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弓枪】向死而生（5）

一般而言，塔的数量并不多，通常情况下一个地区只会有一个被称为“塔”的机构，负责管理整个地区的哨兵和向导，也负责安排他们去处理管理区域内发生的事件，当然，同时也负责研究与他们有关的项目。

在塔的这些工作流程中也涉及到十分复杂的保密问题，关于哨兵和向导的很多问题在目前都还没有研究出可信的答案，因而即使在同一个塔的同一部门也时常会有信息闭塞的问题出现。

而这些由信息闭塞导致的后续问题，就有很大可能变为都市传说。

在其中，有一个都市传说似乎是真实存在的。

——在Caster和他的弟弟、搭档以及他弟弟的搭档所任职的这座塔里，年轻的哨兵和向导们通常把它称为“海兽之影”。

那地方离塔有一段微妙的距离，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甚至也不固定，时常移动，几乎像是在游动一般，它唯一的特征就是……“阴影”。

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无论是万里无云还是瓢泼大雨，那阴影永远都存在于地面上。据说踏入那片阴影的人会失去五感，坠入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摸的深渊之中，当然，这是据说。

那些年轻人们从未踏足过那片地方，即使那片阴影一直存在。

为这片阴影起名的人是谁已经不可考证，但为这片阴影带来转机的人，却有一个确切的目标。

Alter踏入这片阴影时，唯一感受到的便是寂静，没有常规的哨兵居所会出现的白噪音，而只有死寂，连风似乎都会绕开这里。

虽然他并不害怕这种寂静，但倘若没有要做的事，恐怕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他走进了这片阴影，逐渐逼近腹地。

在即将踏进位于阴影中心的那个移动安全屋时，他突然听到了声音。那声音并不响亮，但在这一片死寂之中犹如一记重锤：“……不需要向导。”

“我只是来完成任务而已。”Alter的语调很平静。

他接到了委托，所以要来完成任务，仅此而已。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

一般而言，既然对方能察觉到他是向导，那这时候就应该开始质问他是哪个塔的向导，又把哨兵藏在哪里了……诸如此类的问题吧。但对方似乎是个懒于刨根问底的人，这倒也省去一些麻烦。

Alter撬开了安全屋的一部分外壳——这部分本应是安全屋的视窗，但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就连这一部分也完全被封死了。

虽然不符合他的风格，但这一次，他认为需要跟对方进行一些面对面的交流。

从被撬开的外壳里，露出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我说过了，向导，不需要。”

光从那双眼睛，Alter就能判断出来，对方是个哨兵，很强，而且很特别。

不过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你讨厌向导吗？”

“无所谓，”那双红眼睛看了看他，又移开了，“……不需要。”

“明明是个哨兵？”

“……王不需要向导。”

“王可不会被关在这么小的地方，”Alter眯起了眼睛，“你一点都不像王啊。”

对方又不回答他了。

“你和向导结合过吗？”

“……”

那看来是没有了。Alter皱了皱眉，没有和向导结合过、但不需要向导也能够控制五感的哨兵，再加上这片诡异的阴影，将这些要素综合起来，恐怕管理这片地区的塔正在进行一些奇怪的研究。

塔是超越一般人的常识的机构，因而塔的研究也时常有一些超出常理之处，他们本就凌驾于常人的法律之上，这也并不奇怪。

人体实验，还是人造实验体……罢了，这些事情也不归他管。

“没有和向导结合过，却可以说‘不需要向导’，你不觉得很矛盾吗。”Alter冷笑起来，背靠着安全屋坐下了。

他呼出一口气，不知道那双红色的眼睛有没有再转过来看他，这片被阴影笼罩的地表仍是一片寂静，除了他和他的交谈以外再无声响。

如果这片阴影并非来自于某些设备，而是来自于对方本身，那这次的任务恐怕就很有难度了。

拥有特殊能力的哨兵或者向导并不罕见，和精神体有关的、和五感有关的、和身体能力有关的，哨兵和向导本就特殊，拥有特别的能力也不算怪事。

只是那些能力，但凡是与精神体有关的，通常都代表其所有者在心理或是精神上的异常……哼，不过他本身也没有就此事关心对方的资格，无论从哪个方面。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吵。”自称为王的哨兵说。

一些奇怪的、虫翅振动的声音闯入了这片阴影。

“抱歉，”Alter把半空中突兀出现的金色握进手心里，“偶尔就会这样。”

他摊开手心给对方看，是一只蜜蜂，正试图再一次起飞。

“……这是你的精神体吗，”对方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奇怪的人。”

“彼此彼此吧。”Alter回敬道。

要说奇怪的精神体，他可不认为对方正常到哪里去。

不过对方似乎经由他的精神体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这也许是件好事。

正如同精神体这一名称所述，精神体通常能够表现其所有者的精神特征，活泼的、冷静的、易怒的……诸如此类，而一些更特别的特征，则通常被归类为病态或是突变，Alter的精神体属于后者。

“你是来做什么的。”那个哨兵问。

“我说过了，完成任务。”

“是塔吗。”

“不是。”

经过之前的对话，Alter多少也明白了，对方不会问“有什么证据”或是“凭什么相信你”这种话，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没有询问的必要还是单纯的懒。

正常人可能会认为原因是前者，但他作为向导的直觉莫名其妙地判断出，多半是因为后者。

无论是居住在安全屋里，还是抗拒向导的到来、对他没有兴趣，大概都是因为懒。虽说从客观角度看来，也确实是没有必要。

就算没有向导，就算不从安全屋里出来，这家伙大概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吧，Alter想。

然而，这样的哨兵却自称为“王”……？

到底是哪个国家才会拥有这种王啊。

“你不问我任务是什么吗？”

“你会回答？”

“看问法。”

“……怪人。”对方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Alter没有反驳。

对方大概对他的任务内容没多少兴趣，于是这段对话又失去了下文，这片巨大的阴影安静了半晌。

“给我看看。”对方突然说。

“什么？”

“你的精神体。”

“……作为王来说还真是失礼啊。”Alter吐槽了一句，却还是把精神体……中的一只递给了对方。

从那安全屋的裂口处伸出了一只手，迅速地把蜜蜂抓了进去，

对方似乎还不知道他的精神体不只是这一只蜜蜂，把精神体交给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也不是一般向导愿意做的，不过他倒觉得无所谓。

很奇怪，也许是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微妙的懒散气质的影响，他也变得得过且过起来了。

然而，对方接过那只蜜蜂后，很久没有说话，从蜜蜂本身传来的感知也不够明确——毕竟，既然精神体是蜂群，那么单个蜜蜂便也只是精神体的一部分，很难做到像其他向导一样通过精神体直接获得第二个体视角的感知。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精神体传来的微妙感知却慢慢发生了变化，那并不是被杀死、粉碎或是Alter能想象到的其他一切会发生在蜜蜂身上的惨案，而是一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沉入海底，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也没有从水面之上投下的光线，只有暗流、压力，和不知为何侵占感知的“水面之上的暴风雨”。

……痛苦吗？

这是谁问的问题呢，Alter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他也不会问自己这种可笑的问题，毕竟无论问几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早就感觉不到了。

他自嘲一般这样想到，却在下一刻听见了来自另一人——也即是刚刚与他交谈之人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于安全屋内，来自于暴风雨中，来自于深海之下，来自于云层之上，来自于蜂群的每一只蜂的感知，几乎将他的精神完全包裹。

“很有趣，”对方说，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奋，“我想要。”

——我想要你。

这发言倒是很有“王”的气派，Alter腹诽道。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从安全屋中突然伸出的手抓住了衣领，对方没有收力，差点让他一头撞在安全屋的外壳上。

那双红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被掩藏在阴影之中的瞳孔倒映着他皱得死紧的眉毛，显露出微妙笑意的是对方尖利的牙齿。

他怔了怔，听到阴影之上的云层中传来浩大的海浪声。

一瞬之间，死寂的氛围烟消云散，风声不再绕路而行，一只巨大的虎鲸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于云层中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叫声。

“……它在说什么？”Alter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

“骂你。”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Alter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正想说些什么，又被对方从内部破坏安全屋的粗暴手段噎得想不出词儿了，硬生生被塞了一个吻，险些没喘上气来。

“还不错。”对方用舌头在他的口腔中巡视完毕，哼了一声。

“……”Alter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变青一会儿变紫，半空中的蜂群团块若隐若现，振翅的声音好似电视雪花屏时发出的噪音一般断断续续。

先不提他脸上的颜色到底如何，天空中的虎鲸仍旧叽叽咕咕地骂着人，这动静有些太大了，恐怕瞒不了多久。

“你的委托人是谁。”对方又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Alter张了张嘴，呸了一声。

“现在骂我的那个。”

这就是Caster他们接到任务之前发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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