼内部，6楼，走廊。

博士带着两个医疗干员从诊室里走出来。

“你们得多关注一下刚才那个4号床的年轻人的情况。他的情况稍有不对立刻联络本舰，他和5楼2号房3床的病人都要做好随时送回本舰治疗的准备。”博士低声吩咐道。

“明白，博士。”

“那样我猜我们今天的诊疗就暂时结束了。”博士说着看向了窗外。

“暂时没有更多病人来了，是的。药物分发工作应该也结束了，半小时之前最后一批药刚刚送去格林威治火炮厂。”

“啊……外面怎么起这么大雾，都看不清底下的人们怎么样了……”博士喃喃自语。

“伦蒂尼姆的冬季都这样。晚上有时看得清，有时就是一阵大雾。”一位本地的医疗干员说道。

“你们注意做好防潮知道吗？这里是医疗建筑，多加注意。”

“好。”

“那我先走了。”

博士说完急匆匆下了楼。他依稀记得底下要参与药物分发的正是费斯特，而外面的雾浓到根本看不清他在不在楼下。他几乎是一股脑冲到了大门口，这才看清，费斯特还在底下跟着几个志愿者忙碌着。原本层叠堆着的药物已经清空，只剩费斯特和志愿者们，在把折叠凳收起，把小舞台拆除。费斯特收着收着看到博士站在一边，似乎在耐心等着他发现自己。他摆了摆手，大声说道：“啊！博士，我这边的药已经分发好了，刚刚从格林威治火炮厂回来。”

“我还以为你分完药直接回家了。”

“我和伙伴们本来想这么做的。但我想了想跟他们说我不回来跟你道个别似乎不太好。”

“那谢谢了。”

“当然我还要说，演讲很不错，博士。”

博士笑了起来。“那还得多亏了你。”

“我很荣幸能在现场听到你做一次演讲，博士，真的。”

“而我很荣幸能看到你坐在台下听。所以，你又要过几个月才能回到岛上？给个准数。”

费斯特无奈地耸肩笑了笑。“这我没法给准数，博士。六个月，至少，要是培训那边出点状况一年往上都有可能。培训新工人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我总得看着他们能上手了才敢离开。”

博士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多联系，好吧。”

“嗨，下次你要是来，我带你再逛逛海布里区的地下通道，你还有好多没看过的地方呢。”

“我肯定会来。要么就是你回岛上把我拽回来。”

“一言为定。”

“好。”

“抱一下吗，毕竟又要很长时间不见了。”

“行。”费斯特轻轻张开双臂，博士拥抱了上去，双手紧紧环住他壮实的腰际。两人在浓雾中紧紧拥抱，无言地依靠在彼此身上，在伦蒂尼姆的冬天的寒风中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虽然知道很快这股温存就要消逝，却谁也没松手。

不知道抱了多久，一个有些年迈却仍然清脆的女声响起。

“费斯特！”

费斯特回过头去，看见凯瑟琳正在浓雾里朝自己跑来。博士也从费斯特肩上抬起了头。两人见此赶紧分开。

“啊，奶奶！”

“你小子果然在这。昨晚到今天都没着家，我一想说是那个博士要来，你肯定是来这了。”

“凯瑟琳女士，晚上好。”博士轻轻鞠了一躬。

“博士，他过去这24小时这么缠着你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没有，还挺开心的。谢谢女士关心。”

“奶奶，对不起，我应该跟你先说一声的。”

“哎，算了，你小子也长大了，去哪我也管不着。但你明天还得去技术学院那里给别的小伙子上课呢，你总得准备一下给他们上课吧。”

“好好，知道啦，那我先走了，博士，再见。”费斯特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博士只是举起手，也同样挥了挥，看着费斯特和凯瑟琳消失在浓雾当中。随后他听见一声汽车的喇叭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煌正在那辆车的驾驶位上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

“博士，该回去了，临光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她有份准备送到卡西米尔国民院的法案要跟你咨询一下意见。”煌说道。

“行，详细资料待会发到我的终端上。我回去的路上看。”

在另一边的街道上，凯瑟琳正跟费斯特一起回家。

凯瑟琳走着走着问了一句：“他怎么样，费斯特？”

费斯特自然知道凯瑟琳说的是谁。“还行，老样子。昨晚带着他还在整个海布里区转了一圈，玩得挺开心的，就是看他玩完累得要死。”

而在汽车上，博士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煌，你想知道我会不会还会自作主张跑回来找他。”

“也不能算你自作主张了，本来凯尔希医生就说你最近没太多事，可以来这松松神经的。”

“倒也没松多少，今天一天都在忙着给新来的病人诊断了。但，说实话，确实很开心。”

“但我不会因为这一次就选择要放弃我在这里做的事，奶奶，我一定会做完再走。博士也不会。”

“因为我们都清楚，煌，我们都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都希望给更多人带去更好的生活，只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在做，而那就不可避免会有这种情况。我们都得学会习惯，迟早都会的。”

“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都清楚……”

“……我们尽管身在不同处，却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如此足矣。”

浓雾之中，汽车驶向城市的出口，而一老一少，正走向城市里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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