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曾经渴求见到太阳。

那是他还在被某位魔神拿捏住弱点、被对方囚作座下大魔、累积杀业与噩梦，甚至还没有得到“魈”这个名字时的事了。彼时他曾吞下那些败者的美梦，仔细品味，感知他们的幸福，又因美梦的破碎而痛苦。

那次，他在那个衰败的美梦中，窥见到美梦的尽头。那既不是昏暗的身形，亦不是孤寂的高塔，而是煌煌的金色光芒，以及光芒之中隐藏的存在。那光芒太过刺痛，年幼的夜叉甚至未触碰一下、只是凝视，便感受到灼伤的痛苦。

然而那金色的光芒又投射下温暖，投射下坚定的信念，令夜叉试图去触碰。它似乎自带吸引力，让人即使身死，亦试图靠近。

年幼的夜叉咬紧牙关，将手伸向光芒——就在他碰触到那光时，这个美梦破碎了。再度醒来，他看到的是已经熟悉的厅堂，以及表情戏谑的魔神。他的身体感受到为之束缚的剧痛，却又能清晰回忆起最后那金色光芒带来的温暖。

那时他曾倾吐言语：“太阳，好温暖。”

这句话却为那位束缚他的魔神调笑：“阳光可照射不到这宫殿里，你又是在哪见到的那太阳呢？”

魈那时或许曾说出自己在梦里见过那光线的谵妄言语，又或者没有。美梦的回味就在那时浮现在他唇齿之间，那并非以往柔软又易碎的味道，而是如粥汤般缠绵，似乎在提醒他这梦的特殊之处。

那段时间魈一直都不明白，为何梦境里会有如此瑰丽之光辉，那光芒中又是谁。这令他一直在心头有份念想。他试图找到与之相似的梦境，却发现美梦的尽头各不相同，难以发现相似的存在。

最终，令他完成了这份念想的，是两位魔神之间的战斗。其中一位自然是拘禁他的那位，另一位则是那位据守港口的岩之魔神。

魈那时只能看着拘禁他的那位魔神，为岩之魔神的岩枪夷为尘土，而他身后恰巧朝阳升起，阳光洒入屋顶为岩枪击碎的厅堂，似乎要灼伤所有人的眼睛。

而后，岩之魔神走向了他。魈本能的想要用手遮挡自己的眼睛，却注意到这位魔神那对金色的眸子，与梦中的金色光芒并无二致。

随即，他伸出手，扯掉了魈身上所有的锁链，再握住魈的手，把他拉起来。魈那时疑心自己要死去了，因为他只感受到天旋地转。

而后，魈的眼睛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他放下了遮挡光线的手。面前的景象和美梦的尽头一样：朝阳那明亮的光芒照耀在岩之魔神身后，就像是包裹住他一样。

而魈只是死死的凝视着那解放了他的人。对方洁白的兜帽下，一张俊美却无神情的面孔，正在凝视着魈。而魈并不知道的是，这将是他日后最熟悉的面孔。

魈曾经好奇过，岩之君为何不笑不哭。准确来说，磐岩的神主往往面无表情，显得他格外冷酷无情，尤其是在战斗中，那张冷酷的面孔会越发吓人。

“你问岩君为何总是神情冷酷？”伐难那时候正在煮一壶水，打算冲一杯清茶。茶叶本身是千岩军的士兵费了不少力气从翘英庄运送过来的，但尴尬的是没一位仙人想喝，于是兜兜转转被送给弥怒，弥怒又交给伐难，而魈在她煮水冲茶时找了过来。

“对。伐难你和浮舍大哥追随岩君多年，我想你应当比我更了解他。”魈当时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要问伐难这事——拿去问浮舍就行了。

“那金鹏你应当记得，我等夜叉一族为了降魔除妖，须得佩戴傩面，”伐难突然停了手，“以引导降魔所需之力。岩君的冷漠神情，对他来说就像是傩面之于我们。”

“……但魔神本就身负伟力，他又要引导什么呢。”

“大概是他和璃月百姓的契约吧。岩君许下过要保护璃月百姓的契约，当时岩君曾讲‘只愿荡涤四方，护得浮世一隅’，这一隅便是璃月港了。”

就在这时，水开了，伐难提起壶、直接将沸水冲入茶壶内，结果茶叶散发出的香气把应达、浮舍和弥怒全吸引了过来，魈也就不再问了。

那时几人一起捧着杯子饮茶的情形，魈其实还记得。浮舍似乎从没有喝过这般饮料，喝的时候还先挑出杯中茶梗，又吹了几口；伐难细细啜饮，反而是应达大口喝完便放下杯子；弥怒试图学着伐难饮茶，结果被烫到了舌头。

后来，魈又喝到过几次好茶，每次他都会回忆起那时候的伐难在冲茶时严谨对待茶叶的表情，就像是鉴赏美玉一般——尽管那之后，伐难就再也没有冲过茶了。

当然，还有那时候聒噪着问大家天下太平后要怎样的应达、借着杯子偷偷看一眼伐难的弥怒，以及被应达逗得哈哈大笑的浮舍。这么在意天下太平之世的他们，最终却只留下魈独自一人，不是死去、便是癫狂了，连带着魈那对岩君不动面相的好奇心，最终也被业障磨砺作了沙尘。

后来，在为荻花洲那夜的笛声所救后，魈曾经自省过很长时间。

自己应当继续履行这份契约与否？应当，这是为了守护璃月。

为何要履行？要回报帝君的救命之恩，宽宏之心。

倘若帝君先他一步离世，应当继续履行，还是否？——唯有在这个问题上，魈犯了难。

诚然他是为了回报当年的救命之恩，选择追随了那太阳般耀眼的男人。但魈自觉在帝君辞行此世之前，他会先被业障吞噬殆尽。一旦要是某日帝君派人送来的连理镇心散也好、口感与美梦相似的杏仁豆腐也罢，都无法压制住业障，那时他就当听从天命的呼唤离开了，魈是这么觉得的。

但他从未想过帝君会先行一步。这种可能性就和璃月港某日被陨石彻底夷为平地一样，乃是天方夜谭之事。

那时候他又要为谁而继续与业障、与它们战斗呢？魈思来想去，意识到自己本质还是在为璃月这片土地那么做。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会在荻花洲这一带坚守下去，要是这里不需要他了，那他就去青墟浦甚至层岩巨渊继续这么做，直到他倒下为止。

魈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有所纠结。那并不是出于回报而签下的契约，而是一份无法言说的感情。它不知产生于何时，却一直跟随着魈，就像那时候那位魔神束缚于他的锁链。

而这份感情，差一点左右了他的想法。那绝不是单纯的仰慕或敬佩，而是更深层的、绝不会属于他的感情。魈无法形容它，只觉得呼吸为之左右、心跳因此波动。

……而这份感情，是献于帝君的。魈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会无缘无故的恐惧，只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那份情念，实在太过僭越。

于是他提起和璞鸢，又去了一次孤云阁。

魈最终打起倾吐那份无名感情的念头，是从层岩巨渊回来之后了。那时他在地下空间里和旅行者他们四处打转，最终依靠太威仪盘脱离那片空间时，魈一度以为用尽力量将所有人送出去的自己，大概也要变成地下游魂。

然而和很久以前的那时一样，金色的光包裹住他，将他带到层岩地上，而等他向上看去时，出手之人早就离开了。

之后他同旅行者谈了许多。派蒙倒是提到了：既然他帮过帝君，那么帝君帮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旅行者也谈及互相扶持才能生存下去，虽说只是劝慰，但魈却不免有思虑。

自旅行者来了璃月、请仙典仪上帝君抛下仙祖法蜕假死之后，魈就思考过自己或许能找到一个理由或是借口，把那份感情对谁说出来。然而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感情藏起来，即使在旅行者面前，他也没有提起过这份感情。

但即使他不说，旅行者也看在眼里。上次海灯节魈去了铜雀庙，恰巧遇见旅行者，当时旅行者就向魈提及帝君顶着钟离的身份，去了望舒客栈。之后戈黛特也说，钟离时常来望舒客栈闲坐。

而这次旅行者的劝慰，又令他动摇了。

魈在旅行者离开后想了太久，自己为何而生，又是否应当去接受同人类亲近共处，以及对那份感情的处置。最后他独自一人在午夜回到望舒客栈，找到戈黛特为自己预留的那间客房，倒头便睡。

睡醒之后，魈便打起了倾吐感情的念头。他清楚他应当说出来有关这份感情的一切，但绝不会毫无准备的和除了帝君之外的人开口。

为此，魈在心里编排了一天说辞，又观察了一阵子望舒客栈里的人。此后他又考虑要不要在把这几日累积下来的秽物斩杀之后，去往生堂一趟，找个理由拜会一次帝君。

但在魈的和璞鸢击穿了荻花洲附近最后一只多出来的丘丘人之后，他便感应到了：帝君又在傍晚来到了望舒客栈顶层，就像他前往层岩巨渊调查之前一样。

清风拂过望舒客栈的顶层，吹起了某人的外套下摆。魈唐突般出现在平台上，单膝跪地行礼后又站起身，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如果是在璃月港看到这个背影，大部分人会称呼他为钟离先生，毕竟这位往生堂重金请来的客卿名声极好，性情又温和。但魈清楚得很：这位可能随时和普通人擦肩而过的客卿大人，是帝君为自己选的新身份。

“如何，层岩之行，可有所收获？”

那人并没有回过身来，魈只听得声音悠悠。低沉而有磁性，语气和缓而语速稍有些慢，令人听得清晰，又不会徒生烦躁。

“……是。那位无名夜叉，是腾蛇太元帅本人无疑。据当时千岩军随行术士留下的记录，他那时神貌癫狂，亦忘却了名讳，时常呼身边人为‘弥怒’、‘金鹏’。也是他制定战略，和千岩军将坎瑞亚凶兽引入层岩下的神秘空间之中。”

魈谈及这些，便回忆起当时在那神秘空间里见得的浮舍身影，眼帘也低垂下去。那时他怒吼过相当苦痛的言语，也清楚浮舍已经陷入癫狂。

“嗯。”魈本以为这是无心的回应，但抬起眼时却见钟离转过身来，金眸凝视着他。

“我听说，这次和你同行之人里有稻妻的外乡人，有烟绯那孩子，和当年支援千岩军的术士后人。”他缓缓开口，面上的表情虽然平稳，却有无法抑制的悲切。

“是旅行者同您相叙吧。的确，是有位名为夜兰的女子，她的先祖是一位随行千岩军的术士，和浮舍一同……留在了那片空间之中。”

总归是不免叹气。魈知道夜兰的两位祖先里，留在那片空间的伯阳和浮舍一样，是一族里的兄长。

沉默良久之后，还是钟离先开口了：“层岩地下的空间，乃是玄之又玄而未可知之地。我对此有所听闻，也预见得当初的坎瑞亚魔兽是被引入那里，被消磨作了幽魂。”

魈清楚自己那时就那样径直落下的话，也会和浮舍一样，空余言语形体在那片空间里。但是他连一句道谢的话语，都无法找到。

钟离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又开口了：“对了，那时的事，乃是举手之劳，不必再因此道谢了。”

“嗯。”魈又行了一礼，随即想起来自己早先为了那份无名感情编的说辞，却注意到钟离向他的方向，似乎是要离开了。

“帝君，在您回去之前，我尚有一事，恳请帝君解答。”

魈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能顺畅的说出接下来的这段话：“人世之间，可有不求回报、不须他人记得姓名，只愿为一人付出的感情？”

他注意到钟离有一瞬茫然，而后开口回答：“那便要看这般付出是因血缘还是因他物。若是因血缘，便是父母对待孩子的亲情。若是因他物，不是因恩惠而生的报答，便是因一瞬而生的爱恋。”

意识到钟离是确实在解释这份感情，魈便继续发问了：“那倘若这份感情时时牵动我心，因见得那一人而意志如飞蛾扑火般荡漾，因那人悲伤而悲伤，因那人欢喜而愉悦，甚至不惜为那人而死去……那便是爱恋吗。”

“无论你是否说出口，那都是一份爱恋。”

“那，多谢帝君解答。”

于是钟离向楼下走近一步，但他却在离开前又开口：“我今夜居留于望舒客栈，若是你想同人商议与爱恋之人相关的事，我或许能给予些建议。”

目送着钟离离开的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他深呼吸，平息下自己的意志，确认那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已经远离后，才走了下去。

其实魈不熟悉望舒客栈的房间安排，但感知不会出错。很快，他便站在了钟离订的客房门前，轻敲三下门，便见脱了外套的钟离开了门。

房间里的陈设倒是魈熟悉的，这里同他常用那间客房相似，家具也都做得精细。钟离正坐在床沿上，几上则是一副茶具。

“如何，便是打定主意，想择日同心中之人告白了？”虽是提问，然而钟离的语气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愉快和落寞。

“……确实如此。”魈坐到了床沿的另一头，却不敢正视自己的这位恩人和上司，生怕那双金色的眼眸洞见他的内心。

“那便说来听听。你平日同旅行者也算亲密……”

“不，”魈即刻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那石珀般的眼眸，此刻那异形的瞳仁并无波澜，“我心中所思所念之人，是您。”

他看着钟离的神情先是疑惑，而后便是震惊，最终好不容易温和下去，却又透出疑惑。良久，钟离才先行开口：“……是我猜想错了。”

“帝君，我听旅行者提起过，魔神爱人乃是天职。倘若可能，请您能够在何时何地，同我说您是爱我一人的……哪怕是欺骗之言。”魈低下头去又抬起头，预备将自己压入最低的尘埃里去。

“你所求的，仅是如此？”那双石珀般的眸子靠近了魈一些，却是动摇着，仿佛有水的古井唐突被投入石块一般。

“仅仅如此而已。”

实际上魈是贪心的，他清楚自己的恋心绝非谎言能够满足，但言明了便不能再把话吃回去。他只能低下头去，掩藏住真实的心绪。

而后是一个拥抱。钟离的右手臂将少年仙人搂入自己的怀中，那份力度实在是有些大，仿佛要将他抱入自己心上般。而后他的左手将魈的下颌扶起，一吻落在魈的唇上。

那吻并非是纯粹的热烈，而是混杂了私心和欲求的火焰。在唇舌交缠之间魈明显是落在下风——不如说，他从未被如此吻过，也无法应对。等到钟离终于放下他的手、两人的唇也不再相合时，唇与唇之间牵连出的银丝，令魈的面上泛起了红霞。

魈征征的向后倒去，即使身体撞到了床尾也没有觉得吃痛。他心跳加速、欲望翻涌，那些往往在这时躁动的业障，也莫名安分下来。钟离小心翼翼的把他扶回到床上，再脱下他的靴子，他也没有说什么——不如说魈已经心智过载到彻底无法言语了。

等魈终于是清醒了一些，他才发现自己连裤子和腰布都被脱了下来，钟离把头埋在他白皙的股间，却停了下来，而后低声的询问：“接下来的事，你应当清楚——若是不乐意的话，我现在便停手。”

魈相当了解，这般情况下人类会行房。但是魈却是乐意同帝君行房的，于是他点点头，又闭上了双眸。

钟离不再言语，而是转过身去在床头柜里翻找到了什么，似乎是玻璃瓶。大体是客栈的女侍为了方便一些人，特地放在床头柜里的吧——魈那么考虑着，却发觉自己的上衣，也被褪到了腋下那一处去。

温热、潮湿却粗糙的软肉便在这时停在了他胸前的一点上。可以轻易辨认出来是舌尖，它舔舐着魈的乳尖，让他在不可名的愉悦和不适应中反复横跳，令魈不由得喘息出声。

待到魈终于适应了，钟离却停下了这种挑逗。魈听得他轻笑了一声，是那种愉快的轻笑。

魈睁开眼睛，见得那双金眸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帝君为何发笑？”

“因为……魈居然也会有这种反应，很有趣。”

魈一时半会被噎的说不出话，连呼吸都更急促了几分。钟离则把之前的玻璃瓶从床的另一侧拿了过来。瓶子其中是色泽黯淡的油，带有缥缈幽远的香气。

而钟离只是打开瓶子。见那种粘手的液体被钟离倒在手上、五指全数裹上一层，魈有些退缩之意，却又有所期待。

而后他便把手小心放在了魈下身的某处，用食指将少年仙人身内的道路小心开拓。在魈的感知里，那食指是修长而纤细的，温暖，但对比身体内的温度有些低。魈自己的身体在抗拒着异物的入侵，甚至抽搐了起来。但它却不是令魈不适的异物，而是努力的在让他感觉到愉悦。

它缓缓的深入到魈自己的身体内，之后又召集来了更多的同伴。魈一时生了疑心，担心的却是帝君有些太过独特的爱好，预备在他身上实践。

但就在魈预备咬紧牙关忍耐时，几根手指一齐退了出去。钟离在这时才将自己的长裤脱下，只留下上身的衬衫。

看着唐突裸露出来的另一具男性器，魈一时有些目眩。但他还是默默将目光向上看去，钟离的表情实在是过于严肃了些，似乎是预备确认着什么而不是在享受。

不必再过多言语。魈只是露出温和些的表情，似乎是让钟离松了口气。随即，他的分身被送进了魈的身体里。魈一时为这具分身的雄伟震撼，而直接送入的冲击感又令他失了镇定，呼吸也开始狂乱起来。

此后便只剩下极乐，以及陷入睡眠的空无。

魈再度醒来时，窗外天色恰巧为第一缕天光改变。身旁的帝君睡得安稳，轻柔的呼吸令魈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即使是现在，魈也怀疑自己在做梦，而不是真的经历完那一切。但在第二缕天光到来时，钟离也醒了。

“昨晚之事……嘶。”

“……倒也不必那么介意。已经发生了。”

“不，我自觉为了一己私欲，待你太残酷了些。”磐岩的神主露出愧疚的神情，仿佛他昨夜不是同魈云雨了三轮，而是对着望舒客栈砸了天星下去。

“……大可不必。”

钟离突然做了噤声的手势，而后坐了起来，魈虽是躺在床上，却也看到窗边天色彻底的变化，说明太阳升起、朝霞到来了。很多年前，就是在这样的朝阳里，还是岩君的钟离解开了魈的锁链。

“就和那时候一样。”魈不自觉的开始找起话题。

“将你解放的那时候吗？”钟离的表情间有一丝笑意。

“是。现如今又是这般朝霞……我的想法，却改变了。”魈的视线在窗外和钟离之间游移，最终还是落在心爱之人身上。

“很多年前，我曾对未能察觉谁的心意，有所愧疚，”钟离开口了，“昨夜那时我也想明说自己的心意，结果被你抢了先。”

魈苦笑起来：“我演练过一些，还设想过如果您不接受，那我要如何应对的情形。”

“那你已经不需要了。”

他们便静静看着太阳升起。魈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做梦，而是确实经历了这些、也得到了他那本应石沉大海的爱的回应。他几乎要为此哭出来，却又感到欢欣。而在他的身旁，钟离静静凝视着窗外，听得清丽的笛声自远方传来。

在二人共枕而眠的房间的窗外，又是新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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