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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间奏曲,5

[db:作者] 2025-08-10 14:24 5hhhhh 8760 ℃

6.4 ありがとう,あなた 感谢你

伍凌

“帅哥,大概你不会知道,我所说你的不同是因为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间吧。”洗净身体,穿好衣服,补好妆,伍凌歪着头,望着依然酣睡的男人微笑。

他的长头发,他的很洁净很有棱角的脸,他的高鼻梁,他的经过一夜长得有些长的胡茬,他的……

——嗯,是我喜欢的类型。

——面壁者,我的最后一个,也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个帅哥。

——我该说谢谢你。这次的一夜情很完美,也很符合我的人生哲学。

——可是现在咱们该告别了。那么,该说再见,还是说是永别?

——要不要再玩最后一个游戏呢?

她想着,轻轻伏下身,浅浅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把一张便签压在了床头的台灯下面——那上面只有她写下的一串十八位的数字。

——如果你先猜出来答案,我要不要邀请你一起?

——尼采的那句话是海明威的人生哲学,也是我的,但是,也会是你的吗?

“适时而死,死在幸福之巅者,最光荣 。一切都如我所愿,所以,我就要开始了呢,天然学姐,你看得到吗?”带上门的时候,伍凌微笑着自言自语。忽然,她看到走廊里那个抱着吉他的马尾辫女生的背影,而对方也恰恰在这一刻回头。

“Hi,第一个,问到你想问的了?”伍凌朝她笑了笑。

“嗯,谢了,如果没问题,我想今天晚上就做这件事。”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平淡如水,“我想这符合规则。”

“当然,你有优先权,还是会在那个酒吧吗?”

“嗯,那里的汉堡很好吃,我想月儿不会介意的。”她忽然有些迟疑,“那个,FPPP……我可以,请别人来看吗?”

“同样,你说了算。我猜昨天晚上你做了你想做的一些事,那今天白天,应该也对你很重要吧。”

“嗯,是还有一些该做或者想做的事情,而且我连网上的登记还没来得及做。”马尾辫女孩的表情还是风轻云淡的,“还有,我对你告诉我的事情有点小好奇,所以我会按你说的,在心里再想一件想要做到的事情,但不会把它说出来,更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反正我也看不见这个愿望的结果了。其实成不成都无所谓,我已经很贪心了。”

“你不贪心,我知道,你的愿望似乎都和你自己没啥关系的。至于能不能实现,我不是蓝胖子 ,所以我说不好。不过,相信点什么总是好的,不是吗?”伍凌朝她伸了伸舌头,“对了,吉他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前几天,Sherry直播的时候,给她唱歌的是你吧?”

“嗯,我猜那是张睿想要的,而且,我也想唱,就像我唱给崔滢的一样,还有,今天我也会唱给我自己。”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我没机会给你唱了。”

“不要紧的,再见面的时候,我会抓住你让你补给我。柳婷婷。”伍凌朝她笑了笑,“其实,现在你也可以……”

“嗯,好,谢谢,不用。”柳婷婷打断了伍凌的话,也没再多说,转身就自顾自地走开。

“喂,婷婷,记着,我喜欢听那首Vincent!”伍凌在她背后喊了一声。

但她没有急着跟上去,只是带着笑,目送马尾辫女生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然后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楼道里,眼睛却盯着另一间房间的门,约莫半分钟,那扇门果然打了开,一张清秀的脸探出来,瘦,眼睛很大,目光和伍凌交汇的那一刹那,那张脸一下子红到了颈根。

“Helene,Caught you again!”伍凌笑着看着她,但是只叫了她的网名,“你上我的当了,怎么样,后悔让你老公先下楼了吧?”

那一刹那,伍凌觉得谢一岚似乎是想关上门躲起来,但是她只是把半个身体掩在门后迟疑了下,便终于还是走出来。薄薄的嘴唇抿着,眼睛尽量不去和伍凌对视。

“岚岚,婷婷让我替再她向你说声谢谢,你的答案让她放心了很多,她今天晚上会去酒吧演出。”伍凌朝她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不过我猜今天晚上你不会去酒吧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雨。”

“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放心,我会在轮到我的时候就做我该做的事情,不会破坏你们的事情。”谢一岚说着,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伍凌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素面朝天的清秀女孩和她还微微有些潮湿的短头发,似乎还想逗她两句什么,两个人的手机却不约而同地忽然响起了。

接电话的时候,伍凌发现谢一岚想要逃开,但她先一步伸手,把谢一岚纤细冰凉的手捉住了。

吕绿

“小凌,谢了,那就定在今天午夜,刚刚好,我也和那匹大洋马说一声。”挂上电话,吕绿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身边盘腿打坐的光头女人,“茉莉你看,排在前面就是好,很多事情不用太考虑,我的运气还算不错,第一个人马上要开始了,不用多等。”

“嗯,”茉莉——她告诉过吕绿现在应该称呼她广静的——点了点头,看着吕绿腿上的那个纹得很粗糙的墨绿色的字母T,“Tiana,你还真是执着。”

“还有十个,我身体再好也总要换口气,”吕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嗯,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说起来,这里真好,干干净净的,真是舍不得离开呢,真心羡慕你。”

“总要离开,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地方。”广静浅笑,“况且我最多也不过比你多在这里一个白天而已,晚上我也会去那间酒吧,咱们会在那里再见一次。”

“嗯,也对,今天晚上会下很大的雨,我们一起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干净点儿,你,我,加上你家乐雅一起,我很期待。”吕绿说。

广静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敲着木鱼,开始垂目诵经,而吕绿也没再开口,只是开始贪婪地朝四处望。

她知道,十分钟后,当她从这里走出去,她就再也回不到这么干净的地方了。

沉香坞,依旧温柔而美丽,让人觉得舒舒服服的。

阳光温柔的弥漫开来,那盏香薰灯早已燃烬,只留下了一摊烛烬。香柏木浴盆里,散漫花瓣的水已经冰凉。这间房子仿佛花海,弥散着优美的混合芳香。

架子上,昙花那硕大宽厚的叶子依然绿油油地伸展,地上,萎蔫的洁白花朵,花瓣有些蜷曲泛黄,花萼嫣红染血,凋零在这间花房原主人的身边眼前。

那个叫做赵霞,但是总是被身边人称作霞儿的十八岁女孩子,此时正侧卧在地上,宁静,也显得有些孤独。

浅粉色的真丝睡袍半敞着,半遮半掩地衬托着她白玉无暇的躯体,露出胸前一颗粉红色的鲜嫩乳头,一片鲜嫩雪白的胸腹皮肤和一条修长的腿。那身体圆润而光洁,伴着那弥漫的花香,甜甜的摄人心魄——略略染了些黄的长头发,丝缎一般披散,盖住小半边俏脸和她修长的颈。

霞儿的颈间系了条洁白的丝巾,整洁而纯净,却隐约透出颈间血色的斑点,和上面那个隶体的汉字纹身——字迹秀美而不失灵动,显然和墙上那块木制招牌上的“沉香坞”那三个字是出于同一个人的笔下。

她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鼻尖俏皮而精致,唇很薄,略略有些苍白。嘴角微微翘着,仿佛在笑。

“九个小黑人,深夜不寐真困乏;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

吕绿忽然觉得霞儿一定是在做一个相当甜美的梦,所以她就这样痴痴地看,嘴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叨念。

实际上,她大了霞儿十岁,但是霞儿始终只叫她小绿而不是小绿姐。那头墨绿色的头发已经被她简单地扎起来,绿色露腰的宽松T恤和热辣辣的牛仔短裤包裹着她那始终显得活泼而健康的躯体,裸露的小麦色皮肤张扬着青春的活力。那条绿色的大蛇,从脚踝盘上去,盘过她裸露的腰,再把蛇头扎进她的上衣里。

“茉莉,霞儿睡得好美,好干净。其实,她比我适合这个位置,我很羡慕她,真的。”吕绿忽然打断了对面女人的诵经,“她这么小,干净,香,也通透,不像我,浑浑噩噩,三十年,似乎一直泡在各种男人的唾沫和精液里。”

“都是芸芸众生,霞儿像乾闼婆,而你像摩乎罗迦。”广静垂着眼帘,平平静静的,“所有人,各有各的性格,所以也各有各的机缘,所以也不必羡慕。”

“说得轻巧,不过你的比喻也没错。”吕绿挑了挑眉毛,“我想,这辈子的事情,霞儿早就想明明白白了,而我却迷迷糊糊的活到现在才看清楚……知道吗?我从来没像霞儿睡得这么安稳过。能和她的花儿一起睡,她的这个梦,看来很甜,而今天晚上我睡的时候,等着我的应该是场噩梦。”

“嗯?噩梦吗?”广静扬了扬头,嘴角忽然有些妩媚地扬起来,声音也拉长了些,“不过,人家倒真的很好奇,你这个青蛙公主的睡相会是怎么样的。”

“难得你也好奇。”吕绿笑起来,摸了摸广静光亮的头皮,然后她忽然愣了愣,然后又笑了,“我果然是条后知后觉的大懒蛇,原来是你。”

“有些人总觉得自己清心寡欲,其实还不是一样六根不净的,”这个光头女人笑得更媚了,“别人不知道,你也不可能不知道。”

“对啊,谁让我的一个课题就是专门研究蜘蛛呢。”吕绿说着,看向门口,一辆出租车已经停下来,打亮了双闪。于是她鼓起腮帮,吹起自己额前的一绺绿头发,“好了,曾经的何大记者,我要继续去叙旧了,你呢,就好好在这里充充电,补充体力,晚上才是咱们两个的主战场。其实关于我的睡,如果是现在的你,应该能猜到答案的。”

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朝这个依然静坐,神情却有些变换不定的女人,竖起中指,向着自己的双腿之间比了个“Fuck”的手势。

“喏,自然是这样,你懂的,睡,不是吗?”

她说着,就走出去,带起一阵风。

那阵风吹进来,卷起霞儿身边的那个紫铜火盆里那些如霜的炭灰,飘飘的,仿佛路边那些焚化的纸钱。

童晓芳

“芳,谢谢你。”

依稀间,童晓芳似乎看到两个身影站在她身旁,一个笑着,带了大大的近视镜和温润的玉镯子,把那把长长的齐臀黑发捧在手里,另一个梳着双马尾,脖子间系着一条洁白的丝巾。

“小耘,霞儿,你们……”

她的心颤了一下,于是猛地起身,朝这两个女孩伸出手,但一抓之间,手却从她俩的身体中穿过去,再定睛看时,她们却已经如雾般消逝。

“小芳,这里。”

这次,身后的声音让童晓芳的心跳直接停顿了一拍。于是她回头,看到她床上多了另外两个穿着滑冰服的女人,相偎相依地坐在一起,仿佛绕在一起的两条藤蔓。

一个像现在的自己,另一个像从前的自己——另一个云,还有另一个霞。

她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朝着童晓芳微笑,然后,她们开始接吻了。

就在这吻里,她们的颈部各自浮现出一条红线,然后那条红线就在童晓芳眼前裂开来,绽成两朵红莲,再化作一片红雨,在这红雨里,那两颗头就在落下来,落到彼此的怀里,口唇依然吻着,两双眼睛却都在看着童晓芳笑。

短头发女人的眼睛是黑色的,长头发女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妈妈!”

她倏地惊醒,猛地坐起身。

所有的幻象一下子消散,目光所及,却是门口那个梳着长长的马尾辫,背着大黑书包的女生的背影。

“婷婷?”

她揉揉眼,慵懒地问了一句。

她忽然想起来,昨天和杨琳回到这里时似乎没看到柳婷婷。

但是,昨天那个时候,她的脑子太乱了,所以她也不愿意多想,只是不要命的去和那另一个,或者说真正的奇异公主抵死缠绵。直到现在,她觉得床上还残留着那个有着古铜色皮肤和可爱小虎牙的健美女人身上汗水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还有,她的腰还有些酸。

但是,那个女人现在也不见了,和她梦里的那些人一样。

童晓芳觉得头有点疼,迷迷糊糊地又问了一句,“琳子呢?”

此刻,直到她问出来,她才想起她的房客未必知道所谓琳子是谁。但是,她马上发现自己想错了。

“我回来时杨琳刚出门,回诊所去了,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她让我和你说声谢谢,还有,她说她现在已经做好准备了。”柳婷婷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背着书包,抱着吉他,向外走。

“婷婷,你这么早去哪?”童晓芳继续问,她觉得她的脑子还是晕晕的。

“不算太早了……我的房间收拾好了,一会儿会去找个朋友,她答应给我画写真。”柳婷婷回头,用她那两汪古井般的眸子望着童晓芳,边说,便在门边把鞋子踩上了,“刚才你睡的时候,我用了下你的电脑。还有,后两个月的房租我放在你字台上了。被单脏了也破了,我给你加了些钱算是赔偿,够不够也就这些了……你难得睡个懒觉,我原本没舍得叫你,还以为没机会当面和你道别呢,这样,很好。”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背上立在门口的那把吉他,便自顾自地出门。

童晓芳怔怔地,脑子里想着柳婷婷的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于是,她起身,简单淋浴,洗漱,然后开始梳妆——每次心乱的时候,这一套动作都能让她静下来,然后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今天,童晓芳挑了一件黑色半高领抹袖的高岔旗袍——虽然昨天在海天楼,黑色的旗袍带给她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觉得还是应该穿黑色。

旗袍两侧的立领,衬托出她修长的脖颈,把她颈间那道割伤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而胸前的菱形开口,却把她优美的乳沟曲线展现得一览无余,中间,垂着苏耘送她的那个小小香囊。

裁剪得体的线形,黑色丝缎面料上有些神秘的银色提花,配了耳垂上乌木搭配纯银的精致耳环,还有她胸前的那枚银色的雪花形状胸针。黑与白,与她四肢和胸口裸露出的光洁莹润的温婉皮肤交相辉映,清冷之中带着一点点妖艳。

只是因为在屋里,所以童晓芳没有穿上高跟鞋,就这样赤着脚走进柳婷婷的房间去。

所有属于柳婷婷的东西,包括墙上的海报和桌上新添的烟灰缸都不见了。那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到童晓芳几乎不知道这间屋子曾经租出去过。只是,床上那条曾经染了另一个女孩的处女血再被她剪破的白色床单不见了,还有,虽然喷了清新剂,但是还有一点点淡淡的烟味。

这让童晓芳感觉很奇怪,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砰砰地跳。但是,她还是让自己稳下来,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里,她刻意地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甚至在坐回电脑桌前时,她还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茗。

轻抿,清冽的茶香在口中弥漫的时候,她觉得心神稳定了些。

手指微微碰了碰鼠标,显示器便亮起来。

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紫色界面,她不由自主地把音量调大,听着苏格兰风笛的声音飘出来。

这声音比那个界面熟悉,她见过不只一次了,只是,弹出的对话框里,言笑晏晏的栗色头发女人的话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已经找到九个小黑人了,这趟神秘刺激的旅程,还剩下最后一张单程票,你会来参加吗?你来了,就要出发了。”

童晓芳吸了口气,没有管那个对话框,开始看那原本是藕色的十行童谣诗文——上次看的时候,是在游泳池边,吕绿的手机上,那个时候,藕色的字还不只一行,而现在,除了第三行,其余的都变成了黑色,而后面也都缀上了一个小小的名字。

“白燕、广静、Helene、Lily、50、A Bitch、骕骦、Emaerald Boa……”她自下而上的浏览,发现了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然后,童晓芳吞了吞口水,把目光锁定在第一行上。

“十个小黑人,为了吃饭去奔走。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那行黑色的童谣后面,缀着的名字很醒目。

因为那是唯一一个用了真名的注册者。

眼光一瞥之间,童晓芳看到了桌边的信封,上面的字很简单,“芳,房费,谢谢,婷婷。”

……

“嗯,霞儿,知道吗?我越来越喜欢Elsa这个名字了。”

半晌,童晓芳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之间,长长地吁了口气,似乎刚刚完成了一场重要的表演或者一台复杂的手术。她轻轻笑着,点着浏览器的回退键,直到风笛的声音隐去,小提琴的声音飘出来。

“永恒的美。”她看着屏幕,抿了口茶,不经意间,才发现茶水已经微凉。

韩露

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韩露觉得阳光刺得眼有些痛,忙又把眼睛眯起来,半晌,才一点点地适应:

“眼镜,我眼镜呢?”她含含混混地说着,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盖着雪白的被单。

“傻瓜,亏得你近视得厉害,眼镜厚得像是瓶子底。否则像你那么一摔,镜片早就碎了。”耳边,说话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然后,就是一只女人的手把眼镜递到她手里。

直到韩露把把眼镜架回到她不高的鼻梁上,眼前的世界才清晰起来,于是,她也就看清了面前那个烫着微卷长发的小女人。此刻,这个小女人正拨开额角的刘海,用她一双不大却黑如点漆的眸子盯着她,歪着头朝她笑。

“章萍,你这家伙,我叫你你不来,现在却不请自到……”韩露苦笑,想要起身,却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一下子按住。她有些不甘心地去看那只手的主人——很清丽很纤细,粉色的衬衣,深蓝色牛仔筒裤,一头清爽的短头发,清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大得出奇。

“岚岚,永恒的美里面有霞儿和她的昙花了……”

她咧开嘴,不由自主地微笑。

“疯子,还笑……”谢一岚嗔着,“这么不要命,明明自己心脏不好还往煤气房里钻……要不是小绿和琳子,恐怕你自己就先永恒了。”

“至少让我先拍到了,再说,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老娘我才不会这么挂了。”韩露笑起来,还是挣脱了谢一岚的手坐起来。但她却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伸手扶了扶额角,不自主地向后倒下去。

但是,一条手臂把她的后背扶住了,手臂的主人是那个妆容精致的栗色头发女人。

“伍凌,你也来了……谢谢你昨天告诉我的消息……差点被那家伙抢了先。”韩露觉得身体软软的,索性笑着把头软软伍凌身上。

“什么那家伙?韩露你别逞能了,快躺下。”谢一岚说着,微微弯下腰扶着韩露躺下。阳光下,韩露觉得谢一岚的手臂显得更白,能清楚地看见青色的血脉。

“岚岚,谢了。”她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还能抽出时间过来陪我。”

谢一岚那只洁白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望向章萍。而章萍却似乎没注意到,只是认真地拿着韩露的手机看里面照片。

“韩露,别瞎说了,要不我给你下点镇定剂吧。”章萍的反应似乎让谢一岚松了口气,但她还是狠狠地横了韩露一眼。

——原来,她俩还没挑明,这样也好。

韩露想着,平躺下来,拉着谢一岚有些冰凉的手问:“对了,琳子她人呢?”

“她在准备。你知道,今天的手术对她很重要。”谢一岚垂着长长的睫毛。

“其实今天对很多人都很重要,不是吗?”章萍忽然插了一句。说话间,她把手机放下来,脸上带着笑,用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朝谢一岚看过去。

两个人目光相接时,谢一岚又呆了呆,躲开了章萍的眼神,走到一边去倒水。

韩露却只是笑,看看这一对,又转头看了看伍凌,这才发现伍凌也正在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些别样的神采。

“伍凌,一会和我一起回寒雪阁整理照片吧,编辑方面我需要你的建议。”韩露会应地朝伍凌眨眨眼睛,问,“昨天韩朋朋的收获太多了,需要消化一下,而且,《永恒的美》也有新的素材了。”她说着,扶着床帮,重新坐起来。

“我没问题,不过你这个病人是不是需要休息?”伍凌眨着眼睛,拍了拍她的肩。

“妈的,休息?那不是早晚的事情?还是伍凌你收了那个家伙的好处所以想扯我后腿?”韩露说着,已经跳下床,满脸笑嘻嘻的光着脚去门边踩她的鞋子,“告诉你,少说老娘是病人,现在我好了,好得很,完全有体力再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包括一会回去把你就地正法。”

“没问题,奉陪到底,就当本小姐做个人情积点阴德。”伍凌轻快地笑起来,挽住了韩露的手臂,“而且,说实话,我也想再看看《永恒的美》,毕竟我看不到最终的版本,所以……”

“所以今天老娘要好好压榨一下你这家伙的剩余价值,哈哈。”韩露笑起来,朝伍凌交换了个眼神。

——咱们该走了,别在这里当电灯泡,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这一对吧。

她知道伍凌也是这么想的。

“露露,早晨我听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一整夜雨。”就在韩露快要走出门的时候,章萍忽然开口把她叫住。

在她的话音里,韩露转过头,看着这个有着长卷发的小女人,把脚步停下来。

“明天早晨……”章萍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明天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带着你家韩朋朋,来听雨榭一趟吧。”

“啪!”

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那个玻璃水杯从谢一岚的手中滑落下来,一下子在地板上跌成粉碎。

那些碎玻璃和水珠同时飞溅开来,在阳光下,辉映成无数五彩斑斓的光点。

孟爽

阳光金灿灿的,洒了一床都是。本来应该是很好看也很舒服的,但是孟爽却觉得眼睛被这阳光刺得很疼。

疼到几乎要流泪。

有些卡通形状的白色公主床,床单是粉红色,有草莓和小熊的卡通图案。窗前的小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和毛绒玩具。

床上的女孩,叉着两条腿坐在床上,捧着装着果汁的大奶瓶,专心致志地一口口喝着。果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流过下巴,滴在粉色吊带睡衣的前襟上。

说是女孩,其实并不准确,那其实是个身量不算很高,身材却很成熟的小女人。如果单说胸围,她比起孟爽还要丰满一点点,但是,第一眼看过去,却只会觉得那是个小女孩——不单单是因为她穿着小孩子的衣服,而是因为她的那张脸。

当然,那张脸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童颜巨乳,实际上,她的脸很清秀,甚至有点消瘦,稍稍有些蓬乱的头发和有点内陷的两腮让她看起来显得很憔悴。她的眼睛很大,眼窝有点塌陷,眼圈也微微有些发黑,更显得整个人有些病泱泱的。但是,那眼神,却清澈,清澈得空无一物,如同一张什么也没有写过的白纸。

那是分明是一种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只有孩子才能有的眼神,透彻而简单,带了一点迷茫和天真,似乎这个世界在她眼里都是通透而干净的,纯纯粹粹,连所有的饮食和欲望都是。

——小红,对不起。

——梦,对不起。

孟爽坐在写字台旁,看着那双孩子般的眼睛,在心里说。

她已经把一切狼藉都收拾好了——雄雄和佩佩的尸体,那瓶独角上已经沾满猫儿鲜血的独角兽香水,同样染满血的寝具和睡衣,还有原本拴着小红腰肢的那条粗大的铁锁链。

一直以来,她都有太多的事情,老板,海天楼,清香池,凌云厅,骆驼基金,各种见的人见不得人的生意,那些女孩,那些货。所有的的一切让她不得不离开这间藏有她最深秘密的房间,而她离开的时候,就不得不用那条锁链把小红锁起来。

其实原本还有手铐的,但她昨天晚上没有给小红戴上,也正因如此,才……

算了。

无论如何,现在她回来了,而且,她知道自己不会再丢下小红一个人了。所以,那些东西,也都不再需要了。

她觉得小红该自由一下了,她自己也是。

孟爽给自己换了件宽松的蓝灰色家居服,那个原本始终紧紧挽在脑后的发髻披散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她不记得已经这样看了小红多久,从讲完那通电话之后,她没再做过别的事情——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马语者HW再也没上过线,甚至,就连伍凌的电话也再也没人接听了。

她知道她是在等,但她不知道能不能等来那个人。更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帮她做到那件事。

——如果她不来,或者她不答应怎么办?你自己能做到吗?

——还是就这样干脆放弃,放弃你想做的这一切,保持原状?继续保持着自己的秘密,站在那个人身边的,做那个霸道总裁,那个淫媒老鸨子,那匹人们嘴里的大洋马?

孟爽没法给自己答案,只是,从她在这里坐下开始,她的一只手就搭在身旁的抽屉扶手上。

她很想把那个抽屉拉开,但是,她做不到。

“他妈的。”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就在这一刹那,门铃响了。孟爽仿佛被电击了似的,一下子弹起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赤着脚跑出去,想都没想就把门打开了。

门口的女人还是一身铁灰色的劲装,黑皮肤短头发,宽额头厚嘴唇,表情冷冷的。那一刹那,孟爽本能地张开了双臂,似乎想抱她一下,但是她马上就觉得自己的动作很荒唐,所以就这样僵了半晌,才有些尴尬地放下。

是啊,哪怕在海天楼,她也没和蒋宁有过身体接触,实际上不只是蒋宁,和那个人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个拥抱或者一个亲吻,都没有,从来没有过。

蒋宁却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冷冰冰地开口:

“在哪儿?”她问,眉毛紧紧地皱起来。

“什么……在哪?”孟爽一时没反应过来。

“目标,”蒋宁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的时间不多,一小时后,我必须回到干爹那里。”

“哦?”或许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话题,孟爽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蒋宁,你好像很紧张。”

“我感觉有人会对干爹不利。”蒋宁皱了皱眉,“所以,快点说你的事情。”

“那么,酬金呢?”孟爽问,“我会不会给不起。”

等的人来了,而且也痛痛快快地的答应了,这反而让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把即将发生的事情拖得晚些。

“不用,具体的你没必要知道,”蒋宁没让孟爽再说下去,语速也加快了一点,“我会为发现我身份的人杀一个人,无论是谁,所以,无论你要杀谁,告诉我就好,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帮你办好。其余的事情,和你无关。”

“哪怕是老板吗?”孟爽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了这一句。

蒋宁没马上回答,只是下一秒,她手里多了两把枪,一把顶住了孟爽光洁的前额,一把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孟爽,如果你不是开玩笑,那我会同时开枪。”蒋宁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的那个身份不允许我不执行委托,除非我死,但是,我死也不会允许有人对干爹不利。”

“好了,进来吧,不是他。”孟爽苦笑,没管头上的枪,“蒋宁……不,应该叫你蜘蛛……无论如何,谢了。”说完这句话,她仿佛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马龙骑。”把枪收起来时,蒋宁嘟囔了三个字。

每个字孟爽都懂,但是放在一起,她一点也不明白。

“你说什么?”

“马龙骑 ,我作为蜘蛛时的名字。”蒋宁皱了皱眉毛,跟着孟爽走了进去。

杨梦菡

——这里果然还有别的蜘蛛,看来我的感觉没错。

杨梦菡坐在早点摊上,边看着电视里的滚动新闻,边侧过头,用力地用那把小梳子梳着头发——每次她觉得不安的时候都会这样梳头发,从那个圣诞节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

当然不是因为红蝶,当看到那个红衣女孩脱了衣服在红蝶身边睡下,杨梦菡就知道她对红蝶没有恶意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去做她打算做的事情。

但那种不安和压迫的感觉依然还在,就像她在飞机上看到彩雪蛛时一样,她始终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她看到新闻里说的昨天晚上的那场发生在街边花店里的杀人案。

那干净利落的砍头手法,让她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颗白发女人的头颅。,她想起来,昨天她没看到红蝶所说的那把介错用的刀,也想起昨天她刚走到那个游泳池边就感觉到的那股莫名的不安。

让她一下子明白新闻里的这次杀人案是谁做的了,原来,昨天她和另外一只蜘蛛真的擦肩而过,而那只蜘蛛是回来取她的刀的。

——彩雪蛛已经死了,估计暂时还没有继任者,那么,昨天晚上的蜘蛛会是剩下五只里的哪一只?

——那只怎么也杀不死的黑寡妇?

——从小就开始杀人的马龙骑?

——总是叫自己“凯瑟琳”的游走蛛?

——被叫做“噩梦”的隐士蜘蛛 ?

——或者,那个从来都只出现在传说里的络新妇 ?

杨梦菡不知道,在这个组织里,这些所谓的蜘蛛之间都是相互保密,闻名而不见面的。

有时,蜘蛛的见面会让人惊讶,或许一只蜘蛛会成为另一只的目标,又或许,她们其实是相互倾心的灵魂伴侣。

仿佛诅咒似的,往往蜘蛛之间见面的时候就有一战,忘了谁说过,两只蜘蛛遇上的时候,总会咬一咬,礼节性的。

但那都是传说,就像在另一个传说里,如果在一个时间,七只蜘蛛都心甘情愿地死掉而且没有继承者,那么这个被诅咒的组织也会彻底终结。

但是,也只是传说而已,蜘蛛总会找到继承者,就像她自己就被迫做了捕鸟蛛,虽然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自己叫做红玫瑰。现在彩雪蛛死了,很快就会有新的蜘蛛孵出来。

——那么我死了之后呢?也应该有新的捕鸟蛛吧。

——接替我的那个女人,会喜欢这个身份吗?还是会尽快地完成自己的一百单,然后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掉?

想到这里时,杨梦菡忽然没了胃口,便起身,拍了张百元钞票给老板,顺手拿了他货架上的一盒红万宝路,向着梅梅那个地下室所在的那条巷子走去。

但走了没几步,她就听到一片嘈杂,于是她停下来,开始瞪大眼睛朝巷口看。

“婊子养的!吃软饭!婊子养的!吃软饭!”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子大呼小叫的围着中间的一个稍显单薄的男孩子。

“不许说我姐,不许说梅姐!”

“婊子养的!吃软饭!人家负责肏,你负责撕避孕套!不知小费有多少……”

“我……我跟你们拼了!”

被围起来的那个男孩子忽然吼起来,然后向其中一个叫得最欢的挥起了拳头。

但是,很快,他就被那四五个人按在了地上。

“你个小王八蛋,学习好了不起吗?奖学金了不起吗?养你的婊子死了啊,没人养你了啊?先是一个让人勒死了,又是一个让人撞死了,看看以后谁养你,再找第三个婊子养你啊!”

“你自己是个废物,会读书又怎么样?一个会读书的废物,吃婊子饭的废物……”

“不许说她们,她们都是好人,她们……”

“揍他个婊子养的!还想在学生会里逞威风?”

“白天一本正经地,还不是要出来打零工端盘子伺候婊子卖春拿小费!哈哈哈……”

“她们……比你们……强多……”

“揍他!”

直到这个时候,杨梦菡才终于看清了那张被按在地上的,那张原本斯斯文文的,现在却变得扭曲的脸。

当然,即便还没看清楚,她也知道那是小志,昨天在梅梅家里见到过的那个小志,那个曾经和她做过一次的小志。

但是杨梦菡没动,反而点了一支烟,好整以暇地在旁边看。

小志爬起来,但不久又被按下去,然后又再爬起来……

他的眼镜碎了,他的鼻子流血了,他的嘴破了,他的牙齿掉了。

杨梦菡还是没有动,她的烟已经抽掉一半了。

她看着小志在嘟囔,她能听到这个男孩子嘟囔着一句什么话:

“姐姐,梅姐……她们都是好人,她们都是好人……她们比你们强多了!”

然而,他似乎终于没力气了,而旁边这凶神恶煞的几个人,也彻底被他逗出了火气。

于是他们再次扑上来。

而杨梦菡又狠狠地吸了口烟。

只是乒乒乓乓的几声,这几个家伙就飞到了一边,地上,小志那张被打得走形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可思议。

那群摔在地上的小无赖爬起来,拿起了身边一切可以拿起的东西咒骂着冲上去。

他们仿佛不相信拿着家伙的他们打不过一个只是空手的女人。

然后,这些人再飞起来,再跌倒,却连杨梦菡的身体都没有碰到。

“以后谁再敢欺负他一下,就留下一条腿或者一只眼。”

对着那群鼠窜的背影,杨梦菡只甩了这一句,然后狠狠咬了咬嘴里那个刚好吸完的烟头。

……

“玫瑰姐……谢……谢了……不过,下次你别再帮我了。”关上那间地下室的门,杨梦菡很诧异地听到小志对她这么说。

她看向男孩子的脸——很狼狈,鲜血满脸,但是眼神却坚决。

“为什么?”

“我是男人,该我……保护你们才对……”肿起的嘴角,让他的话有些含糊,“姐姐,梅姐……还有你,他们说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们都是好人。”

“好人吗?”她冷笑,啐掉了嘴里的烟头,“好人不能当饭吃的,你太弱了,好在,我们都不需要你保护了。”

“你说什么?梅姐呢?她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他们刚才说的不是……”

“梅梅死了。”杨梦菡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冷,“那群人没说错,昨天下午,梅梅出了车祸。”

男孩子晃了晃,这次他抱着头蹲下去了。

“喂,你叫小志是吧?”

“嗯。”

“你叫梅梅一声姐,真没错。”

“什么意思。”

“没(梅)志气呗,梅梅说你很争气,其实,只是个窝囊废而已。”杨梦菡站得笔直,低下头,一脸轻蔑的看着小志那张被泪水和血水弄花的脸,狠狠地抛下这一句话,“要我看,你还不如在街上让那群混混打死来得干脆,反正,他们说你什么,你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不会的,我不会的。”小志用两手撑着了膝盖,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比他们强,我比他们都强,我的成绩比他们都强……”

“第一条原则,尽量不要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下面,所以,尽量去改变你的圈子,离开危险。至于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收拾东西,回你宿舍去住。”

杨梦菡开始说话,而小志的眼睛也终于开始直视这个留着披肩发的漂亮女人。

“第二条原则,无时无刻,记得把自己变得更强大,不只是功课,还有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这个世界上,能保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有能力保护得了自己,才能保护你爱的人。”

男孩子点了点头,喘了口粗气。

“第三条原则,随时保持警惕,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拼命。”杨梦菡说着,忽然一拳向男孩子脸上打去。

这个男孩子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但还是没闪开。

拳头打在他的脸颊上,他应声而倒。

“起来,把我当成那群人,打倒我!”

“玫瑰姐,玫瑰姐……啊呦!”

“起来,你的拳头呢?你的腿呢?你的膝盖呢?你的牙齿呢?打我啊踢我啊顶我啊咬我啊!”

“玫瑰姐……”

咚!

“废物,给我起来……”

“玫瑰姐……”

“没志气的废物……”

杨梦菡骂着,终于看到男孩的拳头挥过来。

——我没有太多时间,只能做到这里了。

她想着,只是象征性地躲避了下,就让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了。

她的脸被打得偏过去。

——很痛,很久没这样被人直接打到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被Robin训练的时候吧。

——再往前呢?是帮谢小雪打架的时候吧?

——真好呢。

“说过你可以的,但只是这样的程度的话……”她的话没说完,男孩的膝盖狠狠撞在她的小腹上。

——力量差远了,可是也有点疼,真好呢。

身体倒下去的时候,杨梦菡有点想笑,也有点想要了。

小志的身体压上来,呼吸之间,带着血腥的气味,用一只手死死按住杨梦菡的肩头。

“我认输。”看着小志再次挥起的拳头,杨梦菡忽然喊。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再挨一拳的准备,但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男孩子的拳头却在她眼前停下了。

“不打了?”她瞪着眼睛问。

“姐姐和梅姐都教过我,不能打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他喘着粗气说,“刚才你已经认输了。”

“第一,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得到,比如打到我,或者是打倒我。即便现在做不到,以后也做得到。”杨梦菡还是被他压着,却忽然开始笑起来了,“第二,保持你的这个原则,不要欺负已经认输的人,第三……”

她把声音拉长了一些,然后猛然撕开了身上这个瘦弱男孩的上衣。

“从现在开始,别再做男孩子了,让自己成为一个男人。所以,现在,作为一个男人,要了我。”

那个男孩,不,应该说这个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狠狠咬着牙,把自己的衣服脱掉了,也把杨梦菡的衣服脱掉了。

杨梦菡觉得这个男人的那里硬邦邦的,比上次她和梅梅一起经历的那个男孩好多了。

她的奶子被这男人捏住了,然后,那根硬邦邦的东西也一下子就插进去了。

这个时候,杨梦菡似乎听见这个男人叫了一声姐姐。但她知道,他喊的并不是这个他正在驾驭的女人。

孟爽

“咦?漂亮姐姐?”抬起头的时候,床上那个不很小的“小女孩”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藏,于是把手里的奶瓶丢到一边,赤着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随着她的跑动,那件睡衣的一条肩带滑落下去,斜斜地露出半个鲜嫩的乳房,皮肤很光洁,乳晕是淡淡的褐色。

“小红,今天乖不乖啊?”孟爽看了看远远立在她身后的蒋宁,转头看向这个叫做小红的女孩时,脸上已经一下子漾满了笑。

她伸出手,帮小红整理好衣服,掏出手帕轻轻擦着女孩嘴角和胸前残留的奶渍和果汁渍,像个大姐姐,也有点像女孩的妈妈。

“嗯,乖!”

小红用力地点头,然后把手背起来,摇头晃脑地一字一字大声背诵,“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她的声音很清脆,像是背歌谣一样,把辛弃疾的这阙《水龙吟》大声背出来,却一点也没有了原词的意境。

孟爽听着,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酸,竟然就这样怔在那里了。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人家这么长的歌谣都背下来了,你怎么还不给人家礼物呢?”孟爽出神之间,小红却忽然气咻咻地扭动身子,拉着开始孟爽的手用力摇。

孟爽一呆,回过身,拉开门边的柜子,变魔术般掏出一只有着短短灰毛的胖胖的灰色补丁熊——她总会叫它心碎熊 ——这个房间里并不缺少玩具,每一件都是她用心去挑来的,所以,很多看过她买玩具的人都以为她这个女霸总有什么特殊癖好。

“小红最乖了,又漂亮又聪明,诗词又背得这么好,漂亮姐姐当然要给小虹买小熊当礼物啦……喜欢吗?”她边说,边把那只心碎熊递过去,然后轻轻刮女孩可爱的翘鼻子——那一瞬间,她觉得眼睛有些发潮,但是她没办法擦,所以只能用力地眨了眨。

“喜欢喜欢!漂亮姐姐对小红最好了!”小红欢叫一声,伸手把熊熊抢过来,紧紧抱了在怀里,跑过来,掂起脚尖在孟爽的耳边说,“漂亮姐姐,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黑黑的姐姐看起来好凶,小红怕怕,今天要自己去玩啦。”

说着,她冲着孟爽做了个鬼脸,便自顾自地远远跑到一边,爬上她的床去了。

望着床上这个孩子般无忧无虑的小红,孟爽忽然叹息了一声。然后她转过身,拉着蒋宁走到房间的另一角。

窗外,雀鸟啾啾地鸣叫,阳光有些耀眼。

“小褂褂,小裤裤,都有几个小窗户,小扣扣,探出头,夸我学会穿衣服。”

远处,小红坐在床上,晒着太阳,把玩着手里那只灰色的,表情有些惆怅的玩具熊,嘴里自顾自地念着儿歌,声音很清脆,无忧无虑。

“是她吗?”书桌旁,蒋宁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但却带了几分疑惑,“我一直以为你干爹是因为他帮你父亲报了仇,想不到……还有,她这里……?”她没说下去,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头。

孟爽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默默拉开抽屉,捧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端到蒋宁面前。

那是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锃亮如新,下面押着一张信笺和一帧照片,信笺上写满了娟秀的毛笔小楷。

照片上,小红正站在一处日式的庭院里,斜斜地倚着一株枫树,脚下,满是火红和金黄的叶子。她穿一件高领的紫色毛衣,简简单单的牛仔裤,捧了一只陶埙,微微低着头沉思,依旧是那一张清丽娟秀的脸,依旧是那般憔悴,可顾盼之间,眼角眉梢却分明多了几分神采,也多了几分惆怅。

“九九思亲日,徜徉到小樽 。

社旁听野笛,树下捧孤埙。

霜叶虽无蒂,丹枫自有根。

乱红飞入梦,对姊话亲恩。”

照片背面的题诗,是挺拔的柳体,题目是《重阳过层云峡 》,落款是秀气的行书签名——高红。

“过去的她吗?我明白了。”蒋宁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把信签和照片放回盒子里,取了枪出来,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就朝着小红走过去。

望着蒋宁窈窕的背影,孟爽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蒋宁

打开保险,单手举枪,手指放在扳机上,瞄准。

对于蒋宁,这是套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无论瞄准的是靶子还是活人——或许她打过活人比靶子还多。所以,她从来不会犹豫,因为既然已经拔枪,那对方肯定就有死的理由,不管那个被她瞄准的人是不是愿意。也不管她是作为铁骑蒋宁,那个男人身边的那只夜叉,还是那只叫做“马龙骑”的,专门杀人的蜘蛛。

而今天,被她瞄准的是一只被睡衣遮挡的乳房,她很清楚,她的右手食指只需要稍稍用力,击发,这颗子弹就会穿透那件睡衣,再射穿她的这只乳房,打穿她的心脏。

很快的,这个叫做小红的女孩,这个正在专心致志玩着小熊公仔的小女孩,这个不知在这个成熟躯体里的住了多久小女孩就会睡着了。

——她不会看见,甚至不会害怕也不会疼。

——嗯,就这样。

蒋宁告诉自己,但是,她发现她的准星开始晃。

不,是她拿枪的右在颤抖,颤抖到她不得不抬起左手扶在右手上。

可是这把枪好重啊,从来也没这么重过。

蒋宁忽然有点明白孟爽这个女魔头为什么做不了这件事情了。

——但是,我可以的,我是蜘蛛,杀人这样的事情,我当然可以,而且这样我就可以摆脱蜘蛛这个身份了。

手臂很酸,枪口不由自主地向下垂,但是蒋宁终于把枪稳住了。

“咦?”

就在蒋宁马上要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却忽然抬起头来了。

她大张着眼睛,用那双单纯得犹如清水的瞳仁仔细地端详这个对着她的,黑森森的枪口。她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手里的熊熊。

那双眼睛,空得让人有些心疼。

这个眼神让蒋宁吃了一惊,或者说,在那一刹那她完全慌了。手忙脚乱之间,她放下手里的枪,藏在背后,有些尴尬地朝小红微笑。

“黑黑的姐姐,你笑了耶!你笑起来好漂亮,”小红看了她半晌,忽然吃吃地笑起来,“你是来陪小红做游戏的吗?”

蒋宁怔了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神情茫然,头脑一片空白。

“小红乖,姐姐……”那一刹那,蒋宁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黑黑的姐姐,你好漂亮,小红不怕你了,现在小红喜欢你了。”小红却只是朝她傻傻地笑,一脸天真地张开双臂,“姐姐抱抱……小红要黑姐姐唱歌给小虹听。”

孟爽

孟爽没想到小红会这样对蒋宁说话,没想到小红会喜欢上这个总是黑着脸的女人。

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蒋宁竟然点了点头。

她听过这女人说话,听过这女人骂人,也听过这女人叫床。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女人唱歌,而且,是一首老得与蒋宁的年纪有些不相称的日文歌。

“私のせいなら(你的痛苦,这样深重),

许してください(都是因我,一身引起)。

あなたをこんなに(我的苦果,我来吞下),

苦しめたことを(请求你能够原谅我)。

……”

歌声里,蒋宁倚在床边,用手臂把小红的身躯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肩头光洁的皮肤,那张始终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笑,眼光之中,竟是爱怜横溢。

而小红的手却有意无意地盖在蒋宁了高挺的胸前,仿佛一只小猫一般,把头枕在蒋宁的小腹上,舒舒服服地半合着眼睛,似睡非睡。

——小红说得没错,蒋宁这家伙,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呢。

孟爽想着,她原本以为蒋宁是只会杀人、打架和被人操,而是不会笑更不会唱歌的。

——这个女人到底吃过多少苦,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老板,她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她的神情……是不是从前有人给她唱过这首歌?

——给小蒋宁唱过这歌会是谁?她的妈妈吗?

——其实说起来,小红也有点像是我的……

——要是时间能就那么停住,一切都像是现在这个样子,那该多好。

——可惜……

孟爽没敢再想下去,她的泪水已经让眼前的这一切模糊了。而蒋宁却似乎没发觉,依旧带着那一抹笑,低低地吟唱:

“私のことなど(我还求你,从今以后),

これきり忘れて(完完全全,把我忘记)。

明るい日向を(希望你珍惜自己),

歩いてほしい(迈步走向阳光)。

……”

那声音低回而温柔,却又带着淡淡的哀愁。

蒋宁

——妈妈,这首歌,好熟悉呢,这或者是我唯一会唱的一首歌吧。

——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情,现在,我唱这首歌给另一个小女孩听了,还有……

——又是分别的场合,是吗?

蒋宁觉得自己有点出神,小红让她唱歌的时候,她本能地就唱起了这首老歌来。

毕竟,这首歌已经烙在她的灵魂里了。

“枯叶の一つずつ零れるたびに(秋风阵阵,树叶枯黄。一片一片飘零),

悲しいお别れ近づいてます(分手时刻,令人心碎。一分一秒临近。)。

泣いたり,笑ったり(我爱笑,爱流泪),

けんかをしたり(我爱闹又任性)。

あなたといる限り(只是自从和你在一起),

素直になれました(温柔清泉滋润我心田)。

……”

唱到这里的时候,蒋宁顿了顿——这首歌在这里原本就应该停一下,然后是一段小提琴,还有,上一次……

“ありがとう,あなた(我衷心谢谢你)……”

小红插进来的这句话含含糊糊的,可是蒋宁的身体却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这小女孩不应该也会日语,更不应该听过这首歌的。或者,这是她脑子里剩下的,关于从前的记忆吗?

——可是,为什么这么巧,那时候,妈妈唱给我的时候……

蒋宁觉得喉咙有些堵,于是停下来,去看她怀里的小红。那女孩垂着长长的睫毛,带着笑,分明已经甜甜睡去,手里却兀自抓着她的玩具熊,脸上满是孩子般的天真,仿佛刚才她根本没有说过那句“谢谢你”。

——蒋宁,或许是你听错了,还有,这件事情,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马龙骑,作为蜘蛛,完不成任务的话,你应该马上去死的,不是吗?

蒋宁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把小红的头放平,站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她原本想这样起身离开,小红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黑姐姐,别走……唱歌……”

女孩的眼睛微合,声音呢呢喃喃的,分不清是呓语还是清醒。

“唉……”

蒋宁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觉得有人在看她,于是回头,却发现孟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赤着脚,鼻尖通红,满面泪痕地朝她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唱下去。

蒋宁点了点头,把小红的手放到她的被窝里,但却没有急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後どのくらい(还有多少时候),

爱されますか(我能得到你的爱)。

後どのくらい(还有多少时候),

生きられますか(我能活在你身旁)……”

歌声里,小红的呼吸渐渐均匀,蒋宁没再停下来,她有点怕小红睡不实。

所以她只是唱下去,边唱,边看着孟爽把那条粗大的铁链锁在这个女孩的细腰上。

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看到孟爽已经开始不顾形象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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