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尼祿和他提過那個可以睡一整天的星期三，他不太一樣，那會是醒著的星期一到星期日，不過紅色屋頂下時間靜止，夢境會不斷迴旋，在白日離開，在月夜裡重遞共舞邀請，並不全是壞的夢，它們通常只是陳述現實，但醒來以後，有時好的夢也會成為壞的夢。

　　曾經有那麼兩週，廚房裡放著一本動物簡筆畫，他們第一次進行繩縛前，尼祿想選要畫在行事曆上的圖，有一頁是名為貘的生物，在遙遠的國度裡，可能是牠們的祖先，以夢作為食糧，牠們吃掉人們的夢，作為人們夜裡的朋友。

　　尼祿沒有選貘這個動物，因為牠們吃素。浮士德倒是覺得那也很可愛，介於貓、介於狗、介於狐狸與貘之間的，人們所愛著的尼祿。或許有一天，睜開眼睛之前，閉上眼睛以後，壞的夢終會成為好的夢。

　　09

　　有過掉下去的時候嗎？

　　在夏天的擁抱裡，浮士德的花園，尼祿說，那是降落滿一年的日子。

　　「雖然不是老師說過的那個故事裡的含義就是了。」尼祿說：「差不多是這個時間點吧，去年的時候，那天心情很糟，就去了那個酒會。」

　　在花園裡，尼祿放下了頭髮，是他喜歡的樣子。浮士德想起了一切，他也算是迷路去那裡，然後遇見了尼祿。

　　尼祿並沒有說，喜歡你，想在一起，或者永遠這樣的詞彙，並沒有準備一般的戒指，或者書房裡那個禁忌的圓。話語像是溫潤的酒，表達在乎的方式非常靦腆，主基調是擁抱和牽手，佐以輕輕的吻。

　　掉落，降低，停止，下降的距離，放棄，滴落的雨滴。

　　實踐中的drop，是飛得高高以後，飛行要結束了，準備要回到平面的時候，卻沒有在平面降落。對浮士德來說，自己的掉下去自於個人的脆弱，那是他能一個人去面對的事情，是可以努力一個人好起來的事情，但尼祿把那樣的他接住了，連同那份徬徨與自我懷疑，就像是上一次，或者上上一次，還有他們還沒有發現這件事情時的好多好多次。

　　「我想今晚很適合出門。」浮士德予以輕吻：「去準備一下吧。」

　　更後來，會有那麼一天，是他們想試著一起離開地面的日子。那一天，也會是在這樣的夏日，花園的散步以後，尼祿會說一個笨拙的、他的某個朋友身上的故事。浮士德會靜靜的聽，靜靜的綁繩，銘記尼祿的朋友所經歷的過往。把成年男性吊起來需要花費極大力氣，再過一下下，他的雙手大概會磨到破皮，但他並不想戴上手套。尼祿感覺痛的時候，浮士德希望自己也能感覺到痛。

　　吊縛的其中一個步驟，繩索綁好以後，要離開地面以前，有一個需要全然信賴對方才能完成的過程，傾倒身體，讓對方的繩子接住你。浮士德繞好所有繩路，走到尼祿的身邊，原色、藍色與紫色，他牽起對方的手予以親吻，吻落在額頭，像最開始那樣。

　　drop，反過來去解，他希望是一場上升飛行，於谷底許久之後的練習，遺落的東西去嘗試撿起，停止的時間讓它再度前進，掉落的雨滴找尋方法歸返青空，一切倒轉回最初模樣。

　　「還是很緊張嗎？」

　　「感覺會超級痛……」

　　「是真的會很痛哦，需要的話，我隨時可以停下來。」

　　「往前倒就可以了嗎？」

　　「嗯，我會接住你。」

　　害怕也沒有關係，不喜歡也沒有關係，感到恐懼也沒有關係。

　　我可以隨時停下來，直到你覺得再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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