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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着光的海面，冰冷的海水，被柔软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的感觉。

明明意识到身在水中，呼吸却毫无阻碍，唇上是柔软的温暖感。

睁开双眼，这一次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的脸。那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碧色头发，和翠绿眼瞳。

……日菜。

纱夜剧烈地喘息着睁开眼时，船舱摇晃的感觉，让她逐渐恢复了清醒。

做了一个落水那天的梦。可脑内把当时的幻觉提取出来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还要补完成日菜的脸。

……难道是因为前一天的聊天，太过在意日菜了吗？

梦中唇上的感觉还残留着，一回忆起那一刻看到清日菜时的感觉，她就涌起了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的奇妙心虚感。

起床用冷水洗了下脸，总算恢复了平静。旁边的日菜的房间，还没有传来起床的声音。

摇了摇头，纱夜拿起书桌边的文件，努力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接下来，几乎一整天都在埋头在整理送上来的损失报告。

纱夜本还担心着日菜会不会突然来打扰。但可能是知道她在忙于工作，虽然一墙之隔，除了吃饭的时间远远看到过几次外，日菜一次也没有来找过她。

反倒是那位她差点要忘记的（自称）未婚妻一直嚷着要见她，出于回报恩情的责任，纱夜不得不在腾出时间，在晚餐时与对方坐在一起闲聊。

第二天也是如此。

直到第三天，纱夜忙完了这一切，才终于有了余暇。

这天，天气很好。上到甲板上，远远可以看到日菜和其他船员坐在船舷上悠哉地钓鱼。

目光一对上，仿佛之前的争执并没有发生过一般，日菜毫无芥蒂地冲她笑着，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挥了挥手。

真是的，在那种位置，猛地站起来也不怕摔倒吗？

差一点想要皱着眉头走过去说教一番。但并不想太过显露出关心，纱夜只好点点头作为回应，转身走向其他地方。

然而运气不好，才走出没几步，就又遇到了那位“未婚妻”。原本独自的放松时间，不得不改成陪着散步。

对方大概是首次上船很兴奋，虽然刚开始还尽量保持着矜持，话题一展开，就立刻变得喋喋不休。

纱夜本是想要趁机说清楚要回报的物品清单，但俨然对方已经进入了自我的状态，丝毫听不进去，话题还一路展开，到了这两天在船上的个人见闻。

“……还有船上的午餐也很好吃………………啊对了，你那个妹妹……”

纱夜正头疼着该怎么回答才不敷衍，突然听到对方说起日菜，一下顿住。仔细听下去，说的是前一天被日菜救了的事。

起因是对方在船舷边垫着脚看海，结果晚间风浪大，船突然颠簸起来，差点滑倒掉进海里。身体腾空时还觉得糟了，直到被抓住手拉回来，才发现抓住她的人是日菜。

“刚开始我还以为救我是殿下您呢……你们姐妹倆长得好像啊。对了，日菜殿下她当时抓住我时手臂擦伤到了，现在好些了吗？”

……擦伤？

这两天完全没有和日菜交流，纱夜是第一次听说。但其他人也没有告知过她，估计日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没去治疗。

真是的。想起刚刚在甲板那毫无此事一样钓鱼的日菜，她就有些火大起来。如果不去管的话，日菜肯定就这么拖过去了。

突然有种无法这么平静地继续待下去的心情。

正好之前收到的药方有解析出一些，其中不乏对医治失声疗效平平，但治疗外伤效果很好的。她本就让人做了出来，准备等日菜回去后，就让人将其中有效的一并带回。干脆现在拿给日菜好了。

想到这里，纱夜感谢了一下对方的告知，找了个借口离开后，立刻动身取药去找日菜。

时间已经是正午了。拿到药后，去到出门时见到日菜的地方，却并没有人在那里。

在甲板上转了一圈，纱夜都没有再遇到日菜，只好先去到房间把药放下。

依然是敲门时就发现没有锁的房间。推开门后，她却惊讶地一眼看到，屋内正中摆放了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她第一反应还在疑惑为什么这里放着这个，就注意到了木桶中有人。

是日菜。

她正赤裸地泡在桶中，懒洋洋地背对着门趴在桶壁上，碧色的及肩发散落着。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怎么白天泡澡还不锁门……就算其他人不敢闯进来，也极为不妥吧。

内心满是惊讶和焦躁，纱夜在视线与那坦然地彰显着的肌肤接触时，又一瞬涌起了莫名的羞耻，下意识低下了视线。

不过等等，反正是自己的妹妹，以前又不是没看过……冷静了一下，纱夜这才重新抬起头，准备放下药再离开。

屋内的桌子就在木桶旁边。她深呼吸一口气，放平缓心态，走过去先把药膏放到了上面。

做完这些，日菜没有半点反应，仍是趴在那里。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考虑再这么睡下去可能会着凉，纱夜走之前，伸出手准备拍拍日菜的脑袋叫醒她。可才伸出手，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她的目光扫到了日菜赤裸的后背。一瞬，就因为其上狰狞的伤痕，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道极为深的伤痕，几乎贯穿了日菜整个背部，自左肩胛处，一直延伸到右侧的腰窝。愈合十分久了，却能一眼看出，在受伤的当初，是极为致命的伤口。

心脏一下揪起了。

日菜身上有受伤，她是知道的。三年前那场王宫内乱中，日菜所受的伤不止是让声音失去这一点而已。

虽然早就知道，可第一次这样直接看到，苦涩和愤怒的心情还是让纱夜一时间无法动作。

都伤成这样了，日菜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就这么不值得依靠吗。

看着这个伤口，纱夜仿佛回到了当初得知日菜主动被抓走后，窒息般的恐惧感。她不止一次愤怒过那时日菜从来没有告知过她一点计划。

日菜瞒着她，顺利地平息了所有事。又在大家都以为不可能再出现的几个月后，那样无所谓地回来了。可到了现在，纱夜都无法原谅那个选择。

……更加无法原谅不能作为依靠的自己。

不由自主地靠近，伸手摸上了那伤痕。细腻的触感，与那狰狞的外观毫不相符。可即使痊愈了，也完全可以想象那时的痛苦。

伤痕上的温度比附近的皮肤要更高一点。纱夜不由自主地，自肩胛，一寸一寸地，慢慢摸到腰部。几乎是在晃神的状态下，持续着动作。

而就在这时，日菜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抱、抱歉……”

注意到日菜不知道从何时就醒了，纱夜动作僵住，一下清醒了过来。

她本只是恍惚地想要确认日菜伤口的状态，但没想到日菜从中途醒了后，完全不敢被她发现醒来，就那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如果不是注意到日菜身体本能的紧绷，她大概现在还在持续着那个突兀的动作。

被这么一打断，现在想想，这整个举动确实太奇怪了。在日菜睡着的状态突然这样，她简直像是怀有什么别样心思一样。

“……我只是突然看到你背上的伤………………还会痛吗？”

脸颊发烫，纱夜感到自己的话像是狡辩一般。她退开了一步的距离，这才看到浸在木桶中的妹妹坐起身转头看向她。

意外的，日菜脸上并没有多少困扰神色，只有些许不习惯的羞涩。在挠了挠脸颊后，才对她露出笑容摇了摇头，摆出让她安心的动作。似乎在说早就不痛了。

摇头时耳侧的三股辫在水面晃动着，激起的水波缓缓散开，却让纱夜心脏发紧。

“对不起……”

小声的道歉，只换来了日菜歪着脑袋的疑惑神情。

日菜从以前就是，像是觉得那次的事情完全不算什么。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她一次次感到痛苦。

但是……从他人的角度，自己完全是无理取闹吧。

纱夜低下头，心情有些沉闷。

木桶内的水刚没过日菜的肩膀，跳过了刚刚的话题，日菜已经一脸无忧无虑地玩起了水。热水浸泡下，伤痕外的肌肤全部呈现淡淡的粉色。

但这么看过去，就能看到，右手臂的外侧有着一整片没有愈合的擦伤，与其他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这，纱夜这才重新想起过来的目的。原本准备放下药就走，可虽然现在气氛如此，还是替日菜处理下伤口再离开吧。

向日菜说明了要帮忙上药，让她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体。在床边坐好后，纱夜这才拿出药膏。

日菜虽然一副还有疑问的样子，但乖乖照做了。躺下后，为了方便擦药，刚出浴的身体只松松地搭了一条浴巾。

纱夜也在旁边坐下，她拿起药膏先检查起了伤口。本以为日菜会像平日一样毫不在意，却意外露出了一点紧张的神色，目光完全没有和她对视。

难道……其实日菜是会怕疼的吗？

“我会尽量轻一点……”

放缓语气。纱夜先粗略检查了一下日菜身上。除了背后的旧伤和手臂的擦伤这两处外，果不其然，腹部也有一处浅浅的新伤。

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但这样纤细柔弱的身体上，会有如此多的伤痕，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想到日菜还是如此不在意自身，纱夜的表情不由得变沉。但日菜紧张的样子，让她又不好对此发火。

先处理腹部的伤口好了。

这一处伤口很细长，像是被什么划伤的。却不知道是因为日菜愈合能力很好，还是本身就是如此，意外的十分浅。

纱夜一边将新做的药膏在伤口上小心地薄薄涂了一层，一边向日菜问起这个伤口的原因。日菜却犹豫了半天，才摆出了翻船的动作。

翻船？是之前那次暴雨时的事？

其他人并没有汇报那次时日菜有遭遇什么，因而纱夜一直以为她十分安全。结果居然受伤了，到底其他人怎么保护的……

眉毛也不由得蹙起。

意识到日菜因此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纱夜只好尽量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继续处理起伤口。

尽量不让伤口疼痛地，轻轻地涂抹，之后用纱布缠好。

带着青草苦味的药膏凉飕飕的，虽然涂上去会有些痛，可对加速伤口愈合很有用。纱夜以前也用过，知道大多人第一次使用会觉得不舒服。但日菜全程都安静地盯着她，一点也不在意伤口会被怎么样一样。

可是偶尔，明明没有碰到伤口，而是手指不小心擦过了小腹旁边的肌肤。反而日菜会露出有些苦恼的忍耐神色，身体还会猛地绷紧。让她搞不明白为什么。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腹部的伤口，之后就是简单地将手臂的擦伤和背后的旧伤也处理一下。

擦伤处理起来很快。背后的话，因为药膏本身有着祛除疤痕的效果，虽然过了许久，但从现在开始一直持续的话，说不定能让那道狰狞的伤痕慢慢变淡。

她让日菜转过身趴下去，以指尖挑了一团药膏，从上往下慢慢涂抹。

因为不是新伤，不会再有疼痛感，纱夜也没有刚刚那么谨慎。可不知道为什么，涂抹到腰窝那里时，日菜仍旧是身体轻轻颤抖起来，脸也埋到了枕头里。

……难道是这么久了，实际还会痛吗？

有些担心，甚至想要再找医生帮日菜看下。但涂完后，日菜也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纱夜只好困惑地将剩下的药收好，然后叮嘱日菜快点穿好衣服。

收拾完屋内时，时间已经到了往日要午睡的时候。

纱夜本想回自己房间休息，可注意到日菜从换好衣服后，就像有事情想要问她。她特意留下了一阵，等着被询问。却迟迟没有动作。

“日菜，到底怎么了？”

那带着不舍，又有些紧张的表情，吞吞吐吐半天没有摆出的动作。让纱夜第一次不确定起，日菜是想要表达什么。

……难道是受伤的状态，变得内心脆弱了吗？

距离她上一次被日菜表现出依赖，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这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纱夜不知道这是因为哪怕是日菜，受伤后也会变得脆弱，还是别的。但考虑到不久后日菜就要离开，在这种时候稍许对她纵容一些，大概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先休息吧，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

日菜的目光一瞬由不可置信转为了惊喜。回到了平日那样的活泼，那眼中夺目的色彩，顿时让她有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好。

唔……这么看来，该不会原本日菜想说的，就是要她留下来？

总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但既然答应了日菜，就不能反悔。

叹了口气，纱夜搬了椅子坐在日菜的床边。日菜像是因此而安心似的，侧躺向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看着开始休息的日菜，她想要就维持这个姿势打个盹。

并不是适合午休的姿势，也好久没有这样和日菜共处一室。但闭上眼时，听着日菜的呼吸声，比自己独处时还要安心的感觉涌上。

明明还有很多在意的事，也仍旧有想要询问日菜的事。但不多时，她就比日菜还要早的，进入了浅眠。

而这天，无论午休还是深夜，纱夜都梦到了，同一个与人鱼一起嬉戏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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